1.肥大的舌头
几缕狼烟袅起像在苍穹大地间添了几游魂无定。无情,聂青。习玫红,还有白可儿。陈日月等人,正整军待发,要上疑神峰。出发之前,叶告。何梵跟言宁宁。李青青到了前山,去埋葬和清理戍守官兵的尸体,他们大概生了火,烧了腐尸,同时也烧掉了腐坏的东西。
罗白乃却仍在天人交战。
他仍未决定要不要跟无情一队上疑神峰,入猛鬼庙。
去?
还是不去?
上?
还是不上?
他忽而想到习玫红的巧笑情兮,忽而又念及孙绮梦的创靥玉颊,委决难下,难舍难分。
忽然,他闻到一种臭味。
臭味来自铁布衫。
铁布衫在阴影里狠狠地盯着他。
然后,他眼前闪过一件事物:
舌头。
一一肥大湿流的舌头。
一一想到这物体,他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哗。
他鼓起了勇气,义尤反顾地大步走到无情身前。
无情正坐在轮椅上,何梵跟叶告正为他的座椅装不知什么事物,有弹簧、木栓,齿凿之类的事物,他忽然在这时走了过来,无情不禁抬了抬头,微微有些讶异。
什么事?
我想上去。
上去?
一道上疑神峰。
罗白乃边说边后悔。
那一张如玉靥杏腮、星眸半闭的情影芳容正逐渐离他远去。
不行。
无情说。
斩钉截铁。
为什么!?
罗白乃几乎没跳了起来。
因为你刚才已作出了选择,无情道:你不能选择两次。
罗白乃本来还没拿实主意一定要去,但而今无情一旦反对,他就铆足了劲。
我刚才可没说不去,他抗辩,我只怕没人保护这儿。
无情道:我倒不怕没有人保护这里。
我也是。
说话的是绮梦。
哦?
无情望向绮梦,他很有兴趣知道绮梦为何那么笃定的原由。
飞天老鼠。绮梦说,我们约好了今天白天,他一定会到。
罗白乃觉得自己的地位遭受蔑视:那只铁头老鼠?嘿!独孤怕夜只怕不知孤独到哪里去了,五裂神君也不晓得给人四分五裂扔到哪儿了,这只会飞的耗子就保证不爽约吗!
绮梦平静地道:他是个守信用的人。
你还是守在这儿吧,无情道:看来,这里的热闹,不下于山上呢!
何况,绮梦委婉好意他说,这儿有人跟你相处得挺好的,倒是希望你留下来共守客栈呢!
哦?
罗白乃这才有点高兴起来:哪一位?
铁拔。绮梦有点忍笑地道。
还有切切。
罗白乃呻吟了一声。
他眼前又出现了一件事物:
舌头。
条肥大的舌头。
张切切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热切,呢声向他说了一句:
你留下来嘛
说着,还用肥厚的舌尖,舔了舔她自己肥腴的鼻头。
罗白乃不但可以看见她的舌苔,还可以看到她的舌底。
青筋、蓝筋,还有绊红、储红交错纠结的舌底:非常清晰。
上山的路上,猛鬼庙就在山峰上,看去也非常清楚。
可是问题却是:
好像走来走去都走不到。
那庙始终在那儿
他们走了很久,始终没有缩短距离。
上山的路前段还不算十分崎岖,但对无情而言,已经够吃力了。
初时,他还可以自己用手推动轮椅。
那一段,毕竟还是有路。
虽然,那只是沙砾满地颠簸凹凸不平的一条窄道,一旁就是悬崖,另一边就是坚硬尖利的石壁。
无情已经走得有点艰辛。
但之后就不行了。
因为没有路了。
虽然没有路,但还不算十分险峻。
不过,光靠他自己双手推动,轮椅已动不了。
这时候,由陈日月推动。
这样走了一段路。
山渐高。
坡渐陡。
轮椅吱轧作响。
陈日月推得已有点吃力。
他开始冒汗。
喘气。
于是,由白可儿接手。
白可儿一推,进行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习玫红发现:白可儿好像比陈日月的冲刺力要高很多。
陈日月推轮椅的时候,有很多话说,有时大声,有时低语,有时是跟白可儿说笑,有时是与大家招呼,有时却是低声同无情喝喝细语。
不过,他推动得很慢。
相比之下,白可儿可快多了。
也勤快多了。
不过,白可儿的脾气好像不大好。
他对无情很尊敬,很爱护。
习玫红甚至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主仆之情。师徒之恩。兄弟之义。
但还不止如此。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与恩义,使白可儿他们对无情充满敬爱与亲情,那是平常主仆,师徒、兄弟、朋友之间所罕见的。
她不明白:像无情那么一个冷酷、尖酸,甚至看来一辈子也不会有家室之乐的人,怎么会赢得这些少年人如此尊重,亲爱。
她觉得这些小孩子一定是受到这无情公于的欺骗。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这样成功地欺骗了他们。
不过,看到无情上山上得那么辛苦,她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
平常,你是怎么办案的?
嗯?
无情一面控制轮椅的把手,来减轻白可儿的使力,所以没意会到习玫红的问题。
你连走路都不容易,上下山就更辛苦,却是为什么要当公差?
无情闷哼一声。
他竭力控制机关设法助白可儿把他的座椅推上一处陡坡。
泥层籁籁而下,翻落万丈深崖。
轮椅就卡在峭壁上,十分凶险。
白可儿在使力:啊的一声发力地喊。
你的情形,应该躲在家里,顶多,就在衙里办案好了,根本不适合出来这般操劳跋涉。
无情脸都在发白。
可是他的语音抖也不抖:
在家里,不是办案。在衙里,办不了百姓的事。在刑部,管不了江湖上的不平事。
可是习玫红看了也有点不忍心,你这样办案法,谁都受累,我看了也累!
这回,陈日月也躲不了懒,过去帮上白可儿一把。
大家都在发力地推。
好不容易,才翻上了坡。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气喘吁吁。
我一向都是这样办案。
无情冷冷地答。
另一座更陡更峭的山壁,耸立在眼前。第二章独木桥生死斗1.肥大的舌头
几缕狼烟袅起像在苍穹大地间添了几游魂无定。无情,聂青。习玫红,还有白可儿。陈日月等人,正整军待发,要上疑神峰。出发之前,叶告。何梵跟言宁宁。李青青到了前山,去埋葬和清理戍守官兵的尸体,他们大概生了火,烧了腐尸,同时也烧掉了腐坏的东西。
罗白乃却仍在天人交战。
他仍未决定要不要跟无情一队上疑神峰,入猛鬼庙。
去?
还是不去?
上?
还是不上?
他忽而想到习玫红的巧笑情兮,忽而又念及孙绮梦的创靥玉颊,委决难下,难舍难分。
忽然,他闻到一种臭味。
臭味来自铁布衫。
铁布衫在阴影里狠狠地盯着他。
然后,他眼前闪过一件事物:
舌头。
一一肥大湿流的舌头。
一一想到这物体,他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哗。
他鼓起了勇气,义尤反顾地大步走到无情身前。
无情正坐在轮椅上,何梵跟叶告正为他的座椅装不知什么事物,有弹簧、木栓,齿凿之类的事物,他忽然在这时走了过来,无情不禁抬了抬头,微微有些讶异。
什么事?
我想上去。
上去?
一道上疑神峰。
罗白乃边说边后悔。
那一张如玉靥杏腮、星眸半闭的情影芳容正逐渐离他远去。
不行。
无情说。
斩钉截铁。
为什么!?
罗白乃几乎没跳了起来。
因为你刚才已作出了选择,无情道:你不能选择两次。
罗白乃本来还没拿实主意一定要去,但而今无情一旦反对,他就铆足了劲。
我刚才可没说不去,他抗辩,我只怕没人保护这儿。
无情道:我倒不怕没有人保护这里。
我也是。
说话的是绮梦。
哦?
无情望向绮梦,他很有兴趣知道绮梦为何那么笃定的原由。
飞天老鼠。绮梦说,我们约好了今天白天,他一定会到。
罗白乃觉得自己的地位遭受蔑视:那只铁头老鼠?嘿!独孤怕夜只怕不知孤独到哪里去了,五裂神君也不晓得给人四分五裂扔到哪儿了,这只会飞的耗子就保证不爽约吗!
绮梦平静地道:他是个守信用的人。
你还是守在这儿吧,无情道:看来,这里的热闹,不下于山上呢!
何况,绮梦委婉好意他说,这儿有人跟你相处得挺好的,倒是希望你留下来共守客栈呢!
哦?
罗白乃这才有点高兴起来:哪一位?
铁拔。绮梦有点忍笑地道。
还有切切。
罗白乃呻吟了一声。
他眼前又出现了一件事物:
舌头。
条肥大的舌头。
张切切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热切,呢声向他说了一句:
你留下来嘛
说着,还用肥厚的舌尖,舔了舔她自己肥腴的鼻头。
罗白乃不但可以看见她的舌苔,还可以看到她的舌底。
青筋、蓝筋,还有绊红、储红交错纠结的舌底:非常清晰。
上山的路上,猛鬼庙就在山峰上,看去也非常清楚。
可是问题却是:
好像走来走去都走不到。
那庙始终在那儿
他们走了很久,始终没有缩短距离。
上山的路前段还不算十分崎岖,但对无情而言,已经够吃力了。
初时,他还可以自己用手推动轮椅。
那一段,毕竟还是有路。
虽然,那只是沙砾满地颠簸凹凸不平的一条窄道,一旁就是悬崖,另一边就是坚硬尖利的石壁。
无情已经走得有点艰辛。
但之后就不行了。
因为没有路了。
虽然没有路,但还不算十分险峻。
不过,光靠他自己双手推动,轮椅已动不了。
这时候,由陈日月推动。
这样走了一段路。
山渐高。
坡渐陡。
轮椅吱轧作响。
陈日月推得已有点吃力。
他开始冒汗。
喘气。
于是,由白可儿接手。
白可儿一推,进行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习玫红发现:白可儿好像比陈日月的冲刺力要高很多。
陈日月推轮椅的时候,有很多话说,有时大声,有时低语,有时是跟白可儿说笑,有时是与大家招呼,有时却是低声同无情喝喝细语。
不过,他推动得很慢。
相比之下,白可儿可快多了。
也勤快多了。
不过,白可儿的脾气好像不大好。
他对无情很尊敬,很爱护。
习玫红甚至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主仆之情。师徒之恩。兄弟之义。
但还不止如此。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与恩义,使白可儿他们对无情充满敬爱与亲情,那是平常主仆,师徒、兄弟、朋友之间所罕见的。
她不明白:像无情那么一个冷酷、尖酸,甚至看来一辈子也不会有家室之乐的人,怎么会赢得这些少年人如此尊重,亲爱。
她觉得这些小孩子一定是受到这无情公于的欺骗。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这样成功地欺骗了他们。
不过,看到无情上山上得那么辛苦,她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
平常,你是怎么办案的?
嗯?
无情一面控制轮椅的把手,来减轻白可儿的使力,所以没意会到习玫红的问题。
你连走路都不容易,上下山就更辛苦,却是为什么要当公差?
无情闷哼一声。
他竭力控制机关设法助白可儿把他的座椅推上一处陡坡。
泥层籁籁而下,翻落万丈深崖。
轮椅就卡在峭壁上,十分凶险。
白可儿在使力:啊的一声发力地喊。
你的情形,应该躲在家里,顶多,就在衙里办案好了,根本不适合出来这般操劳跋涉。
无情脸都在发白。
可是他的语音抖也不抖:
在家里,不是办案。在衙里,办不了百姓的事。在刑部,管不了江湖上的不平事。
可是习玫红看了也有点不忍心,你这样办案法,谁都受累,我看了也累!
这回,陈日月也躲不了懒,过去帮上白可儿一把。
大家都在发力地推。
好不容易,才翻上了坡。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气喘吁吁。
我一向都是这样办案。
无情冷冷地答。
另一座更陡更峭的山壁,耸立在眼前。
2.蝴蝶花
也许,是因为习玫红不喜欢无情冷峻的态度;许或,她是故意挑衅,刻意触怒他,所以她不断发掘疑点:
你刚才不是会轻功的吗?她曾在客栈里一照面就给他一刀,你怎么不施展轻功?
无情这回根本不睬她。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等你。习玫红表明了她的不耐顷,你行动不便,拖累了我们的速度,你如果还不施展轻功,只怕,上到猛鬼庙已人暮了,咱们大黑还不能回到客栈,那还帮得了什么忙!
无情不理。
只努力上山。
白可儿却说话了:习姐姐。
习玫红没料白可儿会忽然叫了一声。
啊?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等你闭口?白可儿居然模仿的是她的口气,如果你不是帮着咱们一伙的,我早就把你推下山去了。
好凶。
习玫红倒是怔了怔。
她走了过去。
白可儿已松开了一只手,暗示由陈日月把公子的轮椅全力顶着,这时,刚好遇上了一处绝壁,轮椅悬在那里,不上不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之声。他已准备发难,也已提防对方突然发难。一刀一剑憧,汗湿背衫。
聂青本来走在前面,现在也回了头,眼里发绿,绿得发寒。
习玫红依然往上掠去。
她轻功很好。
翩翩如蝶。
一飘而上。
她一手扶住轮椅,嘎的一声,与白可儿,陈日月同时用力,无情连人带椅就越过了那道天堑,上了坡了。
然后,习玫红拍拍手,对白可儿道:你这小孩子好恶。
绝崖上,处处开着野花。
花儿像一只又一只的蝴蝶,风吹来时,朵朵花儿都像仁愁的蝴蝶,欲飞若舞。
陈日月忍不住道:姐姐你好漂亮。
他用手指了指。
他指的是习玫红的头上。
习玫红望望自己的头顶。
那几的阳光令她眼睛一眯。
太阳已渐猛烈。
头上还翩翩飞着两只小彩蝶。
白可儿对陈日月怒目而视,仿佛恨他不该在这时候赞美习玫红。
却听上了山崖仍未转身过来的无情冷冷地道:你的内力果是高明。
这也是一句赞美。
习玫红看到彩蝶,本来心情好好,笑溢于容,乍听,忽然脸色一变。
猛鬼庙却已在望。
庙已在不远处。
洞就在庙后。
但要到庙里去,得先过一道桥。
独木桥。
他们一向称那儿作:
鬼门关。
鬼门关,鬼门关,到底鬼关了门没有?门,到底是不是鬼关上的?人,究竟过不过得了关?
桥由两条木头横空架成,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时已久远,腐朽处处,但木头却非常坚韧。
这就是独木桥。
他们从这头,只望到桥心有一团雾,终有阳光照射,却依然弥漫不散。
桥那头有什么?
桥心是什么?
大家都不知道。
但大家都要过桥。
先得要过桥,才能抵达目的地。
桥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所在的过渡。
渡桥就是衔接处。
桥是关口。
他们正在关头。
聂青停了下来。
风很大。
大家衣袂猎猎作响,一不小心,很可能会给强风刮下山崖去。
聂青回头,看了看无情,又望了望习玫红,然后说:
我先过去,你押后。
你说的是习玫红。
他的用意很明显。
他打头阵,清除障碍再说。
到了这所在,绮梦。张切切,习玫红刚才转述里的种种传说,都涌现眼前,身历其境,难免胆战心惊。
可是习玫红却只同意了一半。
你先过桥,我再过去,她说,意态坚决,他们都不要过桥了。
这一次,他们系指无情。白可儿与陈日月。
她的用意很分明。
他们连一般的峭壁都通过得那么辛苦,又如何过独木桥,人猛鬼庙,面对更凶险的环境?
聂青似乎也有同感。
却听轧轧之声响起。
白可儿与陈日月已一前一后,在推木椅过桥。
习玫红飞身拦在前面,瞪着杏目叉腰道:你这木头车,前面一个小轮,后面两个大轮子,这桥只由两条木柱子合并在一起,我们抬脚还怕绊滑摔跤,你怎么过得去!
无情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道:你若不拦阻,我们早就过去了。
习玫红跺了跺脚,咬咬银牙,聂青忽道:大家都来了这里,谁不往前进都心里不好过,不如这样,我先过去走一转,如果平安,大家便都可以陆续通过,前后呼应,岂不更好?
聂青一向话说得不长。
尤其受伤之后,他说话就更短促了。
而且尖锐。
仿佛,他不但伤了身,也伤了元气,甚至连中气也受到沉重的断伤。
他现在努力说这一段话,无疑是为了大局。
他先探路,习玫红押后,大家都一起过关。
无情没有答话。
他只是看着。
看着前方。
聂青正转过身跟无情说话。
无情看的方向就是他背后。
看到无情的眼神,聂青只觉有点背脊发寒。
他霍然回身。
没有人。
只有山崖。
还有一道桥。
桥心氰氢着雾。
雾势忽地浓密了。
大雾迷漫。
山岚时徐时疾,雾意时聚时合。有时,四散如白鹤;有时,四合如黑幅。时而如激源张牙舞爪的魔鬼,时而却聚拢为一座苍寒纯净的山峰。
可是,无论怎么变化,雾外都似有一个人,穿着花斑斑的大裙,逆风飞扬,而且,以一只独目,透过浓雾聚散,坚定不移,狠,而且毒地盯着他们。
盯向他们。
像要把这些将要过桥的人一一钉死,方才甘心。
聂青一看,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蝶。
无情疾叱:别死盯着那眼睛看。
聂青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若迸,桥那边可能已有大敌杀着,可过得了关?
如退,岂不白走这一趟,如何向客栈里的人交待?
无情道:走!
习玫红奇道:走?
无清道:就按照聂青刚才的意见,闯过去!我们一齐走独木桥!
活一说完,聂青还没有动,习玫红也一时未拿定主意,但无情却已动了。
他动身了。
他不动则已,一动飞快。
3.关是用来闯的
关是什么?
有人认为关是考验。
也有人觉得关是瓶颈。
关也是阶梯,且不管过了关之后,是向上还是往下。
但对无情而言,关对他好像只有一个字:闯。
关是用来闯的。
他此际就在闯关。
他双脚无法沾地,可是,他猛一提气就往前唆地掠了过去,就像是一个巨无霸力士挽了口三百石的强肾爆射出去的箭!
他前面就是聂青。
他一动,聂青被迫反应。
他也马上动了。
聂青退无可退,飞身过桥。
一旦上了桥,就像人了兽笼,没有退路了。
而且路只有一条:
独木桥。
他不能挡无情的路。
他只有往前飞掠。
无情有多快,他只能更快。
至少,也得要一样快,才不会给无情撞下山崖。
他只有往前飞掠。
一往无前。
无情化成一道白影,往前直追。
他在前掠得快。
无情在后追得快。
无情一动,陈日月和白可儿同时也就动了。
白可儿在前。
陈日月在后。
他们一前一后,掂起轮椅,没命似的往前直掠,但又走得四平八稳,配合尤间。
他们紧跟着无情身后猛追。
一下于,聂青。无情,白可儿,陈日月全走掉了。
只剩下习玫红。
她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咬了咬下唇,一跺脚,也飞掠而去。
大家都走了,怎能只剩下她?
人人都闯关,岂可只她裹足不前!
故而:聂青在前,无情整个人如一支白刃,就在他身后半步之遥,接下来就是白可儿与陈日月一前一后扛着轮椅跑,殿后的是习玫红。
这真是个诡异的队形。
也是个奇特的组合。
猛提一口气,聂青已跃过了对崖。
对崖这边,空荡荡了无一人。
脚踏实地,摹回首,他双手倏然半屈半伸,似要接住紧跟在后头飞掠的无情。
大概,他知道无情双足无法直伸,只怕他收势不住,要在这千钧一发间及时把他接住。
但他算错了。
无情一过了桥,忽然,强提的一口气还是憋着,但他整个人却骤然落了下来。
在聂青接着他之前已然落地。
叭,他跌了个结结实实。
他的脸色本来已很白,而今更加苍白,惨白,但他一双黑白分明亮如秋水的眼,还是望着前方,看着聂青,目不转睛。
他双肩搐动,胸口鼓伏,显然在喘息不已,一口气几乎换不过来。
接着抵达的是白可儿。
然后是陈日月。
他们一到,就夹手夹脚合力把他们的公子扶上了轮椅。
无情坐入了轮椅,这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但众人并未能就此放下心。
因为还有一个人未见:
习玫红。
她始终在变化万端的浓雾中未现情影。
雾浓。
雾影变化联翩。
独是习玫红没有自雾中出来。
她在渡桥之际发生了什么事?
一一一她在浓雾里可遇上了偷袭?
白可儿咬咬牙,道:我回头看看。
他的人很黑。
眼睛很大。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额上挂下几络头发,很有点狠色。
陈日月说:我去。
白可儿说:你照顾公子,我去。
陈日月道:你也可以照顾公子啊,再说,我现在站的地方也比你接近回头路。
白可儿坚持:当然是我去,你还有重要任务在身
忽听无情道:都不要争了。
白可儿,陈日月都静了下来,无情道:谁都不必再走回头路了。
他们都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都已看见了为什么。
习玫红已自浓雾中走了出来。
她走得有点瞒珊。
有些儿踉跄。
她本来就很清瘦。
很窈窕。
走起来的时候,非常风姿绰约,尤其遇上风大的时候,她每走一步,都扭动腰肢,也撩动了旁观者的遇思艳想。
可是,她现在走得有点艰苦。
还抚着头。
好像很疼。
而且还有点晕。
白可儿和陈日月连忙过去搀扶她。
习玫红也马上警觉了。
她拒绝了他们的扶持,只说:我的头有点昏一进入雾中,几乎晕眩,幸好没摔下去我看这雾很有点古怪。
大家都同意:雾是有古怪,但他们都没有感到不适,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红粉骷髅。
习玫红依然有点摇摇晃晃。
不过,毕竟,这独木桥的一关已然通过。
大家再往上看:
猛鬼庙就在那儿。
一一一可以走了吧!
大家都带着有点视死如归的战志,正要启程,白可儿便回头要向仍有点神志迷馏的习玫红招呼一声,摹然,一阵臭味袭来,在习玫红背后,也就是山崖的独木桥上,浓雾掩合聚散间,忽然,一阵山岚劲吹,雾里出现了一件事物:
隐隐约约。
他睁大了眼。
张大了日。
却作不了声。
陈日月发现同伴那副惊骇的样子,也霍然回首望去:
浓雾中,那物体终于显露出模样一一一头脸容溃烂、目光呆滞、尖齿反撩、一蹦一跳,突破浓雾,逼近习玫红背后的怪物!
那不是人。
而是僵尸!
一具活尸。
4.花蝴蝶
鬼!
陈日月大叫了一声。
他除了叫出这一声之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应。
但他喊出了那么一声,聂青和无情,都一先一后,倏然回首:
那的确是只鬼!
不,那是僵尸!
他的脸容。五官还像热蜡一般消融着。腐化着,淌着汁,滴着血。
他的鼻子只剩下了两个大孔,眼里两个大洞,身上罩着官服,像一只给烧熟了八成的驴子,却作出人立,而又似蚌猛一般跳跃着,膝不弯曲,落地无声。
要是平时,也许习玫红已马上警觉。
可是她现在很有点昏头晕脑的样子,正扶着自己的额侧,这活尸就乍然出现了,十只留着长而黑的指甲,已迅疾地攫向习玫红的后颈!
快。
而且无声。
无情和聂青离得远,而且发现太迟,已来不及出手。
那活尸摹然出现,冷不防。
出手毒。
且绝!
眼看习玫红要遭殃,她那时正用巧小的鼻子嗅了嗅,说:怎么那么臭呀?这是什么味道啊?对背后的袭击,还借然未知。
就在这时。她头上那三五只花黄蝶,可能因罡风所袭之故,忽然振起四散急飞。
其中有三只小蝶,却忽地吹到那活尸脸上去。
那活尸怪叫一声,惨如狼曝。
它似对蝴蝶很顾忌。
甚至骇惧。
它即以手遮脸,还退了一步。
一退,就退回最后一节独木桥头上。
它就这样缓得一缓,白可儿已因陈日月替他尖叫了一声回复了神智。
他离习玫红最近。
他大喝一声。
飞身而起。
白光一闪。
一刀所下。
大喝,是因为他要将自己的胆量叱喝出来。
飞身,是增加速度与力道的必须。
白光来自他的刀。
他这一刀就叫做祈。
他的刀法很简单,为高人所授,大抵是劈。祈。斩,挡、架。
捺。削。回、扫。破、杀等式。
真正有用的格式,都很简单。
就算本来繁复,到真正搏战使用时,也必能以简御繁。
这一刀很快。
白可儿反应也很快。
他怕,可是他还是出刀。
既然出刀,就是快刀。
因为他是一刀憧。
他不像其他三剑憧,他可是带艺投师的。
他原来师承是感情用事帮的太宰白霸天。
白霸天原名只有前一个字,天字是江湖豪杰一致认为他担当得上最后这个字,才恭恭敬敬地加添上去的。
能受得起这个字的人决不算多。
叫天王查叫天是一个。
白霸天也是少数人之一。
他当得起这称谓,是因为他地位够高、名气够响,霸气够大,而且也因为他的刀。
霸刀。
他的刀法很霸。
霸气十足。
白可儿学的正是他的刀法。
一种霸道的刀法。
因为他害怕,所以刀法更霸。
大家都吃了一惊,正震愕间,白可儿的刀已祈到。
一刀,当头祈落。
他快得连聂青都吃了一惊。
习玫红看到刀光时,刀锋已到了那神情呆滞的僵尸头上。
那僵尸的神情依然呆滞。
他是一副死人的样子一一一死了好多大了,再给挖掘出来的样子。
他神情呆滞,伸出手可不呆滞。
一点也不呆,更不滞。
突然,就像一个人忽然给一只山蚊叮了一口似的,猛地一动,伸手一拍,啪地就拍中了白可儿的那一刀。
白可儿的刀势甚速。
但还是给那僵尸一拍便着。
那僵尸用的是手背拍击的。
白可儿只觉手臂一震,虎口一荡,手中的刀几乎给砸飞了出去。
白可儿的刀很锋利。
他的刀法风快,而且力道沉猛。
就算对方用武器挡这一刀,只怕也得给他一刀两段。
可是那僵尸只用手:
空手。
一扬手,直挺挺地往上一拍,白可几手中刀就几乎脱手,且震得虎口,手腕。五指都发麻不已,整个身子,也荡了半个大圈,刀势斜刺,研了个空。
那僵尸吱了一声,没有人知道它下一步要干什么,但那两三只花蝴蝶忽地又飞了过去,都往他颜面飞舞,他却似乎畏蝶还多于怕人,竟用砸掉刀势的手,遮住脸额。
这时候,陈日月亦已恢复过来了。
他出剑。
一剑刺向僵尸的下盘。
白可儿攻上,他便攻下,二人出手,早已配合无间。
他在适时抢攻,妙到颠毫,连无情都不禁暗喊了一声好。
但那僵尸依然神情呆滞。
他好像完全没看到陈日月这一剑。
他甚至好像完全看不到东西。
只不过,他虽神情呆滞,但动作一点也不呆滞。
他一抬足。
脚,抬得直挺挺地。
然后一踢,就踢中陈日月的剑锋。
一股大力涌来,陈日月马上得竭力制住两件事:
一,他整个人几乎给那一端之力连剑飞下山崖。
二,就算他能力把步桩,但剑仍得脱手飞出。
所以,他沉腰立马,借刀卸力,但剑锋还是歪了。
他整个人都偏斜了。
这才勉强稳住步子。
但就在这刹那间,一流高手都觑出了要门:
白可儿,陈日月在这瞬息间,都露出了空隙。
老大的破绽!
只要往这空隙破绽猛下杀着,风云刀白可儿和阴阳剑陈日月就得陈尸山头。
只要出手得及时。
只要出手的是高手!
这神情呆滞的僵尸,每一出手,就能化解绝妙的攻势,可是,他是不是高手:他要不要陈日月,白可儿的命?
5.夜来了,鬼还会远吗?
这瞬间,僵尸目中凶光大现。
他只要抓住机会,一动手,就会拿住陈日月与白可儿的空门与要害。
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出手。
因为习玫红已出手,她一出手,左手夺去陈日月的剑,右手抢走白可儿的刀,一刀一剑一齐刺出,同时刺中僵尸身子!
她出手快得不可思议。
拿捏之准,也妙到颠毫。
那僵尸正砸开刀,震歪剑,中门大露,习玫红就趁它上对付刀,下应付剑之一霎,陈日月。白可儿手上兵器几乎脱手之际,一出手,便攫刀夺剑,一齐刺中那僵尸。
这么快的出手,使大家都呆了一呆。
连同那僵尸也呆住了。
高手相搏,岂容稍呆?
一刀一剑,已刺中僵尸。
僵尸张大了咀,露出潦牙,叫了一声。
这一声尖叫,尖锐得如同割人耳膜,刺人心肺,震耳欲聋,夺魄如骇,好像万鬼齐鸣,千妖并啸。
同时,吱,嘎两卢,一刀一剑,如同刺在琉璃L剑尖刀锋,部直滑了出去,虽刺破了衣服,迎风飞去如从蝠,在那僵尸枯瘦于瘪的躯体上,划出了两道沟坑深纹,但只见皮肉掀白,却并无血淌流
一刀一剑,滑出了僵尸的躯体。
那僵尸在尖啸的同时,双目发红,双胁一夹,夹住了刀剑,用力一扯,习玫红已扯得跟它只有一拳之遥。
这刹那间,刁玫红已完全可以闻到尸体的臭味。
尸臭。
这臭味还有点熟捻。
但这生死关头间,刁玫红已不及细思,因无情已发出了一声断喝:
走开!
习玫红的刀剑都给僵尸夹在胁下,她正力挣,正发力夺回,怎么走开?
她不接受,也不明白。
她虽然不明白,但陈日月,白可儿都完全明白,绝对能意会:
他们都能意会到公子要干什么。
几乎在无情发声的同一时间,陈日月、白可儿已一左一右,要扯走习玫红。
可是习玫红不走。
她的马步极稳,白可儿,陈日月二人发力去扯,但还是扯不动她,或者,三人全力,仍抵不住那僵尸之力道。
陈日月、白可儿并没有意思要比力气。
他们俩忽然把刁玫红发力一按,三人都伏到地上。
他们才伏了下去,便听到一连串声响:
急风破空的响声!
这一瞬间,三人伏下,无情一扬双袖,打出数十道暗器。
僵尸尖叫声不绝。
一下子,它整个身子,不知着了多少,中了几件暗器,每给击中一件,身上便裂开了一个孔,爆开了一个洞。
它中一样暗器,便退一步。
直挺挺地退走。
当它中了十二三件暗器,它身上已千疮百孔,更足足退了十二三步。
这时,它已退回独木桥。
退人雾中。
雾浓,掩映不定。
它在雾中消失不见。
失了踪影,就像它从来未出现过一样。
它虽消失,但余威尚在,余悸亦犹在。
大家依然目定口呆,久久,地上三人才互相扶持,徐徐立起。
掌声。
是聂青拍的掌。
他目中发出了精光,也是青光。
他忍不住赞叹:好个无情名捕斗僵尸,今日叫我见识了。
习玫红犹觉头皮发炸,惊魂未定的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日月也拍拍身上的泥尘:如果是僵尸,它怎会在大白天跑出来?
白可儿也怔怔地道:不管它是人是尸,它现在已退回桥上,待会我们怎么通过?
忽然,山峰上传来了尖啸厉吼,好像那儿有千百只冤魂厉鬼,一齐呼号惨嘶,又似在呼应刚才僵尸,为它助势。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点变了脸色。
陈日月却拭了拭眼睛:怎么怎会这样子?
白可儿马上左顾右盼,十分警醒:什么事?
陈日月用手一指,骇然道:你们看那庙怎会突然之间,近了这许多!
大家看去,都心中打突。
那庙,真的是近了很多,好像庙是活兽,正向他们悄悄进逼,待人以噬。
白可儿惊魂未定,问:我们该怎么办?回去,这桥已给僵尸霸占;前行,庙里只怕有鬼
无情若有所思,未置一辞。
习玫红呻了一句:见鬼!
陈日月听了一跳,忙道:习姑娘别说这话!
习玫红挥弹去沾在身上的尘土,恨恨地道:见鬼我才来走这第二趟,第一次还嫌吓不够么!
白可儿道:我倒想起了一句话。
陈日月问:什么话?
白可儿道:张大妈说的话。
陈日月搔搔头皮。
白可儿道:她大概是这样说:打死了我也不再上疑神峰去!我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陈日月道:我却很羡慕。
白可儿奇道:羡慕?
陈日月道:我羡慕小二和老四,他们就好哩,待在客栈里做他们的大头梦,可安全多了。
小二,就是何梵。
老四则是叶告。
白可儿也有点悻悻然:我更羡慕的是那个罗白乃,他可选对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座庙。
那庙的正门有两扇窗,一栋大门,就像一个妖魔鬼怪的两只眼睛和一张大口,正邀请他们自投罗网,问题只在:他们要不要走进去?
问题也是:
绮梦客栈是不是很平安?客栈里的人是不是正如陈日月所言,正在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椅旋小梦?
现在他们是上山不易下山难。
所以陈日月突发奇想。
他想跟白可儿联合向公子建议:
好不好就在这上不到庙下未过桥的所在,待上一会,让那妖怪僵尸等累了,退走了,他们趁日落前飞步下山,既可不必人庙冒险,下洞遇劫,又可以赶回去在人夜之前保护客栈的人,又算是上过了疑神峰,何乐而不为之哉?
他们正想得美,还未开口,却听无情冷冷地下了一个冷冷的命令:
走!到庙里去!
希望已破灭。
白可儿、陈日月都走得有点不情不愿。
习玫红似也很同情他们,跟他们同声共气,怨声连天。
自刚才那一役,习玫红对他们好像亲近了许多,毕竟,大家同过甘苦,犯过奇险,一齐并肩作战,并头趴地过来!
只不过,更令陈日月。白可儿等人绝望的是:
虽然,看来那庙既没有走动,也没有起飞,可是,太阳却走得很快。
简直神速。
一下子,太阳竟提早落山了。
暮色竟提早到来。
连月兔的轮廓,都已清晰可见。
月亮出来了,夜晚还会远吗?
夜来了,鬼还会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