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如果连自己都有人跟踪的话,那么韩睿那边遇到的状况估计要比她严重得多。
可是偏偏那个男人行事作风低调得近乎诡秘,任何时候看见他,都仿佛一切风平浪静。跟在他身边,像是永远都只有歌舞升平灯红酒绿,那些正在悄然逼近的、又或者是潜在的危险,大概都在他的不动声色中被一一解除了。
既然苏冬都忍不住出言提醒了,想必是真有大事发生,可是到了周末出发的时候,方晨才发现韩睿居然打算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上山。
“谢少伟和钱军都不去?”她问。
“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韩睿开着车,抽空转过头瞥她一眼,“怎么,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还好。”在这种问题上,她根本不想与他争,估计争了也没用。她只是稍微感到有些奇怪而已,毕竟韩睿出门极少会不带上谢钱二人的。
越野车又高又宽,视野开阔,马力十足,很快就绕过城市最外边的环线道路,向山里进发。在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之后,方晨开始专心浏览沿途的风景。其实她很久没出门散过心了,平时单位里的工作忙起来简直要人命,通宵加班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的。她倒是老早就打算要出门彻底放松两天,却没想到同伴竟然会是韩睿。
他记住她曾经随口说过的话,然后安排了这次打猎的活动,连枪械和一应必需用品都准备得妥当完善,根本不需要她操一点心,其实对此她是很吃惊的,也因此格外注意收敛自己的脾气,尽量摆出好脸色,希望与他好好相处。
韩睿的开车技术很好,尽管一路上都是盘山公路,有些地方甚至颠簸不平,但还是让她在最后的一段路程里颇为安稳地睡了一会儿。最后是被叫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目的地出现在面前。
一直以为他会带她去人工建造的狩猎山庄,却没想到竟是来这样的地方。
黄褐色造型精巧别致的木屋就矗立在汽车挡风玻璃前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她控制不住惊喜的低呼一声,然后飞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韩睿从后备箱里搬出东西,抬头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方晨站在木屋前的台阶上,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欣喜,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虽然这栋房子在他看来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可是这却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没有防备,也没有伪装,午后的阳光透过参天茂盛的大树之间的缝隙漏下来,稀稀疏疏地仿佛直落进她的眼里,将她的眼睛照得闪闪发亮。
其实她的整张脸甚至整个人都正焕发着一种别样的新奇的光芒,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这样立于广阔深浓的绿意之间,便宛如一道最耀眼夺目的风景。多么奇特,仅仅是因为她在由衷的兴奋雀跃,于是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又或许,发生微妙变化的是他的心。韩睿眯了眯眼睛,突然对此不确定起来。
这时只见她极快地转过身来扬声说:“知道我以前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就是能有一座这样的房子,不用太大,但一定是用长而坚固的圆木叠加搭建起来的。”
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韩睿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意,轻松地拎着行李走过去,将门打开。
屋子并不小,是按标准的两室一厅建造的,看样子不像是经常有人居住的模样,但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被提前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
里面的陈设亦很简单,除去必需的一些木质家具之外,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方晨毫不客气地里里外外转了个遍,最后回到客厅里,问正低着头检查猎枪的男人:“为什么感觉你对这里似乎很熟的样子?”进到这样的深山里,竟然也不需要请当地猎人来领路,而且进门之后,他直接指定厨房旁边的那间卧室给她,结果她去一看,发现床边甚至还备着一双女式拖鞋。
“这是我的房子。”
韩睿头也没抬,却还是可以感受到方晨的讶异。他只是忽然觉得好笑,或许是习惯了她平素的波澜不惊,如今不过是一栋木屋罢了,却没想到可以这样轻易地令她表露出更加真实的一面。
从下车到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和语气中满足的感叹早已经超过了过去相加起来的全部。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有房子?”方晨确实觉得太不可思议,环顾四周,如此清静幽僻的地方,这样古朴原始的建筑,怎样也无法与这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联系在一起。
“刚回国的时候请人盖的,为了打猎的时候住得方便。”韩睿站起来,掂量了一下手里乌黑沉重的枪支,递过去:“这支是你的。”
没有人知道方晨从小想拥有一栋木屋,就像也没有谁知道她对打猎感兴趣一样。她曾经逃课跟着苏冬他们一起去过几次靶场,当时一道同去的还有另外几个女人,年纪全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玩的是手枪,但是后坐力仍旧很大,有人射了几发子弹便受不了了,更有干脆连端平手枪都会娇滴滴喊累的,到最后,就只有方晨与苏冬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起初子弹还经常打偏飞出去,在靶上根本找不到弹孔的痕迹,可是在场的几个男人几乎全是这方面的老手,经过他们的一番指导过后,居然也能玩得有模有样起来。
从靶场回去的途中,苏冬的男朋友龙哥说:“看你们今天玩得这么开心,改天带你们去打猎。”
“好啊,那你一定要记着,不许忘记。”苏冬笑着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惹得他哈哈大笑。
那时候龙哥是真的宠着苏冬,对她有求必应,更何况是主动允诺的事,于是果真抽了时间带她们上山去打猎。
或许是运气好,第一次居然误打误撞,真给方晨猎到一只野鸡。子弹打中的是翅膀的部位,龙哥的手下将猎物捡回来,一伙人闹哄哄地对她大加称赞。
龙哥也很高兴,挑着一边浓黑的眉毛笑着问:“这么多血,你一个女孩子不怕吗?”
方晨只记得自己摇了摇头。非旦不害怕,反倒有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喜悦和兴奋感,令她当晚在简易的小木床上辗转了半天才睡着。
成功和刺激,她第一次尝到这二者的滋味,原来竟是那样的美妙无比。
同时,也是她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力量获取到一些东西,而在那之前,所有的荣誉和所有的收获,似乎从来都是属于光芒万丈的陆夕的,包括出国的机会。而她,无论她的梦想是从多么年幼的时候就开始蕴育的,也只能是陆夕身后一个毫不起眼的影子。所以,即使对外国电视剧里那些建造在山林里的原始小木屋有着那样多的美好的憧憬,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