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圆圆才下定决心,无论遇上何种困难,都要克服接下来的山路,不过可惜的是,她的豪情壮志并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在确定毒魔的逃亡路线后,蒙烈便背着她,轻而易举的跃出了溪谷。
只是他们虽然出了溪谷,可离最近的城镇却还有一段路,溪谷之外又是广大的森林,因此为了不让她再出问题,他坚持维持“原来”,背着她继续赶路。
纵然不需要出半点力气,可是趴在他厚实的宽背上,圆圆还是觉得自己快羞死了。
自一大早他面无表情的“命令”她,像只乌龟似地趴到他的背上时,她脸上的红潮就没退过。
虽然非常时刻总有非常做法,他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可这辈子她从来没有亲近过哪个男人,更遑论是将整个身子贴在男人的背上——
她又不是什么纤细的姑娘,难道蒙大侠都不会累吗?
还是说……他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想甩开她?
咬着下唇,她难过的瞧着那刚毅的肩膀,心里不禁连叹好几口气,纵然蒙大侠没有明说,可她晓得他一直当她是个麻烦,是个累赘。
虽然她也曾想过,做些什么来弥补对蒙大侠的亏欠,可她一不懂武、二不灵巧,三又霉运缠身,为了不再给蒙大侠添麻烦,她只好继续当只没用的乌龟,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
“待在原地。”
沉稳的脚步骤然停下,蒙烈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忽然将她卸下,独自走向一棵大树。
“呃……是。”虽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丢下她,她却还真的乖乖待在原地。
有了昨日惨痛的经历,这次她可学乖了,不敢再随意的轻举妄动,免得又出什么状况,只是话说回来,蒙大侠究竟在找什么呢?
一路上他虽没停下脚步,可她能够察觉得到,他似乎在寻找某些东西,昨日在她摔入陷进前,他似乎也是在岩石边观察着什么。
难道他是在寻找猎物的踪迹?
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应该不会介意,她顺道办点“其他事”吧?
其实出谷之后,她就忽然好想……好想解手,可蒙大侠一直背着她赶路,她才不敢说出口。
如今她身边的不远处就有片茂密的矮树丛,只要她勇敢的和蒙大侠说一声,就可以解放这难以启齿的“冲动”,可问题是……
她开不开口啊!
虽然人在野外,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可她一个黄花大姑娘,突然间要她向男人当面说出——说出——说出那么羞耻的事,她还是没勇气
更何况这男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两人相识不到两日,一路上她又给他添了那么多的麻烦,如今她竟然还想要——想要——
拿着大刀,蒙烈一转过身,就察觉圆圆神情不对,她似乎有话想说,可却欲言又止,红菱小嘴几次张合,始终没吐出半句话,反倒是那张粉嫩小脸愈胀愈红,愈垂愈低。
猜不透她的想法,他索性将羊皮水囊拿到她面前。
“喝水。”他记得,她一上午都没喝过半口水。
“呃……”瞧他回到身边,圆圆不禁脸更红了。“不、不用了……”
见她不打算喝水,他迳自旋开囊口仰头喝了口水。
她揉紧衣裙,总算勇敢的抬起头。“蒙大侠,那个我……我……”
收起水囊,他波澜不兴的看着她,难得有耐性的等着她把话说完。
“就是我想……嗯,你可能很忙着赶路,那可我实在是……所以我想了想……然后我觉得只能……蒙大侠你可不可以……”
她还在欲语还休,一段话说了老半天,始终没有有任何重点。
浓眉紧紧拧起,大掌抽出靴侧匕首,不耐烦地朝她身侧疾速一射——
咻!
锋锐匕首瞬间化为绚烂流光,笔直越过她的身侧,精准穿透一只大红蜘蛛的身躯。
圆圆狠狠抽气,吓得转身侧跳,这才发现他将一只大蜘蛛给钉到树上。那是只比她双掌还要大的蜘蛛,艳红斑斓、八爪勾锐,一看就知道毒性不浅。
老天!虽然她很感激,他总是在她危急的时候出手相助,可有些时候人真的禁不起任何惊吓,尤其在“冲动”的时候,更是容易将“冲动”给逼出来的——
揉紧裙摆,圆圆只觉得一阵尿急澎湃袭来,让她不禁焦躁的原地踏步。
“蒙大侠,我、我想去——”
“说重点。”这次他可不打算再让她啰唆下去了,她不仅反应慢,就连说话也爱浪费时间。
“我想去那边一下!”羞愧地捂着小脸,她转身就往矮树丛冲。
“做什么?”谁知黝黑大掌速度更快,硬是捉着她不放,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的回答。
“我、我、我……”圆圆忍得都快哭了。
“说重点。”眉头皱得更紧。
“可是……”
“说。”
不行,忍不住了!
羞极的泪水溢出眼眶,她夹紧双腿,再也顾不得矜持的张嘴大喊。
“唔……讨厌啦,我要去解手啦!”
冷硬脸庞难得一愣,果然立刻松手。
重获自由,她几乎是火烧屁股的转身冲进树林里,迫不及待的想将裙子底下的绸裤给脱下。
眼看她的身影飞快消失,他却忽然觉得不对劲,这座森冷幽暗深广,肯定藏着不少危险。
“别走太远。”抽出匕首,他沉声提醒。
圆圆没有回答,只是跑得更快了。
快快快,她得再跑远些,听说武力高深之人,耳力也很好,她若不跑远些,要是让蒙大侠听见——听见——听见那羞人的声音,她就再也没脸见他了!
眼看那暖紫身影不听警告,愈跑愈远,蒙烈不禁有些火大了。
“站住!”
这次她较听话,往前跑来几步就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确定彼此再也看不到对方,距离也够远后,便迅速拎起裙摆脱下绸裤,就地解放。
呜呜,好丢人,好丢人,没想到最后她还是说出口了,而且还是对着蒙大侠当面大吼,噢!他一定很生气,待会儿她得好好道歉,只是在道歉之前,她得先有勇气面对他才行。
舒爽之后,圆圆上上下下确定仪容都整理好了,才踌躇不安的循着原路走向蒙烈,却没注意到前方的矮树上,有条小蛇因她的靠近咧开了嘴,吐出蛇信警告.
一路上,她只是不断低头想着,等会儿见面后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以及该怎么开口道歉,谁知手臂却忽然传来剧疼。
“啊!”痛呼声迸出红菱小嘴,她扭头就见到一条绿蛇咬着她的手臂。
她吓得全身僵硬,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绿蛇抽回身子,呲牙咧嘴的再度发动第二波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一张黝黑大掌凌厉探来,捏着绿蛇颈颚,瞬间将它扔到十万八千里远,再也无法害人。
只是祸害虽然消失,圆圆却还是因为惊吓过度,好半晌无法回神,只能傻傻看着蒙烈,脸色苍白得就像张白纸。
“你被咬了?”深邃黑眸紧盯着她。
她说不出话,只能颤抖点头。
刚毅的下巴瞬间绷紧。“被咬到哪儿了?”
小手颤抖指着左手手臂,她咬紧下唇,企图阻止自己哭泣,可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滚出眼眶。
虽然,她很庆幸他又出手救了她一次,可她却更自责自己没听他的话,跑得太远,才会被蛇攻击。
她就是个麻烦,就是个包袱,连她都好讨厌自己,他一定更讨厌她了……
见她心有余悸,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蒙烈倒是没开口责骂,只是迅速挽起她的衣袖,察看她的伤势。
那条蛇虽小,毒性却非常强大,如今渗着鲜血的伤口已经开始红肿,过不了多久,毒性就会蔓延开来。
黝深黑眸一暗,他立即伸手封住她周身几个大穴,然后扯下束发的牛皮黑绳,牢牢绑住伤口上方,接着迅速俯首吸出毒液。
“啊!”椎心刺骨的剧痛无预警袭来,疼的圆圆本能的就想抽回手。
他吐出一大口黑血。
“别动!”大掌箝紧雪腕,随即又低头吸出一口黑血。
受到斥喝,自作自受的圆圆吓得泪水落得更凶了,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他制造出的疼痛实在太折磨人,她虽克制着不再抽手,可整条手臂却不由自主的不断抽搐。
“不要了……不要了……”当疼痛超过一个范围之后,她开始无法控制的呻吟喊叫,整个人晕眩难喻,仿佛置身在风暴里,又像是在卷在漩涡里。
可蒙烈却置若罔闻,依旧霸道的吸吮伤口。
她从没被蛇咬过,因此从来不晓得,治疗的方法竟是如此的折腾人。
这样的疼痛,远比被毒蛇啃咬还要来得难熬,几乎让她晕厥,为了不让自己太失态,她只好握紧拳头,咬紧下唇,用力之深,把小嘴都咬破了,却还是敌不过那份折磨。
在无尽痛楚之中,时间就像是凝结一般,她仿佛再也走不出这片像是地狱的境地。
“撑着。”蒙烈抽出匕首,皱眉看着那肿胀的手臂。
她的伤口太小,毒液无法完全吸出,为今之计只能用匕首割开伤口,将毒液清理干净。
“我……”耳边传来蒙烈的声音,她听不真切,小嘴几度微张,却始终无力询问。她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不断抽气喘气,虚弱的与不断奔腾而来的剧疼对抗,小脸上痛泪和冷汗全掺在一块儿,昭告着她的狼狈。
可即使如此,她却还是拼命忍耐着。
她得忍,一定得忍!她已经给蒙大侠添了太多的麻烦,她不能再……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就在圆圆命令自己,一定得要努力咬牙撑过这一关时,没料到一股更强大、更尖锐的痛楚无预警刺入她的知觉,接着划开、爆炸。
“啊啊啊啊啊——”
凄厉悲鸣蓦地在耳边响起,瞧她痛得全身抽搐,脸色死白,向来平静无波的黑眸瞬间掠过一抹担忧以及更复杂的眸光,可健壮双臂却还是选择将她扣入怀里,狠心将伤口里的毒液用力挤压出来。
更多疼痛袭来,无尽黑幕也蓦地铺天盖地卷来,这次小嘴连悲鸣都发不出,小脑袋一歪,便瞬间失去所有知觉。
“汪!汪!”
“嘘,别叫,当心吵着了姑娘。”
“呜……”
“对了,外头的那个男人是客人,你别对人家凶,知道吗?”
“汪!”
狗叫声?
床榻上,半梦半醒的圆圆昏沉皱眉,以为是自己听错。
不管在那座溪谷里,还是那片森林里,全都是些可怕的凶禽猛兽,若真的有狗,不用半天就会被那些凶禽猛兽给吃了,就算没被吃掉,也会像她一样,不小心被毒蛇咬伤——
可怕的画面,忽然在记忆深处一闪而过,同时间,撕心裂肺的痛楚也瞬间鲜活了起来,睡梦中的圆圆仿佛又坠入无尽的痛楚里。
“不……不要……不要……”
恐惧的低喊不断的自粉唇逸出,她揪紧棉被,不断的颤抖,小脸因为恶梦而渗出一颗颗的冷汗。
“姑娘?你快醒醒,你只是在作梦。”似乎是听见她的呻吟,屋外的老人立刻推门走入室内,出声想唤醒她。
只是圆圆深陷恶梦之中,怎样都唤不醒,眼看主人出马无效,调皮的大黄狗索性趴到床沿,吐舌舔起她粉嫩的脸蛋。
这一招出乎意外的有效,脸色苍白的圆圆果然不再恐惧呻吟,甚至缓缓睁开了眼。
“姑娘,你终于醒了。”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床畔,总算松了口气。
长时间的睡眠,让圆圆还不太能适应屋内的光线,眨了好几次眼,才能够瞧清楚老人和大黄狗,以及四周的环境。
咦?森林里何时多了栋小屋子?她竟然躺在床上?蒙大侠呢?怎么不见了?
恐慌涌上了心头,圆圆慌乱地自床上坐起,谁知脑门忽然窜起一股晕眩,就连手臂也好痛!
“姑娘小心,你身中蛇毒,可不能随便乱动啊。”老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躺下。
蛇毒?
对了,她被毒蛇咬伤了,虽然蒙大侠好心替她将蛇毒吸出,可她实在太痛,只能不断的哭泣,接着……接着她就没记忆了……
“老爷爷,请问你有没有瞧见一个男人,姓蒙,身形高大,不怎么爱说话。”
她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反倒急着想知道蒙烈的下落。
“呵呵呵,当然有瞧见,他人就在外头替老夫修篱笆呢。”老人指着门外。
“真的?”圆圆立刻松了口气。
太好了,蒙大侠还在,他没有丢下她。
“我……我想出去见他。”话还没说完,她又想掀开被子。
“姑娘莫慌。”老人连忙阻止她的动作。“虽然你夫婿将蛇毒处理得相当干净,可你失了不少血,还是躺着再歇息会儿吧。”
“呃?”圆圆困惑的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他说的是谁。
夫婿?她哪来的夫婿?她明明就还没嫁人哪。
没发现圆圆脸色的困惑,老人伸手摸了摸大黄狗,要它乖乖坐下,才又继续往下道:“姑娘好福气,嫁了个体恤又睿智的夫婿,你中的那种蛇毒虽不会马上置人于死,可若不处理干净,仍旧有生命危险。你运气不好,是被较小的蛇咬伤,伤口太小,手臂又肿得太快,毒液无法尽数吸净,幸亏你夫婿果断英明,晓得用匕首划开伤口,将残毒挤出,否则你这条小命可就是难保喽!”
啊,原来他老人家口中所说的夫婿,就是指蒙大侠。
小脸瞬间羞红,圆圆急着想解释,可偏偏老人又开口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林子广大无边,里头就住了老夫这么一户,也真亏你夫婿眼力够好,能背着你找到这儿,你才能好好休息,老夫也才有这等福分,让你夫婿帮忙修篱笆呢。”老人似乎对蒙烈印象极好,开口闭口全是赞美的话。
“不是的,老爷爷你误会了,我和蒙大侠其实并不是——”
“呵呵呵,喊什么蒙大侠,姑娘家嫁了人,就盖好好的喊声夫婿,否则也该喊他的名啊,我家老伴没过世之前,最爱喊我……”
兴许是独居太久的关系,难得有说话的对象,老人话匣子一开,停都停不住,他说着爱妻,说着年少,说着所有的陈年往事,脸上尽是怀念。
大黄狗听得呵欠连连,眼皮都快合上了,圆圆几番想解释,却又不好意思打断老人的回忆,因此只好挤出微笑,等着老人把话说完。
好不容易过了一刻钟后,老人总算愿意停止回忆,将话题拉回。
“总之,老夫家虽然简陋,不过还能遮风避雨,你就安心在这儿养伤吧。”双手负后,老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呃……老爷爷,请你听我说,那个——”
“对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老人连忙又道:“你夫婿心肠好,帮老夫猎来好多的野味,老夫熬了锅鸡汤,这下子应该是好了,老夫这就去替你端来,给你补补身子。”话才说完,人已转身要走。
“老爷爷请你等等,我真的有话——”
圆圆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有口难言,这位老爷爷人虽然好,就是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只是这误会可大了,若不马上解释清楚,要是让蒙大侠听见了,铁定会很不高兴。
就在她打算一鼓作气将事情解释清楚时,不料老人忽然嚷嚷了起来。
“啊,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只顾着说话,差点又忘了另一桩正事。”
拍着额头,他连忙走到桌边,捧起一叠衣裳,兴高采烈的回到床边。
“来来来,这全是我老伴留下的衣裳,虽然以姑娘的年纪而言,是老旧了些,不过听你夫婿说,你身上没带任何衣裳,唯一的衣裳又沾了血,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挑一套还可以的换上吧。”
“呃……”看着搁在枕畔的衣裳,圆圆即使急着解释,却也只能先开口道谢。
“老爷爷,多谢您了。”
“甭客气,你夫婿帮老夫修篱笆、补屋顶,又帮老夫猎来好多的食物,老夫才更该感激你们呢。”老人抚着灰白长须,笑咪咪地道:“像这样体恤睿智又热心助人的男人,这世上可不多了,姑娘可要想个办法,好好的‘感谢’你夫婿啊。”
老人左一句夫婿,右一句感谢,脸色尽是暧昧与暗示,圆圆羞得面红耳赤,差点就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眼看她一脸尴尬,老人哈哈大笑,好心的不再捉弄,带着大黄狗转身就离开了小屋。
想当然耳,直到老人离开之前,圆圆还是没有机会将误会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