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莲微微一笑道:“她虽是这么说,其实并没有那样做,因为这时候,那中年蒙面妇人已经赶到……”
她的话声一顿,问道:“千羽,她们就是你的仇人?”
凌千羽道:“我跟她们并没有仇……”
赵玉莲故作惊讶地问道:“那么她们为什么这样紧紧追查你的下落呢?”
凌千羽轻叹口气,道:“这里面非常复杂,你不会了解的。”
赵玉莲道:“我就是不了解,才想知道嘛。”
凌千羽道:“这种江湖恩怨之事,你最好还是少知道的好。”
“不!”赵玉莲娇声道:“人家要听你说嘛!”
凌千羽苦笑了下道:“这事牵连很广,你要我从何说起?”
赵玉莲道:“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她们把你打伤的?”
凌千羽道:“不是她们,也可说是她们。”
赵玉莲一愣,道:“我不懂。”
凌千羽一笑,道:“所以嘛,你不足武林中人,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他站了起来道:“夜深了,你睡吧!”
赵玉莲慌忙从床上爬起,道:“你不要走,我……我害怕。”
凌千羽道:“别怕,她们不会再来的。玉莲,快睡吧!”
赵玉莲嘟着嘴,道:“不,我不要你走。”
凌千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玉莲,别孩子气了,睡吧!”
赵玉莲道:“我要你把你受伤的事告诉我,我才放你走。”
“唉!”凌千羽道:“刀光血影的事有什么好听的,别把你吓着了。”
赵玉莲拖着他的袍角,道:“我要知道嘛,关于你的事,我每一件事都想知道。”
凌千羽望着她那张微嗔的粉脸,看到她撒娇的神情,简直无法就此狠心离去。
他吁了口气,道:“好吧,我把这段事情告诉你,记住,不许发问,否则我立刻不说下去。”
赵玉莲高兴地道:“我一定闭上嘴巴。”
凌千羽坐回榻旁,略为整理一下思绪,从遇到双枪客,受托护送暗镖开始说起,一直讲到被四大煞星暗算重伤为止。
他并没有把跟罗盈盈之间的情感,以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因此赵玉莲好几次都想要追问,不过都被他加以制止。
他一口气把最近遭遇的事说完,结论道:“假如不是我看到这儿有灯光,决不会碰到你,可能现在已被老夫人抓去了,所以说我的运气不错。”
赵玉莲想起凌千羽负伤登上小楼之事,便觉好笑。
因为那时她早已发现凌千羽,只是在假装睡去而已,凌千羽不知,还出手闭了她的睡穴……
她把凌千羽的话加以整理,发现尚有许多疑问,必须要弄清楚。
她笑了笑道:“不,这该说是我的运气好,使我再度碰到了你,不然,我这辈子,只怕再也看不到你……”
凌千羽暗暗赞同她的话,因为他认为自己今后仗剑江湖,而赵玉莲则深居闺阁,若非意外,自然永无相见的机会。
赵玉莲目光一闪,道:“这么说来,我该谢谢老夫人才对,不是她的话,你就不会到这儿来……”
凌千羽叹口气,道:“我倒希望没遇见你,因为让你牵累进去,实在使我难以安心……”
赵玉莲笑了笑,道:“其实我不认为这样对我不好,我希望能为你分担点忧烦和痛苦……”
凌千羽道:“我非常感激你,可是……”
“别说这些了。”赵玉莲道:“凌大哥,我有几个疑问要问你……”
凌千羽摇手道:“没有问题,我说过不许发问的。”
赵玉莲道:“可是……”
凌千羽道:“也没有可是,你现在得睡觉了。”
赵玉莲瞪了他一眼,道:“看你,好像我的爸爸一样。”
凌千羽一笑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赵玉莲点了点头,她见到凌千羽转身离去,忙道:“凌大哥,你等等。”
凌千羽皱起双眉道:“你又有什么事?”
赵玉莲从怀里掏出那颗雪莲丹,道:“凌大哥,我忘了,这颗丹药给你。”
凌千羽接过那颗丹药问道:“这是什么药?”
赵玉莲道:“这是—个青衣妇人在上个月给我的,她说是能强筋健骨,补气葆元,我一直舍不得服用,放在玉盒里,刚才记起了要给你,结果老夫人一来也忘了……”
她这些话完全是一片胡说,目的只要凌千羽相信她不会武功。
不过她的用心并不坏,她也没有说错,这颗雪莲丹的确是治疗内伤的绝妙灵丹。
她自己也受了轻伤,都舍不得服用,而留给凌千羽治伤。
单凭她对凌千羽这份情意,她所说的一切谎言,都值得人原谅了。
凌千羽诧道:“是一个青衣妇人,难道是……”
他连忙剥开外面裹着的蜡衣,只见露出里面碧绿的药丸,随着一股淡淡的芳香,扑进鼻来、,沁人肺腑。
他不用多看,也晓得这颗药丸是哪儿的秘珍。
因为他幼年在山谷底,最少服了十颗这种药丸。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雪莲丹时,只有六岁,那时他师父便曾说过这是一种珍奇的灵丹。
当年,他还以为是师父所提练的,也一直没有问什么。
从六岁开始,他便不再服用雪莲丹了,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便去询问师父。
他记得当时师父很难过地说,这些雪莲丹乃是他母亲亲手提炼的,由于他母亲早已不在人世,所以服完了最后的十颗雪莲丹后,便已不再有了。
当时,他曾经多次追问母亲的下落,并且还掉下眼泪,他师父曾说以后会告诉他。
果然,他师父临死之前,向他揭霹了一个秘密,他才知道与自己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师父,便是他的父亲。
而他母亲的下落,则要他找到白帝之后才能晓得。
可是他根本没有问清楚这件事,便已遇到老夫人带领失魂人而来,以致他受到四大煞星的暗算……
想起这些往事,不仅使他的情绪异常激动,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起来。
赵玉莲惊问道:“凌大哥,你怎么啦?”
凌千羽好半晌才镇定下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赵玉莲关切地道:“是不是你的内伤发作了?赶快把这颗丹药服下去吧!这颗药很有灵效……”
凌千羽颔首道:“我知道,雪莲丹药效如神,是武林至宝……”
赵玉莲惊问道:“你也知道这是雪莲丹?”
凌千羽颔首道:“我知道,并且我以前还服用不少。”
赵玉莲诧异地道:“哦!”
她知道雪莲丹是师门至宝,若非为了宠爱她,青后绝不会轻易把雪莲丹给她的。
而凌千羽却说以前服用不少,她真不明白他是从何得来的。
凌千羽道:“玉莲,你说这雪莲丹是一个青衣妇人交给你的,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赵玉莲道:“这个……”
她略一沉吟道:“好像她说姓刘……”
“她姓刘?”凌千羽道:“她不是姓艾?”
赵五莲睁大了眼,惊愕地望着他,不明白凌千羽为何说出这句话来。
她刚想出言询问,倏地听到窗外传来一点声响,仿佛是夜行人跃落在竹棚上。
凌千羽也在这一刹发现有人,他的反应极快,举手一拍,便把灯光扑灭。
静夜之中,一切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楼外的花棚是用竹枝所搭,在夜风里本来就会发出声响,而那夜行人的动作格外轻灵,若非赵玉莲深得青后真传,绝难察觉。
她一见有夜行人来此,还以为是老夫人与罗盈盈去而复返,不由惊得脸色一变。
她深吸口气,准备飞身迎战,缠住老夫人,让凌千羽逃走,却倏地记起了自己在他面前一直是装着不会武功。
就在这一犹疑之际,凌千羽也已发现有夜行人来此。
他的神态非常镇静,一把抓住赵玉莲,右手轻拍,已把烛火扑熄。
室内一暗,他把赵玉莲带在自己的身边,低声道:“玉莲,你就坐在这里,无论任何情形发生,你都不可以露面,更不能呼叫出声,否则全庄的人都会被害……”
赵玉莲道:“千羽,你……”
凌千羽道:“有人来了,我还不知道是谁,可是无论是谁,我都不能留在这里了,不然会连累你。”
赵玉莲道:“千羽,你的伤势……”
凌千羽道:“我的伤势不要紧,如果来敌太强,我不会蛮战……”
“不!”赵玉莲道:“我是说你快点把那颗丹药服下……”
凌千羽哦了一声,这才记起那颗雪莲丹来,他赶紧放进嘴里,随着津液咽了下去。
赵玉莲在这一刹那已作了一个决定,她低声道:“千羽,你快点运功,可以使药力发挥最大效用。”
凌千羽暗暗苦笑,思忖:“我现在如何能够运功?”
他正待向赵玉莲加以解释,发现她已伸出左掌贴在自己的背心,低声道:“千羽,我助你一臂之力,你赶紧运功疗伤。”
凌千羽一愣,只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映照得窗外都是一片火红。
他知道那是江湖上用来通知同伴,以做联络讯号的千里火炮,可见窗外那人并非老夫人本人。
他这时颇为后悔刚才没有立刻赶出,将那夜行人杀死,制止对方放出千里火炮。
意念方动,他只觉一股力道从背心缓缓传了进来,显然是赵玉莲运出真力输入他的体内,助他疗伤。
他这时若不导引那股真力存于丹田,运行体内,疗治内伤,赵玉莲的力道不但白发,并且还会使他受到伤害。
可是敌人就在窗外,他若运功疗伤,在人定之际,只要被人轻轻打上一掌,他的一身武功就会毁于一旦,甚而连累赵玉莲也会走火人魔。
在这种双重的危机下,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时间去询问赵玉莲,为何一身武功却深藏不露。
他立即摒弃一切杂念,盘膝运功,导引着赵玉莲传人体内的那股真力,缓缓运行全身。
室内的情形紧张无比,室外的那个夜行人却更是紧张。
他站立在空阔的庄院里,手持长剑,目光凝注阁楼上,眼睛都不眨一下。
空中闪烁的那缕红色焰火尚未熄灭,照着他身上的白衣,如同洒上一层血水。
他那由于紧张而曲扭的脸孔,在红光之下,看来恐怖之极。
此刻就算凌千羽出来,也一时认不出他便是潇洒的许潜龙。
许潜龙仰望着高楼上六角形的窗口,心中紧张之极,他自知武功比凌千羽差得太多,假如凌千羽没有受伤,他很可能无法支持到师父的赶来。
他的脑海里意念杂乱,还没决定该怎样之际,已见到一条魁伟的人影从黑暗中跃了出来。
他心头一震,长剑展出,摆出“大衍初引”之式,准备应付凌千羽的攻击。
谁知那人见他举剑,竟然吓得退出几步,扯开咽喉,大声嚷道:“有贼啊!你们快来捉贼啊!”
许潜龙一见那人嚷了起来,这才知道他不是凌千羽,自己是太过胆怯了。
就在这时,空中的焰火陡然一灭,四周暗了下来。
许潜龙见那个大汉仍在高声叫嚷,手腕一振,发出一枝三凌镖,疾射而出。
那个魁伟大汉似乎练过几天武功,一听得身后镖风急响,赶紧闪身挪开,却避不过疾如流星的飞镖,低哦一声,便已栽倒于地。
许潜龙在发出飞镖之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个大汉,仿佛他早已知道自己这一镖决不会落空。
他的整个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那座高楼上,准备着凌千羽的出现。
可是,当他用飞镖将那人杀死,又等了一会儿,仍然未见凌千羽的人影出现,他不禁怀疑起来。
他已知道凌千羽可能受伤,但凌千羽的武功太高了,他的心理上早已有了怯意,明知对方已经受伤,仍不敢单身应战。
此刻尽管怀疑,他仍不敢上楼去察视一下,惟恐凌千羽潜伏在室中,猝然给他一剑。
他思忖:“以他的声望武功,总不会因为受了点伤,便暗暗逃走吧?”
其实,他这时若是壮着胆子跳上楼去,便可以看到凌千羽运功疗伤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只要轻轻一掌,便可以致之于死命。
可惜他的脑海里一直留着凌千羽在酒楼里,电闪似拔剑击出的那一招,以致他的胆气全没。
就在他沉吟疑惑之际,庄院里灯火齐明,人声喧哗,许多人从屋里冲了出来。
那领头的两个大汉似是护院,手持单刀,凶猛之极,吼叫的声音也特别大,可是,当他们一见许潜龙手持长剑,昂然站在庄院里时,全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两人对望一眼,左首那人抱拳道:“在下牛大海,外号河西霸刀,这位是镇陕北刘浩,尊驾……”
话声未了,后面有人大叫道:“不好了,蔡师傅被人杀死了……”
牛大海脸色一变,侧首道:“刘兄,你去看看……”
许潜龙冷冷道:“不用看了,人是我杀的。”
牛大海浓眉一轩,道:“你……”
他深吸口气,紧了紧手里的单刀,道:“看来尊驾也是江湖朋友,不知夜闯本庄,所为何来……”
许潜龙沉声道:“我叫许潜龙,此来是奉家师之命,追查红衫金剑客的行踪,并不愿骚扰贵庄……”
牛大海一听得许潜龙报出姓名,立即便倒吸一口凉气,等到听得他提起红衫金剑客来,不由得退出两步。
镇陕北刘浩更是失声道:“神剑白龙,你是神剑白龙?”
许潜龙颔首道:“不错,你们赶紧退下,以免伤及无辜。”
牛大海壮了壮胆,道:“许大侠,此处只是本城赵员外的别庄,红衫金剑客绝不可能进入本庄……”
许潜龙冷冷道:“在下岂会弄错,他此刻就在那座楼中。”
牛大海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脸色一变,道:“那是我们小姐的书房,怎会……”
许潜龙道:“他就藏在里面,我已发出讯号,家师马上就会赶到。”
刘浩张大了眼睛,道:“令师……你是说白帝马上就会赶到?”
许潜龙沉声道:“不错。”
刘浩跟牛大海互望一眼,两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只是在江湖上混混,练过几年把式,自己取了个响亮的浑号,在三流的镖行里混点饭吃,结果都因为本事太差,被解了雇。
好不容易在半年前,被城里的赵员外聘请来做护院,有个安身之所。
他们在江湖上混了几年,自然知道武林中传说的那几个绝顶高手之名。
以他们的身份武功来说,连一个江湖二流高手都不屑理会,当然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分量。
他们一听许潜龙之名,都已开始发抖,再听到红衫金剑客在此,白帝不久也会来到,更是吓得魂都没了。
他们正不知要如何是好之际,已见到一个老者,自后面走了过来,道:“牛师傅,刘师傅,你们快捉强盗呀,小姐就在书房里,也得……”
牛大海打断他的话,叱道:“赵福,你别胡说,这位许大侠是武林中有名的剑客,怎会是强盗?”
刘浩一把拉住赵福,道:“赵福,许大侠是到这儿来办点事,不会对本庄怎样,你快叫他们回房去。”
赵福道:“刘师傅,我们小姐……”
刘浩脸色一变,道:“叫你走开,你没听到?”
赵福抗声道:“刘师傅,员外请你们来,是为了保护小姐的安全,如今她……”
牛大海挥出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把赵福打得跌出数尺之外,愤然道:“他妈的,你以为老子们稀罕留在这里?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命令我?”
刘浩没想到牛大海会突然出手,愕然道:“牛兄,你……”
牛大海朝他抛了个眼色道:“刘兄,咱们留在这儿受这老家伙的气做什么?走吧!”
刘浩一听他的话,才猛然悟起来,知道若是留在庄里,很可能便会丢掉性命。
若是保全了吃饭的家伙,将来到哪儿找不到饭吃?
他颔首道:“牛兄说得有理,我们走吧!”
牛大海朝许潜龙抱了抱拳道:“许大侠,你尽管在此办事,我们哥俩失陪了……”
许潜龙对这种临危变节,撤身后退的人,根本就不屑于理会,他微微一哂,道:“你们走吧!要走就走远点,以后别让我碰见,不然……哼!”
牛大海躬身道:“是!”
他跟刘浩两人如逢大赦,赶紧朝庄外飞奔而去,连行李衣物都不及收拾,惟恐晚走一步,便会遭到池鱼之殃。
那些庄丁一见他们突然撤身,全都愤怒无比,可是畏于他们会武,再加上许潜龙阴沉地站在那里,全都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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