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海家厨房乒乒乓乓,尽是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显然这会在里头准备早点的人十分匆忙。
如同六年来的每一个早晨,海蓝边为一家人张罗早点,边扯著嗓门朝厨房门口大喊,"紫一、紫二、紫三,统统给我起床听到没有!"墙上的挂钟正指着七点三十分,再过半个小时,她即将面临这一个月来的第四次迟到。更要命的是,连同今天也算在内的话,这个月不过才过了六天而已。
晦暗、晦暗,海蓝几乎已经可以想见主管秘书泼妇骂街的嘴脸,以及自已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窘境。
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准时到公司上班。
无奈,区区一个秘书助理,薪水如此微薄,为了维持家计,偶尔晚上还另有兼差的她,常常要拖到凌晨两、三点才能就寝,隔天一早又要准备早点,实在很难准时上班。
六年来,为了照顾三个年幼的弟弟,海蓝就是过得再苦,也不曾有过丝毫埋怨,只除了像现在这种时刻——想到自己每天忙得昏天暗地,楼上那三个小子居然还安安稳稳地睡著大头觉,她的火气就克制不住直冲上心头。
将煎好的荷包蛋盛上桌後,她笔直的冲出厨房,直奔二楼。
"砰!"的一声,门板被人用力的推开,已经是国中一年级的三胞胎,全都好梦正酣的埋首在被窝中。
"统统给我滚出被窝听到没有!"震耳欲聋的吼声,就是死人也给吵醒了,更何况是近距离遭到轰炸的三胞胎。
海紫三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子,无视於海蓝一脸的火爆,温顺和徐的道:"姊姊早!"当场,海蓝立刻为之气消。
三胞胎中就数紫三的个性最为温驯,也最乖巧听话,以至於她再怎麽生气,也无法对他发脾气。
正想将矛头转向另外两个弟弟,海紫一、海紫二早已被刚才的吼声吵醒。
"蓝蓝大姨妈又来了。"紫一漫不经心地说。
"谁知道啊,她一个月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看起来都像是大姨妈来。"紫二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紫一!紫二!"海蓝对两个向来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弟弟抓狂。
"蓝蓝,我刚刚才起床,拜托你别在我耳朵旁边大吼大叫的。"紫二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混蛋,叫姊姊。"记不得从什麽时候起,除了紫三外,另外两个弟弟总爱蓝蓝、蓝蓝的喊她。
"蓝蓝,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喔!"紫一看似好心的提醒,"要是你将来嫁不出去,可是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你听听,你听听,瞧他们说的是什麽话?气得海蓝半天搭不出一句话。
记得小时候,他们明明都很可爱的啊,怎麽会……
三胞胎径自起床梳洗,任由海蓝呆站在那儿。
穿妥制服,背起书包,紫一率先走出卧室。"蓝蓝,你慢慢气,我先下楼吃早餐了,记得别摔东西。"
紫二接著补充道:"想怎麽发泄都可以,就是别动我桌上那些宝贝。"跟著他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你们——"海蓝气得又要发作,然而温婉的嗓音及时制止了她。
"姊姊,下楼吃早餐吧!"个头几乎长得跟她一样一高的紫三唤道。
想当然耳,她自是无法拒绝他,於是,认命的跟著三胞胎先後下楼。
由於是男孩子,加上正值发育的年纪,三胞胎的食量惊人,不一会工夫就将一桌子的早点全搜刮进肚子里。
"蓝蓝,你再这麽慢吞吞,铁定又要迟到了。"紫二实在看不过去。
居然还有脸来怪她慢吞吞?也不想想自己会蘑菇到现在,还不都是因为他们的缘故。
海蓝尽管心里有微辞,却也因时间确实紧迫,无暇出言反驳,只能边用餐边气恼的瞪视著没良心的弟弟。
"我们吃穿全都得靠你,你再这麽迟到下去,薪水要是给扣光了,我们岂不是得跟著你喝西北风。"
呕啊!紫一这一席话,叫海蓝直呕到心坎去。
"海紫!"
"小心啊蓝蓝,边吃东西边大声咆哮,很容易噎著的。"紫一展现难得的手足之情提醒她注意。
"姊姊,你还是快点吃吧!上班要来不及了。"紫三适时插进话。
海蓝反射性瞥了墙上的挂钟一眼——七点五十分。
要命!从家里出发到公司,最快也得花个十五分钟。
没有人理会海蓝的哀嚎,三胞胎默契一致的站起来推开椅背。
"蓝蓝,我们去上学了,待会吃饱後,碗筷记得收一收。"紫一交代说。
有没有搞错啊,既然知道她快迟到,还不动手帮忙,"好歹你们也帮忙收拾一下。"
得到的回答竟是,"蓝蓝,一个人迟到总比四个人都迟到好吧!"紫二理所当然的语气,确实能让人火气上扬,"你们——"
"姊姊再见。"三胞胎鱼贯而出,留下海蓝一个人在厨房乾瞪眼。
虽说上学快迟到了,三胞胎的脚步依然散漫,没有一丝焦虑。
"困死我了,待会到学校再到保健室补个眠。"紫二边打哈欠边道。
"蓝蓝那家伙,摆了一整晚的路边摊,居然只卖出去两个戒指跟一条项链。"紫一对海蓝的叫卖能力提出质疑。
想他们随便一个出马,一整晚下来少说也有三、四千进帐,海蓝跟他们简直是没法相比。
"说到底,蓝蓝根本就不是卖东西的料。"紫三平心而论。
记得海蓝晚上刚开始出门摆地摊时,三胞胎曾诧异不已,怀疑个性保守的她如何在夜市里跟客人厮杀叫卖?
果然,几次偷偷尾随观察的结果,生意清淡到只能用"门可罗雀"四个字来形容。
反而是他们,几次的观摩加上本身的天分,短短几年不到,俨然已经成为路边摊高手,生意之兴隆,常常好到叫旁人眼红。
多年以来,每回海蓝晚上出门摆摊,她前脚才刚跨出家门,三胞胎後脚就跟著也出门赚外快去。
三个人采轮流制,一人负责躲在角落盯牢海蓝,另外两人分别在不远的地方设摊叫卖。负责盯梢的人要是发现她准备收摊,便赶紧跑去通知另外两兄弟,三个人赶在她之前收摊间人。
"要不是得瞒著蓝蓝,我还真想跟她换手,帮她叫卖买算了。"好几回紫三都差点快看不下去了。
"你啊,光会拍马屁装乖,有种就直接去告诉蓝蓝啊!"紫二吐槽的说。
"说我拍马屁装乖?"紫三不平,"要不是我充当消防队灭火,你们两个早八百年前就给蓝蓝扒层皮去了。"
"少说得那麽好听,要是蓝蓝发现你的真面目,到时候看是谁被扒层皮。"紫一可不领情。
"放心吧,她早被我收得服服帖帖,要看我被扒皮,等下辈子吧!"三个人说说闹闹,转眼间学校已在眼前。
"先声明,待会我要到保健室补眠去,你们两个看谁要当紫一。"紫二再次重申。
一直以来-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知道,海家三胞胎中,除了老大海紫一外,紫二、紫三从小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不是跑保健室,就是请假在家休养。
之所以营造这种假象,当然是为了方便跷头摸鱼的缘故。由於三胞胎的成绩出色,连带人格也受到保证,因此,师长、同学谁也不曾怀疑过他们。加上长相俊秀,使得三胞胎在学校里十分吃得开,也很得老师们的欢心。
为了不因跷课而荒废学业,三胞胎每回摸鱼总会推派一人以海紫一的身分出席听课,回家後再将当天所学的教给另外两个,以至於三个人的成绩始终都维持在全校前十名。
"我昨晚也没睡多少,等会也要到保健室。"紫三赶紧表明立场。
"想都别想,我也困得很。"紫一拒绝被赶鸭子上架。
三个人均坚持著,谁也不肯退让。
"老方法,输的人去上课,另外两个去补眠。"紫三说道。
在三个人都没有异议的情况下,最後,便以猜拳来决定出席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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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被秘书们吆来喝去一整天,明知道她们是看不起自己的低学历,刻意压榨她,海蓝也只是默默做著被指派的工作。
虽然没有傲人的学历,她却从不以此自卑,本身更不是什麽怕事的人。之所以不与人计较,纯粹是因为家中事务繁忙,她实在没有多馀的力气再卷入办公室的纷争里。
一整天工作下来,全身上下的精力像是给人榨乾似的,拖著一身的疲惫,海蓝步履蹒跚的穿越前面的斑马线。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人才走到一半,号志已经转为红灯——行人止步。
累极的她也不管自己这会还站在大马路上,就著分隔岛上的圆柱,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看著快车道飞快驶过的车辆,海蓝无意识的数著:一辆、两辆、三辆……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煞车声漫天响起,跟著就见一辆甫驶过海蓝面前的流线型蓝宝坚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车速退回到她面前。
跟在蓝宝坚尼之後的车辆虽能及时察觉,瞬间使车子往後退,但後方追上来的车辆却没有那麽幸运,个个反应不及的全撞成一团,顷刻间,不雅的叫骂跟咆哮伴随著喇叭声四起。
有幸亲眼目睹的海蓝整个人当场傻眼,不过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眼前的世界就全都变了。
不等海蓝回过神,蓝宝坚尼的车门无预警的打开了,从驾驶座上走出一个美到叫人屏息的……男人。
没错,一个西装笔挺,如假包换的男人。
当场,所有的漫骂跟咆哮全化作一声又一声的惊叹,彷佛不敢相信眼前这美得不可方物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
所幸男人将那头过肩的长发扎成束马尾绑在後头,否则还真是雌雄难辨。
夕阳的余辉将他乌黑的长发照得金亮,浓眉大眼、鼻梁尖挺,除了两片嘴唇抿成条直线,破坏了天生丽质的柔美。
海蓝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好高喔!仰著头向上望,由於处在面光的位置,使她无法瞧仔细男人脸上的表情。
隐约问,她彷佛听到男人低吟了句,"素云……"那语调像是不敢置信,眼底甚至掠过丝惊喜。
毫无疑问的,男人有副好嗓子,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十分动听。
正当海蓝以旁观者的身分,好奇地注视著接下来的发展时,突然,她整个人被高高的提起。
无视自己所引起的一团骚动,男人不由分说打开後车门,在众目睽睽下将海蓝塞了进去,跟著重新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车祸现场无人反应得及,直到那辆闯祸的车消失在马路尽头,众人脸上依旧是张口结舌的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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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麽事?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形?冷不防被人塞进车後座的海蓝摔得是七荤八素,眼前一片迷蒙。
她的手直觉抚上自己的脸庞,眼镜呢?她的眼镜呢?
该死的!肯定是遗留在车祸现场了。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今早出门的时候她就该花点时间,把隐形眼镜戴上。
海蓝的懊恼并未持续太久,短暂的混乱过後,紧接意识到的事实叫她震惊到忘记先前的懊恼。
绑架?!她居然被绑架了,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停车!让我下车,你快让我下车。"海蓝反射性扑向驾驶座上的男人,猛力的摇晃他。
"住手,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边稳住方向盘上边试图制止她疯狂的举动。
她可管不了那麽多,"让我下车,你马上停车。"硬是不肯放开他。
男人也不受她威胁,"再拉著我就两个一起死。"
一听到死,海蓝倏地松开了手。
她不能死,三胞胎还那麽小,她有责任照顾他们,要是她死了,他们该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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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本身视力不佳,又没戴眼镜的缘故,海蓝的世界可说是迷茫一片。
看不清车子开过哪些路,甚至记不得到底开了多久,当车子终於停下来时,顾不得眼前雾茫茫的一片,她飞快推开车门冲出车外。
然而,驾驶座上的男人动作比她更快,几乎是在她後脚刚著地的瞬间,就已被人拦腰扛到肩上。
"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听到没有!"她奋力猛捶他的背脊。
她的那点力道,对於一个练家子的男人而言,无疑是蜻蜓点水,不痛不痒。
直到海蓝被扛进别墅里头,男人才在一张牛皮沙发上将她放了下来。
"你到底想怎麽样?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看到男人在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她又是惊惧又是焦急的想弄清楚,他绑架自己的目的。
"你会认识我的,而且你得留在这里。"曾经,他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她了,想不到老天爷又重新安排她回到山口己身边。这一次,他绝对会牢牢抓紧,就是死也不会再放手。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认识你,更不会答应你留在这里。你马上放我走,听到没有?否则我就报警告你绑架。"原以为将警察给搬出来多少能有喝阻作用,哪里知道男人却像听到什麽笑话似的,放声大笑。
"你笑什麽?"见男人连警察都没放在眼里,海蓝当下更心慌了。
男人并不回答她,只道:"如果你走得了。"既然带她来这里,就是有自信她绝对无法离开。
"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海蓝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意思是说,这里是私人土地,附近除了这座别墅外没有其他住户,周围的高墙上也全通了高压电,除非是获得我的允许,否则你得一直待在这里。
"什麽?!哪有这种事?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海蓝怀疑自己到底是走了什麽霉运,平空撞上个瘟神。
"你是我的,老天爷把你还给我了。"
"我才不是你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对海蓝的否认恍若未闻,男人迳自决定,"从今天起,你就叫素云,苏素云。"嘴里吐出这名字时,男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柔了几分,不过近视甚深的海蓝无从察觉。
"我才不管你什麽云的,我说我不是,我姓海,叫海蓝。你认错人了,听清楚没有?"她极力澄清。
"只要我说是,你就是。"男人坚持。
疯子!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笃定的语气里,海蓝知道,他是认真的。
"还有,从现在起你得喊我少臣。"
"神经病,你根本是脑袋有问题。"她被他的冥顽不灵气到愤声咒骂。
台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住了两千多万人,茫茫人海中他谁不绑,为什麽偏偏绑她呢?
"不许这样跟我说话。"他的素云是温柔婉约、贤淑典雅的,讲话轻声细语,绝不会如此粗鲁。
"笑话,我凭什麽要听你的?我就是要骂你神经病,听不惯的话就放我走啊!"海蓝蓄意挑衅。
"我说了,不许……""不许叫你神经病是吧!那疯子呢?或者变态、绑架犯……"岳少臣的回答是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言不发的逼近她。
察觉到他的靠近,海蓝紧张的整个人贴到沙发椅背,"你、你想做什麽?"直到他已经近在咫尺,她惊徨失措的挥舞著双臂,拒绝他的靠近。
他强制抓住她的两只手腕。
她紧张得大喊,"放开我,你放——"话才到一半,嘴唇就被人一口封住。
即便处在震惊之中,她仍不忘左右闪躲抗拒他的侵犯,然而,岳少臣硬是腾出一只手攫住她的下颚,让她无法避开他的吻。
须臾,他总算是放开她,"记清楚了,从现在起你是苏素云,不许再这麽大声说话。"他有自信,一定能将她调教成他心目中的素云。
这不要脸的变态神经病!由於担心再次遭到侵犯,海蓝只能怒容满面地瞪视著他。
"素云是个好脾气的女人,你那是什麽表情?"他对她的"不称职"颇有微辞。
"你不要欺人太甚。"以为她没有回嘴,他就可以把她吃得死死不成?
"我最後再说一次,从现在起你说话必须软言软语,还有你的个性必须是温柔婉约。"疯了,毫无疑问的,这男人的脑袋真的秀逗了。
"真要求那麽多的话,你去订做个机器人算啦!"
"看来,你似乎还没准备好要接受自己的新身分。"岳少臣整张脸贴近她,语气阴柔的道。
顿时,海蓝只觉得全身泛起一阵哆嗦。
"没关系,我们有得是时间。"言下之意,他是打算陪她慢慢耗下去。
"你没有权利软禁我。"海蓝尽管惶恐,仍不得不壮著胆子宣示自己的主权。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他的决心让她感到害怕。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她转而好言相求,"已经这麽晚了,弟弟们还在等我回去,看不到我他们会担心的。"
"除了待在这里,你哪儿也不能去。"岳少臣不为所动。
"你——"海蓝又要动气。
"嘘……"岳少臣修长的食指抵住她微启的红唇,"我们才刚重逢,别再跟我争辩,让我好好抱一抱你。"说著也不管海蓝同不同意,一把便将她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紧紧拥在怀里。
没有相同的情感,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