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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搜奇怪客

    纪湄毫无准备之下,被那蓝衫少年袭中晕穴,口中“嘤咛”一声,立即晕倒坠落马背!但蓝衫少年好快的动作,中指才弹,人已飘然离鞍,猿臂一伸,恰好接着纪湄坠马娇躯,轻轻放在路边地上!

    燕元澜因身在外侧,变生顷刻,抢救已自不及,并看出蓝衫少年,用意奇特,隔空弹指所点,又只是纪湄晕穴,遂索性异常冷静地,等蓝衫少年把纪湄放好以后,才冷然问道:

    “兄台贵姓高名?你对燕元澜师兄妹如此举措,是何用意?”

    蓝衫少年起立转身,那种谦和得宛如光风霁月的俊朗丰神,顿使燕元澜眼前一亮,心中疑虑也为之减却不少。

    蓝衫少年满面笑容的向燕元澜抱拳说道:“小弟穆如春,蜗居就在大积石山的‘如春谷’中,请燕兄万勿误会,适才这种举措,完全是由于小弟尚娴医道,自令师妹的歌声之内,听出她仿佛曾受极重内伤,暂时被上佳药物遏制,未曾发作。”

    “但经过长途乘骑,药物之力已消,万一作发起来,再好的内家功力,也必保不住性命!这才冒昧出手,暂时点了令师妹晕穴,想请二位同莅‘如睿谷’蜗居,让小弟以谷内所藏两种灵药,及微薄医道,一尽绵力!”

    这一席话,听得燕元澜好不心惊!因为对方素昧生平,居然能自纪湄歌声之内,听出脏腑曾受重伤,则医理之精,实属惊人,所说自然决非虚语!

    人家不但是一番好意,而态度尤为和蔼谦冲,遂赶紧飘身下马,还礼笑道:

    “穆兄闻声知疾,医道委实通神!敝师妹纪湄最近确曾受过严重内伤,既承穆兄厚意,燕元澜遵嘱前往仙居,便请一施华扁妙技,感同身受!”

    说完,便把纪湄横捧手中,轻轻跃上马背,与蓝衫少年穆如春的乌黑宝马,缓缓并辔而行,往那巍峨峭拔的大积石山驰去!

    入山以后,几经曲折盘旋,进入一条不见丝毫积雪,草木青葱,气候温暖的山谷中,燕元澜想起穆如春所说居处,含笑问道:

    “朔雪寒风,整年冬景,此地却为何草木欣荣?莫非已到穆兄所居的‘如春谷’了吗?”

    蓝衣少年穆如春笑道:

    “燕兄有所不知,此谷因为处在四山环抱之中,寒风难及,地气又暖得不能容雪,遂草木常青,有‘如春’之名!在前面抛空飞瀑右侧,便是寒舍,边荒化外,无足款客,还请燕兄不要怪我怠慢才好!”

    燕元澜闻言,忙即逊谢笑道:

    “穆兄侠骨仁心,特对我纪师妹垂拂施救,燕元澜感且不遑,千万不必再加客套!否则便使我师兄妹越发问心难安,不敢叨受穆兄的恩光了!”

    穆如春见燕元澜这等说法,遂也不再客套,当中微一用力,乌黑宝马便即前行引路,又复转过一座崖角,那条抛空飞瀑,全现目前,白练排空,轰轰发发,喷珠溅玉,如雾如烟,景色极其壮丽!

    瀑右果有一座青竹所建小楼,一名俊美书童,早巳听得马嘶之声,知道主人回转,正在楼前肃立相候!

    穆如春飘身下马,举手让客,燕元澜因手中捧着纪湄,怕加震动,只得略为施展师门心法,全身丝毫未动,只以足尖微点马镫,便自马头上飘出六七步外,轻轻落地!

    这种动法实在巧妙轻灵,不着痕迹,所以看去容易,其实施出极难!

    穆如春眉稍微轩“哦”了半声,燕元澜停步回头,赧然笑道:

    “燕元澜因恐震动我纪师妹伤势,以致贻笑方家,穆兄不会怪我是有意卖弄吧?”

    穆如春朗声笑道:

    “彼此武林一脉,燕兄也不必事事过谦!你这种‘飘云舞絮’的绝顶轻功,当世之中,我还想不出有人能擅此呢!”

    燕元澜听穆如春一口叫出自己身法名称,不禁好生钦佩这位蓝衫少年的见识眼光!微微一笑,尚未开言,穆如春便已与他挽臂同行,走进竹楼内!

    楼中砚匣零囊,棋盘茶榻,琳琅翰墨,古翠奇香,陈设得极其精雅!燕元澜看在眼中,心头不禁又是一惊,暗想边塞穷荒,居然会有此人家,这位穆如春文武兼资,不知是哪一派中人物?

    燕元澜思念未了,穆如春业已含笑叫他把纪湄放在楼中一张软榻之上,伸手微探脉患,眉间立现忧色!

    燕元澜见状大吃一惊,嗫嚅问道:

    “穆兄,我师妹难道伤势很重?”

    穆如春闭目不答,自顾潜心诊脉,燕元澜只得强奈心神,一旁坐待!

    约莫半盏茶时过后,穆如春缩手起立,拨开纪湄眼皮,看了一看,回身向燕元澜蹙眉问道:

    “燕兄,小弟从来未曾见过这等伤势,令师妹到底是被何种功力所伤?”

    燕元澜应声答道;“七阳神功!”

    穆如春听得愕然半响,满面诧色,说道:

    “七阳神功是邛崃派失传绝学,连所谓‘天残、地缺二绝’,‘天聋,地哑双奇’,均不曾练就……”

    燕元澜越发钦服对方见识渊博,接口答道:

    “穆兄说得一点不错,‘天聋、地哑’两个老怪,确实不会‘七阳神功’,但他们教出来的一位女弟子雍冰,却不仅精擅这种失传绝学,并还练到了八成火候,”

    师傅不会,徒弟却精!这种怪异之事,自然使穆如春听得有点摸不着头,燕元澜遂将纪湄、雍冰二人在邛崃山绝缘谷内动手经过,对穆如春详述一遍。

    穆如春静静听完,脸上现出一种无可如何的神色,凄声说道:

    “照燕兄对小弟所说怕即令华陀、扁鹊复生,令师妹也难得救了!”

    燕元澜闻言惊呼道:

    “怎么?她的伤有这么重?”

    “照燕兄所述她们拼斗的情形看来,她二人俱是好胜心切,拼斗内力,且二人所擅之功力,俱属极刚至阳,二刚相触,各不相让,遂令两败俱伤……此刻令师昧心脉已碎,所仗者,仅一口真气苟延绵顺而已……”

    燕元澜听得心如刀割,泪如雨下,侧然悲声道:“穆兄!这么说来,她当真已无药可救了?”

    穆如春长叹一声道:

    “药医不死病,小弟这如春谷中,不是自夸,敢说已搜罗得普天之下的各种珍贵药物,却无一样能治得令妹之伤;除非是……”

    燕元澜在他口中听出一丝希望,忙接口道:

    “除非什么?只要能救得师妹之命,任它火树刀山,虎穴龙潭,我也要闯它一闯!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穆如春摇头道:

    “难!难!难!龙潭虎穴,到底还有个地方,这东西却是如同水中泡影,海上蜃市,无迹可寻……”

    燕元澜本来不是性急之人,此刻却因为纪湄之事,变得十分焦躁,不待穆如春说完,又自插口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穆兄请不要卖关子了。”

    说完才觉得自己态度大坏,忙致歉道:

    “在下一时情急,出言无状,唐突穆兄……”

    穆如春微微一笑道:

    “燕兄乃性情中人,况且事关令师妹生死,这倒怪不得你,

    只怨我说话太过于费解。”

    燕元澜见他尚未提到正题,心中焦急,口中却是不能催促,情急不耐之状,溢于眉色。

    穆如春察颜知意,乃道;

    “燕兄艺出名师,当知方今之世,有六件罕世奇珍。”

    燕元澜点头道:

    “莫不是‘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

    穆如春道:

    “正是!燕兄还知道它们的效用吗?”

    燕元澜道:

    “前面四件俱是兵器,其效用当是在于拼斗之际,助己克人,至于后面那两件,却不太清楚了。”

    穆如春微笑着道:

    “三才玉玦系万年温玉所琢,共有三块,佩之冬暖夏凉,蛇虫避走,百毒不侵,葆命固元,健步强身。”

    燕元澜不感兴趣地道:

    “此物虽然珍贵,却无治伤之效,与敝师妹毫无好处。”

    穆如春道:

    “燕兄不必心急,那下一件可大有用处了!”

    燕元澜急道:

    “毒龙珠具何神效?”

    穆如春道:

    “毒龙珠为上古毒龙骨髓所凝聚而成,据说举世仅有一十九颗,无论何等重大之伤势,只要一息尚存,磨碎服之,立见奇效,不但伤势霍愈,尚可增长功力。”

    燕元澜闻后大感欣慰道:

    “这毒珠既是具此神效,请穆兄即将地点告示,小弟立刻就去寻觅,以便救治敝师妹一命。”

    穆如春摇头微叹道:

    “我若知道地方,也不会绕那么大的圈子,令燕兄着急了,此事仅属传闻,却无人见过……”

    燕元澜一团兴奋,顿时化为乌有,沮丧地道:

    “如此一来,这事岂非全无希望了。”

    穆如春歉然一笑,眼光移到昏睡不醒的纪湄身上,他的脸色转为惋惜和暗淡,无助地摇摇头。

    燕元澜却不死心地道:

    “无风不起浪,这毒龙珠既是有所传闻,必定有人见过,不然的话,它何以会列入罕世六珍。”

    他原是随便的一句自慰之话,却触动了穆如春的灵机,眉头一扬,神色微现兴奋,慎重地说道:

    “燕兄之言有理,我倒想起一人……”

    燕元澜急道:

    “这人有毒龙珠?”

    穆如春摇头道:

    “没有!但是他可能知道毒龙珠的下蒋。”

    此事虽然尚无把握,但总是一个希望,燕元澜乃再问道:

    “这个人是谁?”

    穆如春道:

    “此人在江湖上不曾出名,但是博学多知,而且专好搜罗一切奇珍秘闻,故自号‘搜奇客’,隐居王屋山中。”

    燕元澜道;

    “事不宜迟!小弟立刻就去探问。”

    穆如春道;

    “王屋山七百余里,那搜奇客所居之处,又异常隐僻,燕兄此去,漫无方向,请问将从何找起。”

    燕元澜闻言一呆,才讪讪地道,

    “我是怎么了!今天老是失魂落魄的。”

    穆如春对他笑了一下,笑容中竟含有一丝惆怅。

    蕉元澜又对穆如春诚恳地一叹道:

    “穆兄既是认识此人,想必一定知道他居住何处,就请穆兄详加指点一番,以免小弟徒费时日找寻。”

    穆如春道:

    “他那地方,我就是自己再去,也不一定找得着,何况燕兄从未前往,更是难以摸得门径了。”

    燕元澜奇道:

    “他住得这么隐蔽干什么?”

    穆如春微笑道:

    “此人既是搜奇客,自然所知秘密甚多,所搜罗的异宝也不在少数,所居之地,若不隐僻,岂得安静。”

    燕元澜蹙眉道:

    “这怎么办呢?”

    穆如春想了一下道;

    “只有我自己陪你去一趟了。”

    燕元澜大喜过望道:

    “若得穆兄同往,自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太过烦劳穆兄,

    颇令小弟心中不安,而且此去王屋,不下千里……”

    穆如春道:

    “这倒没什么,我那匹黑天虬脚程颇好……”

    燕元澜忙接口道:

    “小弟不是此意,我是说此去王屋山,必然要化去不少时间,即便能问到毒龙珠的下落,取珠还要时间,敝师妹的伤势能拖得那么久吗?”

    穆如春看了一下纪湄道:

    “以令师妹的现状而言,很难延上三日。”

    燕元澜大为焦急地道:

    “这……这便如何是好。”

    穆如春毫不在乎地一笑道:

    “这就需用到方才燕兄不甚重视的三才玉玦了,那东西虽不能治伤,却可保命,无论多重的伤势若能将玉玦佩在身上即可保全生命,三年五载之内,伤势也不会继续恶化,再长可就不敢担保了。”

    燕元澜更焦急地道:

    “不知这三方玉玦为谁所有?”

    穆如春微笑道:

    “实不相瞒,那玉玦正是小弟所有。”

    燕元澜作一长揖道:

    “请怒小弟方才有所冒犯……”

    穆如春用手一拦道:

    “燕兄不必介意。”

    燕元澜的揖只作到一半,被他这随意一架,居然无法再将腰弯下去,不由得心中十分惊奇。

    他自学成离师以来,为时虽然不久,却斗过祁连七鹤,二绝双奇!这些人都算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

    因此在他心中,认为除了两位师尊“北鹤南龙”之外,根本不作第二人想,而眼前这穆如春却似乎不下于他。

    这怎不令他万分惊奇呢,穆如春似乎懂得他心中所疑,望着他微微一笑,却不作任何表示,默然将手抽回。

    燕元澜人最坦爽,首先表示无限钦佩地道:

    “穆兄好深的功力,不知尊师是哪一位前辈!”

    穆如春谦冲地一笑道:

    “多承谬赞,实不敢当,小弟不过随着家外祖母习过几天功夫,怎敢与燕兄奇人高徒相比。”

    燕元澜心中更为吃惊道:

    “穆兄认识家师吗?”

    穆如春摇头笑道:

    “方才下马之际,燕兄‘飘云舞絮身法’,除了‘北鹤南龙’二位前辈之外,再也无人胜长!但我于‘北鹤南龙’二位前辈,却只是心向无限,憾未一诣!但不知燕兄艺出哪一位?”

    燕元澜对他见识无限钦佩,遂庄容道:

    “家师复姓令孤,号称北鹤。”

    穆如春肃然起敬道:

    “那么贵师妹定是南龙谷前辈的传人了。”

    燕元澜点道:

    “是的!不过我们自幼即投入师门,而家师与谷师叔亦未分开过,共同课艺,因此算起来,我们是两位师尊的弟子。”

    穆如春含笑道:

    “二位学兼两家之长,难怪令师妹硬拼七阳神功,亦能占先一筹了,真是可喜可贺。”

    燕元澜谦逊地笑一下,然后正容道:

    “穆兄不要客气!方才你一举手之势,修为并不在我之下,足证家学渊源,但不知令外祖慈是哪位前辈?”

    穆如春微笑道:

    “家外祖母姓白。”

    燕元澜面泛惊色道:

    “莫不是世称白老婆婆的那位前辈?”

    穆如春暗然点头道:

    “是的,外祖母所出仅家慈一人,于归家严后二年,始生下我,不意在我三岁时,家严慈先后弃世,我是由外祖母抚养长大的,跟着她老人家十几年,耳受目给,略微得了一些陶冶,但是外祖母对我溺爱太深,不忍对我苛求,所以始终无法大成,比之贵师兄妹差多子。”

    燕元澜笑道:

    “穆兄大客气,白老前辈为武林泰山北斗,举世难匹,我二位师尊每一提及,即钦敬无限……”

    穆如春亦笑道:

    “外祖母轻不许人,惟对‘北鹤南龙’,二位前辈,异常推崇,嘱我若有机会拜诣,一定要求取一点进益。”

    二人惺惺相惜,虽然口中都很客气,实际上内心都已互相钦仪,订下深厚的情谊了!

    穆如春在身畔取出了一个小包道:

    “这其中就是三才玉玦缺,本是家严给家慈的文定之物,前年我拜别外祖母之时,她慎重的交给我,说是……”

    讲到这儿,他忽地庄口不语,燕元澜已经懂得他的意思,笑着将绸包接过,含有深意地道:

    “小弟可以一观吗?”

    穆如春道:

    “燕兄但看不妨。”

    燕元澜打开绸包,见是用赤金链子系着三方璧玉,一作碧青,一怍白虹,一作澄黄,光彩四射,不由赞道:

    “好玉!不去说它的功效T,单凭这色泽,质地,也足算连城,我二位师尊收藏颇丰,却没有赶得上此者。”

    穆如春笑道:

    “我辈武林中人行事,但求实效,不求资财,此玦若无其他功效,则一无用处,小弟也不会视同拱璧下。”

    燕元谰笑道:

    “穆兄心怀高超,与君相对,益显小弟俗气。”

    穆如春这才发现自己在言语间隐有讥讽之意,不由得惭现颜色,微红着脸,忙致歉意道;

    “小弟一时口快,无意得罪燕兄……”

    燕元澜摆手道:

    “没关系,咱们心交神仪,别计较这些,这玉玦之所以名曰三才,不知可是因其颇色所致?”

    穆如春叹道:

    “燕兄果然心思超人,这青者名碧落,黄者名黄泉,红者名红尘,正隐含天地人三才之意!”

    燕元澜含笑又将玉玦递回道:

    “这玉玦既是穆兄家传之物,还请穆兄替敝师妹佩上。”

    穆如春脸色微红道:

    “这如何使得。”

    燕元澜笑道:

    “如何使不得!这是伯父母定情之物,小弟不敢擅专,现在是为了救敝师妹之命,将来如何?则视穆兄之努力了。”

    燕元澜为人聪明绝顶,早在词色之际,已然看出穆如春对师妹隐有爱意,也知道他为了顾忌自己与师妹间已有感情,未敢作表示,此时借机将事情表示明白,同时也希望穆如春因此对救纪湄之心更迫切一点。

    不想穆如春是个赤性汉子,闻言反而慨然道:

    “玉玦虽由家传,小弟却还做得主,燕兄与令师妹青梅竹马,此物就算小弟奉赠二位的一些薄礼……”

    他话尚未说,燕元澜已哈哈大笑道:

    “穆兄盛情可感,可是你误会了,我与师妹虽是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中,她始终像我妹妹一样,而且……”

    说到此处,他故意一顿,果然在穆如軎的脸上现出了焦急的神色,两眼望着他,希望他快说下去。

    燕元澜忒也促挟,却住口不言了。

    穆如春等了片刻,忍不住催促道:

    “而且什么?”

    燕元澜这才笑着道:

    “而且在下山之际,谷师叔还曾关照过我,叫我替她留心,物色一位如意郎君,穆兄若有此意,倒是理想人选。”

    穆如春闻言,喜出望外,讷讷的反而说不出话来。

    燕元澜见了,故意一整神色道:

    “穆兄不作表示,想必是因为敝师妹姿色平平,不堪为匹,这样说来,倒是小弟过于冒昧了。”

    穆如春满脸胀得通红,忙道:

    “燕兄误会了,令师妹貌拟天人,实不相瞒,小弟初见之际,即已倾心,因为不知燕兄与令师妹感情如何,是以不敢造次表白,燕兄适才表示,小弟感激无状,但不知令师妹是否会属意小弟,是以惶恐不安。”

    燕元澜含笑道:

    “如此说来穆兄是有所顾忌耳。”

    穆如春讷讷道:“是的是是……是的。”

    燕元澜道:

    “这个穆兄不必多心,师妹一向敬我若兄长,以后我帮你打打边鼓,穆兄自己再多加努力,以穆兄如此人品,再加上艺出名门,必定无甚问属。”

    穆如春闻言,心花怒放,忙道:

    “如此多谢燕兄全成了,事不宜迟,我们此刻就赶住王屋山中一探那位‘搜奇客’,燕兄仍少一匹良骑,小弟尚养有一匹玉花骢,与我那黑天虬不相上下,就奉赠燕兄代步,宝马赠侠士,也免得它困守在我谷中。”

    燕元澜微微一笑,心想:

    “到底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现在你比我还急呢。”

    太行王屋二山,俱在晋南,相传此二山本连成一体,有名愚公者,因苦于出入为阻,乃率家人,持器挥锄,日往挖凿,冀以畅行,且誓以子子孙孙,百代不辍,必待有所成。

    事为大帝所闻,乃命夸娥氏两子,各负一石于海,其阻乃通,往来人等,乃得良于行。

    这虽是一个传说,不足为信,可是愚公移山的故事,却普著人口,村夫俗子,亦能津津而道。

    形成这一个传说的原因,大慨与山的形势有关,因为它们被分断之处,确如鬼斧神工,一削如刃。

    这一日王屋山下,来了两匹骏骑,一黑一白,骑上两个青年人,神采飞扬,英秀挺拔。

    不问可知是燕元澜与穆如春了。

    他二人为了救治纪湄的内伤,间关万里,由青海的大积石山,飞骑赶来此地,只用了半月工夫。

    日夜星驰,两匹马纵然神骏,也显得有点萎顿。

    穆如春望着巍峨的高峰,朝燕元澜道:

    “元弟!这一路行来,累坏了两匹黑马了,山路崎眍!骑着它们反而累赘,不如在山下找个人家,寄养起来,也好让它们休息一阵,免得日后要用它们之际,反而为疲累过度,误了行程。”

    燕元澜点头道:

    “小弟没有养过马,不知马性,听由大哥作主好了。”

    原来二人因为情交莫逆,一序齿岁,改作兄弟相称了。

    穆如春遂在山下找了一个农家,寄好马匹,各展绝艺,使出轻身功夫,直向山上奔去。

    燕元澜的“飘云舞絮”身法,本是“北鹤”令狐璞的成名绝技,“北鹤”之名,也是由此而得,使将出来,直如鹤游苍具。

    尤其是此刻,一来是为要急于找到“搜奇客”,再者也是想试他这位穆大哥的功夫如何。

    所以起步没多久,他就用上全力,身子就如一只脱弦的急箭,直往上射,树枝林梢,一点而过。

    穆如春见状,微微一笑,肩头一晃,身如一片轻叶,紧紧在后,亦步亦趋,竟未落后半点。

    奔有片刻,看看已到山腰,穆如春叫道:

    “元弟!慢点走,搜奇客就住在半山腰。”

    燕元澜闻言放慢了脚步,回头一看,只见穆如春就在他身后数步之处,气定神闲,不由钦佩地道:

    “大哥,你真不错!我用尽力气,也没有摔掉你!”

    穆如春微笑道:

    “元弟别客气了,你至少还留了三分功力未发,我却已使上全力,也没把你追上。”

    燕元澜笑道:

    “大哥的眼力真高明,就是有一点还差,”

    穆如春奇道:

    “什么地方?”

    燕元澜道:

    “你扯谎装做的本事尚不见高明,你说用上全力,就该装出个汗流浃背的形状,才能使人相信呀。”

    穆如春听了,知道自己使出多少力气,同样地也瞒不过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招得燕元澜也笑了。

    边笑边行,已来至山腰,穆如春望着一片断崖道:

    “奇怪!怎么变了样了?”

    燕元澜见他说得沉重,遂出口问道:

    “怎么!我们走错了?”

    穆如春道:

    “不!这里我来过一趟,那时崖上横着一条石粱,恰好可以渡过,现在这条石粱怎地不见了。”

    燕元澜怀疑地道:

    “大哥!也许你记错了地方?”

    穆如春摇头道:

    “过崖之后,道路错综繁杂,也许会有错误,但是这个地点,却绝不会错,你看这地下还有石梁的痕迹呢!”

    燕元澜随着他手指处一看,果见地下有一处略凹,好似久经重压之状,而且石色扰新,未经风雨。

    遂点着头道:

    “大概是年代久远,断裂下去,也未可知。”

    穆如春道:

    “元弟!你没有见过那石梁,那是铁心石,为石质最坚韧的一种,绝不会断,若说有人移去,则又似不可能。”

    燕元澜又不懂了道:

    “怎地不可能呢?”

    燕元澜皱眉道:

    “那石梁重逾十数万斤,若以人力,断不可能。”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且别管这么多了,只要是路没有错,便这一段断崖,也阻止不了我们飞渡!还是先过去再说吧。”

    说完凌空一飘,拔起寻丈,然后头下脚上,恍若一条水中的游鱼,斜斜的向对崖落去。

    可是到得崖边软尺之地,高度已然不够,燕元澜艺高技精,蓦地空中一个滚翻,人反弹上去,刚好及岸。

    穆如春亦不迟疑,双足一蹬,飞跃过来。

    燕元澜道:

    “大哥!你比我干脆多了。”

    穆如春淡淡一笑道:

    “我比你懂得藏拙。”

    燕元澜脸色微红,不再作声,原来他跃过这断崖,本无困难,可是他编要卖弄了一下,先用北鹤的“寒塘渡鹤”,后用南龙的“龙跃九渊”,他的本意是要引得穆如春也露一手的,却不料穆如春守拙若愚,倒使他觉得自己太以浮躁。

    穆如春渡崖之后,即在乱石缝间四下寻找去路。

    燕元澜跟在他身后,帮忙一同察看,谁知忙了半天,依然找不到一丝头绪,那乱石摆成的许多门户,望去杂乱无章,其实却大有奥秘,二人对阵图之学都颇有心得,然而这数十堆乱石,却什么都像,什么都不像!

    穆如春深皱眉头道:

    “上次我路过这里,是由他带进去的,当时未曾注意到出入之法,想不到这次竟把我给难住了。”

    燕元澜深视良久,突然向一个石缝中走去。

    穆如春急喊道:

    “元弟!使不得,那是死门。”

    燕元澜如同未闻,继续深入,穆如春没有办法,只好跟在

    他后面进来,才跨得几步,便已满眼生雾,一片濛濛。

    穆如春识得厉害,未敢轻易再进,只得又喊道;

    “元弟!不可以再前进了,这里面很厉害。”

    燕元澜毫无回音,没有办法,他只好又慢慢地试探着向前而去,可是眼前的濛濛迷雾,越来越浓。、

    糊里糊涂的走了一阵,忽听得轰然一震,接着云雾全收,一切景象,豁然开朗,尽收眼底。

    燕元澜笑吟岭地站在不远之处,他连忙赶上一步道:

    “元弟!你太蛮撞了,这是死门如何随便进得。”

    燕元澜含笑道:

    “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非我这一番猛打猛撞,你恐怕还在外面伤脑筋,哪能来到此地呢!”

    穆如春摇头道:

    “方才给你碰上了!这阵图的变化甚大,现在不过才进门户,往后厉害的还多着呢!”

    说着又开始打量起周围,只见现在已经深入到乱石堆中,有一处地方,碎石四散,乃问道:

    “方才我听得一声大响,是不是你击碎了这堆石头?”

    燕元澜笑道:

    “是的,我走到此处,瞧它碍路,便给了它一掌。”

    穆如春大感不解地道:

    “照阵势看,这石堆应是巽风震雷之枢,略受振动,便该风雷大作,怎么你毁了它,反而一无迹象。”

    燕元澜笑道:

    “几块破石子而已,我就不信它能兴妖作怪。”

    穆如春怀疑道:

    “你二位师尊学究天人,即使阵图之学没有教你,多多少少,总也告诉过你其中的厉害吧?”

    燕元澜笑道:

    “他们二人一生之学,至博且精,我哪能在短短的十数年之中,一起学得了,只好择其精要的学上数种罢了。”

    穆如春叹道:

    “这就难怪了!我已约略瞧出此阵乃是合四象八卦及正反五行之设,只是一时还摸不出其中底细。”

    燕元澜剑眉一挑道:

    “几堆破石头,总不成给它困死。”

    穆如春道:

    “你别看不起这几堆石干,却能困得千军万马。”

    燕元澜笑道:

    “我就不信这个邪,瞧我再打一堆给你看看。”

    语毕举手一推,轰然一响,又是一堆乱石被击碎了。

    穆如春望去,见那是离火之门,忙凝神待变,谁知却毫无动静,而燕元澜却似打得兴起,举手一堆堆地打过去。

    穆如春跟在他身后,仔细注意燕元澜所击之石堆,发现他并不是乱打,而且有一定的顺序。

    有时还举手略作思索,才决定推出,不由在心中暗笑这位老弟太过好胜,明明是已经看出破阵之法,却还装做不懂,另—方面,他也暗暗的佩服南龙北鹤的确是奇才,连这种深奥的学问,他们也都研究精致。

    走了半天,面前突然一亮,举目一片平阳,原来已走出阵图之外,二人都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穆如春装着不高兴的样子道:

    “元弟!我们自从认识以来,我一直对你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可是你却心藏城府,没有把我当兄长相待。”

    燕元澜闻言大惊道:

    “大哥!我并无一点不敬你的意思……”

    穆如春道:

    “你明明深通阵图田之学,为何骗我说不会?”

    燕元澜惶恐地道:

    “小弟的确未曾学过!如何敢骗大哥。”

    穆如春见他尤在否认,倒是真的有点生气了,道:

    “那你出阵时所破的石堆,总不会每一堆都是碰巧吧?”

    燕元澜释然地笑道:

    “大哥原来指的是这个,那你可误会了。”

    穆如春不释地道:

    “你每一击都深奥无穷,分明精擅此遭,我怎么会误会你?”

    燕元澜笑道:

    “家师与谷师叔惧喜奕棋,而且每次奕棋,一定要我在旁观看,久而久之,我也被吸引了。”

    穆如春听他一说脸上浮起了惊容,更小心地听下去。

    燕元澜又道:

    “他们二位老人家棋艺相当,每局必险,尤其到最后之时,杀劫特多,不过临了一定是个和局。”他顿了一顿,继道:

    “我在旁边观看,日久也有些心得,但是总不如二位老人家精妙,有一回家师布落一子,我认为不妥,家师便含笑起立,将残局让我易子重布,结果变得一败涂地!被谷师叔杀得寸土不存——

    穆如春虽听得有趣,却忍不住道:

    “这与你破阵之事,并无关联。”

    燕元澜道:

    “方才在阵内的乱石堆,就是那天的棋局,而我第一次所毁的石堆,就是我自作聪明更换家师的那一子。”

    穆如春听得大感兴趣道:

    “那么以后呢?”

    燕元澜道:

    “以后进来,见那石堆,俱与我所下的子路相同,于是我便学谷师叔的方法,一路杀进来,果然走通了。”

    穆如春将阵中石堆之布置看了一遍,不禁大是钦佩道:

    “妙啊!妙啊!北鹤南龙的确是天下无双奇人,他们哪里是救你下棋,分明是在教你天下至奥的学问啊!”

    燕元澜点头道:

    “我出阵之后,也想通了,深觉师思如山……”

    穆如春突然又道:

    “那局残棋,尊师原先一子,系下落何处?”

    燕元澜道:

    “那时已面临杀劫,恩师舍劫不救,却在谷师叔横三直九的空处,布上一子,我认为毫无用处——

    穆如春拍手大呼道:

    “绝着,绝着!这一子望似无用,其实却奥妙无穷,若这布阵之人,也在那儿设上一门,则我们永远也进不来了。”

    燕元澜也想了一下道:

    “我不懂阵势,但现在觉得那一子足可令谷师叔半壁江山都受威协,的确是大有用处。”

    穆如春叹道:

    “我真羡摹你有这么好的师父,若是让我也与二位老人家盘恒上一日,相信必可得无限进益。”

    蒌元澜本是心肠直爽之人,闻言道:

    “这有什么困难呢,恩师与谷师叔现在隐居在北天山,等我们把师妹治好以后,我们陪你到那儿去一趟便了。”

    穆如春听得虽然高兴,却又有点顾虑道:

    “只怕尊师不愿意吧?”

    燕元澜道:

    “这个大哥尽管放心,恩师与谷师叔最是慈爱,尤其是喜欢年青人,何况你又救了师妹,尤其是谷师叔,就是你不去找他,或许他还会出来看你呢!”

    穆如春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忆起谷中兰曾要燕元澜为纪湄择婿之事,心中一动,脸上却红了起来。

    燕元澜看得高声大笑起来。

    忽然他笑声一止,看着穆如春的背后,穆如春也警觉地一回头,只见石后转出一人,款款缓步而来。

    这人五六十岁年纪,相貌文静,作儒士装扮,一面走着,一面手在比着,口中还喃喃道:

    “这一着确有道理,为什么我竟想不到呢?”

    穆如春悄悄地道:

    “这人就是‘搜奇客’了!”

    燕元澜性子颇急,忙趋前一步道:

    “前辈,您好?”

    搜奇客冷冷的回了一礼,打量着燕元澜道;

    “我那千头万绪迷综石,就是你破的吗?”

    燕元澜道:

    “晚辈一得之愚!请前辈不要见怪。”

    搜奇客并不搭理,却回头对穆如春道:

    “好小子,上次你骗去了三才玉玦的秘密,欠我一个问题,这次又要来玩什么滑头了?”

    燕元谰听得莫明其妙,穆如春却道:

    “多承前辈告知三才玉玦之效用,使晚辈对传家遗宝,不致蒙昧无知,心中十分感激。”

    搜奇客道:

    “小于别假惺惺了,你答应给我的答案呢?”

    穆如春欠身道:

    “晚辈尚未探出青白杖之白玉杖在何人手中。”

    燕元澜口快道:

    “在邛崃二绝的宋天残手中。”

    搜奇客脸色一动道;

    “小子你此言当真?”

    燕元澜道:

    “我与他的徒弟交过手,亲自试验过其中寒毒,如何会假,前辈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前往一看。”

    搜奇客望了他一眼道:

    “小子!你长相还忠厚,我可以信得过你。”

    这人虽然衣着儒服,谈吐却无一丝斯文气,而且根无礼貌,燕元澜为了有求于他,只好忍在心里。

    穆如春道;

    “我们的帐算是清了。”

    搜奇客道;

    “勉强可以算是清了,不过你们今日前来,当然不是为还帐来的,小子你又有什么事?”

    燕元澜急道:

    “正是,我们想请教一下有关毒龙珠的事。”

    搜奇客惊道:

    “毒龙珠,你们问它干什么?”

    穆如春道:

    “当然是为了有人要治伤了,毒龙珠还有别的用处?”

    搜奇怪一笑道:

    “当然有了,那毒龙珠除了疗伤之外,还可以避水,怀之入海,鱼虫回避,小子你欠了我一个答案。”

    穆如春急道:

    “这不是我们要知道的!”

    搜奇客狡狯地道:

    “分明是你亲口问的,我也属实答了,焉可不算?”

    穆如春无可奈何地道:

    “也罢!不过我拜弟为你指出了石阵的缺点,就算是补偿你的答案吧!这条件太便宜了你了。”

    搜奇客想了一下道:

    “那虽然不是你存心告诉我的,可是我既偷听到了,也只好算了,现在我们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燕元澜嚷道:

    “原来你的问题都有交换条件的?”

    搜奇客道:

    “自然了,我平生专好搜罗各种奇事秘闻,假若不靠交换,我一个人如何有精力到处探访去,”

    燕元澜略一寻思道:

    “这也有道理,现在我要提问题了。”

    穆如春急忙道:

    “元弟!等一下,这老头儿极为狡猾,我们问时必需十分小心,以免上了他的圈套。”

    搜奇客毫不在意,闭目静待他们发问。

    燕元澜与穆如春商议了一会儿,才由燕元澜发话道;

    “毒龙珠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

    搜奇客略一沉思道:

    “你们是问祛毒龙珠,还是毒龙珠?”

    燕元澜正想开口,穆如春抢着道:,

    “我们问的是毒龙珠,不是祛毒龙珠,我们已经回答你一个问题,现在轮到你回答了。”

    搜奇客这才知道自己一多嘴,让他们捡了一个便宜,不过自己玩弄狡狯在先,无可奈何,只好怏怏地道:

    “在南海之中的一个岛上。”

    燕元澜急问道:

    “那岛叫什么名字?”

    搜奇客闭目不答,穆如春再补一句道:

    “我们欠你一个问题。”

    搜奇客这才睁目道:

    “那岛名叫狂人岛,在南海近西之处。”

    燕元澜急道:

    “我们再欠你一个问属,在岛上何处可以找到毒龙珠。”

    穆如春埋怨燕元澜道:

    “有了地名就够了,你这个问题是多余的。”

    燕元澜道:

    “我宁可多答应他一件事,也得问详细点。”

    穆如春道:

    “你不知道这搜奇窖的问题有多怪!答案多难寻来。”

    燕元澜不在意地道:

    “我反正只有三年命了,管他多难,我也必定拼将一死替他将答案寻来,不过若三年之内仍无法解答,我只好永远地对他负疚了。”

    搜奇客道:

    “小伙子!你好好的,为什么活不过三年?”

    燕元澜慨然道;

    “我因为要调查十五年的一件旧案,冤枉了祁连七鹤,逼死他们的掌门人白鹤道人,因此我答应三年后前去偿命。”

    搜奇客颇感兴趣地道:

    “轻生何易,三年后你真会去吗?”

    燕元澜抗声道:

    “杀人偿命,我自然要去,不然怎配为北鹤弟子。”

    搜奇客脸上突然浮上一阵悔色,原来他为了一时好奇,问了两个问题,失去两个要求的机会。

    燕元澜却慷慨地道;

    “前辈虽然发了两个问题,不过那都是有关我私人之事,晚辈愿意不算,另外再答应前辈两件事。”

    他这种朗比日月的心胸,使得穆如春心折无限。

    搜奇客亦颇为感动地道:

    “我不要求了,那两个问题虽简单,却显示出一个伟大光明的豪杰人格,我觉得比什么都有意义。”

    燕元澜将手一拱,感激地道:

    “多谢前辈成全,前辈若无其他遣命,晚辈教人心切,现在就想动程前往南海,买舟浮海……”

    搜奇客的语气变为十分慈祥地道:

    “你去吧!以你的心胸怀抱,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只是你回来之后,若是探出十五年前是谁放火烧南龙北鹤,请你告诉我一声,我对此事很感兴趣,猜测良久,却始终不知答案。”

    燕元澜答应道:

    “晚辈奉师令下山,就是为探查此事,所以向祁连七鹤,乞假三年残喘,亦正因任务未达成,晚辈若探查清楚,一定尽量设法通知前辈。”

    语毕遂与穆如春一同告辞下山而去!

    二人穿过所谓干头万绪的迷踪石阵,直向断崖而去。穆如春再仔细的看了一遭,才摇头赞叹道:

    “果真神妙无比,搜奇客若是按照际所说,将这石阵重新布置一下,恐怕再也没有人能破得了。”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这倒未必,那日我恩师布下一子妙着之后,谷师叔并无吃惊之态,想来他必已有了化解之妙策。”

    穆如春钦折无限地道:

    “学问之道,无涯无际,愚兄独居如春谷中之时,目无余子,心中除外祖母外,再不作第二人想。及至邂逅元弟之后,以为我们不过瑜亮并生,放眼天下,惟使君与我,现闻及二位前辈之渊翰,直觉此身若沧海之一粟,渺不足道矣。”

    燕元澜笑道:

    “大哥之言,开我茅塞不少,天下之大,何奇不有,实不相瞒,小弟自折服祁连七鹤,又胜得邛崃二绝双奇,亦以为除恩师外,再无可堪言匹之人,得知令外祖母白老前辈尚健在,乃稍遏骄志,但在我见到搜奇客之后,始知沧海遗珠,何处不是……”

    穆如春徽诧道:

    “我只知搜奇客渊博万通,却不知他也精武功!”

    燕元澜道:“我虽未见过他显露,然知此老必怀绝技。”

    穆如春不信地道:

    “元弟有何证据?”

    燕元澜微笑道:

    “小弟在北天山习技十五年,耳目之聪,自信三丈外可察匿鸟,十丈内可觉蛰兽,然而搜奇客在我们身后出现之际,距离我们不会超过五丈,若非他身怀绝顶工夫,如何令我们一无所知!”

    穆如春想了一下道:

    “有道理,有道理,我今天可走了眼了。”

    二人说着走着,已来至断崖之畔。

    穆如春朝前面望了一下道:”我就是走下眼,也不可能失了眼。”

    燕元澜趋前一步道:

    “大哥!你说什么?”

    穆如春用手朝前一指道:

    “我们来时明明记得这前面是平荡荡的,怎么现在会多出一座小山来,难道搜奇客尚有移山之能!”

    燕元澜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也惊疑道:

    “我也记得那儿原来没有山的。”

    穆如春思索了一下,弯腰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子,运足功力,抖腕朝那小山上直打过去。

    石块到处,但闻震天一声巨吼,那座小山居然移动起来,屈伸而立,变为身高二十余丈的一个怪物!

    那怪物粗具人形,遍体长满绿色细毛,头若巨缸,目似灯笼,血盆大口张开,利齿森森。

    它那粗有径尺的手中,持着一根石棍,正是穆如春先前所说丢失的石梁,拿在怪物手中,只如一条细棒。

    饶是二人身怀绝技,也不禁骇然后退,燕元澜惊叫道: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穆如春尚未开口,那怪物已经迈开大脚,一步跨过断崖,朝二人立身之处,一棍齐头砸下。

    燕元澜与穆如春惊而不乱,各分一边,朝两侧跃起,闪避而过,怪物一棍打空,却击得山石四飞。

    燕元澜避开之后,立即凝聚“混元真力”,一拳击向怪物的小腹之上,这一拳劲力之大,直可撼山振岳。

    怪物纵然巨大,也不禁被打得往后一坐,口中怪吼连连,抡起手中石棍,又朝二人横扫而至。

    石梁长有数丈,厚有七八尺,贴地扫至,二人无法再躲,只得一跃而起,刚好避过,却已险象百出。

    穆如春剑眉一竖,突然拔出腰间长剑,喝道:

    “何物妖魅,看你能挡我神剑不能。”

    就在空中一拧身,平射而起,人尚未至,那剑上的长芒已到,怪物想是识得厉害,半身朝旁一倒!

    长剑刚好从它的肩旁擦过,连毛带肉,削下了一大片。

    怪物负痛,厉嗥一声,立起身来,抡动手中的石梁,或砸或扫,虽无章法,却也劲风激气,十分厉害。

    这一来可苦了两个人了,他们知道怪物力大无穷,根本不能硬架,只好仗着身材巧灵,四处闪躲。

    纠缠约有片刻,穆如春觉得如此下去,绝非良策,乃一面闪躲,一面朝燕元澜高声叫道:

    “元弟!这怪物皮坚肉厚,力大无穷,纠缠下去,必是我们吃亏,你运乾天真力,在前面攻它一拳,我设法绕到它身后,仗着手中利器,在它要害之处,给它一下厉害的,否则今天绝难脱身。”

    燕元澜口中答应着,身子已转到怪物面前,提拳正想击出,忽听身后传出一声长啸,异常尖锐。

    那怪物听见啸声,立即垂手不动,燕元澜与穆如春当然不愿乘势进击,跟着也住了手。

    啸声过后,从一旁闪出一人,赫然又是搜奇客。

    他先朝怪物比了一阵手势,怪物低吼一声,拖着石梁,朝山后纵跳而去,行动迅速,顷刻不见。

    搜奇客才朝二人含笑道:

    “二位受惊了。”

    燕元澜怒道:

    “这东西可是你豢养的?”

    搜奇怪道:

    “它本来就住在此山,我只不过是将它收服而巳。”

    燕元澜道:

    “你收服这种害人的东西做什么?”

    搜奇客微笑道:

    “我之所以要选居王屋山的原因,就是听说此山产有山魈,我一生搜罗各种奇异藏珍,难免不引起人们之贪念,所以我要收服它,令它替我守护珍宝,帮我杀死来侵犯的敌人。”

    穆如春亦怒道:

    “我们对你那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搜奇客含笑道:

    “二位不可误会,我令它偷袭,乃是一番好意。”

    燕元澜高声道:

    “你还是好意?若非我们轻功尚具根底,早就死在它石梁之下,这种好意,真是不敢领教。”

    搜奇客道:

    “我的确是好意,你们要赴狂人岛,那狂人岛主武功不凡,力大无穷,将毒龙珠视若性命,善取不能,惟有力夺,所以我

    命它相试一番,若是你们无法克服这山魈,那狂人岛大可不必前往。”

    穆如春想了一下,气才消平道:

    “那么以我们现在之力,不知可否前往?”

    搜奇客望他一眼道:

    “以你手中的昆吾长剑,加上燕小友的乾元真力,此去自保已足,能否夺珠,尚在不可知之数。”

    穆如春一笑道:

    “你的眼睛真厉害,居然认出我这柄是昆吾长剑。”

    搜奇客朗声大笑道:

    “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六件异宝都收罗在一起。”

    穆如春道:

    “你现在搜得了几样?”

    搜奇客道:

    “现在只有青玉杖一样,不过我相信有一日我会如愿的。”

    穆如春笑道:

    “我身边却有昆吾长剑与三才玉玦,但不知你用何法取去?”

    搜奇客道:

    “我一生不用巧取豪夺之法,你等着好了,总有一天,我有办法叫你心甘情愿地送给我。”

    穆如春想了一下道:

    “纵然我有那一天,还有其余的东西呢?”,

    搜奇客含笑道:

    “白玉杖已知下落,毒龙珠与昆吾短剑我总有办法取得的。”

    燕元澜在旁边听了半天,已感不耐,上前催促道;

    “大哥,这些事情谈它干吗,咱们还是赶快下山吧!”

    穆如春将长剑归鞘,点头向搜奇客道:

    “前辈相试盛情可感,但愿有一日前辈能如心愿。”

    搜奇客道:

    “我曾对自己发誓,必定要达到目的!”

    燕元澜与穆如春抱拳道:

    “告辞了,再会!”

    搜奇客含笑回礼,别有深意地道:

    “再会!再会!”

    二人跃过断崖,直往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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