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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岳阳楼示警

    夏侯娟这样决定,自有理由,她认为卓轶伦的气度胸襟,对此必然一笑置之,不会介意!何况彭白衣当初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不知道自己与他师兄卓轶伦,业已两心相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彭白衣忽动情思,并非越于礼又之事。

    但这件事儿,若一旦公开出来,卓轶伦纵不介意彭白衣却会自觉愧对师兄,深为惭窘。

    故而,夏侯娟决定保密,至少也不应由自己主动公开,他日,这些欢喜冤家处在一起之时,彭白衣若是自行吐露,以示磊落无私,则又另当别论。

    她有了这种打算,对于卓轶伦询问自己是否认识彭白衣之语,遂也不明面答覆,且加反问说道:“大哥,你这位彭白衣师弟,可曾有了妻室?”

    卓轶伦摇了摇头,目光一转之下,恍然有悟,笑道:“娟妹想得好主意,你莫非想为我彭白衣师弟和罗香云姑娘,撮合作伐?”

    夏侯娟笑道:“大哥认为他们两个配得上么?”

    卓轶伦好生高兴地,点头答道:“威风祥麟,明珠仙露,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娟妹的这项脑筋,动得太以恰当。”

    夏侯娟微笑说道:“大哥既然赞成,此番前去‘哀牢山归云堡’时,便对你那位彭白衣师弟,报告佳音便了。”

    卓轶伦向走在自己数丈之后,正与司马豪在闲谈的罗香云瞥了一眼,压低了语音说道:“娟妹,你能保证罗姑娘,真肯下哀牢……”

    话犹未了,夏侯娟便接口说道:“云妹的一切事儿,由我负责,但彭白衣的一切事儿,却要由你负责。”

    卓轶伦失笑说道:“我当然可以负责,送给他这样美貌,这样文武双全的一个理想老婆,我彭白衣师弟还会有问题么?他必然高兴得……”

    夏侯娟白他一眼,扬眉笑道:“大哥莫非你也想要这位理想老婆,我可以……”

    一句玩笑之语,把位“圣手仁心”卓轶伦的脸儿,涨得直红地,连摇双手,正色叫道:“娟妹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卓轶伦对于娟妹,永为不二之臣,倘若……”

    夏侯娟娇笑说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了,你不必再发什么明誓之语。”

    这两句话儿,语音稍高,遂被罗香云听见,含笑扬声叫道:“娟姊,你就让卓大哥盟个誓儿多好,地老天荒,此情不二,海枯石烂,真爱弗移……”

    夏侯娟听到此处,向卓较伦悄悄说道:“大哥,你且记住,等云妹与你彭白衣师弟,好事日谐,结成佳偶之际,我们就把这‘地老天荒,此情不二,诲枯石烂,真爱弗移’等十六个字儿,作为贺礼,岂非极为别致?”

    卓轶伦一面点头,一面却向身后的罗香云,递过一瞥神秘笑意。

    罗香云见状,向司马豪讶然叫道:“司马三哥,卓大哥和娟姊在鬼鬼祟祟地作些什么?”

    司马豪虽然猜出几分端倪,却不便直言,只好含糊其词地加以掩饰。

    这时,夏侯娟已把彭白衣、罗香云之事,安排妥当,遂向卓轶伦笑道:“大哥,你千万莫要忘了我托你之事,我们就此分途,去请诸位老人,等到六月初六之前,在‘桐柏山’的‘碧流嶂’再相见吧!”

    卓较伦虽然有点惜别,但一来夏侯娟话已出口。二来也深知谒请诸位恩师,来此降魔卫道之举,太以重要,遂也只好与司马豪两人,向夏侯娟、罗香云二女,含笑为礼,就此分途两地,赶赴“哀牢”而去。

    途中因为有些事儿,不太明白,胸中尚蒙疑云,遂对司马豪问道:“三哥与东门芳同行之后,怎会也中奇毒,不认识小弟,口中并喃喃自语,说是要杀彭白衣呢?”

    司马豪笑道:“我是在与贤弟所约定的时刻,收到你派人送来书信,但等拆出以后,信上写着‘杀彭白衣’四字,心中一阵惊奇,立告神思恍悔,把前事几乎忘得一千二净。”

    卓轶伦点头叹道;“果然不错,我自行猜测的原因,完全一样。”

    司马豪道:“这种‘偷龙转风’的掉包手段,是谁……”

    卓轶伦不等司马豪话完,便即苦笑答道:“那还用问,自然是身居‘宇宙六残’之一,又系独孤智所创‘六残帮’中主要爪牙,残缺了两只手的何撑天了。”

    司马豪想了一想,又道:“何撑天怎会知道贤弟竟另扮彭白衣?并于指定时间,派人送信给我?否则,他绝来不及准备毒函,临时掉包的呢!”

    卓轶伦笑道:“这理由极为简单,定是我们互相商议之时,泄漏了机密,被何撑天暗中听到了。”

    司马豪摇头说道:“我分明记得贤弟与我定计之时,曾注意左近,决无第三者在侧,这机密却如何泄露?”

    卓较伦向司马豪看了一眼,说道:“三哥莫忘了你那位心上人东门芳,她不是第三者么?”

    司马豪皱眉说道:“东门芳会与何撑天沆瀣一气?”

    卓轶伦点头笑道:“怎么不会?她是身中迷神奇毒,一心一意‘要到桐柏山去’之人,既听了我们密议,只要何撑天设法一问,岂不和盘托出?丝毫无隐……”

    司马豪听至此处,恍然大悟地,接口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日在旅店之中,确实有个陌生人,曾与东门芳互相答话。”

    卓轶伦目光一转,又向司马豪问道:“三哥,在娟妹所扮‘残心秀士’曹冷血,欲向木架上的布裹人物,用针刺下之前,我曾暗加警告,但娟妹因听得另外有人,运用‘蚁语传声’功力,叫她不必担心,免得云千里起疑地,如命下手!此时根据三哥所说,则那向娟妹耳边密语之人,就是叶师叔么?”

    司马豪点头笑道:“正是叶师叔,他老人家既要救我,又想不到贤弟和娟妹,会化名参与‘百残大会’,再加上突然又来了位‘金剪醉仙’罗大狂,以及他的侄女儿‘无情姹女’罗香云,处处都要接应,人人都要招呼,真把这位‘一帖神医’叶老前辈,忙得手忙脚乱了呢。”

    卓轶伦叹道:“这多头绪之下,换了我们,简直莫知所措,叶师叔竟能一一应付下来,使我们全都安然脱险,委实费尽心血。”

    司马豪忽然剑眉双蹙说道:“我们虽然脱险,但东门芳却不仅仍居魔窟,连所中迷魂奇毒,也被独孤智越发加重了呢。”

    卓轶伦向他宽慰说道:“三哥不必为那位‘辣手神仙’担心,她父亲已为‘六残帮’供奉,安全决无问题,所中奇毒,也将由独孤智为之祛解,只在大破‘六残帮’时,或许还会和她成为敌对,彼此较量一番,三哥务须特别小心,提防她那几手‘火辣辣’呢。”

    司马豪听得卓轶伦提起“火辣辣”来,不禁俊脸微红,设法岔开了话题,扬眉说道:“贤弟,我对独孤智所创这‘六残帮’,邀请‘海外三魔’与‘紫拂羽士’东门柳,担任‘四大供奉’之举,有种与众不同的特殊看法。”

    卓轶伦扬眉问道:“三哥有何高见?”

    司马豪道:“我认为‘海外三魔’倘若不来,倒是独孤智之福。若来,则这位终年瘫痪,工于心计的‘六残帮主’,恐怕要倒霉了。贤弟请想,‘三手魔师’高松泉,‘绿发魔君’毛陵,‘双心魔后’文雪玉等‘海外三魔’,是什么身份?他们遁迹穷边,不入中原便罢,倘若一旦得知誓言失效,起了争胜雄心,岂是以担任区区‘六残帮’供奉之职,便可满足?”

    卓轶伦瞿然说道:“三哥说得有理,‘海外三魔’成群结党,与一向独来独往的‘紫拂羽士’东门柳不同,他们只要重履中原,野心必大。”

    司马豪笑道:“高松泉、毛陵、文雪玉等‘海外三魔’,因与中原武林隔阂多年,初来之时,定必相安,等到利用独孤智摸清一切以后,恐怕‘天玄’、‘天奇’两谷的铁桶江山,就会成了他们的囊中物了。”

    卓较伦听得抚掌赞道:“高明!高明!三哥的确高明,这几句话儿说得透辟已极。以你所论看来,‘金剪醉仙’罗老前辈的阻止‘海外三魔’之行,委实大可不必。”

    司马豪笑道:“罗老前辈去去也好,若能阻止‘海外三魔’重履中原,自是上策,否则,便索性设法挑拨他们与独孤智发生磨擦,也可在大破‘六残帮’之际,少费不少气力。”

    卓较伦点头说道;“三哥之见极是,但‘六残帮四大供奉’以内,还有一位‘紫拂羽士’东门柳,不知他父女二人是帮助‘海外三魔’?抑或……”

    司马豪不等卓轶伦话完,便即接口说道:“东门柳、东门芳父女,不会帮助‘海外三魔’,一定帮助独孤智,因为一来他们毕竟沾点远亲,是亲总有三分向。二为‘海外三魔’恃众而骄,未必把东门柳看在跟内,东门柳的性格,更是骄狂绝世,根本不会看得起这班海外凶邪,倒是……”

    卓轶伦见司马豪语音忽顿,含笑问道:“倒是什么?三哥怎不说将下去?”

    司马豪道:“倒是何撑天、云千里那等平素对独孤智,一口一声‘帮主’,甘为部属的貌似忠实之人,倘若‘海外三魔’示以威,诱以利,颇有可能会对独孤智倒戈相向,发生叛变情势。”

    卓轶伦含笑说道:“三哥越说越觉透彻,我们请来各位师长,会集于‘桐柏山碧流蟑’后,暂时莫对‘六残帮’,采取直接行动,应该先与‘金剪醉仙’罗老前辈取得联络,探悉‘海外三魔’的行止如何?再作定夺,方较稳妥。”

    司马豪目注卓轶伦,摇头叹道:“无论‘海外三魔’是否重入中原,更无论他们是否与独孤智发生权势上的明争暗斗,总而言之,‘天玄’、‘天奇’两谷,地利太好,加上独孤智鬼斧神工的辛苦经营,已决非轻易可以荡灭,非有诸位前辈的绝艺神功,以及无上智慧来主持大局,我们再各尽全力,方可有所成就。故而贤弟这‘哀牢’之行,大关重要,万一‘归云堡主’彭老前辈不在堡中,却……”

    卓轶伦摇手笑道:“三哥不要担心,我彭恩师静参上乘神功,轻易不会离开‘哀牢’,此去多半不会白跑。倘若因缘凑巧,或许碰上我恩师也说不定。”

    司马豪想起一事,向卓轶伦含笑说道:“贤弟,适才夏侯姑娘与你低首密语,似乎有关罗香云……”

    卓较伦点头笑道:“由于云千里在‘百残大会’之上,恶作剧地,想把‘无情姹女’与‘残心秀士’来番撮合,遂将罗香云姑娘弄得十分尴尬,羞愤欲绝。娟妹为了对她安慰,负责替罗香云促成美满良缘,遂把目标放到我彭思师独生爱子彭白衣师弟身上。”

    司马豪“哦”了一声,恍然笑道:“方才夏侯姑娘是要贤弟向彭白衣提亲?”

    卓轶伦道:“三哥认为怎样,我看这门亲事,倒也相当合适。”

    司马豪笑道:“一个是‘哀牢大侠’之子,‘归云堡’的彭少堡主,一个是‘金剪醉仙’罗大狂的千金侄女,自然户对门当,一撮即合。看来贤弟与夏候姑娘,彭白衣与罗姑娘的这两段因缘,均已无虑无忧……”

    “三哥莫要见人吃饭喉咙痒,你的那位东门姑娘,不也是能文能武的绝代侠女,丝毫不弱于夏侯娟和罗香云呢!”

    司马豪叹息一声,苦笑说道:“东门芳的人品,自然不差,但她毕竟身陷‘六残帮’,将来……”

    卓轶伦接口笑道:“三哥不要发憨,你与这位‘辣手神仙’,遇合太不平凡,两情均已深种,何况‘火辣辣’的滋味,业经尝过三次之多,第四次必会变成‘甜蜜蜜’了。”

    两人一路之间,虽不断谈笑,但却旦夕飞驰,绝未丝毫耽搁。

    由“桐柏”奔“哀牢”的路程,相当不近,但在卓较伦、司马豪这等脚程之下,日行千里有余,根本不算回事。

    横穿“湖北”、“湖南”,再越过“贵州”以后,便到“云南”。

    一路间,胜景无数,且多半是司马豪未经游览者,但他们却恐误了大事,均未遨游,只像走马观花般,一瞥而过。

    到了云南,到了“哀牢”,到了“归云堡”外。

    在司马豪想来,“哀牢山归云堡”六字,名满武林,定然屋宇连云,建筑雄伟无比。

    谁知到后,方知大谬不然,所谓“归云堡”,只是一片普通田庄,若非卓轶伦说出到了地头,司马豪根本不会想到这等竹篱茅舍之中,竟是一代大侠的课徒教子所在。

    堡中人物,也不带半点江湖气息,人人怡然自乐,满面安祥闲适笑容,找不出半点机锋,半分尘俗。

    但等卓轶伦到了他师傅彭五先生所居之处,才经一位父老口中,得知自己以为决不白跑的这趟“哀牢”之行,竟然偏偏白跑。

    原来彭五先生于他们到此三日之前,业已离却“哀牢”,远游“云梦”去了。

    司马豪笑道:“贤弟无须懊丧,彭老前辈既已外出,我们应当走趟‘北天山’吧!”

    卓轶伦方一点头,那位告知彭先生业已远游的堡中父老,又复笑道:“贤侄要去‘北天山’,莫非参谒你另一位恩师醉头陀么?”

    卓轶伦答道:“正是……”

    这“正是”两字才出,那位堡中父老,又复笑道:“贤侄不必再跑冤枉路了,堡主‘云梦’之游,便是与醉头陀结伴而去。”

    司马豪闻言,又向卓较伦含笑叫道:“贤弟,果然被你猜中,‘北天山’醉老前辈,也在此间,两位老人家既已联抉远游,我们不要延误时机,快……”

    卓轶伦不等司马豪的“快走回头路”一语说完,便向那位堡中父老,陪笑问道:“彭三老爹,我师傅已绝江湖恩怨,‘北天山’醉老人家,也轻易不履红尘,这次居然联抉远游,定有非常之事,其中原因如何?三老爹可晓得么?”

    那位彭三老爹,点头笑道:“其中原委,我倒晓得,是为了你白衣师弟呢。”

    卓轶伦皱眉说道:“为了彭白衣师弟?难道他……”

    彭三老爹笑道:“彭白衣不在堡中,他出山历练,行道江湖,已有相当时日了呢。”

    卓轶伦心神一震,失声叫道:“莫……莫非我彭白衣师弟,有甚噩耗传来?”

    彭三老爹摇头笑道:“不是,是在四五日前,来了位武林奇客……”

    卓轶伦因关心之故,颇为焦急地,接口问道:“这武林奇客是谁?”

    彭三老爹道:“他姓刘,名济川……”

    话方至此,司马豪便“哦”了一声,点头笑道:“我知道,这位刘济川老人家,相卜之术,名震江湖,号称‘龙池相隐’。”

    卓轶伦目注彭三老爹,皱眉问道:“三老爹,那‘龙池相隐’刘济川,说些什么?”

    彭三老爹含笑道:“刘济川带来一桩讯息,说是久隐山林的‘金剪醉仙’罗大狂和‘紫拂羽士’东门柳,均已双双出世,恐怕武林中又有一场浩劫,无法避免。”

    卓轶伦苦笑问道:“刘济川说罗大狂、东门柳双双出世之讯,虽然不虚,却又与我彭白衣师弟,有何关系?”

    彭三老爹含笑说道:“当时你两位恩师,与刘济川就在那座瓜棚之下,煮茗闲谈,我也在座,谈来谈去,遂谈到彭白衣的身上。”

    卓较伦道:“是不是那位‘龙池相隐’刘济川,曾在江湖中与我彭白衣师弟遇见过么?”

    “不是,是堡主自行提起,说彭白衣怎的久游不归,毫无音讯?‘北天山’醉大师闻言之下,哈哈一笑,便提出一桩有趣建议。”

    卓轶伦听出趣味,扬眉叫道:“三老爹,请说下去,我醉恩师所提出的,是什么有趣建议?”

    彭三老爹笑道:“醉大师说‘龙池相隐’刘济川除了风鉴无双之外.六爻神卦亦称独步当今。彭堡主的‘先天易教’也向可稽断妙理,他自己对于佛家‘心光妙谛’,近年来,也参悟得颇有灵验!不如三人各以所学,为彭白衣的行踪凶吉,虔诚占卜,然后再对照‘参证’,看看是否殊途同归,所得一致?”

    司马豪听得点头笑道:“这桩建议,确实极有趣味,但不知彭堡主、醉大师和‘龙池相隐’刘济川所占结果,究竟如何?”

    彭三老爹笑道:“关于行踪方面,三人所得一致。”

    卓轶伦恍然说道:“大概是在‘云梦’之间?”

    彭三老爹摇头答道:“占卜之道,只能触机,略知范围,怎可确定人在某地?”

    卓轶伦俊脸一红,彭三老爹继续笑道:“彭堡主等三位,均认为彭白衣的行踪,大概在两湖左近,但‘湖南’、‘湖北’万水千山,其确实地点,何得而知?遂决定先游‘云梦’,倘无所遇,再去别处寻找。”

    卓轶伦满面愁容,双眉深蹙。

    司马豪见状,愕然问道:“贤弟,你……你为何这等愁眉不展?”

    卓轶伦苦笑答道:“三哥请想,我两位恩师,既要联抉去找彭白衣师弟,他的吉凶方面,恐怕不太妙。”

    司马豪尚未说话,那位彭三老爹便自摇手笑道:“卓贤侄,你猜错了。”

    卓轶伦愕然瞠目,彭三老爹继续笑道:“关于彭白衣的吉凶方面,他们所占卜而得的大体相同,细节却各有微妙。”

    卓轶伦道:“请教三老爹,何谓‘大体’?何谓细节?”

    彭三老爹举起手中的旱烟袋来,深深吸了一口,喷散满天云雾,缓缓笑道:“所谓‘大体’,就是‘先凶后吉’四字,这种征象,无论是在彭堡主的‘先天易数’,醉大师的‘心光妙谛’,或刘济川的‘六爻神卦’之中,均有同一显示。”

    司马豪因见卓轶伦眉锁重忧,遂使他宽慰地,含笑叫道:“贤弟,你这该放心了吧?‘先凶后吉’之事,不单比‘先吉后凶’,胜强多多,也比‘一帆风顺,始终大吉’来得跌宕有趣。”

    卓轶伦深以为司马豪之言为然,脸上的悬忧关切神色,果然宽解不少地,向彭三老爹笑道:“三老爹,请说下去,关于‘细节’方面,怎样各有微妙?”

    彭三老爹笑嘻嘻地说道:“彭堡主的‘先天易数’之中,有‘明珠沉渊,黄金埋土’兆象。刘济川的‘六爻神卦’封象,名叫‘先遇白虎,后遇青龙’。这位镇日醉卧‘北天山’玄冰积雪中的佛门奇侠,委实与众不同,他在宣布以‘心光妙谛’参悟所得之前,先要彭堡主把平索舍不得请他喝的‘百花春’,弄上十斤,供其尽兴一醉。”

    卓轶伦道:“我醉恩师既向彭恩师大敲竹杠,则他所参悟出的,定是好兆头了。”

    彭三老爹点头说道:“当然是好兆头,醉大师向堡主举杯致贺,说是他所感应的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彭白衣有‘鸿鸾之喜’,保证堡主可以获得一位极理想的媳妇。”

    司马豪想起夏侯娟要想作伐,把“无情姹女”罗香云,与彭白衣撮合成一对佳偶之事,不禁失声叫道:“心光奥妙,佛法无边,这位醉老前辈,果然高人一等。”

    彭三老爹笑道:“司马老弟既然这样说法,莫非我彭白衣贤侄,真有什么喜讯?”

    卓轶伦接口答道:“所谓喜讯倒有,能不能谐?还得先找着我彭白衣师弟,才好互作商议!有劳三老爹清神,小侄急于寻谒两位恩师,就此告别。”

    彭三老爹自不坚留,卓较伦与司马豪,遂离去“归云堡”,重向中原赶去。

    司马豪一面举步,一面犹在赞叹醉头陀的心光妙谛。

    卓轶伦扬眉笑道:“三哥,你不要赞了,你应该知道越是赞美我醉恩师,便越是等于骂你自己。”

    这几句话儿,着实把司马豪听得莫名其妙地,瞠目问

    道:“贤弟此话怎讲?”

    卓轶伦道:“三哥是否由于娟妹要为罗香云姑娘与我彭白衣师弟撮合良缘之事,而赞我醉恩师的无边佛法?”

    司马豪点头说道:“不错,贤弟为何明知故问?”

    卓轶伦目注司马豪,含笑问道:“三哥认为这段良缘,能成功么?”

    司马豪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当然成功,门当户对,侠女英雄,怎会不一拍即合?”

    卓轶伦微笑答道:“我记得三哥适才解释那‘先遇白虎,后遇青龙’的卦象之时,曾有‘若论婚姻,则先败后合,不会一次成就’等语。”

    司马豪闻言一怔,卓轶伦继续笑道:“三哥如今明白了吧,我醉恩师的‘心光妙谛’与‘龙池相隐’刘济川的‘六爻神卦’,有了矛盾,此灵,则彼不验,彼验则此不灵,故而你越是赞佩我醉恩师,便越是骂你自己。”

    司马豪被卓较伦抓住语病,只好苦笑无言。

    卓轶伦见他奇窘,遂转变话题,含笑问道:“三哥,我们是否也赶去‘云梦’?”

    司马豪方要点头,忽又灵机一动,皱眉说道:“糟糕!我又要对贤弟授以笑柄。”

    卓轶伦反应较快,会意笑道:“三哥,你莫非又动了什么灵机?”

    司马豪点了点,苦笑说道:“我虽然动了灵机,但决定闷在肚内,免得说将出来,又被贤弟取笑。”

    卓轶伦失笑道:“三哥,闷在肚内,有多难过?你尽管说吧,我保证不再笑你就是。”

    司马豪双眉微扬,目闪奇光说道:“贤弟,依我之见,我们不必去‘云梦’了。”

    卓轶伦讶声问道:“不去‘云梦’,却去何处?难道三哥竟能知道我彭白衣师弟的踪迹所在?”

    司马豪应声笑道:“三位老人家,只根据灵机学理,在万里以外,凭空推断,我却不单获知了他们占卜所得,并还身临其境,自然容易两相对照,而有领悟。”

    卓轶伦人极聪明,从司马豪“身临其境”四字以上,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呀”了一声说道:“三哥,你竟认为我彭白衣贤弟,也去了‘天玄谷’、‘六残帮’么?”

    司马豪道:“贤弟难道不同意我的看法?”

    卓轶伦想了一想说道:“请三哥先说明是何所根据,而下判断。”

    司马豪道:“我最初的推断,是从‘人性’开始。”

    卓轶伦惊奇叫道:“这里面还有人性?”

    司马豪神采飞插地,含笑说道:“人性无不好奇,武林人物,尤其是年轻的武林英雄,更复如此!我要问贤弟,独孤智经营‘天玄谷’,创设‘六残帮’之举,业已从秘密阶段,进展到公开阶段,彭白衣若到‘湖北’附近,他会不会好奇性起地,走趟‘桐柏山’呢?”

    卓轶伦点头答道:“他可能会去。”

    司马豪微笑说道:“那场‘百残大会’,不单生面别开,极有趣味,也是一般对‘六残帮’感兴趣人物的进身阶梯,彭白衣若到‘桐柏山’,他会不会参加此会?”

    卓轶伦皱眉说道:“参加是会参加,但小弟当时对于与会群残,一一注目,却不曾发理我彭白衣师弟呢。”

    司马豪闻言之下,失笑说道:“贤弟既然不以本来的面目,难道彭白衣就不许和你一样心思,来了个易容变服?”

    卓轶伦“呀”了一声,会意说道:“三哥莫非怀疑我彭白衣师弟,就是那‘万古伤心’白不平么?”

    司马豪点头笑道:“虽然未必准是白不平,但我却把这位‘万古伤心’,列为第一可疑人物。”

    卓较伦对于司马豪这种说法,似乎不太同意地,皱眉说道:“彭白衣师弟,若是扮作‘万古伤心’白不平?我怎会认不出他?”

    司马豪道:“这有什么希奇?当时谁又会认得出‘天哑真人’抱残子,就是‘圣手仁心’卓轶伦呢?何况……何况……”

    卓轶伦见他欲语又停,遂接口问道:“何况什么?三哥怎不说将下去?”

    司马豪笑道:“何况‘万古伤心’白不平,若是彭白衣所扮,便是符合了一些其他推断。”

    卓轶伦不解其意,诧然问道:“三哥此话怎讲?”

    司马豪笑而不答,反向卓轶伦问道:“贤弟,那‘万古伤心’白不平,是否已被‘六残帮’加以吸收录用?”

    卓轶伦点头答道:“不单录用,根据白不平所表现的武力火候,以及其他情况,独孤智并会予以相当地位。”

    司马豪目中闪烁智慧光芒,微笑说道:“好!贤弟如今且回想一下,你恩师彭大侠从‘先天易数’中,所参卜出的‘明珠沉渊’,‘黄金埋土’兆象。”

    卓轶伦略一寻思,失声叫道:“三哥心思真妙,这件事儿,似乎有点道理,尤其与你所说的:‘明珠沉渊,照亮渊中黑暗,黄金埋土,加强土内光辉’之语,有所契合。”

    司马豪得意笑道:“我们再研究‘龙池相隐’刘济川六爻神卦的‘先遇白虎,后遇青龙’卦象,这卦象中,若是‘寻人’,当在深山大泽、龙潭虎穴之内!贤弟不妨试思,独孤智的‘天玄谷’,步步危机,寸寸险域,是否枪合‘龙潭虎穴’之喻?”

    卓轶伦如今已由惊转佩地,点头说道:“三哥越说越见精微,如今该分析我醉恩师的‘心光妙谛’了。”

    司马豪摇头说道:“我认为不必分析,业已足够,因你醉恩师的‘心光妙谛’之中,只是有关彭白衣的婚姻方面。”

    卓轶伦道:“我醉恩师的‘心光妙谛’,是怎样说法?”

    司马豪笑道:“贤弟也来明知故问我了,醉大师认为彭白衣的婚姻,是属于‘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正与刘济川‘六爻神卦’中的‘先败后合’之语,殊途同归,彼此一致。”

    卓轶伦盯了司马豪两眼,缓缓说道:“根据这种‘先败后合’,‘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的说法,则娟妹打算为罗香云、彭白衣两人撮合之事,不会有所成就。”

    司马豪想不到卓较伦会有这么一问,只好默然不语。

    卓轶伦继续说道:“彭白衣既与罗香云难谐好事,又会获得‘理想媳妇’,则我这位师弟,必在‘天玄谷’中,另有因缘遇合。”

    司马豪想点而未点头,依旧默然不语。

    卓轶伦从颜面上浮现出一种神秘笑容,向司马豪扬眉叫道:“三哥,你莫要不声不响,你快沉不住气了。”

    司马豪诧声问道:“贤弟何来此语?我为什么沉不住气?”

    卓轶伦道:“三哥仔细想想,在‘天玄谷’中,够资格被我醉恩师向我彭恩师道贺,称为‘理想媳妇’的红粉娇娃,除了‘无情姹女’罗香云外,便只有那位‘辣手神仙’东门芳了。”

    司马豪被卓轶伦加以提醒,不禁心神一震。

    卓轶伦苦笑叫道:“三哥,万一由于某种童外,真来了个‘错点鸳鸯’,怎不够你头痛呢?”

    司马豪尴尬得答不出话地,摇头说道:“这……这……这……”他刚才假设、分析、归纳、推理,好不口舌伶俐,议论风生!如今除了“这……这……”连声,竟根本讷然无语。

    卓轶伦见状,微笑叫道:“三哥不要伤脑筋了,事情还早得很呢!小弟只愿卜窒失灵,有意栽花花固发,无心插柳柳极荣,使你和东门芳,我彭白衣师弟和罗香云,侠女英雄,均成眷属,才是百世流芳的武林佳话。”

    司马豪移转话题问道:“贤弟,我们说了半天,到底是去‘云梦泽’?还是去‘桐柏山’?”

    卓轶伦道:“当然去‘桐柏山’,我深信三哥的适才推理,相当微妙,并相当准确,不仅要赶去参谒两位恩师禀报一切大事,更设法探探那‘万古伤心’白不平,究竟是否彭白衣所扮?警告他业已有人为他‘有意栽花’,切莫再自行,无心插柳’,把三哥的‘辣手神仙’抢跑了呢!”

    司马豪闻言,不禁俊脸微红,向卓轶伦瞪了一眼。

    他们风尘仆仆,由“云南”赶回“湖北”。

    “咆哮江颜”夏侯娟和“无情姹女”罗香云她们两人的运气,比他们两人稍好。

    她们途中闻得人言,“岳阳”附近的“洞庭”沿湖一带,近来惨案迭生,有不少孕妇,被人夜半剖腹,却取胎儿而去。

    夏侯娟闻悉此事,不禁柳眉倒剔,怒上心头地,向罗香云叫道:“云妹,这种惨无人道之事,定是黑道凶徒,采取‘紫河车’,配制邪淫药物,我们不能不管。”

    罗香云点头说道:“管是该管,但是否会耽误了娟姊的‘般若’参师大事?”

    夏侯娟满面神光,轩眉说道:“般若参师,虽是大事,但济救生灵,诛除这等万恶贼于之职,也不算小,何况我们只是略为绕路,也不会有太久耽搁。”

    罗香云身是女子,自然同情孕妇遭祸之事,遂点头同意,与夏侯娟一齐绕道“岳阳”。

    到了“岳阳”,免不得去那名闻宇内,有“天下第一楼”之称的“岳阳楼’头,一眺“洞庭”景色。

    名胜之处,题咏必多,这“岳阳楼”上,更有词藻纷呈,珠玑满目。

    夏侯娟抬眼四顾,忽然神情一怔,脸色大变。

    罗香云含笑问道:“娟姊怎么神色有异,你发现了什……”

    夏侯娟不等她再往下问,便接口说道:“我是在看壁上题咏。”

    说完,便自纤手微扬,指向正前方壁上的两行小字。

    罗香云目光一注,只见是以极为劲秀的“瘦金体”,写着:“眼底乾坤多煞气,望中吴楚有妖氛。”

    她边看边自点头说道:“这虽是信笔随兴而写的两句感慨之语,但一片悲天悯人的情怀,却已充分流露。”

    夏侯娟目中闪动着异样的神光,微笑说道:“云妹大概猜不出来,这副七字短联,是我恩师手笔。”

    罗香云大感意外,讶然叫道:“娟姊,你能认得那么准确?肯定是‘般若庵主’的慈悲笔迹?”

    夏侯娟颌首笑道:“当然,我自幼随侍恩师,文武两途,均蒙悉心薰陶,哪里还会认错了她老人家的手书字迹?”

    罗香云秀眉一挑,失声说道:“这两行字迹,墨泽甚新,决非陈年所留,倘若以此而论,悔大师老前辈的佛驾,竟已离开‘般若庵’,并到了湖南地面。”

    夏侯娟笑道:“云妹说得不错,我方才一见恩师手泽,便神色微变,又复四外打量,就是为了此故。”

    罗香云颇高兴地,娇笑说道:“娟姊,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我们‘洞庭’之行,有价值了,否则,征尘仆仆……”

    夏侯娟眉头微聚,接口说道:“我们虽因动了普念,反而少跑冤枉路儿,但我患师久绝世缘之下,怎会突如其然地,又入江朔了呢?”

    罗香云突然眼中一亮,娇笑叫道:“娟姊,你认为突如其然,我却认为并不怎么奇怪。”

    夏侯娟道:“云妹请讲,我要听听你这两点原因,是什么高明见解?”

    罗香云得意笑道:“第一点原因是为了师徒之情,寻常师徒,尚且情如骨肉,何况娟姊如此姿质,又是悔大师老前辈座下的惟一衣钵传人?双方分离一久,悔大师老前辈必然惦念爱徒,不知娟姊在险恶江湖,有无灾厄挫折,终于放心不下,出山相寻,娟姊认为我这种想法,有可能么?”

    夏侯娟一双妙目以内,隐现泪光,点头叹道:“师恩无微不至,深厚罔极,云妹所猜测的,真有相当成份的可能性呢。”

    罗香云见夏侯娟同意自己见解,越发高兴地,嫣然笑道:“第二点原因是为了武林之义,娟姊试从梅大师老前辈,右壁上留题的‘眼底乾坤多煞气,望中吴楚有妖氛’二语,仔细参悟,好似你师傅业已知晓独孤智组创‘六残帮’,在‘天玄谷’中,兴风作浪,莽莽武林,将有浩劫。”

    夏侯娟仔细捉摸一下,瞿然说道:“云妹说得有理,‘望中吴楚有妖氛’,不是恰好合于‘桐柏山’的‘六残帮’么?”

    罗香云笑道:“好!如今我再请娟姊看看这副对联。”

    说完,又复指向柱上。

    夏侯娟看去,只见上联是:“浩气郁重湖,问巨浪狂风,何事不平于世界?”

    下联是:“生灵经大劫,每登楼醉酒,怕人窃笑是神仙。”

    夏侯娟看毕,向罗香云问道:“云妹,你要我看此对联则甚?”

    罗香云笑声答道:“武林浩劫将临,具大智慧,大慈悲者,不肯再遁迹学仙,而要入世度厄,于是悔大师老前辈的佛驾,遂离了‘般若庵’,在这‘岳阳楼’上,偶留鸿爪,娟姊同意我这么说么?”

    夏侯娟嫣然笑道:“云妹慧舌灵心,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当然既极同意,又极佩服。”

    罗香云失笑说道:“我这只是愚者千虐,必有一得,‘佩服’二字,万不敢当,但我们既知悔大师老前辈的佛驾,已现‘三湘’,大可就在洞庭一带,徜徉风物,或有所遇?并就便探查那盗取‘紫河车’,惨杀孕妇的万恶凶徒,为世除害。”

    夏侯娟连连点头,赞同笑道:“一切均依云妹,我们且下楼买舟,先游‘洞庭’……”

    话方至此,忽从“岳阳楼”下,走上一个人来。

    这人年约在三十六七,身穿一袭黄色儒衫,白净脸皮,貌相尚算英挺,但双眉太浓,目光之中也隐隐蕴有一种狠毒意外。

    夏侯娟略一打量,便知道这黄衣儒生,是个凶邪人物,不禁多看几眼。

    她多看人家几眼,那位黄衣儒生,自从上得楼来,也在对夏侯娟、罗香云两人,一再打量。

    他这一再打量,当然更有理由,因为“咆哮红颜’和“无情姹女”,全具天人颜色,绝代容光,慢说男人们,就是女人们也谁不一再注目,喷喷谤妒。

    于是.这黄衣儒生的眼睛中,添了一些东西.是在狠毒意味以外,更流露淫邪意味。

    罗香云秀眉微挑,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夏侯娟悄悄说道:“娟姊,那穿黄衣的儒生,分明身怀武功,目光又淫邪不正,莫非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东西么?”

    夏侯娟虽称“咆哮红颜”,在情智方面,自比“无情姹女”罗香云来得暴躁刚烈得多,她因早就厌恶那黄衣书生,逐低声答道:“这厮一副贼忒嘻嘻模样,便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东西,也必然是个下流东西,云妹请看,我要给他苦头吃了。”

    罗香云不等夏侯娟有所动作,忙自暗施眼色,加以阻拦地,悄悄说道:“娟姊,这厮是不是那作恶害人,盗取‘紫河车’的恶徒,尚自难定,若是让他吃了苦头,尝了厉害,他哪里还敢再露出马脚?”

    夏侯娟觉得罗香云所说有理,遂中止要使那黄衣儒生出乖露丑之举。

    罗香云继续低声笑道:“何况这‘岳阳楼’头,是登临搅胜之地,游客大多,双方若是动起手来,岂非惊世骇俗?”

    夏侯娟微颔螓首说道:“云妹说得虽对,但我气他不过,亟想予以整治,却……”

    罗香云笑道:“娟姊想整他一顿,出出恶气,却是极为容易,这厮目光灼灼,死盯在我们身上,那副形相,越来越觉下流,只消把他引往‘洞庭湖’上,便可随意摆布的了!”

    夏侯娟嘴角微掀,突然把语音放高地向罗香云娇笑说道:“这‘洞庭湖’风光绝美,我们下楼去,雇只船儿,畅游几日如何?”

    罗香云知道夏侯娟是在抛丝施饵,诱鱼上钩,逐一旁暗敲边鼓,嫣然笑道:“畅游‘洞庭湖’,自然是赏心乐事,只可惜我们是异乡人,对于湖上风物,不太热悉,倘若有个风雅之士,作为导游,就更妙不过了。”

    她们一面说话,一面便婷婷袅袅,走下“岳阳楼”去。

    这位“咆哮红颜”因存心戏要那黄衣儒生,遂收拾起“咆哮”威风,装点出绝代风韵,一路间和罗香云宛如仙子凌波,飘飘缓步,不知引得多少路人,注目惊羡。

    那黄衣儒生委实对这两朵带刺玫瑰,越看越爱,忍不住地,抢前两步,含笑搭讪说道:“两位姑娘,是否有兴游湖,并要找个导游人么?”

    夏侯娟瞟他一眼,插眉问道:“尊驾是姓毛么?”

    黄衣儒生怔了一怔,摇头答道:“在下姓韦,单名一个枫字,不是姓毛。”

    夏侯娟嘴角微撇,哂然问道:“尊驾既然不姓毛,因何自荐?”

    韦枫“哦”了一声,微笑说道:“在下因在‘岳阳楼’头,偶然听得两位姑娘,有兴买舟泛掉,畅游‘洞庭’,遂动了效劳之心和护花之念。”罗香云秀眉双扬,含笑问道:“韦相公这‘护花’二字……”

    “无情姹女”偏擅娇情,这一声,娇滴滴、软绵绵的韦相公,几乎把韦枫叫得遍体皆酥,神魂飘荡。他不等罗香云往下再问,便即接口答道:“因为这‘洞庭’左近,日来出现歹徒,专门欺悔妇弱……”

    夏侯娟冷笑一声,截断了韦枫的话头,扬眉说道:“歹徒欺负旁韵妇弱则可,若是欺到我姊妹的头上,却要倒霉,因为我们……”

    韦枫点了点头,冷笑说道:“在下早就看出两位姑娘,练过武功,并还火候不弱,但那歹徒来头太大,功力太高,恐怕……”

    罗香云听到此处,装出一副骄傲神色,从鼻中冷哼一声说道:“他有什么来头,你说说看。”

    韦枫笑道:“那歹徒是‘三手魔师’高松泉的得意弟子。”

    这句话儿,夏侯娟、罗香云全都听得暗吃一惊,知道“海外三魔”,已入中原,否则“三手魔师”高松泉的弟子,怎会在此出现?

    但夏侯娟虽自惊在心头,表面上却丝毫不霹形色,反而装得一无所悉地,哂然冷笑说道:“那‘三手魔师’高松泉,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来未听人说过,当世武林中的第一流好手,首推‘三奇二帝,一绝六残’……”

    韦枫摇手笑道:“姑娘所说的:‘三奇二帝,一绝六残’,只是一般世俗眼中的绝顶高手,根本不足与‘海外三魔’,相提并论。”

    夏侯娟不得不装腔到底,扬眉问道:“你方才不是说的‘三手魔师’高松泉么?怎又出了什么‘海外三魔’?”

    韦枫微笑答道:“所谓‘海外三魔’,便是‘三手魔师’高松泉、‘绿发魔君’毛陵和‘双心魔后’文雪玉!”

    夏侯娟心头雪亮,知道这自称“韦枫”的黄衣儒生,定然就是‘三手魔师’高松泉之徒,也就是在这“洞庭”一带,盗取“紫河车”,伤害孕妇的万恶凶人。

    她心中明白,表面上佯作不知实情地,摇头说道:“我不相信这‘海外三魔’会比‘三奇二帝,一绝六残’还要厉害!”

    韦枫说道:“姑娘要不相信,除了‘海外三魔’之外,武林中最多只能选出三人,和他们略相颉颃面已!”

    罗香云插口问道:“这三人是谁?”

    韦枫答道:“是‘紫拂羽士’东门柳、‘金剪醉仙’罗大狂和‘般若庵主’‘百忍神尼’悔大师。”

    罗香云摇头笑道:“这三位武林前辈,似已进参上乘功果,不太在江湖间走动的了。”

    韦枫点头笑道:“姑娘说得不错,故而那歹徒既是‘三手魔师’高校泉的得意弟子,在中原武林,已少敌手,两位姑娘容光太美,极易引起歹徒邪念,确实需人‘护花’的呢!”

    夏侯娟目注韦枫,缓缓问道:“韦朋友既把歹徒说得那等厉害,你又有什么力量,来保护我们?”

    这句话儿,出人意料,倒把韦枫问得怔住。

    夏侯娟见对方无话可答,遂把嘴角微撇,从脸上流露出不屑神色。

    韦枫双颊微红,急忙笑道:“两位姑娘放心,在下颇有自信……”

    罗香云接口娇笑说道:“你有自信不行,要叫我们相信,才有用呢。”

    韦枫双眉一挑,暗聚功力,转瞬间,人矮三寸。

    这‘矮了三寸’之举,并非施展“缩骨神功”,而是韦枫双足,突然陷入土内,陷土三寸,本不为奇,但韦枫是以玄功施力,毫无任何动作,遂显得相当不易。

    夏侯娟抚掌赞道:“韦朋友真好功夫,但不知你属于当世武林的哪一门派?”

    这一问,又把韦枫问得瞠目难答。

    夏侯娟不愧号称“咆哮红颜”,双眉一剔,立即玉面凝霜,冷笑说道:“司马老说得好:‘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韦朋友虽具罕世力,却连个宗派门户都不敢报出……”

    话方至此,韦枫已听不下去地,摇手叫道:“姑娘错会意了,在下并非不敢报出宗派,只是避免以师门威誉,骄世面已!”

    夏侯娟点了点头,嫣然笑道:“常言道:‘满瓶不动半瓶摇’,照此看来,韦朋友定是名师弟子!”

    韦枫无可奈何,只好点头答道:‘我是‘金剪醉仙’罗大狂的衣钵传人……”

    罗香云几乎忍不住耍笑,银牙微咬正唇,向夏侯娟投过一瞥!

    夏侯娟却绷着脸儿,一本正经地,摇手叫道:“够了!够了!只要你是‘金剪醉仙’罗大狂的弟子,便足有资格,在这‘洞庭湖’上,扮演‘护花人’了!”

    韦枫大喜说道:“两位姑娘真愿意把我当做‘护花人’么?”

    夏侯娟笑道:“我们不单把你当做‘护花人’,并想把你当做‘东道主’呢!”

    韦枫听得眉飞色舞,连连点头说道:“应该!应该!两位姑娘请稍候片刻,我去雇条大船,并命船家多准备些精美酒菜,才好游遍‘洞庭’景色。”

    夏侯娟点头一笑,韦枫便走向湖边,选择船只,命船家准备一切酒菜等物。

    夏侯娟见韦枫走去,便向罗香云笑道:“云妹,恭喜你了!”

    罗香云愕然问道:“喜从何来?”

    夏侯娟道:“你伯父‘金剪醉仙’罗老前辈有了衣钵传人,云妹有了师兄,怎可不贺?”

    罗香云失笑说道:“这东西满口谎言,太以可恶,娟姊打算怎样收拾他呢?”

    夏侯娟笑道:“现在别忙,等到了‘洞庭湖’心,四外烟波万顷,那厮逃无可逃之际,岂不由我们尽情摆布?”

    罗香云悄悄说道:“那厮是‘海外三魔’门下,适才所表现的一手‘千斤化石’玄功,也颇不弱,娟姊莫要过分骄敌才好!”

    夏侯娟点头笑道:“云妹放心,对付高松泉、毛睫、文雪玉等‘海外三魔’,我们或许差些火候。但若对韦枫等凶徒,却可套用他适才的一句话儿:‘颇有自信’。”

    罗香云想了一想,又复问道:“韦枫尚未问起我们的姓名来历,少时倘若问起,却是怎样答覆?”

    夏侯娟毫不考虑地,含笑答道:“来历可以来个随口胡扯,姓名则现成!”

    罗香云恍然说道:“娟姊莫非仍用‘无情姹女’云香罗,和‘残心秀士’曹冷血?”

    夏侯娟点头说道:“云香罗与曹冷血是现成姓名,‘无情姹女’外号,也可以用,但‘残心秀士’四字之中,却最少要改掉‘秀士’二字!”

    罗香云眼珠微转,娇笑说道:“娟姊,我来替你更改好么?”

    夏侯娟扬眉笑道:“当然可以,云妹只不要把我叫做‘残心妖姬’就好!”

    罗香云“哎呀”一声,秀眉双蹙地,目注夏侯娟,苦笑叫道:“娟姊,你怎么能未卜先知?竟猜得这样准确地,知道我要把‘残心秀士’,改成‘残心妖姬’了呢?”

    夏侯娟失笑说道:“我有这种感觉,知道你既然自告奋勇,便决不会有甚好听字眼送我。”

    罗香云眨着一双大眼,苦笑说道:“算你厉害,你既已先加拒绝,我只好另外……”

    夏侯娟摇手笑道:“算了!算了!既承相赠,便却之不恭,领受下来,暂时在‘洞庭湖”上,作次‘残心妖姬’也无大碍。”

    罗香云嫣然笑道:“娟姊想通就好,这本来就是客串性质……”

    话方至此.韦枫已然走来,老远便笑声叫道:“船已雇好,两位姑娘请移莲步,由韦枫担任‘护花’之责,畅游‘洞庭’。”

    夏侯娟刚刚接受了‘残心妖姬’赠号,立即拿出些‘残心妖姬’姿态,向韦枫瞟了一眼,媚笑叫道:“韦兄,你够殷勤,够慷慨,也够英雄,倒真是位标准护花人呢!”

    一声“韦兄”,一瞥眼风,以及语气中嘉许意味,不单把韦枫弄得有点魂飘魄荡,骨软筋酥,也使罗香云听得相当佩服,暗想:这位“咆哮红颜”夏侯娟姊姊,倒真装龙像龙,装虎像虎!

    韦枫走到近前,抱拳笑道:“在下忝为东道主,兼做护花人,但却尚未请教两位姑娘的芳名上姓?”

    罗香云笑道:“我叫云香罗!我这位姊姊叫曹冷血!”

    “云香罗”三字,平淡无奇,但“曹冷直”三字、却把韦枫听得一愕!

    夏侯娟哂然失笑道:“韦兄,你惊奇什么?是觉我这‘曹冷血’三字,不太好听,还是太以可怕呢?”

    韦枫慌忙摇头笑道:“不是!不是!我是觉得曹姑娘的芳名,起得极妙,‘冷血’二字,可谓脱尽‘绮罗芗泽’之气。”

    夏侯娟秋波微送,嫣然笑道:“韦兄辩才无碍,并颇善颂善祷,你的武林美号,叫做什么?”

    韦枫不敢再复迟疑,只好应声答道:“在下曾有‘玉面飞狼’之称!”

    夏侯娟道:“玉面二字,乃是写实,但‘飞狼’二字,却似欠妥?因豺狼之性,又狠又毒,韦兄则和蔼可亲,哪里像只狼?简直像只羊呢!”

    韦枫笑道:“多谢曹姑娘夸奖,但不知曹姑娘与云姑娘,有何美号?’

    夏侯娟风情万种地,插眉娇笑说道:“我姊妹所有的,不是美号,而是恶号。”

    韦枫诧然问道:“曹姑娘此话怎讲?”

    夏侯娟手指罗香云道:“我这位云妹的外号,是叫‘无情姹女’!……”

    韦枫接口笑道:“道是无情却有情,这‘无情姹女’之号,怎能算‘恶’?”

    夏侯娟笑道:“就算云妹的‘无情姹女’不恶,但我的‘残心妖姬’四字,总够难听了吧!”

    韦枫目光一闪,急急问道:“曹姑娘,你……你说什么?你叫做‘残心妖姬’?”

    夏侯娟微颔螓首,含笑说道:“不错,是否这四个字儿,把韦兄吓坏,或倒尽胃口,不敢再作什么‘东道主’和‘护花人’了?”

    韦枫摇头答道:“曹姑娘错会意了,我是惊奇于世间竟有这等巧事?”

    夏侯娟莫名其妙,瞠目问道:“什么巧事?韦兄快请相告!”

    韦枫向夏侯娟看了两眼,含笑说道:“我有位师妹宇文霜,也叫‘残心妖姬’。”

    罗香云“哦”了一声.在旁插口问道:“这‘残心妖姬’宇文霜,是韦兄的师妹么?我怎似未曾听说‘金剪醉仙’罗大狂,收录过女弟子呢?”

    韦枫被人抓住语病,赶紧饰词弥补地,向罗香云含笑道:“宇文师妹是新近才拜在我师傅门下,故而尚未为外界知晓!”

    罗香云失笑说道:“这就是了,我还以为宇文霜是你师母所收弟子!”

    她这两句话儿,说得相当捉狭,因为“金剪醉仙”罗大狂的老伴儿,早就溘然长逝!

    韦枫哪知所以?反而藉机答道:“我师母曾亲对宇文师妹,加以薰陶,成就她不少绝艺!”

    夏侯娟心中暗笑,一面走上韦枫所雇游船,一面微笑说道:“我这‘残心妖姬’外号,既与令师妹宇文霜相同,要不要改换改换?”

    韦枫摇头笑道:“这倒不必,两人外号,不约而同,反倒足为武林佳话。”

    他们边自谈笑,边自上了游船,即命船家解缆起锚,向“洞庭湖”心,缓缓驶去。

    夏侯娟心中忽动,目注韦枫问道:“韦兄,你师妹‘残心妖姬”宇文霜,是否也在这‘洞庭’左近?”

    韦枫点头笑道;“正是,曹姑娘问此则甚?”

    夏侯娟心想宇文霜既也在此,则盗取“紫河车”之举,或许是那“残心妖姬”所为,也说不定?

    想至此处,含笑答道:“我与她既有同号之雅,自然想见上一见!”

    韦枫笑道:“这事不难,我那位号称‘残心妖姬’的宇文霜师妹,最爱游湖,少时或可在湖上相会。”

    罗香云笑声问道:“令师妹的功力修为,比起韦兄如何?”

    韦枫双眉微挑,应声道:“我这位宇文霜师妹,天纵奇材,姿禀极好,在一般师兄弟姊妹中,向称秀出群伦,比我高明多多!”

    夏侯娟听他话说得漏洞百出,遂含笑说道:“这倒极为奇怪!”

    韦枫目注夏侯娟道:“曹姑娘奇怪什么?”

    夏侯娟声调略扬问道:“根据韦兄所说的‘一般兄弟姊妹’之语听来,仿佛与你同门之人,颇不在少?”

    韦枫不曾听出夏侯娟话中所含讥刺意味,点了点头,微笑答道:“虽然不少,但也不太多,是五男二女,共有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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