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小津的喜不禁声。「相岛前辈来了。」
我抢过他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找到了穿过松林从堤坝上下来的相岛前辈。在河滩上等待的新生们欢呼起来了。
相岛前辈是君临电影协会「禊」的城崎前辈的左右手,对我们非常刻薄。对别人制作的电影有不满提出的话还可以原谅,但是却耍手段作假放映安排,使得我们的无法参加放映会。为了借编辑器材忍受了差不多是跪地磕头的耻辱。不可饶恕。他多么地受欢迎,而为什么我们非要在对岸忍受着这样的状况不可。今天一定要打下正义铁锤,驱散多年的积恨。在从天而降的火花下乱窜,从心底里悔恨自己的错误,在岸边抽泣着跟螃蟹玩耍吧。
我像饿极了的野兽一样喘着气息,拿起身边的烟花。小津按住我的手。
「不行,城崎前辈还没来。」
「不管了。就算只有相岛前辈也要出了这口怨气。」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城崎前辈才是主菜。」
争吵持续了一会。
即使是动机不纯,小津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即使是一味地攻击作为幕后的相岛前辈,也不过是徒劳。我把拔出来的太刀收回到刀鞘里。
然而,等了很久,城崎前辈也没有来。晚风嗖嗖地吹来,我们从心底里难受起来。对岸敌阵已经开始喝酒,不时响起朗朗的笑声。而反观这里出町桥的黑暗角落里两个一直蹲着的男人,遛狗的慢跑路过的人都投以可疑的视线。
以贺茂河为界,这明暗区别分明的状况,更加是给我火上浇油。假如身边是个黑发少女的话,在这阴暗处靠在一起,我也不是不能忍受。不过,现在身边可是小津啊。对岸的新生欢迎联欢会在欢声笑语中进行着,而为什么跟我一起窝在这里的是一个男人,还一脸大正时代放高利贷的不吉利表情。难道这真是的我的错吗。我想,至少要是个志同道合的人啊,最好就是一个黑发少女。
「真是同人不同命呢。」小津说。
「啰嗦。」
「啊啊,那边好像很快活的样子。」
「你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算了,别做这种无谓的事情,到那边去吧。很想跟新生们一起喝酒。」
「叛徒!」
「反正也没有约定好什么的。」
「就在刚才,是谁说的身心都奉献给我的?」
「那么久远的事情已经忘记了。」
「你丫的!」
「别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
「喂,别靠过来。」
「人家很寂寞啊,那边的晚风有很冷。」
「你这耐不住寂寞的家伙。」
「嘎!」
终于,在桥下如此模仿着不明意义的男女私语也让我们感觉到了空虚,而恰恰是这空虚感让我们的忍耐达到极限了。虽然还看不到城崎前辈,但也没办法了。稍后就涂上节肢动物尸体的蛋糕送过去孝敬孝敬一下他吧。今晚就杀杀这里些人的威风就满足了。
我们抱着烟花,在黄昏下走向河滩。小津一直走到河里,用拿来的水桶去打水。
○
烟花,那是应该向着夜空发射的。绝对不能两手握着向着人发射,更不能为了爆击河对岸那写参加其乐融融的新生欢迎会的人们而使用。这是非常危险的。请一定不要做出这样的行为。
虽然是奇袭,但是突然跑出来攻击对方有违我的作风。像傻瓜一向对面的人们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以吸引他们的目光。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让他们明白。我嗖地站起来。
一眼就看到坐在堤坝边上喝着麦酒的明石同学。她做了个「あ」「ほ」(白痴)的嘴型,发出了这个准确又尖锐的评价后,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向着松林避难去了。
还在堤坝下面铺罩布的其他人还没搞清楚状况。既然明石同学已经避难去,那就没有什么顾虑了。我马上命令手下的小津开始炮击。
一阵烟花攻势后,虽然想蔑视一下对岸那些人「嘎嘎」乱叫夺路逃奔的英姿,但是暴跳如雷的同级男生为了在低年级面前表现,不顾湿身趟水过河来。我们慌了。
「喂,快逃。」
我说。
「等等,等等。还没放完呢。」
「快点,快点。」
「还有几炮没放。」
「别管了。」
当我们想从出町桥逃出去的时候,堤坝上面有人影跑下来,气势汹汹地向着我们冲来。「你们这两个家伙!」,只听他们用野蛮的声音叫道。
「哇,城崎现在才出现。」小津叫道。
「时机真是太差了。」
小津惨叫一声,从我的身旁穿过,扭头就跑。在夕阳下向着贺茂大桥狂奔的小津实在是很快,一边逃一边叫着「对不起对不起」,哪里还有半分的自尊。
我差一点就被城崎前辈抓到后颈了,像豹子一样优美地挣脱他后,向着贺茂大桥的方向追着小津去。
城崎前辈站在河滩上说教起来。凭什么你对我说教啊,在说那种话之前请先抚心自问吧。我实在是非常的愤怒,稍稍向后瞥了一眼。他们人数众多,我人丁单薄,就算我再怎么有理,也会败于多数派的蛮横之下。我可一点都不想忍受这样的耻辱。所以,这不是逃亡,是战略性的撤退。
而小津已经跑到贺茂大桥边,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这家伙脚底抹油的本领真不是盖的。正当我想着跑到那里就没事了的时候,背上被什么发热的东西击中,我呻吟了下。
背后传来欢呼的声音。
看来是他们在追击我的时候,发射了烟花来报复。过去两年间自己的所作所为,如走马灯般地在大脑里流转起来。
进入大学以来的两年,我不断地进行着无意义的斗争。背着「恋爱的妨碍者」的称号,我不以为耻也不以为荣,尽管摆出坚定骄傲的战斗之态,也不禁潸然泪下。这是一条没有得到赞赏也不会得到赞赏的荆棘之路。
入学之初还有一定存量在我大脑里的暖系蔷薇色已经褪去,突变为青紫色的过程就不多说了,也没那么多可说的,这些无意义的事情说出来,徒令读者们产生空虚的共鸣。一年级的夏天,那把叫做「现实」的利刃一闪间,我那可笑而短暂的蔷薇色的梦就如大学校园的露水一样随之消失了。
从此之后,我冷眼直视现实,决心要给那些沉醉于轻佻浮夸的美梦里的人们给以铁锤的制裁。实际上,就是阻挡在别人的恋爱之路上。
劝说东边堕入爱河的少女「放弃那个变态吧」,打击西边那个妄想中的男生「别做无用的事情了」,南边稍微冒出点恋爱火花的话就马上泼水浇熄,不断在北边散布恋爱无用论。因此我被贴上了「不解风情男」的标签。然而那只不过是误解。我比任何人都要能察言观色,心怀恶意要破坏所有的一切。
而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怪人,对我的战斗很有感兴趣,对我煽风点火,以散播社团内的纠纷火种为无上的乐趣。那个人就是小津。他有着自己的情报网,所有无耻的谣言一个都不会错过。他往我的身上泼油,像一个巧匠一样在我身边散播各种真假不明的情报,在周围点起火头。经常在社团内制造出迎合他的嗜好的环境,让那来自修罗场的不和谐音回响其中。此人简直是恶魔的化身,是全人类的耻辱。绝对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电影协会「禊」没有悠长的历史,但是全部年级的会员加起来平常也有三十人左右。敌人的数量多起来了。也有人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而退出。还曾被这些退出的人埋伏,差点被沉到琵琶湖的排水渠去,以致一时半刻不能回宿舍去,只能到一个出去旅游的熟人的宿舍躲避风头。也曾经说话太过直接,在近卫通路上把同级的女生弄哭了。
然而我没有失败,而且不能失败。
不必说,那时候失败的人们,不管是我还是大家,都会得到幸福。而小津即使得不到幸福也无所谓。
○
我最为着急的,是电影协会「禊」其体制。
「禊」是在城崎前辈的独裁下展开活动的,在他的指导下,建立起了大家在乐融融的气氛下制作电影的体制。当初,我不得已地作为令旗在他手下工作,不久就对现行的制度产生不满。但是,轻率地离开也只是认输了而已,我咽不下这口气。后来,我开始独自制作电影,升起来反抗城崎前辈他们的狼烟。理所当然地,没有一个人响应我。无可奈何地跟小津两人拍档制作电影。
第一个作品一部充满暴力的电影,其中描述的是两个继承了从太平洋战争前就存在的历史悠久的恶作剧战斗的男人,他们竭尽了智力和体力来粉碎对方的自尊。小津以能面(能乐用的面具)般一成不变的表情,加上我那精力过剩的演技,毫不容情地为电影添加了一场场的恶作剧,尽管这样会降低电影的评价。而在最后一幕,把全身染成粉红色的小津与剃了半个光头的我在贺茂大桥的激战还是有看一眼的价值的。不过也也被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只有明石同学在放映会上笑了。
第二个作品,选材自莎翁的「李尔王」,描写一个在三个女性之间摇摆不定的男子的心情。而一个女性演员都没有的这个根本问题先放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地,连李尔王都不存在了。而且由于对男性摇摆不定的心情刻画的过于细腻,遭到了女性观众的谩骂风暴,很荣幸地被授予了Bestof变态的称号。只有明石同学在放映会上笑了。
第三个作品,是一部求生电影,描写的是一个为了脱离无限延伸的四叠半空间,而进行着没有尽头的旅行的男人。「这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的设定」「而且这也不是求生题材」观众留下这样的话就结束了。只有明石同学给予我们有意义的意见。
与小津一起制作电影的时间越长,社团里的成员对待我们就像是篝火一样,越是疏远我们,城崎前辈的目光则如结了冰似地变得越来越冷淡。最后,我们就像是路边的小石头一样开始被前辈无视。
奇怪的是,我们越是努力,前辈的声誉就越是高升,这实在是始料不及。现在想来,其实是我们提高了前辈的声誉,也就是被当成是杠杆的支点。不过,这些话也只是马后炮而已。
我真是太憨直了。
○
为了庆祝从鸭川战略性地撤退成功,我们走上街头。
在寒冷的晚风中骑着自行车奔驰,不禁觉得有些孤寂。停好了自行车,我们一直绷着脸在河畔的路上走着。闪烁的街灯照耀着逐渐黑暗下去的深蓝色的天空。小津突然向三条大桥的方向折去,进入了那间堵在西面的刷帚店。而我则在昏暗的屋檐下等着。
不久他带着一脸失望的表情出来了。
「什么事?去买刷帚了吗?」
「不是,我要搜寻贡奉给樋口师父的东西。我想要一个无论什么污秽都能扫落的超高级的梦幻椭圆刷子。」
「这样的东西会存在吗?」
「传说是存在的……但是被店家的人嘲笑了。只能找其他东西献给师父了。」
「你别为了这些白痴行为费劲精神了。」
「师父他想得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很不容易的。山椒干和出町嫩叶制作的豆饼这些我能自己做的还好,还有古董地球仪、旧书市场的鲤鱼旗,甚至乎海马和大王乌贼都想要。要是拿着拙劣的东西去拜访惹怒了他就会被逐出师门的,真是连喘口气的空闲都没有。」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奇怪地是小津一脸很愉快的神情。
于是,我们慢悠悠地向着木屋町走去了。
那个确实应该是战略性的撤退,但是却生出了这是否失败了的怀疑,让我很扫兴。小津一脸「只要好玩就行了」的表情,但是我的思想没有他那么肤浅。再说,今天晚上的鸭川三角洲奇袭战的目的,是要让恨之入骨的前辈和同辈们正视我们的存在。冷静地回想起刚才的战斗,他们似乎反而觉得有点意思,但我们的战斗并非是宴席的余兴节目。即使这场战斗有点余兴节目的样子,也是包含着比叡山还高的节气。
「叽嘻嘻」
小津走着走着,突然笑起来了。
「虽然城崎前辈子后辈面前表现得一副伟大的样子,然而他的私情却堪虞。」
「是吗?」
我问道。小津则一脸了不起的样子。
「虽然一直在上博士课程,但是只顾着拍电影没有学习,连一个实验都做不好。父母寄过来的生活费减少了,他却还跟打工的店长吵架。从相岛前辈那里抢过来的女孩子,也在上个月分手了。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但实际是却什么都算不上。」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消息的?」
在街灯的照耀下,小津的表情就跟妖怪滑瓢一模一样。
「可别小看了我的情报收集能力啊。对于你的了解,我可是比你的恋人知道的还多。」
「我可没有恋人。」
「我是说假如。」
小津的表情令人费解。「其实,相岛前辈才是真正的坏人。」
「是吗?」
听到我的话,小津露出了坏坏地笑容。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个人的底细。」
「告诉我吧。」
「不能说不能说。实在是太恐怖了不能说。」
眼前这流淌着的高濑川,其深度就跟过去城崎前辈像着了魔般量产的肤浅自作电影一样。看着被街灯照着的粼粼波光,我不禁恼火起来了。
电影爱好会「禊」这个如庭院版的狭小世界里,城崎前辈集于一身的尊敬,也不过是极小的魅力而已。如今,受到新生们,特别是女生的尊敬,忘记必须正视的现实,大概就像猫闻到木天蓼一样忘乎所以。抛出空洞的电影论,极力保持绅士风度,却只对Rx房有兴趣。眼里除了女性的Rx房什么都看不到。就这样沉迷于对Rx房的幻想不能自拔而葬送人生吧。
「喂喂,你的目光很呆滞。」
得到小津的提醒,我总算释怀了。
此时,街上一位与我们擦身而过的女性,向着我们这边微笑。这位女性有着一对精神凛凛的眉毛。我沉着接收投过来的目光,报以明治百年的男人相符的笑容。于是,这位女性向这边走过来了。本以为是向我搭话的,不想却是对着小津响起了声音。
「咦,晚上好。」
打过招呼后,用有点调戏的口吻说道「在这里做什么呢?」。「有点俗事。」小津说。
我稍微站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并不打算偷听他们的对话。而且总觉得气氛有点香艳,就更不想听了。周围熙熙攘攘的听不到他们的说话,从远处看过去,那位女性正竖起手指塞到小津的嘴里,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但我并不妒忌。
如看热闹般眺望着他们俩并不符合我的性格,我把目光投向了木屋町大街上的一排店铺。
○
在酒吧和风俗店之间,有间建在夹缝中的阴暗民居。
在屋檐下面放了张铺着白布的木桌,一位老婆婆坐在桌子前面。她是一个占卜师。桌子的边缘挂着一些日本白纸,上面罗列着意义不明的汉字。一盏像是小小的行灯的东西散发着橙色的光辉,照亮了她的容颜,充满着怪异恐怖的气氛。这是一个舔着舌头伺机吞噬路人灵魂的妖怪。一旦请她来占卜后,这个奇怪的老太婆的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你,该做的事情做不好,等待的人不守约,丢了东西找不会来,擅长的科目也会拿不到学分,即将提交的论文自燃掉,掉到琵琶湖的水渠去,在四条通上钩被推销员骗等等。在我天马行空地施展妄想的时候,那边的人似乎也终于注意到我在凝视这那边。在黄昏的深处闪烁着的目光看着我。我捕捉到了她所散发出的妖气。这不明底细的妖气是有一定程度的可信性的,我从理论方面思考着。能不顾忌地散发如此妖气的人物,她的占卜肯定非常灵验。
虽然在这世上存在四分之一个世纪了,但是几乎没有谦虚地听取过别人的意见。正因为如此,难道就没有敢于选择无法通行的荆棘之路的可能性吗。要是能及早认清自己的判断力,我的大学生活大概会是另一幅光景。大概不会参加电影爱好会「禊」这个扭曲的社团,不会与小津这个本性已经扭曲的像迷宫一样的人相遇,也不会被打上「恋爱妨碍者」的烙印。在良师好友的关怀下,把我横溢的才能尽情地发挥出来,美丽地黑发少女也水到渠成地陪伴在我身边,前途一片光明,更有可能得到那梦幻至宝「蔷薇色富有意义的CampusLive」。像我这般的人才,即使有那样的际遇,也丝毫不会有违和感。
对了。
现在还不迟。只要尽可能快地听取客观的意见,应该还能脱离现状开启别样人生。
我被老太婆妖气吸引着踏出了脚步。
「同学,是要问什么吧?」
老太婆像嘴里含着棉花的样子一张一合的说着话,那种腔调让人更加确信她的价值了。
「是的。该怎么说呢。」
我一时语塞,老太婆笑了笑。
「从你现在的表情看来,我明白你心里非常地焦虑,对现状非常不满。看来你是因为自己的才能没有发挥出来,而现今的环境并不适合你。」
「是,正是,正是如此。」
「请让我看看吧。」
老太婆抓过我两只手,一边点着头一边仔细察看。
「你做事非常认真,也很有才能。」
对于老太婆的慧眼,我差点就要脱帽致敬了。就如雄鹰隐爪的谚语那样,我一直谦虚谨慎,把自己的智慧和才能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这数年间甚至连自己都要忘却了。而这个刚会面不到五分钟的人就一眼看穿,果然不简单。
「总之,重要的是不要错失良机。所谓良机,就是好机会的意思。明白吗?
但是,良机不容易把握。有的时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良机实际上却是,有的以为正是良机而事后细想完全不是那回事。但是,你必须把握住这个良机并做出行动。你是长寿的人,迟早能抓住这个良机的。」
真是与这股妖气十分相称的金石良言。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现在就要抓住这个良机。能否再具体地指教一下?」
见我不肯罢休,老太婆稍稍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右边脸发痒,看来是在微笑。
「具体的东西实在不便明言。假如我透露了天机,那就不再是能改变命运的良机,如此实在愧对于你。命运是无时无刻都在变动的。」
「但是,这样的太过于暧昧,让人无所适从。」
我歪着头,老太婆「呼——」地喷出鼻息来。
「好吧。太遥远的事情先不提,就提点一下你最近几天的事情吧。」
我把耳朵竖得比小飞象的都要大。
「Colosseo」
老太婆突然嘀咕了一声。
「Colosseo?那究竟是什么?」
「Colosseo是良机的标志。当良机到达你身边时,同时也伴随着Colosseo」
老太婆说道。
「那么,是不是让我去罗马?」
我再问,老太婆也只是微笑不语。
「你可不要放过这个良机。良机到来时,千万不能漫不经心。毅然地以完全不同于现今的做法牢牢地抓住它吧。这样,你的不满迟早会消失,你将步入另一条人生的道路。但也你应该明白,那里也会有其他的不满。」
我点着头,虽然完全不明白。
「假如错过了这个良机,也没有必要担忧。你是优秀的人,迟早会抓住良机的。我能保证。不必焦急。」
说完,老太婆把卦收起来。
「非常感谢你。」
我躬身表示感谢,付过钱后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小津在我后面站着。
「迷途羔羊游戏吗?」
他说。
○
那天,小津提议到街上去逛逛。
我不喜欢夜街的喧闹,几乎不踏足那个地方。但是小津不一样。他这个人,任凭自己肚子里那不断鼓起膨胀的歪念泄漏出来,非常期待发生什么猥琐的事件,所以会在晚上毫无目的地游逛。
因为小津不断地重复着「很想吃葱盐牛舌啊」,于是我们在木屋町通对面的烤肉店二楼上,补充长期缺少的营养。在等肉的时间里,我先吃起蘑菇来了。而小津一副目击到别人躲在秘密处吃马粪的表情说,「亏你能吃得下这么恶心的东西,这可是菌啊,是菌聚成的褐色块状物而已。真是难以置信。看那伞形的皱褶,那是什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还记得曾经看着小津一口蔬菜都不吃,只吃椒盐牛舌,十分气愤,于是撬开他那极不情愿的嘴巴,把烤半熟的洋葱强硬塞进去。小津的挑食问题很严重,我从来没看到过他有好好地吃饭。
「刚才那女人是谁?」
我问道,但小津只是发着呆。
「刚才你们在那个占卜师那里说话的吧?」
「她叫羽贯。」小津说完,又吃起椒盐牛舌了。
「樋口师父的熟人,所以对我也很亲切。似乎是刚从英文学校回来,然后邀我去喝酒。」
「你这无耻的家伙。这么受欢迎可一点不是形象啊!」
「我当然是非常受欢迎。不过我很有礼貌地回绝了。」
「为什么?」
「那人啊,要是一喝酒就会舔别人的脸。」
「舔你那肮脏的脸?」
「舔的是这张可爱的脸,这是爱情的表现。」
「舔过你的脸都要的不治之症,真是不知死活。」
我们一边说着这些傻话的时候,一边把肉放上去吱吱吱地烤起来了。
「你跟刚才那占卜师都说些什么话?」
小津奸笑着又老调重弹。
我可是为了今后的人生道路应该怎么走这个重大问题去占卜的。而小津却以「反正是占恋爱运,白费功夫。」这样没水平地指谪我,而且还像个坏掉的闹钟一样不停地重复着「啊啊,真讨厌,太无耻了。」「色狼色狼」这种话,妨碍着我进行严肃的思考。我一怒之下把烤半熟的蘑菇塞他嘴了才暂时安静下来了。
虽然她提到「Colosseo」,但是我跟罗马无缘,自然跟Colosseum(罗马圆形大剧场)也无缘了。即使把自己日常的琐碎事情仔仔细细地想起来,也没找到相关的东西。那么,这可能是关系到跟我今后的人生。究竟是什么呢?假如现在不能想出对策来,又要再次错失良机了。为此,我非常不安。
店里热闹得很,都是些前些日子还是高中生的幼稚的脸孔。大概是到处都在办新生欢迎会吧。虽然不愿回首,我也曾经是一个新生。满溢着对未来的希望,满心欢喜又羞于出口,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期。
「你在想,这学生生活应该过得更像样,是吧?」
小津的话一针见血。
我哼了一声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