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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02年,少年烦恼(1)

    第三章2002年,少年烦恼

    何小兵和夏雨果并排坐在一家新疆小饭馆里,何小兵吃着拉条子,夏雨果吃着拉面,两人中间摆了一瓶啤酒,还有几个烤串。这家新疆小馆坐落在鼓楼脚下的一条胡同里,斜对面门口有棵槐树的院子,就是何小兵在北京的新家,搬到这里刚刚两天。

    夏雨果帮何小兵收拾了房间,花布贴在墙上,码放整齐唱片,然后在床上躺了会儿,期间何小兵想搂着夏雨果一起躺会儿,被夏雨果果断拒绝:"你现在还是低年级,还没到开这门课的时候呢,老实坐着!"

    何小兵凑近说:"我想提前把这门课上了。"何小兵在这方面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从有了这种意识起,就很想实践此事,经常和班里的男生纸上谈兵,现在既然有条件了,就该真刀真枪了。

    "提前上了你以后就没的可上了。"夏雨果说。

    "以后我就复习呗。"何小兵说,"温故而知新。"

    "那么热爱学习啊,你还是上自习吧。"夏雨果说,"反正我不陪你上,别忘了,我可是女子防身术的领打啊!"

    夏雨果在她和何小兵的关系之间画了一条"三八线",并荷枪实弹地防范着。何小兵的意思是,要它干吗,早点儿统一了算了。夏雨果说统一的时机还不成熟,弄不好发生内战。弄得何小兵不敢越线,怕踩地雷上,但时不时地就在线旁边溜达,得空骚扰一下。夏雨果觉得只要何小兵能维持安定的现状,被他占点儿小便宜就被占吧,也算自己为将来的统一,一点点做出贡献。

    该上学去了,何小兵背着吉他和夏雨果一起出门,他要去上吉他课。最近何小兵又找了一个吉他老师,这一年来他都是在自己练习,练着练着,迷茫了,不知道该练什么了。到了这时候,应该有个老师指点,于是何小兵就又找了一个。

    新老师是何小兵陪严宽逛琴行认识的,严宽要买一个大点儿的音箱,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音箱不够大,音量不够响,导致了没有摇滚起来——因为没有合适的鼓手,严宽和何小兵就弄了一个吉他二人组,在学校的晚会上演过几次,音响师怕他们弄坏学校的音箱,就让他们用自己的,而自己的音箱功率太小,在偌大的礼堂里,发出的声音就像蚊子叫,每次演完都没取得预期的效果——何小兵就陪他去了。

    当时几个少年正在琴行里围着一个大长毛学吉他,大长毛抱着一把吉他,一阵狂solo,弹得眼花缭乱。弹完,大长毛向众少年一伸手:"谁带烟了?"

    有人赶紧递上烟,并点上。

    大长毛深吸一口说:"今天我状态不好,不想教琴,你们自己练吧!"说完把学生们扔在一边,问刚进来的何小兵和严宽,"你俩买什么?"

    严宽说要买音箱,大长毛就给严宽介绍了几款,严宽都摇头,大长毛问:"那你到底要买什么样的啊?"

    严宽说:"便宜的,比现在的价格少一个零的。"

    "早说啊!"大长毛说,然后从一堆音箱里又拎出一台,"这个八百,但是能弹出八千的效果来,我给你试试。"说着插上吉他,接上效果器,又是噼里啪啦一通狂弹。

    严宽拿过琴,要自己试试,也噼里啪啦来了一通,却并不像那么回事儿。

    "我什么时候能弹成你这样啊?"严宽很沮丧。

    "那好办,你跟着我学,我把我会的教给你,你就能弹成我这样了。"大长毛说,"先说这个音箱你要不要?"

    严宽买了音箱,跟何小兵一商量,正好他们也要找老师,两人一起学学费还能打八折,于是两人投师在大长毛门下,每周去大长毛的家里上一次课——没过几天大长毛就不在琴行打工了,因为老板要求上午十点开门,大长毛起不来,被开掉了。

    何小兵和严宽都觉得丢了这份工作很可惜,因为在琴行上班可以随便弹那里的好琴。

    "我怎么能为了挣那几百块看摊儿的钱和多摸几下吉他,就牺牲了自己的睡眠呢!"这是大长毛离开琴行后常说的一句话。

    大长毛跟人合租了一个两居室,他和女朋友住一间,合租人住一间,客厅公用。那个人白天去上班,大长毛招来一堆人弹琴也没人管。

    有一次夏雨果放了学来找何小兵,正好大长毛的女朋友也在,一个剃着光头,鼻子、舌头、肚脐上都穿了铁环,毫无姿色的女人,叼着烟,特大无畏地对夏雨果说:"咱们做摇属的,要学会奉献、坚持、忍耐,我为他都打两次胎了。"从此以后,夏雨果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你跟着这种人能学到什么好啊?"夏雨果问何小兵。

    "我就跟他学弹琴,不学别的。"何小兵说。

    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何小兵发现并没有学到什么。每次上课,大长毛都躺在被窝里,衣服也没穿,散着头发,裹着被子,像一个被凌辱过的女人,让学生们围着床坐着,先扯些和弹琴没关的事儿,比如昨天打麻将,又赢了多少钱,或者哪个乐队的演出演砸了,没拿到演出费,一扯就是半个多小时,然后自己做几个示范,就让学生自己练习了,耗够两个小时,就下课。期间,大长毛还要问学生们带没带烟。

    顾莉莉开始画画了。她说,与其再找个男朋友,从他儿那获得情感慰藉,不如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把感情放在画里,画比人忠诚,不会背叛,这样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你这算不算一遭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啊?"何小兵说。

    "我是觉得谈恋爱没劲了,都谈过好几次了,再谈也没新鲜感了,倒是我在画画的时候,能获得从别的地方感受不到的东西。"顾莉莉说。

    顾莉莉张嘴闭嘴就是色彩、线条和一些何小兵听着耳熟但不知道是属于哪个国家和年代的画家及其他们的逸事。何小兵不懂画,还算多少了解点儿音乐,艺术在表达内心方面是相通的,所以听得懂顾莉莉在说什么。有人聆听,顾莉莉说得更起劲了。

    吃完饭,顾莉莉非要让何小兵去看她的画,何小兵对画没多大兴趣,为了不扫顾莉莉的兴,还是去了。

    天气已经没有夏天那么热了,顾莉莉还穿着裙子,上楼的时候走在何小兵前面,一双穿着黑色丝袜的腿在何小兵面前晃来晃去,还把一身香水味儿留在身后,飞进何小兵的鼻孔。

    顾莉莉进了门,打开灯,房间里堆满了画画的工具,画框、画板、颜料、画了一半和已经画好的画。

    "摊子摆得还挺大。"何小兵环视了一圈说。

    "小时候我爸让我学画,我还不乐意,现在我是越来越喜欢画画了。"顾莉莉拿起一幅画好的风景说,"这个怎么样?"

    "挺美的。"何小兵说。

    "还看出什么了?"顾莉莉问。

    何小兵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没看出我想开了吗?"顾莉莉说。

    "还真没有。"何小兵说,"你别介意,我不懂画,我就感觉你画这幅画的时候,肯定是挺高兴的,但是为什么高兴,我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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