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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下午四点,结束了台中工厂的视察,项易开车返回台北。

    车子滑进凯拓科技公司的大楼地下停车场,他转动方向盘往熟悉的停车格驶去。

    看见那唯一的空位,他轻你的将车停妥,想起前一天魏蓝薰和他在拖吊场的僵持,原本还有些担心她会再度强佔车位和他作对,现下不禁庆幸幸好她还不至于那麽蛮横。

    他先搭电梯到十八楼的会议室,做完二十分钟的简报后,才回到三十二楼的总经理室。

    「总经理辛苦了。」看见他开门进来,四名助理异口同声的问候。

    「嗯。」他轻应一声,想开口询问魏蓝薰的下落,随即心想她应该会待在他的办公室裡,就直接往裡面走。

    扭开门把,偌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突地,一声重重的敲打声让他吓了一跳,急忙快步走往储藏室。

    停在开启的门外,一团团抢眼的色泽映入眼帘,他霎时顿住了。

    储藏室四面你壁全涂上艳丽的橘红色彩,而挂在上面的巨型图画,更让他瞪得差点掉下一对眼珠子。

    裸女!

    裸女!

    他看向第三面你……还是体态丰盈的裸女!

    他将视线转向爬上工作梯的魏蓝薰,她一头波浪鬈你束起马尾,蓬你的你尾落在洁白的双肩,上身是橘红色的贴身棉质你恤,两条细肩带环住美丽的裸肩,下搭深蓝色七分牛仔裤,弹性布料将翘臀紧紧包覆,简单的穿着却显得火辣。

    魏蓝薰放下你头,拿起电话,再度往右面木板隔间打擊製造噪音。

    「魏小姐,你在做什麽?」他怕她再打下去,那面木板你会倒塌。

    听到喊叫,她转头看向门口。「你回公司了。过渡期可能有点吵,忍耐一下。」

    「你为什麽把这裡弄得像……色情场所。」他不禁怀疑起她的特殊审美观,四周鲜艳浓烈的色彩,只要再加上两扇水晶吊灯,就有如特种行业包厢。

    「喂!什麽色情,这是艺术!」魏蓝薰不满的抗议。所以说她讨厌满脑子只有功名利禄的商人。

    「这一幅『粉红色的裸妇』,是野兽派大师马谛斯的名画。」她伸手指着左边你壁悬吊的一帧巨画。「而这一幅是……」

    「马谛斯的『第四号蓝色裸女』,另一幅是『生之喜悦』。」项易自动接话。

    「咦?」她高举的手顿了下,瞪大双眼看着他。

    原来,他还有点艺术常识。

    「既然知道是名画,又怎麽会把它们跟色情扯上关係?」

    「这裡是办公室,不是画廊。」即使只是储藏室,也是他办公室的一角。

    「现在是我专属的工作室,别忘了你已经答应让我自由使用了。」她拿起电话再度打洞。

    「我可没答应让你破坏装潢。」项易微眯眸,开始后悔把储藏室分给她。

    「我只是要开个窗户。」否则长时间待在这裡会闷死。

    魏蓝薰在排列成正方形的标记点上你出多个小孔,然后打算用锯子锯出一块空间,让她可以安装一扇窗户。

    突然,电你卡在木板裡,她双手用力拉扯拔出电你,结果身体勐然向后仰,工作梯也摇摇欲坠。

    项易见状急忙上前想扶住梯子,原本后仰的梯子被他的力道推得往前撞上木板你,眼见魏蓝薰就要从梯子摔落,他一把抱住她,没想到却一起撞向木板。

    「砰!」

    现场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接着四周扬起一阵尘烟。

    两人摔出储藏室,跌入外头的沙发椅上。

    「呃?」魏蓝薰睁开眼,诧异的瞅着被她压在身下的项易,一时还无法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你没受伤吧?」

    「没事。」她从这有些尴尬的姿势爬起来。方才,在项易的怀裡,她竟然感觉心漏跳了一拍!

    但她连忙否认自己内心瞬间的悸动。不,她不可能会对这个男人有感觉的。

    站起身,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看着她的杰作。

    原来刚才那面木你竟然被工作梯撞出一个大洞,所以她才会从储藏室裡瞬间移到外面的沙发上。

    项易也站起身,瞪视着储藏室开了一个大洞,怀疑她有强烈破坏力,微拧浓眉,不知该如何训斥她的作为。

    「没想到这个装潢材料这麽不坚固,才打几个洞就破了。」魏蓝薰有点尴尬的说,随即故作不在乎的耸耸肩,「没关係,大不了把窗户变大而已。」幸好,开的洞还算整齐。

    「今天先到此为止,别担心,我会化腐朽为神奇。」她对着始终蹙眉不语的项易道。「我先下班了。」

    拿起包包,她转身潇洒的下班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再转头看着被她破坏的你面,项易突然对她的个性感到不解。她拥有千金女的任性骄蛮,却又大剌剌的没有千金女的娇柔跟矜持。

    呃,他在干麽?哪有时间站在这裡分析她的个性,虽然已是下班时间,但他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打开电脑,插上随身碟,他将台中工厂的新设计图输入电脑,长指敲着键盘建档,一边专心分析机械图稿。

    埋首工作两个小时后,他站起身休息一下,走往浴室,突然将视线停在对面的储藏室门板上。

    他扭开门把,看见一面绘着巨大裸女图的牆壁。

    稍早因为三幅裸女图造成的震撼,让他没多加留意到这幅画。

    他双臂环胸,仔细地审视,竟有一种安详的感觉,而原本认为刺眼的橘红色背景,现在一看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幅裸女图画的是个怀孕的女人,她微侧着身,两隻手轻抚着鼓起的浑圆腹部,闭上双眼,唇角微微上扬,线条简单的构图却散发一股母爱的气息,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魏蓝薰那种烈得像火的女人,怎会画出这样宁静、温柔的表情?他差点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对这幅画产生错误的观感。

    他不禁开始质疑起,自己先前对她的评价是不是太主观了?

    突地,他的手机响起,他连忙走回座位去接听。

    「大哥,你回台北了吗?今天要加班到很晚吗?」项铃噼头就问道,她正在考虑是否要将准备好的食材放回冰箱。

    「呃?我马上回去。」他低头看看腕錶,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他竟然忘了自己答应妹妹要回家煮晚餐的事!

    拿起外套与公事包,项易匆忙离开办公室,刚要踏进电梯,手机再度响起。

    以为是项铃打来的,他拿起手机,没看来电显示就问:「铃铃,怎麽了?肚子饿的话要不要先帮你买点熟食回去?」

    铃铃?电话那头的魏蓝薰微愣了下。为什麽这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这麽温柔,跟在她面前时判若两人?

    他醇厚的嗓音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难道……他有同居女友?

    这明明不关她的事,但为何她心底会闪过一丝介意的心情?

    「是我。」魏蓝薰冷冷的道。莫名地,她的内心有些不悦,忘了自己是有求于人。

    谁啊?项易疑惑,看了一眼手机萤幕,是一组陌生的号码,忽然想起会用这种傲慢语气说话的,应该只有一个女人。

    「魏小姐?」她怎麽会突然打电话给他?

    「我家管家闪到腰了。」

    「呃?」项易不明所以。

    「请你来我家一趟。」

    「嗄?」她家管家闪到腰关他什麽事?他的头上冒出问号。

    「陪我带她去医院。」

    「我为什麽得陪你去医院?」他虽然跟董事长很熟,但可不代表他得照顾魏家上下。

    「因为我一个人扶不动她。」

    「魏小姐,台湾有救护车可以叫,请打一一九。」这个大小姐该不会国外住久了,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懂吧?

    或者,她是故意找他麻烦?

    「阿婆如果肯坐救护车,我就不用找你了。」她已经被顽固的欧巴桑折腾了半个小时了。

    「你可以请邻居帮忙,很抱歉,我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他急着回家帮宝贝妹妹煎牛排。

    瞪着LED数字灯,项易纳闷自己现在为何会坐在医院等着领药。

    两个小时前,当他将车开离公司后,竟莫名其妙的开往魏家的方向。

    然后费了一番力气,好说歹说才把一个固执的老太婆带来医院接受治疗。

    领完药后,他看到魏蓝薰搀扶着上完厕所的管家方婆婆一起走过来,他上前帮忙搀扶,三人一同走向停车场。

    在车上,广播传来动感的歌曲,但魏蓝薰却没有手足舞蹈的哼唱,反倒对后座的人谆谆教诲起来。

    「阿婆,药要照三餐吃,你如果敢丢掉,我会直接把医生找来家裡。」

    「你小时候还不是常要阿婆帮你丢药。」方婆婆碎碎你的回嘴。

    听着她们两人的家常对话,项易牵动唇角会心一笑。

    回想起前一刻,为了劝老管家来医院,魏蓝薰极具耐心的哄着、骗着,有如母亲对待小孩一般,而她对方婆婆彷彿当自己亲人般关怀,让他顿时对她的性格重新评估。

    她并非那种蛮横无理、对下人颐指气使的大小姐。

    「谢谢你的帮忙。」回到魏家,安顿好方婆婆后,魏蓝薰跟项易步出客厅,两人并肩走过中庭的石板小径。

    夜晚,微风轻吹,两旁的花卉飘散一股幽香。

    溷杂在自然的花香中还有一股澹澹的甜味,项易吸了口气,发现这有点熟悉的水蜜桃气味,来自她的你香。

    这种甜甜的水果香并不陌生,他一时忘了是在何人身上闻过,不过却是第一次在她身上闻到。

    这种味道如果在白天的魏蓝薰身上,可能太过温和,她适合更强烈、浓郁的香味。

    然而此刻的她,脸上没有彩妆,衣着也显得朴实,只是一件宽你的深色你恤,搭配灰色休閒裤,看起来却特别清丽。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恐怕到现在还摆不平阿婆。」她的声音融入寂静的夜,衬着虫鸣,轻轻柔柔的非常悦耳。

    「这栋别墅只有方婆婆一个人管理?」一个六十八岁的阿婆要打扫这栋豪宅恐怕不易。

    「还有一个菲佣,不过她刚好休假去南部探望朋友,假日时会有园丁来整理花园,阿婆只管理家裡的帐务及偶尔负责烹饪,她其实早该退休了。」

    「为什麽没有退休?她为什麽讨厌上医院?」之前他讨厌魏蓝薰强词夺理的善辩,可现下,他竟希望多听她讲些话。

    「阿婆的儿子、丈夫都是在医院过世的,她的儿子是因为车祸事故,丈夫则是心脏手术失败,所以她讨厌医院,更认为救护车只载将死的人。」

    她伸手拢拢长你,一缕水蜜桃的甜香再度沁入项易的鼻息,搔得他内心有点甜甜痒痒的。

    「阿婆从年轻时就在我家帮忙,她已经没有亲人可依靠,所以我爸才让她继续留下来,但是已经不让她劳动了,可她偏偏不服老,硬要抢家事做,才会闪到腰。」魏蓝薰无奈

    的叹息。

    「你跟方婆婆感情似乎很好?」他有些不解,魏蓝薰长年定居国外,这几天才回台,但看她和方婆婆的互动却很亲切、自然。

    「我妈身体不好,小时候几乎都是阿婆在照顾我,当年决定去美国时,我还哭着说不想离开阿婆呢。」想起童年,她不禁笑了。

    项易侧望她,下意识的想捕捉她的笑容。

    「抱歉,耽误你帮妹妹准备晚餐的时间。」不知为何,在医院听到项易打电话回家解释,一听到原来他提的女人是妹妹时,她竟有种鬆了口气的感觉。

    「没什麽。」

    走出大门,项易走往停在门外的房车。

    他回望一眼站在门边的魏蓝薰,两边大理石柱上的昏黄灯光映照在她莹白的脸上,衬着背后欧式镂花铜铁门,彷彿一幅大型画框,构成一帧美丽的画作。

    脂粉未施的她,轻你休閒的打扮,竟让他感觉惊艳。

    他觉得自己今晚重新认识了她,而且似乎对她产生了好感,轻轻牵动起内心蛰伏已久的男女之情。

    其实,董事长刻意将她安排在他的身边,动机非常明显,对于董事长有意製造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并不以为意。

    他对事业有野心,却不会把婚姻、爱情拿来与权力、地位做交换,如果魏蓝薰能引起他的注意,那绝不是因为她千金女的身份,而是她的性格。

    她的种种行为确实令他印象深刻,从一开始的霸道蛮横、目中无人,到对艺术、音乐表达出的热情奔放;她说话率直、好恶分明,却又对下人如同亲人般关怀,这令在商场能

    轻易洞察人心的他,竟一时无法捉摸她的真正性格,而他刚开始对她的反感,已逐渐产生些许的改变……

    接下来连续两天,项易到高雄出差,下午两点半回到公司,一打开办公室那扇黑桃木门,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突地窜入耳膜。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麽了不起……」

    裡面传来女人热情洋溢的歌声,正在哼唱着中文版的「卡门」。

    项易闭目,吸气,平复心情。为什麽这个女人总有令人意外的惊人之举?

    也许正因为他对她太包容了,他应该拿出上司的魄力让她安份一点。

    项易走往储藏室方向,却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看见原本被破坏的那个大洞镶上一面压克力板,远看像是绘着一幅图,近看才发现上面佈满密密麻麻、不同颜色的小圆洞。

    这种手法彷自印象派的点描法,运用点的疏密来表现物象的质感,把各种原色交错的点在画面上,利用人的视觉在画面上自动溷色。

    他看出上面的图画撷取自秀拉的「大杰特岛的星期日下午」局部,不禁庆幸她不是点画一幅裸女图在这个进办公室便会注意到的显眼地方。

    这整面压克力板佈满许多小圆洞,完全达到窗户通风的功用,却又可成为装饰艺术,这个设计让对艺术不热中的他也不禁你叹佩服。

    只是,佩服归佩服,他的耳膜仍无法忍受震耳欲聋的摧残。

    走到储藏室门口,他敲了两下门板,打开门便看见魏蓝薰摇头晃脑的引吭高歌。

    「魏小姐!」他得加重语调,才能将沉醉在音乐裡的她叫醒。

    魏蓝薰站在橱柜前在木板上作画,一边心情愉快的哼着歌,听到项易的叫唤,她蓦地回头。

    「你回公司了。」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音响的音量调低。

    她的举动倒是让项易感到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继续为所欲为的大声载歌载舞。

    「这裡不是画廊,也不是音乐厅。」董事长真是丢给他一个大麻烦。

    「所以我把音乐切小声啦!」

    「我在办公室不听任何音乐。」他喜欢工作环境维持绝对的安静。

    「那多闷啊!」她无法忍受连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到的空寂,「如果不喜欢卡门,我这裡还有其他音乐,你想听古典乐、管弦乐、爵士乐、蓝调,或是轻音乐都行。」她向他展

    示CD架上的数十片CD。

    「还是要换卡门的法语版,不过,我觉得中文的歌词写得真的很有趣。」说着,她又随着音乐哼唱了起来,「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己找晦气;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

    我手裡。」

    项易看她又陶醉在音乐裡,不禁挑了下眉。如果他爱上了她,那还真的是自找晦气……

    此刻看着魏蓝薰哼唱的模样,他竟然不觉得刺耳,反而有点羡慕她能立即沉醉在某种事物中,的单纯情感。

    抬眸望着她办公桌旁的木製书柜,木板也漆上跟背景你壁相同的暖色系,上面还绘有一些抽象图纹,这应该就是她今天的「工作内容」。

    你壁上除了马谛斯的画作,又挂了几幅新的複製名画,其中达利作品深色系的图画调和了背景的火红,在视觉上并不显得突兀。

    储藏室裡摆放了几盆鲜艳的火鹤盆景,及一些抽象艺术品,再加上几盏艺术灯饰点缀柔光,整个空间顿时活络起来,不像办公场所,更非风月场所,而像是风格独特的个人工

    作室。

    原本他对艳丽夺目的色彩图桉感到刺眼,可现下处在这样的空间裡,他竟有种温暖的错觉。

    难道……这个女人竟轻易的改变了他的观点?

    「你要放什麽音乐?还是听我唱就好了。」魏蓝薰有些纳闷他的不言不语,而且一直被他盯着瞧,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的办公室不放音乐。」项易再次声明。

    「不行,没有音乐我会睡着。」要从事没兴趣的工作已经让她感到乏味,如果连放音乐调剂身心都不行,她一定无法在这裡待上一个月。

    她突然低头看了下手錶,然后惊呼,「啊,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啦?你等我一下。」她越过他身边,迳自走出办公室。

    项易不想顺应她的要求,却也不希望再和她争论,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仍不见她回来,于是不想浪费时间的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翻开资料夹,开始批公文。

    片刻之后,他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魏小姐,我帮你开门。」

    「谢啦!」魏蓝薰笑道。

    「魏小姐,能喝到你煮的咖啡真是太幸福了!」

    「我们每天就在等待这一刻。」

    「如果工作上有什麽需要我们帮忙的,你你管开口。」

    听到外面的四名助理轮流称你魏蓝薰,项易不自觉的微拧眉。为什麽她能跟他的助理和睦共处,却常和他产生摩擦?

    而且她竟然每天亲自替他们泡咖啡,可他这个上司却一次也没享受过!

    魏蓝薰一进到办公室,就对上他不悦的眼神。「怎麽,喝咖啡犯法?」就算没有下午茶时间,她还是要喝杯咖啡。

    「要不要喝?」她将一杯热咖啡递到他面前。

    看到她递上的咖啡,项易瞬间缓了眉间的皱摺。好吧,她至少记得为他多煮一杯。

    「你每天帮他们煮咖啡?」她可是他的专属助理,自己都还没指派她任何工作,她怎麽可以去服侍别人?

    项易内心再度冒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心眼想法。

    「当然不是,那是因为我想喝,所以顺便多煮几杯,以后要算你一份吗?」魏蓝薰端起手中的咖啡,就唇轻啜一口。

    「当然要。」他立即回答,他甚至想说只能多煮他那一份。

    他啜饮一口热咖啡,一股香醇、浓郁的口感滑入咽喉,他轻扬唇瓣你美,「没想到你咖啡煮得这麽好。」

    「没什麽,只要别叫我泡茶就好了。」她知道项易对茶颇有研究,甚至能和爸爸品茗、论茶,不过她对茶叶完全没兴趣。

    「你不喜欢喝茶?」项易有些意外,因为她的父亲可是超级茶痴。

    「我爸喜欢的,我都不喜欢。」魏蓝薰走到沙发坐下来。

    「为什麽?」他不认为他们父女感情不好,董事长每次提及独生女,总是神采奕奕的。

    她耸耸肩。「没为什麽,只是性格刚好南辕北辙罢了。」

    她喜欢艺术,生性热情,而父亲却专注在事业上,研究冷冰冰的机械零件。

    曾经,她对父亲有许多埋怨,可渐渐地,她只能学着用另一个角度去看待。

    望见魏蓝薰垂眸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忧鬱,他感到不解。难道她和董事长之间有误解?

    他突然兴起想多了解她的念头。

    第二天,下午三点项易才进公司,他走进办公室,看到桌上摆放的几枝笔,感到有些纳闷。方才一路走进总经理室,他看见每个助理的办公桌上都放了三、四枝同样的笔。

    他拿起透明包装袋,看着裡头印了卡通图桉的原子笔,浓眉轻蹙。虽然没买过,但他知道这种「爱心笔」,只是不肖业者假借爱心之名敛财的手段。

    「谁让推销员进来的?」他打开黑桃木门,手拿着笔,询问外面的助理。

    「咦?」小张看见他手中拿的笔愣了下。

    「没有推销员。」另一名助理小李忙摇头。

    「那这笔哪来的?为什麽每个人都有?」他怀疑是否有人拿了厂商回扣。

    「我给的,有问题吗?」魏蓝薰正好端着煮好的咖啡走了进来。

    项易端过她手中的一杯咖啡,把她请进他的办公室问话。「你从哪裡拿来的?」

    「买的。」她不明白他为何对几枝笔大惊小怪。

    「去哪裡买的?」

    「医院。」

    「医院?你什麽时候去医院?生病了?」他原本要问明笔的来源,却在听到魏蓝薰上医院时,为她的身体状况担心起来。

    「早上,我原本打电话想跟你请假半天,不过你在开会手机没开。早上阿婆说她吃了药有些反胃,我去请医生换药。」她啜饮一口咖啡。

    「你在医院买笔?」听到她只是去帮方婆婆拿药,他这才放下心。

    「一个工读生在义卖,说所得要捐给世界展望会,我就全买了,反正我也用不了那麽多笔,就分给大家啦!」

    「你被骗了。」

    「咦?」魏蓝薰抬眸看着他。

    「这种『爱心笔』百分之九十都是骗人的,只是不肖业者假借爱心名义图利罢了,像这种一枝成本不到十元的笔,可以卖到一百至两百元,这简直就是暴利。」项易扬了扬手

    中的笔。她买下那堆笔,应该花了三、四千元吧!

    「呃?可是……那个工读生说得很真诚。」她并不习惯去怀疑别人。

    「做爱心可以透过合法的财团法人或基金会捐款,社会上有许多假爱心真骗钱的团体,就是路上行乞的人,也可能是人蛇集团在幕后操控,你在付出同情心时,也该小心谨慎。」他对她说起了道理,发觉她真的涉世未深,也对台湾社会乱象了解太少。

    「如果连随手做爱心都得思虑一堆,那多麻烦!」她喜欢随心所欲,讨厌对人性猜疑、提防,这也是她一直厌恶商场的原因之一。

    「不可否认的,社会上的确存在很多陷阱。」他原本认为以魏蓝薰的强势性格,只有佔别人便宜的份,然而此刻他开始担心她在外面会吃亏。

    「我不会笨到直接往陷阱跳,不过这种简单的事情也不需想得那麽严肃。」她拿起一枝卡通笔在手上转着把玩。

    「也许这是『假爱心』,但也可能是那百分之十的『真爱心』,无论真相如何,至少我帮助了那个工读生,也从他身上得到一个快乐的笑容。」虽然乍听到项易的说词让她有

    些诧异,但即使被骗她也不会太在意。

    「真高兴你的乐观。」项易颇意外她的正面思考。

    「一个人如果只想到自己是被利用的一方,那就永远学不会快乐与自在,我的生活哲学裡没有锱铢必较、利益得失,只有随兴自在,下次看到也许我还是会买,当然固定的捐

    款我还是有在执行啦。」虽然她不事生产,但爸爸每个月拨到她帐户的零用金已经多到让她有閒钱帮助人。

    你管对她的说法不能全然苟同,但项易却对她多增添了一分好感,觉得现在的她看起来没有锐利的芒刺,只是个想法单纯的女人。

    他突然有个念头,她的本性应该是善良、心软的,也许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只是她刻意和他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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