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公主深深望他一眼,然后跃出院子,消失在黑暗之中。只剩下石轩中一个人在院子里,仰首望着天空。隔了一阵,他忽然如在梦中惊醒,纵出院外,直向永定门奔去。
眨眼工夫,已出了永定门外,刚刚走了数丈,忽见路边闪出一条人影,巍然拦住去路。石轩中目光一瞥,认出那人竟是玄阴教主鬼母冷纲,心中不禁大震。
要知石轩中为人聪明绝顶,心思明敏。此刻一见鬼母冷纲突然出现,立刻已了然她既然跟踪到京师来,必定已部署好一切,尤其时当夜静无人,地处城郊之外。显然她的用心是要不择手段,把自己杀死。
这一刹那间,他必须决定如何应付。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逃走,一是不顾安危,和这个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强敌作生死之斗!
第一条路他没有多想,因为不管人家有什么阴谋和部署好什么高手,石轩中既是一代之雄,天下人人尊敬,就不能贪生怕死,在强敌之前,不战而逃。
但第二条路实在不是明智之士所应选择,只因明知对方不择手段,也许会有种种卑鄙的阴谋,若果在这等情形之下战死,实在大大不值。
再者古人所谓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别。他目下一身几乎系天下武林之安危,已是维护人间正义的领袖人物。若然惨遭敌人阴谋暗算而死,岂不是徒然有利于邪恶之辈,使奸人得志?
最后这一点确实使他犹疑了一下,可是他终于下了决定。
鬼母冷纲阴恻恻冷笑一声,道:“石轩中,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地相逢!”
石轩中故意不去揭破她的假面具,朗声道:“石某当真想不到教主会到京师来,真可以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鬼母冷纲道:“就只有你一个人么?”
石轩中道:“不错,只有石某孤身一人,教主敢是带有足以令人惊异的高手同行?”
鬼母圆圆的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道:“是的,在本教主身后路旁的暗影中,隐有不少当世绝伦的高手。”
她停一下,便继续道:“本教主深觉你实有超人之能,智慧高人一等。因此请你随意猜上一猜,那暗影中的高手是什么人?”
石轩中凝眸寻思了一阵,道:“教主过当之誉,愧不敢当。不过既然教主命我试猜一下,也就不妨一试。”
他略一停顿,然后又道:“听教主的口气,隐藏在暗处的人不止一位。石某因想那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与教主有旧,敢问于岛主可在其中?”
鬼母脸上毫无表情,因此看不出这话究竟对不对。她徐徐道:“你为何会提起于岛主?”
石轩中道:“一来他与教主有旧谊,二来石某想来想去,当今之世,能够令教主慎重其事而特别提出来,而又认定石某定必讶异的,碧螺岛主于叔初自是首选之人。”
鬼母还未答话,黑暗中纵出一道黑影,转眼落在鬼母身边,谁说不是那又矮又胖的碧螺岛主于叔初?
石轩中自从数年前与那于叔初在红心铺比剑之后,今晚还是第一次和他碰面。只见他额上似乎多了两三道皱纹。除此之外,那一身怪异的装束,衣服上刺目的颜色和长及拖地的宝剑,都和旧时一样。
于叔初纵声大笑道:“剑神石轩中居然把我放在眼内,本岛主实在受宠若惊,哈……哈……”
笑声中流露出说不尽的得意之感。
石轩中微笑道:“于岛主乃剑术大家,石某一向都佩服得很。”
口中说时,心里却想道:“他一身内功不同凡响,为何短短数年之内,就增添了几道皱纹?”
碧螺岛主于叔初心中受用之极,笑声不绝。
鬼母道:“石轩中你还猜不猜呢?”
石轩中为之一凛,忖道:“其实凭他们两人的名望,已经不该做出联手暗算我之事。就算他们不顾一切,非把我收拾掉,以他们两人的武功造诣,亦已稳操胜算,但鬼母这话,似乎暗示尚有值得一猜的高手,则那人不会是玄阴教中之人无疑……哎,看来鬼母她竟是决心要取我性命的了。”
鬼母见他寻思,便不做声,轻轻对于叔初道:“你不是想到宫禁中打个转么?何不趁现在就去?不过你别去得太久,速速回来才行呢。”
于叔初笑道:“他这等捧我,那我就不好意思出手对付他了。何况当年在红心铺也承了他的情,你的建议敢情真好。”
他笑嘻嘻向石轩中拱手说声“失陪”,便自向城内疾驰而去。
石轩中见他真个走了,心中更觉凛然,忖道:“我可没有猜错,于叔初居然放心走开,足以证明另有高手,竟是与他不相上下,所以他不须留在此地帮忙。这就奇了,当今宇内还有谁可以和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相比?”
他迅速地向黑暗处瞥了一眼,但没有发现一点迹象。于是又想道:“连我这对眼睛也查不出一点形迹,那人身手之强,当真不在于叔初之下。噫,会是谁呢?琼瑶公主虽有此资格,但决不是她。那么普天之下,邪派高手只有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可与于叔初相比。但那两老怪听琼瑶公主的口气,已经被她网罗了去无疑。此刻决不可能是他们,然则是谁呢……是谁呢……?”
他想的事很不少,但时间却费了不多,不过是片刻工夫。因此鬼母仍然十分忍耐地等候,生像悍猫捕鼠,守伺在洞穴外时,具有令人惊异的耐心!
最后石轩中道:“石某虽然想过几位与于岛主齐名的人,但却想不出哪一个会支持教主,一同赶来京师。”
鬼母阴侧侧冷笑一声,道:“你既猜不出,本教主就请他们现身让你见见便了。”
她随即曼声唤道:“两老请现身如何?”
黑暗处突然飞起两道黑影,轻捷无声地落在鬼母身侧。
石轩中神目瞥扫过去,只见这两道人影竟是两个老头子,两目尖削,颔下都留有一部山羊须。手中各持一根青竹杖。
这两人不但年龄面貌和衣着都无甚分别,连面目间的神情也是那等阴冷。
他们惟一极不相同之处,就是一个左臂残废,一个右腿残废。
石轩中暗暗一怔,心想这两老怪不是已给琼瑶公主网罗去了么?怎的又会和鬼母在一起?
心里想着,口中却道:“原来是星宿海二老驾临中原,无怪石某猜不出来。”
那天残地缺两老怪齐齐鼻孔中冷哼一声,天残首先开腔,冷冷道:“你是没把老朽兄弟放在心上?抑是当真没有想到?”
石轩中朗声一笑,道:“石某自家也不大清楚,你们爱怎么想,也随得你们。”
说话之际,心中可就盘算道:“怪不得鬼母肯任得于叔初自去宫禁,敢情有这两老怪伏伺在后。以他们三人联手合力,想石轩中今晚只怕无法闯过此关,哼,反正一时脱身不了,目下无妨激他们一下,也许他们在暴怒之下,反而予我有可乘之机。”
这时天残地缺两老怪果然被他的话激得火冒心头。须知这两个老怪在武林中乃与鬼母齐名的人物,平素自视甚高。别的人瞧他们不起,还可说是狂妄无知,但石轩中却是武林一代大侠,他的话分量之重,难以计算。故此他们对于石轩中的话反应特别强烈。
鬼母冷纲道:“石轩中你太狂妄了,不过今晚就算你跪下哀求,我等三人也决不让你偷生在世上。”
石轩中道:“笑话,石某一生自以为稍足称道的,就是只问公理所在,决不怕死!别说你们三人还拦不住石某,就算拦阻得住,石某只自怨学艺不精,未能尽扫荡妖氛之责。”
天残地缺眉头一皱,齐齐喝声“住口”,鬼母冷纲却接口道:“你的大道理等来世再饶舌吧,今晚形势已经摆在你眼前,本教主也不多说了。”
石轩中面对着这三个武林人闻名色变的大魔头,不但真不惧怕(他当真是个不知惧怕为何物的英雄人物),还想挖苦他们一顿,譬如那星宿海两老怪昔年曾对朱玲加以暗算,后来被自己及猿长老赶走(详见拙作《剑神传》),那时候他们逃走时狼狈之状,说出来真是武林中的笑话。
可是他到底不是这种人,此念仅仅一动,便自抑住,朗朗长笑一声,道:“那么你们就动手吧,石某以一双肉掌,会一会你们三位。”
鬼母轻轻皱一下眉头,心想以自己等三人的身份,联手对付他已是大大的话柄,假如还欺他空手,更要被天下人讪笑。
她不禁向星宿海两老怪望了一眼,天残地缺见到她的神情,立刻就猜出她的心意。
地缺冷冷道:“管他有无兵器在手,我等志在取他性命,这样更加省事。”
天残也接口道:“教主切勿为他之言所动,此人今晚不能除去,异日终成大患。今晚的机会,可说是千载难逢。”
鬼母听了两老怪的话,登时回心转意。
石轩中虎目一眨,想道:“是啊,他们既然不择手段,要取我性命,还管我是不是赤手空拳么?我得想个法子才行。”
但放目一瞥,道旁虽有树木,却都是华盖撑天,甚是高手,竟没有可以随手折断当作长剑的枝干。
鬼母一顿手中黑鸠杖,厉声道:“石轩中你准备好了没有?本教主准你先把后事说出,只要人力办得到之事,本教主负责为你办到,同时有一件事告诉你,那就是本教主敬重你是个百世难遇的武林奇才,为人也甚是磊落光明。因此今晚你如战死此地,本教主不但为你好好埋葬尸骨,日后朱玲及你的儿子的安危,都包在我冷纲身上便是!”
她的话虽是有点荒谬,但意却甚为真挚,显露出对石轩中十分倾折之意。
石轩中没有多说,淡淡一笑,道:“石某没有后事可托,教主盛情心领就是!”
那星宿海两老怪青竹杖朝地上一点,分头飞开,成为一个品字形把石轩中包围在当中。
石轩中暗暗运足罡气,心想这一战对手均是不可一世的大魔头,自己的玄门罡气虽是无坚不摧,但他们都各有异功,怎样也可以正面抵挡几下,而事实上他只要攻出第一掌,其余的两人势必出手攻到,以作声援。因此目下的情势不但一时无法硬闯突围,而且可以想像得到,一动上手之后,就得用出全身功力。这种打法,自是极耗真元,难以持久。
正在想时,鬼母冷纲首先亲自出手,只见她黑鸠杖起处,挟着风雷之声,当头砸下。
这一杖来势之猛,甚至连石轩中也不敢出手封拆,脚尖微一用力,便已移退数尺。
左侧的天残老怪阴声喝道:“这边路不通行!”青竹杖挟着一阵阴柔之劲,疾扫过来。
石轩中闷声不响,左掌猛劈出去,“轰”的一声,罡气如迅雷忽发,直劈过去。
天残老怪面色一变,一面舞杖化解,一面纵开寻丈。他一退时,鬼母及地缺两人已同时攻上,杖拐齐飞,劲风激旋,声势极为骇人。石轩中左臂化为长剑,一招“大云垂”,居然拆解了对方这番攻势。
这三人攻守之间,乍合便分。鬼母和地缺两人本以为合力攻的一招,最低限度也可以把石轩中逼得招架不迭,谁知不但出手无功,而且石轩中防守之时,也不过用了一招,不禁都暗暗凛骇。
鬼母口中轻轻道:“可惜!可惜!”
石轩中屹立在三人包围之中,面不改容,朗声道:“可惜什么?”
鬼母道:“你这次出世,一身艺业显然又精进不少,但眼看难逃今宵杀身之劫!任你武功盖世,豪气凌空,却行将化为一堆白骨,埋于三尺黄土之中!以此怎不令人感到可惜!”
石轩中剑眉一轩,朗朗道:“教主之言,不无道理,不过今宵之战,倘若石某失利的话,敢信你们三人决不能全身而退。”
鬼母及星宿海两老怪看看冷笑一声,其实他们都暗暗警惕于心,赶紧筹思如何提防石轩中拼命时击伤的种种方法。
四个人静默了一阵,鬼母首先发难,黑鸠杖直点出去,出手之快,宛若闪电奔雷。
石轩中右臂挺伸如剑,一招“清风送爽”,封住敌杖来路。同时之间,左掌使出“罡气”,疾拍天残老怪。
“飕”地风声一响,地缺老怪的青竹杖已向腰胁间戳到。
石轩中如剑的右臂本已使出师门伏魔剑法大九式中的“清风送爽”。把鬼母黑鸠杖攻势完全封住,这时居然还能够分化招式,身形手臂微转之际,已把地缺老怪乘虚而入的一杖粘出外门。
但这一来他左手的罡气却不得不撤回大半威力,天残老怪以独门“太阴真力”化解开他的一掌,跟着揉身疾上。
转眼间但见鬼母及天残地缺两老怪的三般兵器,漫天匝地向石轩中力攻不休。
石轩中奋起神威,左掌右剑,力拒强敌。
这一战当真有天崩地裂的威势,单是这四个人所发的真力已激荡出震耳的吼啸声,直径五丈以内,不但沙飞石走,还有一些树木山石,都纷纷折断旋滚出老远。
要知这四个人俱是当今武林中超级之高手,平常无论哪一个碰上仇敌要出手的话,通常都不过用三招两式,就可以解决。因此像今宵这等大战,别说武林中人见到之后,会认为是百世罕逢的奇观。就算他们本身,也感到这一战当真是罕有之事,个个出手之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谁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石轩中用尽一身本事,才剧战了十余招,便已感到大大不妙。但他此刻却没有时间可以思索,当真连转念的机会也没有,只是直觉地知道形势不妙,然而对这三个无法克服的强敌,根本无法可施!
石轩中他自从出道以来,并非没有吃过败仗,但和这刻有点不同,那就是以往的经验中,他纵然吃了败仗,却仍然感到自己本来尚有余力,不过因武功造诣所限,无法施展出来。所以就算败下阵来,还可以回去潜修苦练,以期更进一步。
可是此刻的感觉大不相同,完全是过去所无。他感到自己此刻已用尽全身每一点可以用得出来的力量与及用尽了应变时的智慧,可是那三个顽强敌人不但比他更强,而且即使回去再练的话,也无法超越他们。这也就是说,石轩中已面临人类的某种天然限度,再也无法打破这道人类能力的界限。
单是这十余招之中,石轩中好像已经历了若干年,得到了“极限”的经验。
黑暗中忽然出现一条人影,这个不速之客居然一直走入那四位超级高手招数间发出的劲风潜力范围以内。只见身上那件长衫劲急飘拂,不过面上蒙着的黑巾却纹风不动。
鬼母等人一眼瞥见,不觉微微分散了心神。须知此刻在他们五丈以内,树木山石都摧折卷飞,这个人既能走入五丈以内,则可想而知此人一身功力,已不是普通的高手所可比拟。
石轩中陡觉对方压力减轻不少,神目一转,也就瞧清楚那个突然出现之人,当下明白对方乃因此人出现之故,心神分散而所以压力忽然减轻,同时也就明白那个突然出现之人,决不会是鬼母同路之人。
不过他想不懂的是三个强敌都不是泛泛之辈,尤其个个天生阴毒冷酷。等闲之事,实在不足令他们动心。那蒙面人出现得虽是奇怪无比,但他们也不应为之分散心神。
念头如电光一掠间,左手陡然使出绝传武林的达摩三式,圈指一弹。
地缺老怪手中青竹杖被石轩中手指弹个正着,“笃”的一声,那枝青竹杖直荡开去,门户大张。
天残老怪手足关心,轻吼一声,青竹杖抡个半圆,直扫石轩中下身要害。
鬼母冷纲的黑鸠拐杖尚未出手相助,石轩中如剑的右臂已划过来,凌厉绝世,于是不得不先谋自保,已无暇攻敌。
那蒙面人突然叫道:“石轩中快点逃啊。”
他的叫声恰在石轩中顿足欲纵之前,鬼母冷纲被他提醒,左手一招“赤手屠鲸”,抡劈出去。掌风厉啸中,石轩中被迫改变突出重围之意,掌剑齐施,挡住对方的一掌和一杖。
这时鏖战中的四人都对那蒙面人感到万分奇怪,只因看他的来势,不似是鬼母方面的人。可是他忽然出言喝破石轩中突围的心意,又似是和石轩中作对的人。
转眼间那四人已攻守了七八招,石轩中大显危殆。那蒙面人双睛闪动出奇异的光芒,突然间亮出背上长剑,长啸一声,人随剑走,化为一道匹练,直取鬼母冷纲!
交手中的四个人仅仅迅速瞥扫一眼,便都深深惊讶不置。
原来那蒙面人剑光精芒耀目,虹射而至,只看他驭剑身法,已是武林罕见的高手,剑家中的大豪。
这一剑威力十足,鬼母冷纲大为之动容,蓦然间纵迎上去,拐掌齐施,在空中加以堵截。
双方一触,那蒙面人手中之剑如鱼龙漫游,如火树银花,千变万化,霎时间已攻出六七招之多。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虚虚实实,凌厉之极。这还不说,最使人惊奇的是那蒙面人剑上招数,饶是在场的人均是宇内有数人物,却也平生未曾见过。
鬼母冷纲的黑鸠杖幻出百条黑龙,左掌‘期门幽风’则宛似迅雷忽发。
蒙面人仗着奇绝一世的剑法,卸消对方无坚弗摧的先天真气“期门幽风”,同时尚有余力在黑鸠杖影中忽攻忽守。
他们在空中瞬息之间,各各施展出人寰罕睹的绝学,使得石轩中和星宿海两老怪不知不觉已停了手,齐齐注目观看。
鬼母冷纲虽不落败,却也无功,心头暗暗惊凛不已。坠地之后,便不立刻举杖抢攻。
那蒙面人嗄声叫道:“石轩中你要打就打,不打就走,我可不是来表演给你瞧的!”
石轩中朗笑一声,道:“阁下好强的剑法,石轩中衷心佩服之至!”
鬼母冷纲接口道:“你这厮武功不弱,为何鬼鬼祟祟,不敢露出庐山真面目。”
地缺老怪阴声道:“这厮也许是面上烙有字迹,所以不得不蒙住!”
他这个猜测乃是出自真心,只因大凡练武之人,总是想在武林中闯出声名,如不是有特别的缘故,决不会蒙起头面,何况目下在场的都是天下超级高手,他只要在这种场合露脸成名,就胜于在普通的场合出手扬名千万倍。
那蒙面人嗄声道:“见你的鬼,我面上怎会烙有字迹!”
鬼母一面运集全身功力,准备突然发难,决不让对方安然而退。一面问道:“你既不敢露出面目,又不敢说出姓名,那也由得你。但本教主却想知道,你为何忽又出手帮助石轩中?”
须知这蒙面人起初曾喝破石轩中突围的心意,以致鬼母等先一步警觉,把石轩中重新困住。所以鬼母才会对他忽又出手救援石轩中之事感到万分惊异!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为何不问一问你手下的情况?”
鬼母面色一沉,寒如霜雪,道:“他们怎么样?”
蒙面人道:“他们?不对,不对,我只碰上一个,就是白无常姜斤,这厮脾气不大好,嘴巴里不干不净。不过我还是剑下留情。”
他的话声顿了一下,鬼母虽然与他只换了数招,但已深知此人腕上功力虽然比自己弱了一点,可是剑术上神奇的造诣,却足可以弥补功力之不足。是以白无常姜斤势难与他一拼。这时听到他“剑下留情”之言,大大松了一口气。
天残老怪旁观者清,突然接口问道:“你怎生留情法?”
那蒙面人朗笑一声,但立即把声音改变,沙嗄地道:“我留他一个全尸,只在他眉心之间留下一点剑尖遗痕而已”
鬼母一听悲愤交集,厉喝一声,挥拐扫去。这一拐威势十足,力道猛烈已极。那蒙面人疾然飘退,一面挥剑化解。但鬼母早已蓄势待发,拐出如风,招发连环,紧紧逼上去。
这一回形势大变,那鬼母仗着绝世功力,与及神鬼莫测的“玄阴十三势”,数招之后,拐上的潜力已变化成一道有吸力的涡流,裹住那蒙面人。
反之那蒙面人剑势大见减弱,许多地方已见得出他施展不开。一则他被鬼母抢占了主动之势。二则鬼母神力盖世,内功造诣又比他强。
七八招下来,那蒙面人形势更见不利。石轩中突然长啸一声,快如闪电般纵上去,左掌发出罡气,右臂挺伸如剑,投入鬼母黑鸠杖影之内。
星宿海两老怪齐齐一愣,连忙提杖纵去,却已迟了一步。但见石轩中奋起神威,勇不可当,竟凭一双肉掌,把鬼母逼退三步。
蒙面人自家笑了一声,笑声掩抑不住那种不自在的心意。这时星宿海两老怪刚刚扑到,他长剑挥起,邀截住那两名老怪。
这一杖当真打得势均力敌,鬼母、石轩中这一对只在起初时力拼了六七招,等到蒙面人仗剑邀截住星宿海两老怪之时,他们同时松弛下来,原来都是情不自禁去揣测那蒙面人的武功出处。
石轩中记得早先蒙面人曾经笑了一声,露出原来的口音,竟是熟悉得很。不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此人是谁。
看看他的剑法,石轩中心头不觉嘀咕起来,暗忖自己平生练剑,号称剑神,但那蒙面人的剑法每一招都像是羚羊挂角,无处可寻。看来看去,都猜不出来历!这还不打紧,最要命的是那蒙面人的剑法路子,竟然好像能够克制住自己师门秘传天下无双的“伏魔剑法”。
他刚刚惕然地寻思到这一点,陡然间满面光采,虎目中射出奕奕神辉。
鬼母冷纲收回黑鸠杖,跃开数步,冷冷道:“石轩中你可是想出了此人是谁?”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还不敢确定,但相信决不会错。”
那边厢蒙面人和星宿海两老怪鏖战方酣,根本不能分神听他们说话。
鬼母冷纲越想越觉奇怪,曼声叫道:“星宿海二老暂时停手如何?”
她的话声虽不高亢,却有点震耳。那三人虽是打得十分激烈,却也无法听不见。
天残地缺两老怪深知玄阴教主鬼母智虑如海,料事如神,认定她此言必有用意,不假思索,齐齐使个败式,退出圈子。
那蒙面人剑法极是高明,那天残地缺两人本来不易退出圈子。但他似乎也不愿真个拼命,因此剑上招数也同时收煞。
鬼母又曼声道:“这位使剑的朋友今宵出现,委实令人震动,从此武林之中,又增加了一位惊世骇俗的大剑客。”
那蒙面人想不到鬼母居然当面夸赞,心中甚喜,长笑一声,道:“玄阴教主敢是故意恭维?区区在教主心中,只怕没有这等分量!”
鬼母道:“本教主一生之中,从不轻易说出赞佩之言,适才的话,句句出自真心,至于朋友你信或不信,可就无法勉强了!”
天残老怪接口道:“这位蒙面朋友武功诚然使人惊佩,但在敌友未分之前,教主何必多事赞许,适足以增长他骄狂之气而已。”
要知这天残老怪见多识广,经验极丰,情知鬼母此言必有用意,绝无随口胡诌之理,,是以故意这样搭上一句,以便她乘势开腔。
那蒙面人嘿嘿冷笑一声,道:“笑话,我平生就是这等狂傲不羁,哪须听了别人的话才会如此?”
他的口气当真自负非常,傲气迫人。石轩中自个儿轻轻颔首,表示同意他的话。
鬼母道:“本教主只想明白一事,那就是我们明知你与石轩中不是朋友,却何故出手帮助于他?”
天残和地缺对望一眼,他们这对兄弟心意相通,一齐想到鬼母果然言不轻发,只因目下那蒙面人只要回答救助石轩中之故,那就等于把他自己的身份表明出来。
鬼母的话说过之后,不但星宿海两老怪留神倾听,连石轩中也露出十分注意的样子。
蒙面人两道神光充足的眼光徐徐扫过周围四人面上,然后傲然笑一声,道:“我帮助他之故,说出来你们必不相信,因此不说也罢!”
鬼母等人越发觉得奇怪,地残老怪道:“这倒未必,说不定我们会相信。”
天残老怪道:“你是不是因石轩中在场,所以不愿说出来?”
蒙面人冷笑道:“笑话,我还怕他么?”
鬼母揣摩出这蒙面人天性真相极为狂傲自负,对付这等人只须略施激将之法,就可奏效。
当下接声道:“假使是碍着石轩中在场的话,那就不必说了,省得你感到为难!”
石轩中何等聪明,一听鬼母口气,已经明白她乃是用出激将之计。本来他应该把她的阴谋揭破,可是此刻他自己也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确确实实想知道这蒙面人何以出手相助。假如他不是已猜出此人身份,他决不会这么好奇?于是他不但不揭破鬼母用心,反而推波助澜,朗声道:“朋友你实在不须说出来,若果一定要说,石某暂时避开也可以。”
蒙面人大笑道:“冲着石轩中你这句话,我特别说给你听听。适我见你已落下风,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得不出手助你。”
石轩中剑眉一皱,瞬息之间已把自己平生之中和那蒙面人接触过的往事想了一遍,但一点也想不出有什么事足以使他出手相助。
他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呢?”
蒙面人道:“他们三人有杀你之心,可对?”
石轩中点点头,只听蒙面人又道:“而你身陷重围,看来已无法突围逃出,可对?”
石轩中略一沉吟,道:“最后那时的形势,当真是这样!”
蒙面人又道:“我已看准了你武功深浅,知道目下还赢不了你,这判断对不对?”
石轩中迟疑一下,坦然道:“假如你不见怪的话,我就不妨说出心中实话,以你刚才施展的几手推断,虽然在剑法上有独到的造诣,但暂时还赢不了我!”
他说得十分诚恳,态度甚为谦虚,因此谁也不会因而感到他自夸自大。
蒙面人道:“虽是赢了不你,但拼起来却也与你相差无几了,对不对?”
石轩中点点头,鬼母皱眉道:“蒙面朋友你的话已经脱了节,根本就凑不起来啦!”
蒙面人道:“别忙,这就凑拢起来让你们听听!”
他停顿了一下,其余的四个人都不作声,生怕把他的话题岔开。
蒙面人缓缓道:“我这次出世,为的是要与石轩中较量剑法,假使刚才我看了他的功力之后,自认赢得了他,那就不会出手助他了。”
此言一出,石轩中、鬼母等四人都感到一阵茫然,想不通其中道理。
蒙面人继续道:“你们也许觉得惊讶,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如果赢得他时,我和他之间的比剑,就变成没有意义之事,那时候我的敌人,将是教主和星宿海两老怪你们三位的联合阵线了。”那四人听了仍然不大明白,但谁都不愿先说出来。
地缺老怪阴声一哼,道:“你如树立我们这些敌人,准保教你一生都处于忧患之中,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那蒙面人手中长剑轻轻一挥,剑上发出尖锐刺耳的震弹之声。
他淡淡道:“你还未听明白我的话,不过我得先说明一句,就是我不在乎树立什么强敌!”
此人说话时不须矫揉做作,口气中却已充分流露出他天性中的狂傲。
他又道:“我就是怕石轩中被你们杀死,以致失去日后斗剑的对象,所以我才出手救他!”
鬼母哦了一声,恍然道:“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你自知目前赢不得他,所以要留下他的性命,以便等你再潜修苦练一个时期,再找他比剑,印证武功,是也不是?假如你此刻已赢得他,你就让他死在我们手底,而将目标转移到本教主等三人头上,可是这样么?”
蒙面人笑道:“教主说得一点不错”
鬼母面色一沉,冷冷道:“你这叫做自取灭亡,且看你今晚能不能逃得杀身大劫!”
她的黑鸠杖举起来,杖尖指住石轩中,这一招已封住石轩中退走之路,不过尚未发出而已。同时之间,鬼母双睛瞥扫过星宿海两老怪面上,那天残地缺两人知她心意,齐齐点头,意思说就是这样子分头对付他们。
蒙面人突然纵退寻丈,身法之快,宛若云飘电闪。星宿海两老怪却没有跟踪追去,反而齐齐侧纵过去,把石轩中困在当中。
蒙面人恨声道:“石轩中你不会跑么?”
石轩中长笑一声,道:“我不是不会逃走,但机会难逢,所以不想走。”
在场之人,谁都不知道他口中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只听他声调铿锵地道:“朋友,你只要借手中之剑给我,然后去多找几个武林同道来此观战,我要这三个自命雄踞武林的人被天下人看穿他们心地之卑鄙。要是他们还有羞耻之心的话,那就非当场自刎不可!你说对也不对?”星宿海两老怪一言不发,突然纵扑向蒙面人,手中青竹杖运足全力,两丈以内,足可取人性命。这两老怪全力施为之际,事先毫无迹象,当真是出其不意,是以蒙面人来不及逃开,只好挥剑相迎。
石轩中勃然大怒,宏声喝道:“真是不要脸的东西,听了石某的话,就急急忙忙出手偷袭,哼,原来你们的威名是这样博来的!”
鬼母冷纲缓缓道:“石轩中你闲话少说,本教主可要出手了。”
石轩中极快地忖道:“这些自命天下无敌的大魔头都如此卑鄙可恶,我如有机会,也得教他们出乎意料之外,突然遁走。”
此念刚起,忽又想道:“不行,不行,如果我这等不讲究骨气,不怕耻辱,岂不是和他们同流合污了?人间从此不就变成魑魅魍魉的世界么?”
想到这里,面上自然流露出一派正气凛然之色。
鬼母眼力何等厉害,深深凝视他一眼,突然叹了一声,缓缓道:“今宵之战,不论你是胜是败,本教主也万分佩服。”
石轩中矍然一震,面上泛起微笑,暗道这鬼母话虽不多,但她是何等身份之人,这两句话分量之重,实是难以计算。可见得一个人如果秉正不阿,终身奉行大仁大义之道,就算是强仇死敌也会衷心感到敬佩。
此时此际,他胸中已无疑虑窒碍,朗声道:“教主请!”
鬼母肃然道:“石大侠请。”
这两位邪正两派中的最高手,真真正正在作第三度交锋。由于彼此相知甚深,所以谁也不敢躁急轻进。
那边厢蒙面人仗着绝世无匹的神奇剑法,指东打西,忽攻忽守,暂时和星宿海两老怪战个平手,但星宿海两老怪却严惮他的剑法。原来他们久经大敌,狡猾之极,早就看出这蒙面人的剑法中蕴有一种危机。而就是他的剑法孕育隐含着极为凶毒的杀戮之气,就算是防守的招数中,也隐隐约约透出一种与敌偕亡的味道。
是以星宿海两老怪暗暗震慑于心,不敢连出毒手。他们两人心意相通,因此都一致减轻压力,想等到形势绝对有利之际,才一齐运足全力,夹攻上去,把蒙面人杀死。
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但像他们这等高手相争,所争取的不过是一丝一毫的先机。蒙面人机智过人,剑法高强,一见有机可乘,立时抢占先机,运剑力攻。这一来形势变得星宿海两老怪虽是合力攻击一人,却落在下风!
不久,远远有人大喝一声,声如铜锣,响亮而刺耳。
跟着一道矮矮的人影卷上岗顶,来势又急又快,直到扑近蒙面人一丈以内,突然“呛”的一响,飞起一道银色剑光。
这人的出手,已显示出功力十足,直是一代名家风度。
石轩中大吃一惊,朗声喝道:“于叔初你要不要脸?”
那道人影正是碧螺岛主于叔初,他平生最是看重石轩中,是以虽然急于出手解救星宿海两老怪之危,却也无法不撤回长剑,退开数步,然后尖声骂道:“混账,你得说出个道理来”
石轩中面色一沉,道:“还要我说么?”
于叔初也怒瞪双目,道:“真正是混账,难道见到朋友有难,也能袖手不理么?本岛主知道你是因我出手之故,所以说我不要脸,但如果是你,我看也不得不出手哩。”
他的声音尖厉刺耳,而且说得理直气壮,可见得在他心中,出手去助星宿海两老怪之举,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石轩中忽然完全消了气,心想这碧螺岛主于叔初敢情自有一套歪理,因此他刚才疾然出手,显然不是存着以众欺寡之心。虽然细论起来,还是他的不是,只因以他的声名地位,应当先行警告,再换下星宿海两老怪,方可真个动手。
不过以他刚才说话时理直气壮的态度口气看来,此人自以为理由充足,倒是不能十分怪他。因此石轩中登时气也消了。
但于叔初这一出现,鬼母方面登时声势倍增,复又以压倒的优势威胁着石轩中和蒙面人。
于叔初一弹手中长剑,闪眼瞥见那蒙面人已因自己的出现,心神稍分而被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扳回劣势,目下已是互有攻守的平手之局。
他迟疑一下,厉声道:“石轩中你合该命绝于此时此地,可怪不是本岛主出手联合对付于你!”
石轩中朗朗笑道:“于岛主既然错爱,石某岂有怨怪岛主之理”
于叔初挺剑缓步走过去,又厉声道:“本来以玄阴教主一个人,也就足可以取你性命!但你武功不弱,势必剧战甚久。我们都身有要事,不能久待,本岛主只好出手,早点结束你的性命!”
石轩中还未开口,岗顶边缘处有人接口道:“只怕未必能如你心愿!”
此人所说的话并不厉声叫喝,但极具威严,同时含劲敛气,内力十足,一听而知又是一个超群拔萃的内家高手。
石轩中心头一震,听出此人正是领袖大内群雄的罕世异士荣总管荣顺。目下听他的口气,虽然似是偏帮着自己,可是前此不久已结有不解之仇,说不定他会突然改变心意,反而相助鬼母他们。如果这样,则今晚横尸冈头的,可以保证是石轩中他自己了!
碧螺岛主于叔初转眸观看,厉声道:“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难道不怕死么?”
寂寂夜空中响起一阵宏亮的笑声,那笑声划空而来,欲然间已落在于叔初面前。
众人一齐惊视,只见这人身材魁伟,身上穿着一袭轻袍,相貌端方,露出一股威严之气。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当世绝顶高手,是以仅仅看他凌空纵到这一手,已经又把此人一身功力再行高估几分。
于叔初瞪大双眼,凶横地道:“你是谁,敢不敢说出姓名来历?”
荣总管威风凛凛地四瞥一眼,缓缓道:“本人韬晦多年,本不愿说出身份,但目下情形特殊,因此说出来也不妨。”
他的目光突然凝定在那蒙面人的剑上,面上流露出惊异的神情。
石轩中纵退数尺,朗声道:“既是如此,石某代为介绍如何?”
荣总管把目光收回,望着石轩中,缓缓道:“那就有劳石兄了!”
碧螺岛主于叔初为人古怪狠毒,蓦然欺身上前,尖声道:“等一等,你先接本岛主一剑,如果接得住,再称名道姓不迟”
石轩中哈哈一笑,道:“以于岛主的眼力,难道还须一试,方知这位乃是天下高士么?”
于叔初怒道:“干你屁事!他如果接不住本岛主这一剑,谁有功夫理他!”
石轩中赫然震怒,道:“你只可欺负别人,石某却不吃你这一套!”
话中之意,已点出昔日在襄阳红心铺中斗剑之事,那一次石轩中确实先赢了一招。是以石轩中此刻才会这样说。
于叔初剑锋一转,指着石轩中,恨恨道:“我们先拼一场也使得,来吧。”
荣总管有力地道:“于叔初,你就向我发一招试试,你虽是狂妄自大,但我也知道你在剑术上有独到的造诣,所以今晚且不怪你。”
他的口气更大,简直是一派教训的味道。于叔初气得哇哇大叫一声,身形微微一晃,欺近荣总管,刷地一剑刺去。
荣总管长笑一声,疾然双掌齐出,竟向他剑上抓去。
所有的人除了石轩中之外,无不被他这一着骇了一跳。要知像于叔初这等一代名剑家,别说一把真剑,就算手中拿着一根树枝,也不啻最锋快的长剑,何况此刻乃是用的货真价实的长剑,以他的功力,已可媲美别人使用斩金削玉的宝剑。
是以那荣总管竟敢空手抓夺,焉能不教大家骇了一跳。那边厢星宿海两老怪及蒙面人都停住手,向于叔初和荣总管这边望来。
碧螺岛主于叔初虽是狂妄已极的人物,但在敌情未明之前,哪肯让对方抓住长剑,手腕一震,剑尖弹成六七点寒光分取对方胸前数处大穴。
石轩中识得他这一招乃是五大毒招之一的“水宫点将”。一望之下,便自发现于叔初的剑上功力,比之昔日在红心铺剑会时又有进境。于是心中一个耿耿难忘的疑团登时消失。
原来石轩中的为人不但机智绝伦,兼且心思缜密,当初一见碧螺岛主于叔初,就深以他额上近年才增添的几道皱纹而称奇不置。直到此刻见他含愤全力出手,发现他功力颇有精进,这才恍然大悟那碧螺岛主于叔初必是数年来殚精竭智,勤修苦练,所以功力显见进步。可是像他这种早就把武功练到颠峰之人,要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以比方做一个气力只有一百斤的人,已经担了一百斤的东西在肩头,如今还要加上一些重量,哪怕是一斤半斤,这个挑担之人所感受到吃力和痛苦,决非旁人所能体会。
那于叔初正是这样虽然已把功力又练得精进了一点,可是他已熬受过人生莫大的痛苦,是以额上也多添了几道皱纹。
且说碧螺岛主于叔初长剑甫发,那荣总管左手夺剑,右手一掌劈出。这一掌去势有如迅雷忽发,声威骇人。观战的人,无不认出他这一掌乃是关外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绝学飞霆十式中的“蛰龙震恐”,是以出手之势,宛若雷霆横扫。
身在局中之人,于叔初可就更加感到对方这一掌的厉害。原来他这一掌的掌力,生似千万支极尖极锐的长锥,密集袭到。这种掌力自是难以抵挡,只因每一枝锥尖都可以刺破护身真气而致人于死命。
于是他不得不撤回长剑,震腕舞处,涌出大片光华,宛如一张光幕,封闭住身前的空间。
众人眼见这突然出现的人,一举手间就解却自身之围,兼且迫得于叔初回剑自保。武功之神奇,当真平生未见,不觉都为之怔住。
剑神石轩中朗声大喝道:“于岛主自己说过先试一招”
碧螺岛主于叔初恨恨哼了一声,捧剑疾退寻丈,尖声道:“这不是一招么?”
石轩中点头微笑,道:“这就对了。”
鬼母冷纲阴沉地望着荣总管,缓缓道:“朋友你贵姓大名?这五行神拿之术,本教主自出道以来,也只是听说有这一门绝艺,尚未亲眼见过。适才有幸得睹朋友你施展出五行神拿这一门绝代神功,果真声威赫赫,盛名无虚!”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当世绝顶高手,那个亲试其锋的于叔初不必说,也知道他施展的是五行神拿,否则岂敢出手硬夺利剑!
旁边的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心中却最惊慌,他们早也看出这一门神功的来历,但却又不大敢肯定。只因这等绝代神功,武林之中仅仅属于传说,从来无人练过,所以他们一时不敢肯定。
最糟糕的是他们擅名天下的“太阴真力”碰上这五行神功正正是对头克星,此所以他们半信半疑之中,又希望不是真的五行神功。
荣总管道:“好说,好说,承蒙玄阴教主夸赞一言,可以抵得武林千万人的褒词”
石轩中道:“石某刚才要替大家引见,但被于岛主截断,现在想必无人打岔了吧?”
于叔初气虎虎地瞪着他,石轩中淡淡一笑,向于叔初道:“于岛主别生这么大的气,要知世事奇妙难测,目下崛起于武林的高手,当真令人无法臆料,像那一位蒙面朋友,他的剑术造诣已足以与你我在武林中并驾齐驱。这是非常真实的事实,石某特地提醒岛主,必须重视这种事实。”
所有的人眼光都集中在那蒙面人身上,那蒙面人把头一抬,仰望天空。
于叔初禁不住尖声冷笑道:“喝,好狂的家伙,当真不凡得很!”
石轩中好像不想于叔初与蒙面人之间发生事故,立刻接声道:“闲话休提,石某这就介绍这一位练就五行神拿奇功的朋友。”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移回来,落在那身材魁伟,气度威严的荣总管面上。
只听石轩中接着道:“他就是当今总管大内禁宫的荣总管,在他辖下的大内高手‘二神十八友’,对荣总管他敬若神明。”
所有的人面上都露出诧讶之色,第一他们都想不到大内之中,居然出现了这等绝世高手。第二他们都知道石轩中与清廷死敌江南七侠等人乃是好友,如何又会和领袖大内群雄的荣总管交上朋友?况且看那荣总管匆匆赶来相助的神态,显示出两人交情甚深,不同泛泛。
这两点疑问之中,尤其是后面的一点,任教大家想破脑袋,也无法想出道理来。
就是石轩中本人,对于荣总管的出面相助,也感到十分奇怪!只因荣总管本来就要跟他拼个生死,假如自己死在鬼母于叔初等人手下,他不是可以毫不费力地达到灭口泄忿的目的了么?何以反出手相助?
鬼母冷纲脑筋一转,又想出一条毒计,当下缓缓道:“本教主真想不到宫禁之内,藏龙卧虎,既然有荣总管坐镇大内,武功超世,想那二神十八友之中,必有惊世骇俗的好手,荣总管能不能泄漏一二?”
荣总管淡淡一笑,道:“二神十八友名义上虽然隶属本人调动,但其实他们的武功,都不比本人为差。教主既然下问,却又不得不据实奉复。那就是稍为堪以一提的,就是……”
鬼母突然道:“且慢,可否让我等猜上一猜?”
荣总管纵是智谋过人,这时也测不透鬼母何以要猜一猜,双眉轻轻一皱,道:“自然可以!”
鬼母望望于叔初,道:“于岛主先猜一下如何?”于叔初摇头道:“我才不管哩!”鬼母微笑一下,转眼望着星宿海两老怪,道:“二老猜不猜?”两个老怪这时都用力一扯着颔下的山羊须,猛动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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