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过!」青青凶巴巴地吼道。
阙子衿和往常一样,不忘利用每一分钟审核公文。听见她的喝斥,也只是无所谓地返到一旁,让她先出电梯,鼻尖仍然埋在公文里。其它搭乘同一班电梯的职员明智地合上嘴巴,以免让双方当事人发现旁观者的存在,不小心殃及无辜。
电梯才刚合掩,尚未运作之前又被人按开,青青臭着一张脸再度加入台北电梯之旅,这回肩上多背了一个包包。
「让开。」她恰北北地替自己开路。
阙子衿动了动身子,为她挪出适当的空位。青青踏进来时正好稳稳地护在他正前方,不至于被其它人挤到。
感觉起来好象有点装模作样,明明两人对彼此还有感情,干么无端端闹意见呢?小职员们偷偷交换一个眼色,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电梯门于楼下大厅敞启。
「Hi,Cherry!」一个高鼻深目的帅洋鬼子霍然出现在门外,怀中捧着超过一百朵的大红玫瑰花束。
「Hi,Victor!」青青漾着甜咪咪的笑意,迎出电梯,让对方在她香颊落上一记蜜吻。
这会儿大家可乐了。
「安心食品公司」近来谣言满天飞。安主任每天一跨进公司脸色立刻摆得臭臭的,尤其当她现身于任何有副总出列的场合,更活像人人欠了她千儿八百似的,嘴角下挂的程度足以扭成富士山的形状。副总虽然一派镇定自若,与平常别无二致,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罗-副总和行销部主任铁定吵架了。
如今好戏即将上演,而他们几个区区小职员凑巧有幸赶赴这场盛会,真是祖宗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大伙儿密切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孰料事件男主角恍如未曾瞧见任何刺目的奸夫淫妇,一贯以冷静稳重的淡笑面对众生,徐缓的步伐丝毫不见急躁。
「林小姐,」青青偕着男伴,踱到柜台前嘱咐食品公司的接待小姐。「我今天轮休,下午不回公司了,如果有任何访客上门,麻烦帮我留话。」
语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让慢条斯理跟在正后方的阙子衿听见。
「好的,安主任。」林小姐中规中矩地躬身。「你好,阙副总,祝您旅途愉快。」
「嗯。」他随意点了点头,翩然从柜台前经过。
旅途愉快?青青缩皱着柳眉,她居然不晓得他要出门旅行。
「Victor,canyoupleasewaitforme?I-llberightback.(维多,请稍候一下,我马上回来)」她踮着脚香了男伴一记颊吻,也不等洋帅哥响应,径自从侧门走了出去。
停车场里,几处夏季雨湿所遗留下来的水洼映照着天色,太阳雨细细地飘着。
阙子衿自在地打开后车门,将一件随身小行李袋扔进后座空位。
喀喀喀──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柏油路面的清脆声音。
他扯了扯嘴角暗笑,转身弯进驾驶座。
砰!身旁的车门跟着拉开、关上,空位里已然填满一具香气袭人的娇躯。
「Hi,Cherry.」他颔首为礼。
「Hi你个头啦!」青青来势汹汹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要远行?」
「因为我们还在「吵架」,记得吗?吵架的情侣通常不会过问彼此的行踪。」他好笑地回答。
「少跟我耍嘴皮子。」青青瞪了他一眼。「你准备上哪儿去?为什么?待多久?何时回来?」
即使他们正处于「吵架」阶段,也无损于她实行女朋友盘问行踪的权利。
「去泰国,谈生意,两天,大后天回来。」阙子衿从她肩上撩起一络转成大波浪的秀发,缠在指间把玩。
「泰国?」这个「男性天堂」的威名瞬时撼起她伟大的猜疑心。「咱们公司何时和泰国方面有往来关系?」
只要她有问,他便有答,从外观上来看,两人仅像深情话别离的小情侣,哪有半点吵架的模样?
「总经理打算进口几项泰国传统食品,特地交代我过去和对方厂商洽谈。事出突然,我也是一大早接获通知的,连随身的换洗行李都得委托秘书替我回公寓收拾。」他解释着,一边很得寸进尺地凑近她鬓际,吸嗅她中人欲醉的体香。
「什么?」她气恼地轻嚷。「我们的「吵架」才持续几天而已,你已经开始找其它女人帮你收拾行李。」
以前他需要远行持,随身换洗衣物向来由她一手包办。如今他身旁立刻有人替补,虽然对象是公司里年过半百的资深女秘书,这种权力被外人侵犯的感觉仍然拗透了!
依她的意见,八成是老爸想落井下石,故意挑在他们「吵架」时派他出国,让阙忙得没功夫理他们俩的私事。臭老头!也不多想想她良苦的用心,居然还乘人之危。
「喂,小姐,公平一点,我已经说过事出突然了。」她哀怨的表情害他升起强烈的罪恶感。「我都没有质问-身畔那野男人是谁,-反倒回头攻击我单纯而公事化的泰国之旅,很不公平哦!」
「少-嗦!维多是小姐我学生时代认识的朋友,凑巧他来台湾出差,我俩偶然重逢而已,我只不过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他,其它啥事也没有。」她蛮横地提过后座的小旅行袋,开始突袭检查。「我帮你检查一下行李,说不定秘书漏带了什么换洗用具。」
泰国,哼!单身男人去泰国还能做什么消遣!她可不希望届时他染了一身怪病回来,传染给她。
「「独身男子泰国行」?」她拿起一本非常可疑的旅游简介。
「我只吩咐秘书放几份旅游介绍在我行李里,谁晓得她专门收集这种的。」他撇得一乾二净。
青青接受他的说法,反正不过是几份简介而已,只要她没收就没什么大碍了。
她大方地取出小册子,扔进自己包包里,挑了挑眉询问他有没有意见?
阙子衿没有。非常明智!
倘若秘书连旅游简册都挑精彩刺激的。他开始怀疑行李袋里还藏了哪些「宝贝
该死!早知道自己便事先检查一遍。
「芭比娃娃?」她纳闷。
「这是准备来送给对方代表的小女儿。」
没错,成熟女人不会被这种小玩意儿吸引,可见并非拿来巴结土著女人,寻找艳遇。
她翻开两套换洗衬衫,行李袋底部赫然出现一样必杀的随身用品。
死了!阙子衿无话问苍天。
青青的母老虎瞳眸慢慢-成0.五公分宽的直线,狭窄的眼缝却无碍于熊熊怒火焚烧出来。
「这、是、什、么?」两根颤抖的玉指捻起一包小纸盒。
「呃──这个──我完全不知情──」他努力拯救自己的名誉。
「保、险、套!」她哗啦开始发飙。「一个独身男子带着保险套去泰国还能存什么好心思?阙子衿,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我一辈子跟你没完没了!」
「我真的是无辜的。」他拚命喊冤。「谁晓得我的秘书会那么天才,居然把保险套放进去。」
「如果你没交代她准备,一个女人哪可能厚着脸皮出门购买这种男性用品?」
「我怎么晓得?说不定她买错了!她本来想买晕机药或百服宁,不小心拿错了纸盒!」转得很硬。
「这是晕机药!这是百服宁!她根本没有拿错!」怒火在她眼中狂烧。
阙子衿拾起两盒扔在他胸口的药包。「我是无辜的,-不能以怀璧其罪的角度来判我死刑。如果我真想乘机胡来,压根儿不必事先准备套子,在当地购买就成了
「什么?你还想跑到当地去买?」她差点抓狂。
「我只是举例说明。」他实在败给她。「青青,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是清白的。自从我们俩交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应该比我更清楚!」
「之后没有,那之前呢?」她开始翻旧帐。「那位姓丁的小姐不是女人?」
阙子衿瘫坐在驾驶座上,被她质询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认输了!
「青青──」他疲倦地张开眼睛。「-也知道我和丁小姐一点关系也没有。倘若-再追问下去,我们真的会「吵架」,明白吗?」
她撇撇嘴巴,干脆不说话。
「好啦,我要出发了,再不走会赶不上飞机,过来亲一下。」他手臂一探,将嘟着闷气的女朋友拉进怀里。
青青仍然怒气未消,红艳艳的嘴唇拒绝开启,让他侵入私人领土。
他诱哄式地轻触着她的嫣红,一次又一次。
面对如此温柔的侵袭,任凭她再强烈的愠怒也渐次消失无踪。
她浅吟一声,终于投降,甜蜜的关卡微启几许缝隙,迎入他热烈的舌尖……
柳枝似的玉臂悄悄攀上他的肩头,汲取更进一步的烫贴融合──
「青青!」杀风景的雷公吼从车窗外响入门内。
「喝──」她吓了一跳,忙不迭推开阙子衿。「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每回他们俩亲热时,这个宝贝蛋就会冒出来搅局。
「我刚从福华回来。」安继方杵在门外吹胡子瞪眼睛。「你们俩不是在吵架吗?这么快就言归于好了?」
「没有呀!」她立刻跳下汽车,与他尽可能地拉远距离。「我们哪有和好?事实上,他正在吃我豆腐,多亏你出面解救我。」
她偷偷向阙使了个眼色。
阙子衿立刻接到讯号,明智地发动引击,倒出车位。
「再见,总经理,安主任,我大后天就回台湾。」
BMW呼噜驶往忠孝东路的车流。
青青几乎没有勇气回头面对父亲,生怕在他眼前露出马脚。
「爸,我另外有约,拜拜。」溜之大吉啦!
走回正厅的途中,她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唉呀!忘记没收阙的那包违禁品了,该死!
**
起风了。
微风细细,灰蓝色的云朵在天际卷起千堆雪。
「晨夕私人疗养院」的花庭里,紫薇朱槿正艳,斜阳煦煦栏杆。中央气象局已然公怖台风季节来临,因此院中的病患和家属为了捕捉数日内即将被暴雨吞噬的温暖夕阳,纷纷离开病房内,或推着轮椅,或偕伴同行,十来许人影漫游在金色的晚照之下。
郑清宁透过明净的窗玻璃,俯视庭院里的人踪,心中经回着温馨的踏实感。
惟有来到这件清静世界中,她的心才能寻觅到难得的平静。这十数年来,总是如此。
病房内的空气彷佛停滞了,却又不至于让人感到窒闷,可能和四周的布置有关吧!为了不让访客一进门就感受到院内的冰冷,她特地收集了大大小小的拼布作品,细心将小桌子、小椅子、小柜子全铺上缤纷的布垫,整间病房看起来就像一间舒适的居家卧房,乍看之下绝对令人产生跌入乡间时空的幻觉。只有点滴瓶架子和嘀嘀作响的仪器,稍稍为眼前的温暖气氛融入一点现实的冷意。
「未来几天气温可能会稍微转凉。」她踱回床前,执起床上人儿的大手。「我会吩咐看护替你多加一床毯子,免得你生寒。」
床中人无语。
她径自接续着谈话:「子衿最近比较忙,接下来有好一阵子不能过来探望你,他交代我转告你,下个月绝对会抽空把他的女朋友带来让你看看。」
回答她的,是一贯的沉默,以及规律起伏的呼吸。
「话虽如此,我倒很好奇青青肯不肯跟他同来,因为他们最近正在闹意见。」郑清宁有点心虚地偷瞄床中人的脸色。「我以前一直没有介绍得很清楚。其实,子矜的女朋友青青是……是安继方的女儿。」
床中人一呼一吸的绵长气息回荡于室内。
她就着床畔的藤编小椅坐了下来。「你一定还记得阿方吧?他就是当年那个指着你鼻子大骂夺人妻女、又气得我差点跳楼的坏蛋……事隔三十年,他又出现了,真是阴魂不散。」
「……」床中人仍然一片沉静。
郑清宁偏头打量病患。以往温和煦暖的黑眸,如今长期掩盖在微青的眼脸下,距离它上一回睁开的日子,已经十四年了。她的丈夫──阙骏昆,眼窝深陷,双颊瘦槁地凹陷下去。由于仰赖维生机器输送营养的缘故,他的体重仅能保持在合格公斤数,但若想培养出使躯魄丰润结实的脂肪,则属奢望。
尽管如此,在阙骏昆身上找不着染患褥疮或肌肉萎缩的现象,他受到良好照料是不争的事实。
郑清宁抚着他缺乏反应的手掌,幽幽倾吐──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子衿和青青吵架了,也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和好;花店附近新开了两家花艺馆,抢走了不少老客户;还有,阿方那个牛皮糖一天到晚缠着我,要我回到他身边……」
她烦躁得站起来踱步。「这怎么可能嘛!我明明罗敷有夫,又不是单身女人,他却总是不死心,每隔三分钟就重复一次求和的要求,我给他吵得烦死了,差点就
她蓦然住口。她竟然在正牌丈夫面前,倾诉自己几乎向第二个男人投降的事实,委实太不知羞了!
「阿昆,你何时才肯醒过来呢?」她徒然发出颓丧而无助的哀告。「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她好想念他!想念他的支持、他的鼓励。
当初若非阙骏昆不顾一切地扛下她的烦恼,她早就带着腹中的小孩投河了。
她颤巍巍吐出酸楚的寒气,眼前望去,蓦地发现世界染上雾蒙蒙的湿泽。
是窗外下雨了,抑或,她的眼眸出汗?
「为什么?」她喃喃自问。「为什么我失去孩子之后,必须再失去你?」
有时候,她只冀望身旁能有一双坚实的臂膀倚靠而已。
她不敢着想从安继方身上得到寄托,既往的分裂,带给她无法忘怀的不安全感。她害怕两人终究不得善果,既然如此,干脆一开始便断绝受伤的可能性。
「……」阙骏昆和过去十余年一样无语。
郑清宁摇了摇头苦笑。
「说了这么多,你也听不见,有什么用?」她浅嘲着自己的痴愚。「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顺便把青青和子衿的后续发展告诉你。」
临走前,郑清宁约略收拾了一下病房内的杂物,将垃圾包妥打结,推开房门,再度踏入凡俗人间。
「呃……嗯哼,嗨!」病房外的走道,一道高壮的体型欠了欠身,直起斜靠在粉墙上的大块头。
安继方。他委实神通广大,竟然料准她今天会来探望夫婿。
「你怎么会在这里?」郑清宁淡淡地问。
隔着一道墙便是她丈夫卧躺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排拒他在这处私人领域出现。
「我顺路经过,恰好看见-走进疗养院……」这男人原本就不适合说谎,别脚的台词自然越说越小声。
其实他抵达花店门口时,正好看见她坐进出租车里,脸色凝肃,因此自然而然地跟了过来。
「老实说,我……我跟踪-的。」他惭愧地承认。
「与其花时间跟踪我,你干么不多关心青青和子衿的事。」她沉着脸朝医院出口前进。
「他们年轻人闹意气,咱们老人家实在不太好插手──」
「我看你是蓄意不希望他们和好吧!」她抢白。「子衿打从一开始就够不上你的女婿资格,这会儿你正好乘机看着他们俩分手。」
「冤枉呀!」安继方承认自己的确讨厌那小子占了女儿便宜,但青青近来为了阙小子哭出两缸泪水,也决计不是他乐意见到的。「如果有法子,我一定愿意促成他们和解。」
再怎么说,成全阙小子就等于是巴结宁宁,两相比较,他当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真的?这可是你亲口保证的哦!」郑清宁蓦地停下脚步。「只要你有法子让他们和好如初,我就──我就──」她潜心思索着着诱饵。
「就怎么样?」他眼睛一亮,此时不乘机狮子大开口,更待何时?「就陪我到美国度个长假?」
「你想得美!」她柳眉倒竖。
他想得当然挺美的。「宁宁,-可是考虑清楚哦!事关-儿子的终身幸福,做母亲的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不足为过吧!」
安继方又是咋舌又是摇头的模样嗔恼了她。
「好!」她牙根一咬,豁出去了。「我答应你。不过这个约定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一周之内青青和子衿还没和好,我们的赌约就此作罢!」
为了后代子孙的幸福,她不惜成本,陪他大出血。
***
观察了半个多月,大伙儿一致公认,罗-副总和行销部主任吵架,最大的输家是总经理。毕竟两巨头无心于公事,受害者既然是公司体以及大老板本人。
且瞧瞧总经理最近想尽办法欲凑合两人,却每每杠龟的惨况,众员工只能在背后祝福以最高的精神支持。
「来来来。」安继方笑——地牵着女儿的小手,一路拖进阙子衿的办公室。「今天中午天气不错,你们小俩口出去吃吃饭、聊聊天,下午不必回办公室上班啦!随你们爱做什么消遣都成。」
他只差没把宾馆房间的钥匙掏出来,免费中介桃色交易。
青青撇了撇砖红色的唇瓣,不发一言。
「总经理,中午时分我和「清月」的业务经理有饭局。」阙子衿从会议记录中抬头。
反而他大爷没空来着。
「噢!找你吃饭还要看黄历、挑日子呀?」美女遥指他鼻尖。「你真的和「清月」的经理有约吗?我看八成又想出去私会那位丁小姐吧?」
安继方缩在旁边啃指头。好端端地怎么又吵起来了?
「青青,我告诉过-很多次,现在我最后一次重复。」饶是他修养绝佳,久受冤枉之下也开始不耐烦了。「丁小姐只是我的大学学妹,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其它牵扯。」
「是嘛,是嘛!」安继方赶紧出头打圆场。「人家和他是旧朋友,学长学妹们彼此见见面没什么不妥的。」
「他瞒着现任女朋友去私会旧情人,这就很不妥了。」她纤腰一扭,娇蛮地拒听任何解释。
「对呀!你干么瞒着青青与她见面?」安继方立刻站到女儿那一国。
「我已经解释过了。」他厌烦地吁了口气。「丁小姐打算成立个人的公关工作室,恰好碰上我这个在商场有点名气的老学长,连带请教一点私人意见。在那几次的会面中,我们除了研讨几条可行的业务拓展途径之外,顺便去她中意的几个工作室预定点查看环境。除此之外别无其它,-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他明智地保留自己曾和小丁短暂交往过的韵事,以及小丁确实有意无意透露出与他恢复旧好的意念。反正往者已矣,而青青这个「来者」又被他「追」上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坦白招认,使情况更加复杂。
「也对,女儿,阙小子既然手脚干净,-没有理由不满意。」安继方又转头陪笑。
「哼!谁说他手脚干净?」青青斜睨着他。「如果他们两人真的没有私情,干么躲躲闪闪的,生怕我撞见?」
「没错,阙小子,这等光明正大的事由你何必瞒着青青呢?」安继方再度老狐狸假母老虎之威。
「总经理,你也晓得青青一直有意出去自求发展,最近几年好不容易让她的心定在公司里,倘若被她发现我帮助朋友成立工作室,她哪有不闹着我依样昼葫芦、替她弄一间来玩玩的道理?届时真让她起了兴致,你又要磨着我想法子留她了。」他实在搞不过这对父女。
「说得好!女儿,我认为阙小子的隐衷其实情有可原。」安继方拚命点头,如此说来,阙小子还算做了公德一件,避免独生爱女出走。
「算了吧!你听他扯得美。」泼辣美人不吃臭男人那一套。「我就不信他们俩的「纯公事」会导致深夜十一点相偕回公寓的结尾。」
「嘿!-不提我差点忘记。阙小子,你晚上十一点拉个女人回家做什么?」安继方立刻吹胡子瞪眼睛。
「我事先准备好一份资料必须交给她,当天却忘记带出去,而隔天人家就急着要用,除了马上带她回去拿取,我还能有什么方法变给她?」他无奈得紧。
「女儿──」
「少女儿、女儿的。阙先生,-以为我不晓得阁下居心叵测?」青青终于排开传声筒,直接与他对决。「如果你的记性不错,应该记得咱们俩的「第一次」是在何种情况发生的吧?」
话说两年又一个月之前,她刚和阙正式交往了半年多,却仅止于牵牵手、亲亲嘴的程度。往常阙习惯在约会结束后送她回公寓,而且通常只陪她走到门口。直到那一夜他临时有事,向她借用一下电话。青青已经忘记他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他挂下话筒后,她「很自然地」慰留他喝杯咖啡再走,而喝完咖啡之后他们又「很自然地」移师到客厅去讨论她收集的CD,一旦谈出兴致后,两人当然也「很自然地」移师到她卧房检视她心爱的古典乐收藏;聊完音乐,眼见夜深了,她继续「很自然地」留他在客房过夜。
这次的留宿结果,便是隔天早上阙子衿「百分之百自然地」从她香榻上醒过来,怀中搂着温存缱绻了一整夜的女友。两人从此正式成为货真价实的情侣。
由此可见,一双男女半夜十一点共同回家,可能发生的香艳情事超过一百种,管它起因于正事抑或私事。
「什么第一次?你们俩何时有了第一次?」老爸爸的护女心态惹出安继方的恼火。
「随便。」阙子衿举起双手,举白旗投降。「我所能提出的解释就到这个程度为止,如果你仍然不肯相信我,我地无计可施,随你们父女俩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他的言下之意俨然暗示他们父女无理取闹似的。被女朋友现场抓包的男人居然还能表现出理直气也壮的高姿态,士可忍,孰不可忍。
「好!阙子衿,我偏要无理取闹到底,瞧你要如何收场!」
咕咚!一团饱受愤怒玉手摧残的纸丸直直飞向他的鼻梁。很好,得分!
冶艳娇娜的倩影火辣辣地飘出办公室,甚至打消留下来听他发怒的痛快心念。
「青青,青青。」安继方眼巴巴地追出来。
宝贝女儿这么一走,可就前功尽弃了。宁宁开给他的七天期限,如今仅剩宝贵的四十八小时。
「别拉我!」她甩掉父亲的掌握,一路飙到电梯前面。
「别这样,有话好说,再给阙小子一次机会嘛!」他拉下老脸皮恳求。
「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好说。」她停顿了一会儿,突然生起狐疑的念头。「奇怪了,老爸,我和他分手不是正合你的意,你干么拚命替他说话?」
安继方顿时噤声。不能说,万万不能说!如果让青青晓得他是为了自身的幸福,甘愿将她奉献给姓阙的,她少不了会飙他一顿「卖友求荣」之类的大道理,然后连他一起怨恨进去。
「这个……我仔细考虑过,发现阙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以前反对你们来往实属我的过失,因此我希望你们俩早日和好。」这话说得也没错啦!他无声地安抚自己的良心。
「噢。」青青似乎买帐了。
两人继续停顿在沉默中。
电梯上到十二楼,父女俩一直站进去,准备同赴午宴。
等待脚踏一楼实地的途中,她再度开口,半带着些许自言自语的性质
「我绝不经易原谅阙子衿,即使他现在捧着一万朵玫瑰花跪在我面前道歉也一样。」她咕哝着。「除非……除非阙妈妈出面,那又另当别论。」
「真的?」他的眼前-那间灿放着希望的烟火。
「对呀!阙妈妈平时待我直如亲生女儿一样,倘若阙找她出面当说客,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一楼到也!
青青率先离开电梯,并未回头端凝她爸爸老谋深算的眼神──
当然,也没让他瞧见自己埋头窃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