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白龙李延之堪堪涣散的护身刺光忽然强烈映眼,重又守个严严密密,风雨不透。
龙碧玉一咬银牙,满室碧影倏然消歇,化作一道绿光,直撞过去。
在一旁的孙伯南先是眉头紧皱,此刻却是晒然一笑,敢请他虽对盘蛛杆法不太明白。
但适和龙碧玉使出这三绝招之二时,他已看出跟着还有一手更厉害的在后头,只要使出来,敌人必死无疑。
可是他却想着敌人不但非是必死之辈且是侠义中人,如何可以轻易伤毙,是以双眉一皱。
但跟着见她使出一手笨招,拼命似的和身撞敌,回非那跟着而来最厉害的一手,不禁哑然失笑。
嘎然一响,绿光一直冲破白龙李延之双刺光气,当胸撞至。
原来这一式名为“奔鲸触罗”,乃是拼命的招数,须得奇不顾身,力聚一点,突破攻入。
这样子一来,对方家伙可能和自家的兵器,同时互相击中。
孙伯南不禁呵呀一叫,耳听“扑通”连声,敢情不但李培跳下水去,便连左右三艘出快船上的人,全部跳下水中。
这可是为了白龙李延之危急之故。
只见白龙李延之在刺已出,直指敌人胸腹之间可是龙碧玉一杆递来,疾点咽喉。
他心中怦然大动,暗哼一声,心中极快地想道:“好个傻丫头,你虽然一怦能把我戳死,但自家也得脚穿腹裂,玉石俱焚,真不明白你师父如何教的。”
心在着,动作却没闲着,倏的一辙左手分水刺,猛一沉肩。
碧玉杆来势奇快,“噗”地微响,正在戳在他左肩上,她自家胸腹之间,也被分水刺轻轻挑着。
那分水刺何等锋利,虽然是轻轻一下,少说也得挑个寸把深的口子。
然而事情却大大地相反,龙碧玉毫无所伤,但白龙李延之却是痛哼一声,一晃身便掉下江去。
孙伯南惊叫之故,正是因为她竟是使出这等拼命招数,而且果真拼命,这时连忙一桑声问道:“你可伤了?嘎?”
她不悦地瞅他一眼,道:“若会受伤,我怎肯使这等招?”
他道:“啊,对了,你有金缕衣护身……”
她惊叫道:“什么?”
她立刻瞪大眼睛,然而四下跳水之声,把两人的谈话中断。
四艘快船,全无一人,都跳下水去了。
龙碧玉叫道:“哦们快把自己的小船找起来,架在这些船上。”
不伯南一听有理,却见自家两艘小船,已经飘开五六文远,连忙弯腰抓起一支木桨,运足内力,蓦然一划。
这艘快船登时如离统之箭,疾然飞射出两三丈。
再划一桨,已到了自家小船旁边,却见龙碧玉已飞过最近的那艘快船,接着持桨而划。
然而划船一道,虽然动作简单,但也得有点轻验才行。
龙碧玉空俱一身内力,一浆划下去,力道何止千金,然而劲道不对,空自把船划得打个旋转,并非前进。
这一下也有妙处,只因这艘船下,正有两名水手开始动手凿船。
吃力猛可一下急转,抓不到船底,直甩开去,水流一搅,两人碰在一起,仓促之间分不开。
本来三艘快船上另有六位水道有名人物,但正因他们都有名望,跃跳下水中,却又犹豫不肯马上动手。
否则纵使龙碧玉这一下急旋疾转,力造甚猛,却难把他们甩开。
孙伯南抄一块船板,抖手一定,跟着双臂一振,宛如大雁横空,直飞过去。
到了三丈远近,身躯下落,刚才那块船板落在水面,脚尖销一借力,便飞到她的船上。
危机瞬息,不暇多说,夹手夺过她手中的木桨,猛然插水一划。
龙碧玉却因他粗野的动作怒哼一声,然而发作不得,只好恨恨一端脚。
孙伯南再一挥浆,已到了小船进,忙忙叫道:“你拉紧这两艘,我去搬那只小船……”
龙碧玉一嘟嘴,道:“你叫谁呀……”
孙伯南没听到,跃过隔壁去,一弯腰单手抓住船舷,运力一锨,喝声起字,那艘小船已翻了一半。
船上的女人早已吓得坐在船板上,这时差点滚下水中。
孙伯南左手一伸,抵住船底,又喝声起,整艘小船让他托起,脚踏的快船却沉不住。
借力得如是巧妙,使得龙碧玉也不禁喝声彩。
她敢情已拉紧两船,于是孙伯南照原定计划,把小船横搁其上。
他道:“姑娘且勿放手……”
叫声中虽然没放手,但一径嘟着嘴巴,很不高兴。
孙伯南忽然颓丧地晤一声,跌脚道:“我真荒唐,这样子横搁起小船,还不是等于没搁么?”
一言惊醒梦中人,龙碧玉登时回味过来,若非这个主意是她出的,恐怕她会大大嘲笑他一番,以消胸中怨气。
然而这个主意偏又是她出的,因此苦心中更加难受。
但见那边两艘快船徐徐沉没,水面上曝现数条白线,直射而来,快捷之极。
孙伯南大叫一声,道:“姑娘快拉紧,我有法子……”
龙碧玉只好又呶着嘴,蹲着拉紧两船。
孙伯南一挥桨,硬把两艘快部横移开两文之远,然后掉下木桨,脱掉外面长衫和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
但见胸肌虬突,壮实如石。
跟着又极快地甩掉鞋,卷高裤脚,露出条黑毛茸茸的大腿。
龙碧玉不忍再看,唯恐地连裤子也脱掉。饶是这样,也够难看了.孙伯南没有注意这些,把大辫盘在脖子上,用牙咬住辫尾,然后一跃丈许,身形在空中稍稍一歇。
龙碧玉虽不想瞧他,但偏又忍不住,始自一瞥。
只见他双目睁得像铜铃般大小,注视水中,因为他是提住一口其气,故身形降得甚是缓慢。
水面几道白线倏然改头疾射而至,带头的一条其快无比。
孙伯南打鼻孔中哼一声,修然一个鱼雁入水式,疾冲而下。
龙碧玉倏然运劲一掌打出,呼地一响,力道由上而下,那团劲风正好压在他的脚板底。
孙伯南正苦力量不够,得此一助,登时快上数倍,直插入水中,刚好迎上那条白线。
水花飞溅中,一条人影直飞上船来。
龙碧玉一瞥之下,芳心大喜,倏然玉手伸出,把那人当胸以三指抵住,砰地一响,那人已跌落船上。
却是白龙李延之的儿子李培。
李培本来已被孙伯南冷木阻截击,中了金刚弹指激水成箭的功夫,闭注穴道,被孙伯南奋神威掷上小船。
这时复被龙碧玉以域外龙爱独门点穴手法,闭住胸前紫宫、玉庭两处重穴,痛苦之甚。
这原是霎那间之事,孙伯南双臂一夹,两掌运劲一击,借这一下猛力,身形陵然倒着飞出水面。
他头下脚上地大叫道:“姑娘再帮我一下。”
龙碧玉眼也不抬,循声一掌扫去。
孙伯南复又急泻下冲,截击后至的一条白线。
眨眼之间,他已跃上快船,胁下换着一人,却是一名水手。
若非是他这等身手,具有水底功夫,加之能够用金刚弹指的神通,把江水激成一道水箭封闭敌人穴道。
那洞庭李家,以水底功夫称尊全国,这些李家水手在水中无一不是极佳好手,绝难擒住,更是何况李培。
孙伯南南上水流淹目,却一挑大拇指,大笑道:“姑娘你那一掌施得得真妙,若非你这一下我可就使不上力哪,你应算居第一功。”
龙碧玉登时开心地笑起来。
孙伯南抹的来面上水痕,一掌击开助下那水手的穴道,大声喝道:“喂,你仔细听着,李培现在我们手中,你赶紧拦住那些人,不得再动我们的船,否则同归于尽,听清楚没有?”
那名水手连连点头示意。
也许是孙伯南力气太大,把他扶得气地喘飞过来。
孙伯南嘿嘿冷笑一声,把他掷在水中。
一回头,但见龙碧玉对他嫣然徽笑,不觉也附掌大笑,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总该没错吧?”
龙碧玉宛如觉得这个成功的果实,自己也有份儿,便更开心地笑了。
她道:“嘿,这样才对啊,架起小船,等到人家弄沉了下面两艘,那还不是等于没有。”
她笑了两声,歇口不言,但忽然“呀”了一声,道:“我们赶紧趁机会登岸才是,否则那白龙李延之因受要挟,反而不顾一切地蛮来,我们真拼命呢?还是等他提擒?”
孙伯南连称有理,四下一看,敢情潭到对面岸边的下流,离岸不过三十多丈,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拿桨猛划。
果然龙碧玉所虑有理。
已经泅近船底的几名水手,虽被那个刚放回的水手拦住,然而七八丈外的白龙李延之,早就冒起水面,瞧见一切。
他本来并不准备用这种手段对付两个怕水的少年男女,宁可稍折威名,吃个小亏算数,可是孙伯南后来的一手,便吃不下去了。
只因江湖上讲究的是骨头斤两,不是贵生怕死,欺软服硬,越是受人要胁,越不能示弱。
白龙李延之当然不能这样受人挟制,是以反而分波破浪,疾迫上来。
孙伯南只划了十丈远,那白龙李延之已堪堪追上。
孙伯南大声喝道:“姓李的你再进一步,我先宰了你儿子。”
白龙李延之在水中一长身,居然站在水面,江水只到他的膝盖,姿势是那么四平八稳,宛如那儿有块礁石,可供借力立足。
他嘿嘿冷笑一声,道:“大丈夫宁折不弯,有种的当面把我那不肖东西废了,我李延之若然眉头稍皱,从此改名换姓。”
孙伯南愣一下,只见李延之哈哈微笑,便待沉下水底做手脚。
当下大喝一声,一手抓起李培,猛然掷向李延之。
在他想来,李延之纵然忍心,总不致征得他儿子葬身江流鱼腹吧。
只要他一接住,暂时腾不开手,这就争取到拢岸足够的时间了。
谁知那白龙李延之果真木吃这一套,蓦地一闪身,砰棚大响一声,李培僵直的身躯,直在他想来,李延之从然忍心,总不致任得他儿子葬身江河鱼腹吧?只要他一接住,暂时腾不开手,这就争取到拢岸足够的时间了!谁知那白龙李延之果真不吃这一套,地一闪身,“砰硼”大响一声,培僵直的身躯,直飞落在他身后导丈处的水面。
李延之仰天长啸一声,倏然沉下水底。
李培的身躯转眼全浮上水面,顺流而下,那边几个水道上的好手见状,连忙踏水追赶。
孙伯南乍回头,但见离岸尚有二十丈之远,即使轻功再好,以登萍渡水之法,最多也跃个十丈八丈远,便得落在水中。
心中一阵慌乱,持桨猛划,刚划出三丈来远,那船便停住不动,宛如搁在浮沙上似的。
须知白龙李延之乃全国水道上第一位人物,这时吃他扣住船底,纵使孙伯南大气再大,也无法划动分毫.
孙伯南这时总算才知道滋味,他的额上也流出汗珠来,抬目一瞥龙碧玉,苦笑一下道:
“力尽关山未解围,我们只好束手就擒。”
龙碧玉一看江岸,相隔尚有十六七大之远,也自苦笑一下。
以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若是落水道擒,那简直比血溅当场还难受,故她轻轻道:
“都是怪我不好,把你也连累了,现在我要下一决定,绝不能让他侮辱。”
忽然传来砰地一响,一只快船洞穿了个尺许大的洞,江水直冒上来,哗啦作响。
跟着隔壁那艘快船,也遭遇到同一命运。
龙碧玉向他说声再会,猛然翻掌击向自己天灵穴。
孙伯南疾然一伸手,把她的皓腕捏住,唯恐地用另一只手自尽,赶快趁势一拉,把她整个人抱住。
他急道:“啊,你不能这样,即使是落在敌手,又有什么关系呢?暧,你听我说……”
他把她抱起来,跃直原来那艘小船。
龙碧玉没有挣扎,幽幽道:“我能活下去么?唉,你何必拦住我呢?”
孙伯南低头看她,但见她一片平静,对于“死”,她似乎并不害怕,是以没有半点激动。
他觉得有点惭愧,热血上涌,脸都红了,立刻昂然道:“好吧,我也陪你死掉便是。”
她怪道:“你……”
她瞪大眼睛,诧怪地瞧着他。
孙伯南移开眼光,只见两艘快船,逐渐沉没。
只须片刻工夫,这艘小船便沿着江水漂流而逝,于是最后的命运,便这么辞然地来临。
一生的雄心和仇恨,能使他日夜孜孜地刻苦发奋,勤练武功!
然而,都将随着茫茫江水,流逝得无影无踪。刚开端的旖梦,也将在指顾问无情地破灭。
只见四面没有舟揖的影踪,那茫茫大江,根本不管人间这些琐事,依旧稳地流逝。
一个思想掠了的心中,使得他眼中陡现奇光,大声喊道:“我想到办法了。”
龙碧玉皇然瞥他一眼,正待询问,蓦觉身上一紧,已被孙南因欢喜而搂把得紧紧的。
一种从未曾有的压力,使得她心跳加速。
他道:“我们合力把这艘小船抛开去,若果抛得六七丈远,便有希望了。”
龙碧玉挣脱身躯,满颊晕红,益增娇媚。她摇摇头道:“不行,我没法子飞越十丈之远。”
孙伯南用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道:“你别忙,这法儿准行,快帮我一下”
他跳下行将沉没的快船舷边,弯腰伸手,抱住小船前半截。
他壮健的肌肉,虬筋粟突,在阳光下面,极是好看。龙碧玉无法违拗,站在那边,一双赛雪欺霜的玉手,提抓着小船尾端。
孙伯南喝一声:“起!”
那艘小船便被他们抬起。
两人动作如一,先晃荡了两下,到了第三下时,孙伯南大喝一声,便全力往岸边一送。
那艘小船宛如凌空飞驶,落在六丈左右处。
至于他们两人,早在小船脱手之时,猛可一蹬脚,疾如闪电般飞起,一把扣住那艘小船,故此齐齐飞开。
江中的白龙李延之已知他们的狡猾,立刻潜泅而来。阳光穿透澄澈的江水,但见一道白线,疾如急箭离弦,直射而至。
这边两人同在小船落之水时,双腿一拳,坐在船上。
这时孙伯南忙忙持浆急划。眨眼间已划出三丈许,离着岸边不过八丈左右!
白龙李延之赶到,那艘小船去势本急,却骤然焦歇!
孙伯南打船边摘下一捆小绳,分了一头给龙碧玉。
龙碧玉真不知他想干什么。却听他道:“妙啊,这条绳子居然有三丈长……”
船底震响一下,那船家女人被他们这一簸弄,早已吓软了,在船上,这时一见船底穿了,骨董骨董地冒出水来,不禁大喊起救命来。
孙伯南道:“你别怕,李延之决不能让你淹死。”
龙碧玉打囊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在那女人怀中,然后拿起两块船板,眼睛斜服孙伯南。
孙伯南地揭了两块船板,喝一声走,先将两块船板撒将出去。
但见四块船板,分为两道,却同样一远一近,向江面落下。
两人有如流星急渡,跟着板影飞将出走,只因要借两下力,故此第一块只敢掷在两丈八九外的船板之上。
第二个起落去势较急,直飞出两丈四五之远。然而一共加起来,也不过是大丈四五之远,离岸尚有丈左右之处,两人齐一落,脚尖一踏船板,复又腾身而起,赶向一丈八九外的船板之上。
第二个起落去势较急,直飞出两大四五之远。然而一共加起来,也不过是六丈四五之远,离岸尚有丈半呢!
只见孙伯南方向稍偏,直往龙碧玉那边飞去,到了力尽之际,倏然掉向江中。
在水花四溅中,只见孙伯南猛一伸手,刚好托住龙碧玉的鞋底,然后猛可往岸边一送。
龙碧玉身轻如燕,直飞向岸上去。
要知她本已力尽,这时纵使脚下有船板让她借力,但一口夏气换不过来,必定无力再跃。
现在亏得是孙伯南用力一托,是以能趁势飞上岸边。
白龙李延之就像一条白龙似的破流而至,来势之快,无与伦比,虽则离他尚有三丈之远。
区等到孙伯南自江中浮起来以后,再泅而去时,双方距离定然在一丈之内,便给他追上。
龙碧玉这时猛然醒悟那根绳子的用处,她便立地行功双臂,潜运内力,往回一抖一收。
孙伯南早已有备,虽在水底,仍然措到力量,倏然升浮上来他的头一冒出水面,赶快换口真气,蓦地涌身离水。
只见那边龙碧玉再一抖一收,孙伯南那么庞大的身躯,便立刻随着那条绳子飞到岸上。
龙碧玉欢喜得一扔绳子,双手搂住他的粗壮的手臂,纵声娇笑。
孙伯南手臂给龙碧玉一搂,再加上又博得美人一笑,但觉更无憾很,自得意之极。
只见白龙李延之在水中一长身,狠狠瞪他们一眼以后,便一言不发,立刻回头飞泅而去。
敢请他得赶着去救那船上女人。
孙伯南这时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外衣,还放在船上如今已随波漂去,但他毫不在意,道:
“姑娘你看,我们到了岸上,他们再也不敢寻事啦,只可惜我的外衣都没有了,难看死了。”
龙碧玉松的开手,可是孙伯南所给她的那种壮健有力的感觉,依然不信地盘旋在她心中。
她道:“这附近有市镇没有?我们可以去买件……”
他道:“有,有,往上面走就有一个小镇,那儿可热闹呢!但是我怎能这样子去买衣服呢?”
龙碧玉退开两步,打量他一眼,但见他身上只有一条湿淋淋的长裤,浑身尚是水渍,形壮甚怪,不觉笑笑,道:“这样子她很好看呀,不是么?”
她格格笑着。
孙伯南登时觉得一切都并不严重,便首迈步而走,一面道:“若不是因为目前的事态危急,像我这个样子走在姑娘的面前,在下真是失礼死了。”
龙碧玉听他一提,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大约走了两里许,就在江边一处市镇,果真相当热闹。龙碧玉着他在市外等候,自己匆匆而去。
孙伯南连忙跟入一片树林中,以免被来往的路人诧异地注视不休。心中觉得蛮有意思。
只因和地萍水相逢,一段过程,亦敌亦友,现在她居然为自己买衣服鞋帽等物,忽然生出一种温馨之感。
忽听林外有人哈哈一笑,道:“穿过这片林子,就是我们的住处。”
那个嗓音听着很熟,跟着脚步声纷沓,几个人走进林子来,孙伯南猛然醒起这个口音正是早先来店购物的乔佑,即是石龙婆婆的徒孙,当下一振臂,宛如一缕轻烟,飞上树顶。
步声霎忽已进了林内,果真是那乔佑领头,他正一面指手划脚地叙述他们住处的位置。
乔佑后面跟着两人,一个可不是江上云。另一个却是个女人,但见她云鬟雾鬓,裸着一双玉臂,那肉色晶莹洁白,惹人遐思。
她身段甚美,走动时啊娜摇曳,顾盼生姿!
只见那个女人紧傍着江上云走着,她的那双媚人的眼睛,老是在江上云面上溜来溜去!
江上云显得相当轻佻,不时拉捏她的玉臂,脚步放得甚重,一点也不像身负绝技的练家子。
三人正走之间,江上云忽然停止道:“啊呀,我走得太累了。”
她道:“前面就是我的居处,你不肯到那地坐坐么?”
声音甚是骄媚,加上眉挑目送,风情骚荡,极是迷人。在一旁的孙伯南见状不由一愣。
江上云拉着她的手臂道:“不,不行,我出来大半天啦,回去要挨爷爷骂的。”
乔佑一转身,不悦地哼一声,道:“你这个人怎么搞的嘛,早行还是兴采烈,现在忽然变出这模样,不走也不行。”
江上云诧骇他睁大眼睛,道:“珠梯姐,我能不去么?”
孙伯南在树顶叶隙中,看得真切,心中一笑,想道:“云弟眼色不正,又出什么主意呢?”
那位被他叫做珠梯姐姐的,媚笑一下,道:“你走不动,姐姐抱你好么?”
江上云大点其头,于是出现一幕怪剧,一个大男人,让个窈窕美丽的女人抱起来走。
她只走了两步,便失声道:“哟,我的好弟弟,你是真重嘛!”
乔佑哈哈一笑,洒步直走,三人一下子隐没在树林后,然后笑语之声,却缓缓远去。
孙伯南跃下来,沉思道:“奇怪,云弟弟后来隐现不安之色,难江这两个人真的那么厉害吗?连云弟的一身功夫,也觉出不妙?啊呀,不好,看这女人神情亵荡,一定是对云弟生了歹心,云弟不是怕自己不够定力,便是恐怕一露身手,就会从此泄漏南江秘密,我非替他想个法儿不可。”
他忽然想到龙碧玉。
然而回心一想,却恐请她出面进,倘若那两人武功真高,或是在其时正在不堪之态,岂不亵读玉人。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适当一点。
现在的问题就在如何稳住龙碧玉,在别的地方等候他。
同时也得考虑渡江之法。
只因那洞庭李家,在水道上威名赫赫,若是那白龙李延之不肯死心,只要交代下一句话,他们过江的之际,定难逃罗网。
寻思好一会,仍无计策,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一个娇软的声音从耳边升起来:“你叹什么气?莫非浮起英雄末路的感触?”
孙伯南侧目一晚,正是迷人的龙碧玉。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畔。
他道:“啊,你已经回来了!我竟一点也不知道。”
一顿又道:“晤,衣服呢?”
龙碧玉恨恨一顿脚道:“其气死人,只有一家店子有现成的衣服卖,可是那些人直着眼睛,那神气教我忍不住,一杯反张桌子打崩塌,便走出来。那时我不不知全镇只此一家,若早点知道,我决不发那么大脾气。”
孙伯南连忙道:“不相干,不相干,天气这么热,赤膊的人多着呢!”龙碧玉笑一下,道:“为我自己着想,我也得非替你买件上衣回来不可呀,是么?不过我是伯你等急了,所以先回来说一声。”
两句话把孙伯南听得满心俱甜,魂飞魄荡。
她又说道:“现在我再去买。”
她说着便要转身。
孙伯南连问道:“你不是说这附近就只有一家店,有得卖么?这会你又要上那儿去买呢?
我看我就不要白忙了吧!”
她笑一下,道:“还不是那一家么?谅他们这番也不敢惹我。”
孙伯击禁不住笑起来,点头道:“他们一定不敢无礼了。可是我岂敢再次烦劳姑娘。”
他这句话可是口不对心,只回他心中美愿她能够立刻去买,这样他也好抽空往后林一探。
龙碧玉没言语,珊珊去了。
孙伯南等她出了林子,忙忙提一口真气,倏然往林后疾奔。眨眼出了这座树林,眼前竟是一座大庙,挡住去路。
但见庙门紧闭,右边的角门却还开着。大门的石阶上已生青苔,显然许久以来,都没有人践踏过。
整座大庙看来予人一种坚固的感沉,因此虽然庙墙许多处已经剥落,却没有衰颓的味道!
孙伯南因时间粗限,不暇思索,连这座庙是什么名称也来不细看。
他只是略略一辨地形,知道此庙最少也有三进之深,当下复又退入林中,往右边绕去。
到了庙的右,已无林子障蔽身形,当下也不管这些,疾如离弦之箭,直扑到庙墙下。
沿着庙墙再往前走,在快到庙后转秀后,一跃登墙。
放眼一瞥,只见高高的庙墙,竟然围着一个清幽已极的院子。
只在这个院子之中,回廊处处,假山水池,花卉树木,错落有致,竟不亚于公侯庭园。
四下一片恬静,他一路而,先扑向一处水谢。
只见那水村名副其实,四面俱水,水池水荷绿莲白,华盖亭亭,微风过处,清香扑鼻。
他哪有半点欣赏的心思,一跃过油,飘落水村廊上,却见花厅之内,一排浅绿沙纸窗格。
敢情里面另有去处。
孙伯南四下打量一眼,想道:“那边虽然仍有亭阁类,但俱不似此地精巧,而且此地也凉快些,里面可能会有人在。”
他这一凝神,便立刻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笑语之声,细听起来,似乎是在再进去的一间。
当不沿廊走过去,脚下轻如落花,毫无半上声息。
只因四下全是通风木格障隔成室,是以极易泄漏行迹,他必须非常小心地缓缓前进。
然而时间无多,心中一急,便有了计较。
这条走廊向着后面高墙,虽然从水池到墙边,尚有一片草地与及几丛修剪整齐的灌木,但一望而知没有人在。
于是他一伏身,简直蠕爬过去。
这样因为门户和所有的墙壁,下面两尺俱不开洞,即使里有人,也瞧不见他的身形。
他像条蛇般爬到尽头的一间。
虽然听到男女笑语之声,当下并不停留,再爬过去,借着转秀那极大圆柱,掩蔽身形,站将起来。
露眼一窥,不觉满面飞红。
敢情在这个小花厅中,在靠北的一张仙椅上,江上云正坐在那儿,只见他满面笑容。
江上云可不寂寞。
因为在他膝上坐着那冶荡诱人的美丽女人,此时双臂圈抱住江上云脖子,吃吃而笑,那件短袖罗儒,敞开一半,露出雪白的胸脯。
孙伯南人虽老实,却并非不解男女间事,是以起初大吃一惊,想道:“云弟真糊涂,这等连娃荡妇,岂能轻惹。尤其技艺末成,若是破了童身,这一辈子别想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
噫,细看云弟诡猾的笑容,似乎并没有迷惑,也许他还在跟这女人开玩笑呢!”江上云果真心中坦荡,点尘不染。
须知他自幼练好上乘内功,定力之强,已到达不必着意克制,也能心如止水的境界。
何况这种江湖中的淫荡女人,在他的观念中,觉得甚是下贱,下意识中,已有排斥之意,故此更不会动心。
现在也不过是故意闹闹而已。
当他打外面回店之时,先被乔佑截住,说着闲话,随即这位情态治荡,艳丽照人的娘儿进来。
介绍之下,敢情是乔佑的师姐郑珠梯。
郑珠梯一见江上云,立刻着迷似地跟他年起来。
江上云一望而知这两人全是武林高手,偏又那么年轻,登时动了好奇之心,意欲深知是何派别。
因此他便提议带他们游赏本地名胜,诸如城北石鼓山的石鼓书院,为全国四大书院之一。
郑乔两人,立刻欣然与他动身。
一路上游赏谈笑,江上云久经训练,把自己掩饰得极为佳妙,无论如何也瞧不出半上会武功的样子。
他听到乔佑后来悄悄对郑珠梯说,但早先在店中,见此一个名字唤作孙伯南的少年,无意间一指弹落一只苍蝇。
极是内家中一种最高的弹指功夫,擅破各种雄浑无比的掌力.与及专破体种微小的暗器。
然而这种功夫,世上不知有谁能练成,假合那少年真个是具有这种功夫,那还得了。
然而后来经过他仔细一片,怎样看也不像,眼中毫无神光,绝非怀中有上乘武功之人特。
饶是这样他仍不能释然于怀,是以他赞成把江上云弄出来。
一则可以直探清楚此店中人的底细。
二则他知道郑珠梯十分喜爱这个俊美的少年,横竖还有好几日才,会有事发生,这段日子里有人陪着,也是好事。
江上云暗中一笑,推想到郑珠梯必定十分淫荡,非有男人相陪不可,故而乔佑有此一说。
同时想知道他们来历与及过几日有什么大事,会在衡州发生,于是在游赏过一些名胜之后,便随他们渡江到这落脚之处。
他自己非常欣赏他的伪装成功。
因为他听到乔佐说,已经确一了他不会武功。
当他渡江后,到了那座林子里之时,他忽然觉得事情水大妙。
因为他虽然必能逃走,但岂不是要泄漏南江的秘密?若果他不稍露身手,又如何能够逃走?
因此他只得推说疲倦和怕家人责骂,意图回家。
但毕竟让郑珠梯抱他走当时他下意识地使出千斤坠功夫,但是立刻又发觉这个反应十分愚蠢可笑。
这样一来岂不立即叫人家知道自己是身怀武功的,因此他只好由得她抱着前行。
不过经过再三考虑之后,他并不太担忧,大不了顶多泄漏秘密,决不致出什么岔子。
是以仅仅怀着一些不安而已。
他在水中逗弄着郑珠梯,觉得十分有趣。
须知郑珠梯艳丽之极,一身雪肤冰肌,隐隐有香风透出,寻常之人,遇此人间尤物,怕不早就冰消雪融,全身俱酥。
可是很特殊的偏偏这个江上云不但是姿容俊美兼且具有极强定力,根本没有什么亵念。
这一来,更惹得郑珠梯如醉如痴,罗襟半解,香泽微闻,一室春光,却陡然惹得蜂蝶误会惊来。
孙伯南在住后抓耳挠腮,得计么似的,没个下手方法,眉头微皱,把心一横,想道:
“我唯有放把火,烧个他好看的,大概能够引评这个女人。”
忽然郑珠梯道:“哟,我若不说出来此地的原故,你竟是不肯理睬人家了。晤,你呀,这心眼真够死的。”
江上云开心了。
孙伯南立刻忘了其他,定睛去听,心中暗暗叫:“咳,赶快说吧,又卖什么关子呢!”
闪眼一觑,敢情她正用那熟透樱桃似的嘴,去亲江上云的面额和嘴唇呢!内心不由又一愣。
她道:“好罢,别催了,姐姐这就告诉你,不过因为你是个外行许多事,教你也听不明白的。”
江上云立刻道:“好姐姐,你意到管我懂不懂,都说出来听听。”
她道:“这事情就发生在三个月前,有十多位武林中极负盛名之土,忽然接到一封奇怪的柬帕,帕中附一个简单的地图。”
江上云道:“有这种事啊?”
她又道:“这十金位武林名家,有些早已息影归隐家园,然而这桩事一发生,全都纷纷备出门,目的地便是这湘南衡州。可见得那引起已归隐了的主儿,其余并非真个退出江湖,譬如那阴阳笔褚光,风闻十年前封笔隐居之处,乃是那一双名震武林的阴阳判官笔,被东海金钟岛的迷宫主人以阴风爪捏断,这才夹着尾巴一隐……”
她笑一声,停了一下。
孙伯南这时想道:“哦,原来褚兆之笔,真个被人弄断的,以往我们爱叫东海金岛的人做妖道,敢情外面称他们为迷宫主人。”
她道:“目睛连这个主儿也来了衡州,这十年间不知练了些什么绝艺?不过想来也不怎么惊人。”
她这个话并非托大,只因南疆石龙婆自成一派,武功玄奥,与海南岛黎母岭赤足仙并驾齐名。
郑珠梯既是嫡传佳孙,自然有惊人绝艺。
至于赤足仙门下的蜘蛛党六恶,却因赤足仙门下品流大杂,并非当真得传绝的入室传人,是以又差了一筹。
饶是这样,也足以震惊武林,纵横江湖。
因此,一般像子母梭棱孟君业与及八卦刀楚天材这等的南方武林名手,也自难攫其锋。
不过,说来说去,就是不能和江上云、孙伯南、龙碧玉这等待高名家门下弟子相比较。
她媚笑着问江上云:“你知道那封来帖和地图载着些什么?”
孙伯南在心里大声道:“若是我们知道,还得等你来说么?”
江上云眨眨眼睛,道:“当然的是件很奇怪的事,对么?”
她哈地笑一声,却听江上云又问道:“珠锑姐你是哪一派的吧?”
郑珠梯摇摇头,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地居边疆,但南北十三省提起名儿,见到影儿,无不骇然开下。”
他问道:“到底是什么名儿?”
他瞪大眼睛,装出非常好奇和惊讶的样子。
她道:“我师父姓郑名红红,也就是我的母亲,可是我的技艺,都是师祖亲自指点的。
我母亲的名字也许江湖上较为陌生,可是师祖她老人家的名头天下没个不知的,人称南疆石龙婆的就是……”
江上云嗤一声笑出来,道:“这名字听着够多新鲜,怪不得人家要害怕她。”
郑珠梯叹道:“你别胡说,她老人家可真是一跺脚四海皆颤,五十年前还在江湖上行走,死在她独脚铜人这下的人,算也算不清楚一回……”
江上云打岔道:“那此人想来都是坏人吧?”
郑球梯听了以后由愣了一下,细细地寻味他这句话的意思,歇了好一阵子,才道:“咳,原来你会注意这问题?我怎的一向没有想到过。师祖她老人家和我想法差不多,想来铜人打下时,不会分清楚是好人抑是坏人。”
孙伯南一方面心急下文,一面却置然有感,忖道:“若果云弟能够说服地,也许以后就分得出好坏皂白。江湖上也就会减少许多祸劫。”
她又道:“啊,我这攫到什么地方去了?对了,你大约木知道,这南北十三省的武林中,除了一些世外的僧尼道中高人不算之外,最出名的是南江北归,独狐神拳震九州这四绝,可是要碰上我师祖,恐怕都挨不起她老人家的独脚铜人咧……”
孙伯南听到这,满腔怒火。
但是看到江上云,依然若无其事地含笑听着。
她道:“且不提这个,再说那封柬帖和地图之一事,原来那封柬帖没有署名,里面说的是那位二百年前名列第一位的璇玑老道长的遗宝藏图已经发现,只因当时发现此图时,不只一人,是以俱不能自秘独得,于是柬邀武林知名之士,届时前往本领最大的,自应得此遗宝。”
江上云故意问道:“那些得宝之人,为什么不行去挖宝呢?”
她又道:“那幅简单地图,便是注明藏宝之怕,那地方就在衡州府城南回雁峰后的一处壑谷,只因确实地点。必须待每年六月十六,太阳酉时出现,戌时正好在一座山之巅,那么巅有块石,月影所投之处。便乃藏宝之地。你现在算算看,今天不就是六月初入了么!”
江上云长长地哦一声,欢容满面。
只因他上经行目的,不外是要知道她的历,及武要人齐聚湘南之故。如今虽然对于后者尚有许多疑团,但总算知道大概。
他问道:“那么是什么宝贝,俱得那么多人来争夺呢?”
她道:“只因为那天玑子老道长,乃是玄门得道之土,他伏着一身天下称尊的本事,足迹踏遍内,因此采集了许多的灵药后来又炼成几种丹药,最险炙人口的便是芙蓉露。”
江上云道:“芙蓉露?”
地道:“据说凡人中要服下一滴,即能够强身健骨,终生无病,若服两滴则易筋换骨,神力自来,眼下三滴则洗毛代髓,重筑根基,那简直是仙丹玉露,你想谁到这种宝贝呢?武林人若得到,只要服下一滴,可抵十年苦修之功,更比凡人渴切想得到,不在话--”
孙伯南听得心焦。
因为这一会工夫,已搁了不少时候,倘若龙碧玉寻来,见到这和种不堪人眼的模样,岂不冒读玉人。
她又道:“还有一宗宝贝,便是那藏剑玉匣之中,尚有一颗雄黄珠,此珠能解天下百毒,携于身畔,世间任何毒蛇虫着,俱惊骇远避,这宗宝贝直个价值连城。”
江上云这时总算称心满意,他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他当下便推开她,站将起身。
郑珠梯两只纤纤玉手,交驻着胸前衣襟敞开之处,盯着他整理压揉得乱皱的衣衫,便缓缓问道:“你……你要走么?”
江上云点点头,道:“正是这样,我再不回去,家里的人会急死啦!”
她皱皱眉头,只因江上云声音中甚是淡漠。
于是她她又问道:“再坐一会儿可好,明天你不来找我么?”
江上云率然道:“明天?那得看看……”
她急急接问道:“看看什么?”
江上云白她一眼,漠然造:“看看我有没有兴趣。”
郑珠梯一听完江上云的话,忽然一下子站起来,玉脸变色,却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须知这郑珠梯自外表看似放荡形骸,不拘俗体,加之地之生媚骨,冶艳迷人,因此在近数年来,也不知有多少自作多情,误以为她容易入手,百般挑逗,因而死在她手下。
她本身乃是石龙婆亲自调教出来一身功夫,比之师弟乔佑,不可同日而语平生自视极高。
只因石龙婆生性古怪,行事和想法俱与世俗大有不同,故此郑珠梯也有点儿特特别别的行径。
在那时候,世俗礼节繁琐,苛细之极。
别说身身为女儿家,便是身为男儿,为人做事也是遮掩闪缩,爱不敢爱,恨不敢恨。
是以像郑珠梯这种情感奔放的行为,不免把致淫荡之消。
江上云而向外面,忽然一眼瞧见孙伯南,赤裸着上身,下面光着脚板,形状滑稽可笑。
却木知何以会在此地出现,不觉笑将起来。
只见孙伯南双手连手式,他却仅仅知道孙伯南要他不可泄漏行藏,不禁又自哑然失笑。
郑珠梯连忙回头一望,但是并有看到什么,但她是何等的人物。在她心中早有所疑。
江上云笑容未敛,向她道:“难道你不让我回去么?”
郑珠梯见了他的笑容,那颗心便软了幽幽一叹,道:“我怎么能强留人在此地,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便是我郑珠梯并非是那种低三下四之人……”
江上云微晒一下,道:“我没有这样想啊,明儿我再来找你好么?”
郑珠梯此时已完全感觉出他话中充满了敷衍之意,心中说不出是股什么滋味。只觉十分难过。
她道:“你即使不来,但乔佑明日会到你们店子去,你可以托他捎个信给我,你不会拒绝吧?”
她忍住满肚子委屈,轻轻说。
江上云诧异起来,不禁问道:“他去干什么?”
一顿又道:“还要买什么东西么?”
郑珠姊摇摇头,道:“他在你们店里瞧见位姑娘,十分倾心,那时曾和我商量一下,本来想立刻找你祖父,间问这位姑娘是否已订了亲事,若没有,他愿意重珠为聘,那可是真的珍珠,价值钜万……”
江上云截断她的话,冷冷道:“谁未看见过珍珠,值得那么费事解释。”
这时他心中充满妒恨怒火,恨不得一拳把那姓乔的打扁。
他又道:“他明天为了此事而去么?”
她见他神色不善,柳眉一皱,反问道:“究竟那位姑娘美到什么程度?是你家里的表姑娘?”
江上云狠狠道:“你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可是在她前……”
他把声音拖长一下。
郑珠锦不禁睁大眼睛,细听下面的评语。
他继续道:“--有如尘土。”
四个字音咬得清清楚楚,十分钪镪。
孙伯南在外面叫声糟,心中并不同意江上云的评语。
他当下连忙腾身一跃,到了池边,俯身抓起一把稀泥,涂抹在面上,然后又纵回原处。
他动作极快,因此还赶得上郑珠梯发作之时。
又人的天性中,以嫉妨最为强烈,郑珠梯尽管一身绝学,足以脾睨江湖,但在情场之中,却不能例外。
江上云转身要走,郑珠梯道:“给我站住。”
声音冰冷异常。
江上云俊面颜,色一变,冷冷道:“对了,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便是你们这一类人,可要自重一些趁早少讨沿趣。”
江上云这几句话,不但语意侮辱之极,特别是翻脸不认人这一点,使人心中直冒寒气。
孙伯南也觉得江上云太过讲了,有损做人之道。
郑珠梯气玉胸煞白,露出身形,让江上云看见,为叫他不要使出武功,这时心中甚是紧张,蓄势待发。
江上云见他满面泥污的模样,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郑珠梯一生受尽奉承,从未遇过逆心之事,这时被江上云激太惨,反倒发作不出来。
但见两行清泪,沿颊流下。
这刻再听江上云放声一笑,她却会错意,以为江上云刚才放意呕她,更觉满心委屈。
不由倒向椅子上,伏面痛器起来。
孙伯南连忙招手,着他快走,自家施展上乘轻功,两个起落,已经到了围墙边一跃越墙而去。
他一直奔入林子,仍然不见龙碧玉芳踪,心中大诧,穿林走出大路,仍然不见她的踪迹。
江上云也没有跟来。
他想了一下,断言江上云定是往相反方向走了,目下正好赶往前面市集,倘若郑珠梯追上江上云,他也好相机帮助。
于是更不犹豫,迈开大步,直奔市镇。
他心中有事,一时忘了脸上抹满了泥巴,如何进得市镇。这一进市镇,却引来一阵风波。
这边路上人少,他又走得快,故此没有发觉任何异状,等到踏入市镇,但见所有的人,都放开自家之事,买卖的停止买卖,走睡的歇下脚步,齐齐用奇怪的眼光,注视着他。
他暗道:“我这个样子的确有点奇怪。”
他自慰地又想:“虽然很多人都赤着身子,但赤惯的倒不觉得,我这个从来衣冠整齐的人,就大大不同了,大概是行动举止都和他们不同之故。”
他两只眼睛,东张西望,找寻那间卖衣铺子。
再走十来家铺子以后,这里人更多了,只见那些人全都用那种奇怪的眼光在盯着他。
他力持镇静地想:“看就看吧。”
一面装出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找寻那家卖衣铺。
他暗想道:“只要找到她穿好衣服,大慨就不必这样难堪了。”
这一瞬间,他发现了每日必穿的,十分平凡的衣服,竟然在某些机会中,忽然产生如许价值。
他真宁愿挨三天饿,要找件衣服来穿。
就在此时他的耳中忽然听到四下那些完全停止了个活动的人们不停地窍窃私语道:“一定是个疯子……”
委时间满耳都听到人们低语“疯子”之声。甚至有人批评说,一个疯子不应该长得这么强壮。
他不禁有点失措地游目四顾,他那炯炯有神的眼光,把每一双瞧他的眼光都压下去。
可是当他的眼光扫过之后,又纷纷抬起来瞧他。
猛然间他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禁地在心中叫苦,道:“哎呀,怪不得人家奇怪和谈论我是个疯子,干情我满面泥巴这是像个什么样子。”
他不发现不自可,这时一发现了,浑身那种不自在,说也说不出来,恨不得立刻打盆水洗干净才好。
然而他又明白不可太过张煌,否则又成了笑柄。
一个老人家拄站在一旁,口中念声佛,道:“这个小伙子长得好雄壮结实,可价竟然这般模样……”
他未曾说完,孙伯南听得清楚,忙走过去,满脸尴尬地向那位老人家毗牙一笑,正想说话。
那位老人家见他过来,吓得颤巍巍往后便退。
后面两三个壮汉,大约是这位老人家的后辈,见状连忙发一声喊,淘淘抢在老人面前。
可是那老人因立只顾枪上来,竟同理及。
孙伯南最义侠心肠,一向矜传贫老。此时连忙一侧身,猛一伸臂,从两个壮汉夹缝穿过,恰到好处,他拉住老人欲跌的身形。
那两名壮汉拳脚齐飞,打向孙伯南身上,孙伯南不敢松手太快,只好自挨两拳笔一脚,口中喊道:“我并不是要伤害……”
那两三个汉的怒吼声,把他分辨的话都淹没了。
孙伯南一看情势不妙,这片好心是白费的了,赶快松手飘身后退,耳中但听四下大响声。
他身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四下。
原来又有两个大汉,自他背后抽冷了攻了两招。
以孙伯南的身手,原可闪过两人的袭击。
但因一来那两人的出手甚快,二来他又担心那老人。
因此,只得又挨了四下。
以他的武功底子,白挨几拳,原本无所谓。
但是,他内心却大为光火。
只因好心没好报,又挨这些小角色的接,越想越火。
当下,他大喝一声道:“住手!”
那四人却不理,仍是出手疾攻。
孙伯南见状,本想出手,但一忍,又道:“奉劝诸位一次,快住手。”
回答他的,仍是一阵拳打脚踢。
语云:“泥人也有土性。”
孙伯南见劝阻无效,便知非动手不可了。
当下在叱一声,一掌向四周推出。
数声巨响,那四人飘身疾退。
敢情他们已被孙伯击的武功震住了。
但孙伯南毫不停顿,“呼”地一掌又硬劈过去。
那四人忙手出手应战。
孙伯南气经脉,力聚掌心,“呼呼呼”连劈三拿。左边那两名壮汉,虽奋力硬挡,却仍招架不住直往后退。
右边那二名,却被震得血气浮动,心跳加速。
激烈的战况,突然静止了下来。
伯南也不想逼人太甚,见状便停了下来。
一顿后,他又想起自己的怪脸,他暗忖:“必须找个地方洗掉这个怪脸才行。”
当下道:“你们这是咎由自取,在下告辞啦!”
说罢,一晃,跃出数尺,那四人也自后疾追。
好一阵子以后,忽见不远处,有人在拼斗。
近前一看,原来是龙碧玉和人在拼斗。
只见其中一个嘿嘿连声,修然一式‘双撞掌’,平推而出,力量奇重,风声劲急,好和她左掌对上。
“啦”地响处,龙碧玉震开一步,那人却也禁不住摇晃了一下。
这一掌对上,细论起来,龙碧玉虽然震退了一步,表面上已落下风,其实并非真输。
只因她身形疾急,玉掌吞吐拍击得太快,故尔未尽全力,况且又是一只左手和那人双掌便对。
目下主客之势,已分明可见,何况另外那人厉声说毕,已出手猛攻,立收牵掣之效。
龙碧玉却是心神不乱,墓地反掌折出,又是一响过处,又和那厉声招呼的人对人掌。
但见她身形有如风里飞花般轻轻飘地一旋,便掠过孙伯南身后,左掌趁势向背后击去。
孙伯南关门之时,但见除了一些好奇的路人之外,另有四五个壮汉,似欲扑进来擒捉他这个杀人疯子的模样。
因此他连忙要闩门,故当那龙碧玉的掌力袭到他的背后时,他来有及闪避,连忙反掌拍出。
龙碧玉这时脚下已施展开盘蛛法的步限,宛如天蛛游网,去向令人捉摸不定,神妙异常。
光是走了一匝,以迄出手袭击孙伯南时为止,已使另外两人生出一种无处使力之感。
孙伯南反手一掌后出,掌力宛如狂飙奔涛,两下一触,龙碧玉身形倏然一晃,错开半尺。
另外两人急袭而至,其中一个喝道:“褚兄说得是,先把她收拾下再说。”
这两人的确身手不凡,只见那龙碧玉只错了半尺,立刻便被他们齐齐夹攻上来。
刹那间已连招之多,龙碧玉前后受敌,使出浑身解数,前拒后撑,一时脱不出圈子。打。
那个性格的中年人大声问道:“那位兄台可曾瞧见门外受伤的伙伴怎样了?”
孙伯南心中暗道:“这厮以为我是他的同路人哪。”
当时没有回答,转身凝眸一瞥,忽然大声笑道:“呵呵,原来是阴阳笔褚兆,但那位是燕云三太保的什么人呢?”
龙碧玉这时听出他的声音,不由芳心暗恼。
只因为她若不被他那一掌震乱了步法,她也不至于被这两个人合围住,弄得险象环主。
那两人极是老辣,这时手底惠不我同地猛烈加重,奋力进击,竟然没有时间回答。
孙怕击一看不妙,大叱一声,倏然一掌劈去。
这一掌孙南尽运出全身功力,直有雷霆迸发之势。
原来就在他语声甫歇之际,那两人一齐施展全力,已把龙碧玉夹攻得手忙脚乱,堪堪落败。
他出手正好赶上时候,那阴阳笔褚兆蓦觉风力压体,沉重之极,顾不得得攻敌,急忙一旋身,双掌齐出。
大响一声,两人各各震退一步,但孙伯击身形毫不停滞,“呼”地一掌又硬劈过去。阴阳笔褚兆一眼瞥见此人形状怪异,心中不上大大戒惧,一见对方出掌,也自举拿相迎。
两拿相交,又是齐齐震开,孙伯南生像是死心眼,气定经脉,力聚掌心,“呼呼呼”连劈三拿。
掌力越见雄浑,激荡得满屋生风,阴阳笔褚兆这时正是对上劲儿的局面,不能闪避示怯,又自强挡三掌。
然而这后面的三拿,一掌比一掌沉雄劲厉,已不是平分春色的形势,那孙伯南已连进两步。
但听他嘿然一喝,宛如平地起个旱雷,把屋瓦都震得籁籁作响。
喝声中又劈出三拿,力量似乎更更加雄浑,这一来把旁边的两人都引得罢手停战,凝目观看。
阴阳笔褚兆虽然奋力硬挡,但他的身形却架不住地往后直退,没有多久,竟然贴身墙上。
只听孙伯南又叱一声,只见屋中四劈俱震,但见他忽又改快为慢,然后又一掌劈去。
这一刹那间,阴阳笔褚兆心中痛苦之极。
只因凭他数十年阅历见识,已知敌人这一掌,力量宛如排山倒海,无坚不摧,自己是万万接不住。
然而以自己的名望身份,却又不能撤身闪避,示怯于人。
早先硬挡了数掌,早已觉得血气浮动,心跳加速,目下这一掌,可能把他震内脏挪位,吐出鲜血。
孙伯南这一掌并非不能疾劈出去,只因他不愿无故地把对方劈死,是以故意放慢速度。
可是这一放缓,力量更见沉重。
旁边那人忽地大吼一声,和身疾扑过来,单掌前撞,带出呼呼风声,显然这一掌已尽全力。
龙碧同玉见状连忙呼地一掌拦截出去,却因人家早已防她出手拦截,是以掌力竟然落空。
孙伯南明知敌人单掌猛击自己左助,却毫无动静,右掌照旧击去。
他拿时候,陡然左掌一挥,封架敌掌,右掌掌心一吐,呼地响处,掌力风雷进发,排荡冲击而地去。
那阴阳笔褚兆借着已方之人出手的机会,倏然撤身闪开,只见敌人的掌擦臂而过。
但觉奇重异常,不由心头大震。
陡然巨响连声,灰沙飞扬,敢情那堵墙壁已被孙伯南那移山倒海的掌力震穿个洞。
幸亏后面是个天井,故虽然沙石急飞激射过去,却没伤人。
另外他的左掌已和那人迎个正着,地凝立如山,动也不动,那人虽没被击退,却也不能再进。
但见那人毫不放松左手划个圈,劲风飒飒,下扑面门,右手却排指如韩,疾点他腰部章门穴。
孙伯南得他来历,自然和知道他的家数,当下一坐人马,平空矮了尺许,左肘猛然一撞,右手已托丰头顶。
果然那人的那人虚虚实实点穴的手修烯一撤,右手化圈为斫,一掌斩向他天灵盖上。
孙伯南抢占了先机,倏然左手疾点出去,同乘隙踢出一腿。
那人收掌封架,却闪不过敌人的下面的一腿,努力一侧身,孙伯南一脚踢在他大腿上,但觉不甚受力,只把敌人踢开三四步远。
龙碧玉上觑定阴阳笔褚兆闪开来,也不顾室内这灰尘弥漫,突然欺身去,一式‘力劈华山’,单掌硬斩过去。
阴阳笔褚兆不敢硬挡,只见他斜跨一步,避开正面,五指箕张如钩,疾扣敌人脉门。
两人立刻打在一块儿,孙伯南郎声笑道:“好一式‘圈手剑指’,燕云绝学果足震骇江湖。”
那人阴沉一哼,没有立刻再上,冷冷问道:“你是南江么?”
此言一出,正在剧斗中的两人,也为之一震,暮然分开。这时的局势本来是龙碧玉占了优势,但她却突然收手跃开,可见得她的心中之惊诧了。
孙伯南昂然道:“我虽然不是他老人家,但你所猜也对得很。”
那人立刻自报姓名,道:“我是贺迎祥。”
孙伯南哦了一声,道:“你是燕云三太保中的老大?”
他道:“那是家父。”
他冷冷又道:“今日有幸得遇南江传人,这里地方狭,不便施展。”
刚刚说到这里,门外人声嘈杂,猛然有人用力撞门。室中之人俱以为是方才的响市把外面的人都惊动了,只有孙伯南心中明白人家晃要来捉拿杀人的疯子。
他心虽可真急于离开此地,便朗声道:“很好,咱们外面较量去。”
一说完,是向龙碧玉招手,当先住屋后走出去。
龙碧玉没有立刻跟他出去天井,却翻身先取了桌上那堆衣服,然后疾如一缕轻烟,飞出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