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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1)

    爱情如果不会死掉,那么就让它苟延残喘的活着!

    「1」

    暑假不紧不慢的,梧桐树巨大的树冠落下来的光线投影在玻璃上,被风摇曳着破碎的光点。正午没有人,最嚣张的是蝉鸣,一波似一波的喧闹。橘梗被花香熏得昏昏沉沉,恰好去买便当的临时小妹回来,她又打起精神,这才觉得腹中空得厉害。

    女孩不过十七八岁,趁暑假出来打零工,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偶尔有她的同学来店子里玩,好朋友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那些流行的高中生之间的时髦词汇,橘梗也觉得新鲜,看过去的眼神也是"你们这些孩子啊",面容鲜活,骨子里却是有点残花败柳的颓废。

    女孩今天有点反常,这会儿将便当吃了一半,原本就有点黯然的情绪不知为何突然爆发,酸着鼻子,说哭就哭,眼泪掉在饭粒上也收不住。橘梗手忙脚乱的找纸巾,看她哭够了,又抽噎着说出缘由。

    女孩喜欢的男孩子是她的死党,昨日她请了假约男孩出去玩,那男生却找了个女朋友。在游乐场里秀恩爱秀了一下午,她脸皮薄,咬着牙什么都没说。于是伤心到不行,上班频频走神,挫败到只能用哭来发泄。

    橘梗本身就是个恋爱白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听着女生愤然的说着他们的相处始末,全部都是"准男友"被抢走的不甘。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根本的赢家,越是付出的多越是在意便越是不安。付出得不到回报的会不甘。付出得到了回报又觉得不够。那些分手时哭着说"我只希望在你心里留一个位置"的人,其实目的早就达到了。

    人类除了贪婪还喜欢自欺欺人。

    下午没什么客人,女孩没完没了的抱怨,听在橘梗的耳朵里不痛不痒的。这才惊觉也许任何人的痛苦在别人的眼中都是无关紧要,那些祥林嫂般的唠叨听多了,也只是让人厌倦而已。别人敷衍的安慰和好脾气的容忍,除了带来厌倦,并不能给当事人带来任何的好处。

    每个人的心里都积累着不同的悲伤,在别人的眼中如同隔岸观火。

    或者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怕伤害,又怕寂寞。寻找幸福的路径从来都不止一条,却很少人能走到终点。或许在寻找的本身,根本就不相信有这条路有尽头,那么遇见的幸福也不觉得是幸福。

    觉得不幸福的人从来都不止一个。

    身在幸福却又视而不见的也不止一个。

    橘梗很久没有吃甜品的心情,母亲自绘的营养手册她时常拿来翻看,本子磨损得厉害。烤水果塔的工序很复杂,从做面皮到烤制,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原本母亲也是每晚每晚这样的折腾的,她却用几分钟就解决掉,还会挑剔糖粉放得少。

    只有捂着腮帮子疼得打滚的时才会骂糖粉就是王八蛋。

    父亲等着看球赛,一直熬到很晚还不睡。很久不曾在家里闻到蛋糕的香气,水果塔烤得还算成功,厨房却搞得像被抢劫过一般。橘梗生怕折腾了一晚上制造出一炉生化武器,试吃的结果也算满意。

    父亲见了也嚷着要吃,被橘梗严词拒绝。

    上个月旅行回来,父亲心血来潮的跑去火车站接人,三伏天的车站极其闷热。看到女儿不知道太兴奋还是怎么的,整个人倒栽葱似的晕过去。幸好随行的人众多,七手八脚的送到医院。本以为是中暑,却意外的查出糖尿病。父亲是嗜甜如命的人,得了这种病让橘梗难过得要命。

    苏镜希安慰她说,总比是胃癌或者食道癌晚期好吧,什么都不能吃了!

    春绯拧着他的手臂,不冷不淡的说:话粗理不粗,这小子就是嘴贱。

    接下来便是一场唇舌大战,吵吵闹闹的,倒使橘梗轻松不少。家里所有的甜食都收了起来,吃个水果也要挑挑拣拣,更不要提水果塔这类的甜点。橘梗将放凉的甜点仔细的筛上可可粉码进纸盒里。

    "我家橘梗也聪明了,这是要讨好男朋友去吗?"

    "不是。"

    "不用害羞,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你妈妈当年就是这样俘虏了爸爸的心啊!"

    "你骗人!明明是你追的妈妈啊!别以为妈妈不在你就可以随意编故事骗小孩!"

    "什么啊,当年爸爸很帅的,你妈妈对我一见钟情的!"

    "爸爸,听自己爸妈的恋爱史很恶心的,这很怪的!爸爸你正常点!"

    ""

    「2」

    坐了两个小时巴士,山坡不是很抖,盘旋上坡却让难让人有舒服的感觉。

    因为不是清明节,所以车上的人很少。

    墓园的入口处有个单间的小屋,旁边开了个小菜园,种了茄子和长豆角。原本看墓园的是个退休的老人,橘梗跟他攀谈过一次,觉得很是亲切。她做甜点特意多做了一盒,敲开门却是个年轻男人。

    "诶?原来的那个爷爷呢?"

    "哦,刘伯春天过世了,是脑血栓,走得很匆忙,我是殡仪馆的工作的,暂时帮着看园子"

    "这样"橘梗没有什么感觉,把手里的便利袋递过去,"请你吃"

    男人很不好意思的接受了,橘梗与他道别去了母亲的墓地。从店子里带来一大束紫色橘梗,又打开甜点盒子,拿着湿巾将照片擦了又擦,还是那张熟悉的恬静的笑容。什么都没变。橘梗突然很轻松,连嘴角也扬起来。

    橘梗很少一个人来扫墓,都是跟随父亲,看父亲表演似的哼歌唠叨,跟对着个活人似的。她则一言不发的帮忙摆香烛,从来都不知道讲什么。因为死去的人,没有听觉,没有直觉,连灵魂也不在,到底说给谁听呢?

    她吞了吞口水,看着照片认真的说:"妈妈那边有个叫容青夏的家伙你帮我照顾他好么?以前是我高中同桌来的,我提过的那个讨厌鬼其实我是喜欢他的后来又做了我男朋友我知道他并不是多喜欢我,却是为了救我去世的是个好人呢妈妈,我是不是很麻烦?对不起,妈妈,是我太任性了你不会怪我的,我其实知道的,让你担心了,妈妈,对不起。"

    这到底是说给谁听呢?

    橘梗也不知道,又去了容青夏的墓碑前,放了一束白色的玫瑰,还有亲手做的甜点。明明知道人死后就没任何的意义,却能感觉到他似的。原本伤心懊恼,会在梦中挣扎着哭醒的女生也能面不改色的盯着他的照片。有点近乎温情的喃喃说:"其实几十年很快的,如果恨我的话,就等着我吧"

    这到底是说给谁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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