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少女讶然地哦了一声,道:“真的?这样说来,此溪必定源出于阴风崖腰间的千冷泉了!待我摸一模看……”
赵岳枫听到她提阴风崖,脑海中顿时泛起崖上铁柱宫的往事,同时也就想起那位貌美如花的武宫主和那形如女子的天煞文开华。
他暗暗拿武宫主和面前这个黄衣少女比较,但觉两株宛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本来这黄衣少女的纯洁艳丽,似乎比武宫主更胜一筹,可是她古怪的言谈行径使人不禁把她贬低了一点。
黄衣少女伸手摸摸溪水,惊道:“哎,好冷的水,怪不得此溪看不到一条游鱼……”
她望望赵岳枫,又适:“沿着此溪上溯,一定可以到达阴风崖……”她忽地停日,想起什么似地失惊叫道:“我的老天,这么冷的水,你还泡在里面,怎生受得了?快点儿上来吧!”
赵岳枫皱眉道:“你不用管我,你如果有事的话,趁早走开,我就感激不尽了。”
他总是觉得不好意思告诉这个少女说是自己一丝不挂,所以不能起身,宁可用些不友善的话语教她赶紧走开。
黄衣少女道:“好,好,那我就走吧!”
她站起身,从石头上跳回岸边,然后向谷中走去。
赵岳枫见她走得甚是决绝,心中反而觉得一阵不好意思,心想也许是自己的话太过生硬,所以伤害着她。
眼看她沿着清溪一直向谷中深处走去,已走出三四丈,他心中陡地掠过一个疑问,那就是她竟是沿溪上溯,难道是要到阻风崖铁柱宫去?
当下不逞多想,提高声音叫道:“姑娘请等一下……”
黄衣少女脚步一停,回头道:“什么事呀?”她高声询问时的声音,宛如鸟啼,甚是悦耳动听。
赵岳枫迟疑了一下,道:“请问姑娘沿溪上溯,可是要到阴风崖去?”
黄衣少女道:“是呀,你真聪明!”说完,又向前走。
转眼间这黄衣少女的身形已被重重怪石遮住,消失不见。赵岳枫迅速寻思一下,倏地振臂从水中跃了出来,先是落在石上,接着轻轻一纵,宛如一缕轻烟般跃到岸边,接着向前奔去。
他此时已忘了身上冷热,放步急迫,转瞬间已追到黄衣少女身后两丈左右。
他奔走之时,总是找到巨大的石头掩蔽身形,不让自己的裸体会暴露在那美丽的少女眼中。
他大声道:“姑娘可是急着赶到阴风崖去?”
黄衣少女咦一声,停步回顾,见到赵岳枫在一块大石之后,露出一颗头颅,于是道:
“你刚才不是要我快点走开?为何又追了上来?而且……”赵岳枫见她不说,忍不住道:
“而且什么?”
黄衣少女道:“而且你闪闪缩缩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赵岳枫道:“我当然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且不去管它,我先请问你,你可知道阴风崖是怎么样的地方?”
黄衣少女道:“我当然知道啦!”
赵岳枫征了一下,付道:“我急急追来,敢倩她乃是特意前往的,大概与那一干魔头相熟?”
于是他失望地哼一声,道:“那就没有事了……”
黄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这人真怪,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就走啦!”
赵岳枫道:“姑娘请便。”
黄衣少女道:“再见了,但你不可再泡在溪水中,那千冷泉乃是世上有数灵泉之一,即使是鳞介鸟兽之类,误落泉中,也会顿时冻僵!你能泡了这么久而没事,大概是此溪高源头甚远之故,却不可再试!”
赵岳枫谈谈道:“我何必再泡呢!”
黄衣少女摇摇头,自语道:“你这人真怪,但愿阴风崖上的人,不要像你这么怪就好了。”
赵岳枫微觉疑惑,道:“姑娘与阴风崖那干人并不相识么?”
黄衣少女道:“我怎会认识他们?你的问话也是怪里怪气的……”
赵岳权剑眉一耸,微现怒容,道:“你不说那个怪字行不行?哼,哼,依我看来,你才是世上最怪的人!”
黄衣少女婉然道:“你别生气,我承认我在世俗之人眼中确实很怪……”
赵岳枫道:“你晓得就行了,那阴风崖岂是好玩的地方?”
黄衣少女道:“我没有说那儿好玩呀,我此去只是要尽我一己之力,设法把那些坏人说服,改邪归正面已。”
赵岳枫瞠目道:“你说什么?”
她把话又说了一遍,接着道:“可是有什么不要么?”
赵岳枫倒吸一口气,道:“姑娘此意虽佳,可惜所想之事,比镜花水月还要虚幻,反倒教人听了不禁失笑。”
黄衣少女道:“赵兄可听过精卫填海的故事么?”
赵岳枫自然听过,但却故意道:“我没有听过。”
她道:“相传上古之时,炎帝的女儿失足溺死于东海中,含怨蓄很化为小鸟,名日精卫,每日衔西山的木石授予东海,要把东海填平!这故事是说不管事情何等艰巨,只要精诚所至,虽是东海之大,以一鸟之微,料可填平……”
赵岳枫轻晒一声,道:“姑娘虽然愿度化那干武林恶魔。可奈言轻力微,终必像炎帝之女一般含恨而死,那东海千秋万世之后,依然如故,奈何,奈何?”
黄衣少女愣了一下,之后,美眸中射出坚决不移的光芒,徐徐道:“世上之人,个个像你一般想法的话,这件功德决不会有人去尝试了,对也不对?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愿赵兄细细体味斯言……”说罢,飘然转身而去。
但她走了七八步远,赵岳枫又飘身上前,落在她身后一块大石之后,大声道:“姑娘暂留玉步如何?”
黄衣少女果然停住脚步,却不回头,淡淡道:“赵兄别想劝我回头……”
赵岳枫忖道:“她前赴阴风崖铁柱宫之意甚是坚决,但据我所知,那一群恶魔之中有好几个乃是好色淫邪之辈,以这女子的美貌,定然难逃色魔踩躏之厄,我身为侠义中人,又正是那群恶魔的对头,怎能让她自陷魔窟?”
念头一掠即逝,心中已暗暗决定必须设法阻止她前赴魔窟。
黄衣少女缓缓道:“赵兄没话说么?”
赵岳枫道:“不是没有话说,而是艰于启齿!”
黄衣少女道:“这就难了,我可没有猜人心中的话的本领。”
赵岳枫道:“详情虽是艰于启齿,但有一点可以奉告的,那就是姑娘如果存着救世心肠的话,那就先帮我一个忙如何?”
黄衣少女道:“如果我力之所及,自然可以!”
赵岳枫呐呐道:“姑娘能不能劳驾到外面村落中,买三身衣服赐赠?”
黄衣少女先是征一下,接着回转身躯,望住地掩嘴笑起来。她笑了好一阵,才勉强忍住,道:“这样说来,你一直泡在水中,并不是有什么宝物不敢让我看见,而是……而是……”而是什么,她可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赵岳枫被笑得面红耳赤,甚是尴尬。只听那黄衣少女接着道:“唉,你为何不早些说?
这千冷泉何等冰寒,泡出病来怎生是好?”
赵岳枫立刻装出没有神气的样子,口中呻吟一声,道:“我果真感到体内甚是不适……”
她微微露出惊虑之容:“怎么,果然出事啦!现在你且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替你买一身衣服来……”她立即转身向谷口急急走去,不一会儿工夫,已经奔出谷外。显然她的着急,乃是出自真心。
赵岳枫心中微感歉然,觉得自己利用这么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子的好心,有点不似英雄行径。可是为了要设法留住她,却又非利用她的善良不可!
约摸等了一顿饭工夫,黄衣少女抱住一包衣服,奔了回来。
她把衣服搁在石上,背转身子,道:“赵兄快点穿上,免得被山风久吹,更加不妥!”
赵岳枫道:“姑娘请回转头,我出来穿衣服啦!”
黄衣少女道:“你放心,我决不回转头就是……”她停一下,耳中听到他穿衣服的——之声,接着又道:“你现在觉得怎样了?这衣服可合身么?”
赵岳枫穿好衣服,变成一个乡村之人一般,但却也合身,于是赶快坐在石上,有气无力地道:“这身衣服倒是合适不过,但我的身体却觉得十分不舒服。”
她回转身走到他旁边,伸出纤纤玉手,摸一摸他的前额,失惊道:“啊,好烫手,看来病势不轻,一定是冻坏了!”
赵岳枫呻吟道:“我一向不怕冷,纵是下雪天气,仍然是一袭单衣,谁知这溪水这么厉害,竟然泡出病啦!”
黄衣少女道:“我早就告诉你这溪水源头出自千冷泉,谁都禁受不住,现在你烧得这么厉害,不能再吹风沾水,赶快找个地方休息才行。”
赵岳枫闭起眼睛,缓缓道:“姑娘不必理我,你去办你的事,我反正无亲无故,死了也没人伤心悲痛……”
黄衣少女流露出恻然之容,柔声道:“一个人既然生在世上,岂可因无亲无故就自暴自弃,你如果勉强能支持行走一段路的话,我陪你到外面村子找个地方休息!”
赵岳枫仍然闭住眼睛道:“我不去,姑娘盛情可感,可惜今生今世已无法报答!”
黄衣少女柔声道:“为什么不去呢?你虽是受寒发热,但这不是不治之症呀!”
赵岳枫沉默一阵,道:“我身上一个钱也没有,试问谁肯收留?”
黄衣少女道:“没有钱算得什么,我这儿有,走吧,我陪你去……”
赵岳枫道:“有钱也不行,人家见到我一个病人,没有亲朋留下照料,谁肯收容借宿?”
黄衣少女道:“赵兄不须操心,我怎会马上撒下你就走开?去吧,快找个地方养病要紧!”
于是赵岳枫爬起身,慢慢悠悠地走出谷去,黄衣少女紧贴着他一道走,偶然还扶他一下。
不久工夫,他们已到达那村落中,黄衣少女找到一人家肯腾出一间让赵岳枫歇息。她又开了药方,央人家去抓些药来。
她在房中替赵岳枫煎药,赵岳枫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心中觉得既滑稽而又惭愧。
药未煎好,两人闲聊起来,赵岳枫问道:“姑娘借地方之时,怎生说的?”
黄衣少女道:“我说我们是兄妹关系,这会儿打算奔洛阳探亲,谁知你半路受寒生病……”
赵岳枫道:“他们就信了你?以我这副样子,人家怎么想法?”
黄衣少女道:“我还告诉他们说,哥哥因为不久以前有位好友病故,所以发誓一年不剃,才会变成这副样子,等会儿在人家面前,我们可得以兄妹称呼!”
赵岳枫叹口气道:“亏你想得出这种理由,如果是我,一辈子也想不出来,那么我喊你什么?就叫你二妹如何?但这样未免委屈姑娘了。”
黄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大哥好说了,我也是无亲无故,现下有了一位大哥,心中当真十分高兴。”
他们谈了一些别的话之后,药已煎好,黄衣少女倒在碗中,亲自吹凉了,端到床前,赵岳枫过意不去,连忙欠起身子,忽然记起自己必须装得严重一点儿,赶快又呻吟一声,道:
“哎,我的头好晕……”
她道:“你喝了这药,盖上被子,出点汗就好啦!”
赵岳枫可不能拒绝服药,只好皱眉吞咽落肚,只苦得他毗牙咧嘴,甚是难受。接着,又得盖上厚厚的棉被,闷热不堪。
黄衣少女坐在窗下,闭目假寐。赵岳枫躺了一会儿,难过得直喘气,极像是真病。到后来只好调元运息,这才渐渐没事。
到了下午,黄衣少女问他饿不饿,赵岳枫苦笑摇摇头,心中却暗暗想此刻如果杀一只羊给他吃的话,他一个人就足可包办,吃个精光不剩。
这天晚上,黄衣少女就在椅上睡觉。赵岳枫半夜醒来,细想自己装病之举,虽然可以把她暂时留住,但总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这样使得两人都同样痛苦,实在不能再继续下去……
想着想着,段段忆起那天在铁柱宫的情景。这一次三门四派的人全部死光,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在山中已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出山人世,必须尽速驰赴各派报告噩耗,顺便遵照那些死去的高手们的公议,苦练各门派秘艺绝技,待得融会贯通之后,便可找那群恶魔算账……
这些心事一勾起来,便无法挥开,一直想到天亮,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艰巨,不能再浪费时间。
于是,等到黄衣少女起身,他便伪装病势已经痊愈大半,勉力起床,用些早点之后,便和黄衣少女离开这村落。
他已经下了决心,那就是如果黄衣少女不肯放弃赴铁柱宫之行的话,他也只好由得她去。纵然她此去不免被群魔蹂躏,但他为了更巨大的责任,实在无法兼顾,只好让她牺牲。
两人出得村子,赵岳枫仍然装出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无神的样子。
黄衣少女道:“大哥,现在已出了村落,你一定要上路的原因,可以告诉我了吧?”
赵岳枫道:“不瞒二妹你说,愚兄身上有件要事,非赶着去办不可!”他微微一顿,接着道:“但我所焦虑担忧的却是二妹你要赶阴风崖之举……”
黄衣少女笑一下,笑容中却透出坚定不移的味道,她道:“小妹此志已决,纵然此行结局悲惨,也在所不辞!”
他们两人当真以兄妹相称起来,都觉得很是自然。
赵岳枫叹道:“二妹之志崇高伟大,思兄极是钦佩。既然无法阻止于你,我们只好在此地分手。日后如果愚兄查出二妹被害消息,一定赶到阴风崖铁柱宫去,将那群恶魔轨尽杀绝,以消心中之恨!”
黄衣少女道:“大哥千万不可冒险,小妹自愿送死,可怪不得人家。何况假如大哥力有不逮,反而被害的话,岂不是等于小妹害了大哥你么?”
赵岳枫仰头向天,长长叹了一声。虽然他昨夜已经下了决心,不再因这黄衣少女阻滞了自己的行程计划。然而分别在即之际,他可就记起了这黄衣少女的善良仁慈,胸臆中顿时涌起爱惜手足的感情,是以暗暗怀疑自己昨夜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除非再利用她善良仁慈的天性之外,别无他法可以阻止她前赴明风崖铁柱宫。不过这一次必须换个法子才行。
只听黄衣少女道:“大哥如果没有别的嘱咐,小妹这就拜别……”
赵岳枫身躯摇晃几下,似是站立不稳,黄衣少女赶紧伸手搀扶,道:“大哥,你怎么啦?”
他道:“我没有事,唉,我的身体只要能够支持得住抵达武当山,那时死亦瞑目……”
黄衣少女道:“假使大哥肯多休息几日,身体一定可以复原……”
赵岳枫道:“不行,事情甚是急迫,我已经延误了不少时间,若再拖下去,可就不堪设想!唉,这一病真害苦我了。”
黄衣少女想了一想,道:“小妹可以送大哥一程,希望能够在两三日内,将大哥病体治好……”她微叹一声,道:“我阴风崖之行也是不能延误,如果我早一日到达,就有早一日使那些恶人改邪归正的希望,他们固然可以少做些恶孽,另一方面就少一些人被害。”
赵岳枫皱眉道:“这样说法,愚兄怎能让二妹相送?”
她微微一笑,道:“可是如果抽出三两日时间,能够使大哥身体康复的话,不但是功德一件,小妹心中也觉得安慰。”
赵岳权失笑道:“说来说去,都是你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
他们已不能穿越群山,直奔洛阳,就只好转向东南而行,黄昏时已到达清化镇。
此镇甚是繁盛,比普通的州府毫无逊色。他们找了一间客店,要了两个紧贴在一起的房间,晚饭之后,各自休息,等到夜深就寝之际,黄衣少女捧了一碗汤药,走入赵岳枫房中。
她把药碗放在桌上,自己在一旁轻轻吹着,赵岳枫看了越觉得不忍让这么一个好女子被那群恶魔糟踏,呆呆想了一阵,忽然道:“我们这对兄妹都可以算得是人世上罕见的怪人,你说对不对?”
黄衣少女道:“大哥的话总有道理,但小妹却不大明白!”
赵岳枫道:“试想我们两人不但兄妹相称,而且彼此之间,亦已生出手足之情,但二妹你知愚兄姓赵名岳枫,其余一无所悉。愚兄则连二妹姓名都不晓得,你说怪不怪?”
她微微笑道:“大哥说得是,小妹单水仙,现年一十八岁!”她只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
赵岳枫忖道:“二妹她一定在身世上有难言之隐,所以不想披露,我自然不便追问!”
当下道:“愚兄此刻必须把一些往事告诉二妹,首先关于愚兄身世,自幼即失信恃,幸而遇到思师铁穰渔隐莫平,因蒙收录为东海派弟子,承传衣体,先师业于五年前仙逝,本门一向人数极少,自先师仙逝,只剩下愚兄一人,还有一位师叔则于二十年前参与铁柱宫之役后,一直没有回去,存亡未卜。愚兄在先师物化之后,便踏入江湖行道,侥幸赢得微名,人称风雷刀赵岳枫。但其实徒具虚名,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单水仙道:“大哥何必谦虚,小妹也听过大哥侠名,本以为大哥是个粗旷武夫,哪知竟是个温文尔雅之士!”
赵岳枫举手摸摸满面胡须,不由得失笑道:“二妹这话未免违心,凭愚兄这副样子,还说什么温文尔雅!”他从床上坐起身,接着道:“有一天,愚兄忽然接到武当派的碧玉牒,于是如期赶到指定地点,即地见了当今三门四派的代表,便一同前赴阴风崖铁柱宫,尽力阻止那十面阎罗武阳公二度出世!”
单水仙似是听出兴趣,睁大双眼,等他说下去。
赵岳枫道:“三门四派之人,除了南荒门无人赴约之外,连同各派门人弟子,一共十六人,赶到了阴风崖铁柱宫。事前我们已晓得武林中一干魔头都闻风而至,投效武阳公麾下,却想不到他们实力之强,已经是集合了邪派黑道的顶尖高手,更有武阳公的女儿领袖群魔,我们还未见到武阳公出世,就全军覆没,只剩下愚兄一人,被对方迫跌悬崖之下,幸而崖下乃是一片浅水泥沼,才保存了一命……”他说到这里,不由想起当日悲惨情景,双拳紧握,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单水仙惨然道:“难道那么多的正派高手,都被那些恶人屠杀了么?”
赵岳枫道:“正是如此,愚兄逃生之后,因冲洗身上泥污,以致失去衣服,被困于荒山之中。其时也是因愚兄气馁灰心,所以便像野人一般,在荒山中居住,不敢再触想起前尘往事……”
单水仙关切地道:“那么大哥这一次重人江湖,要到武当去干什么?”
赵岳枫道:“二妹你想想,我们三门四派老少一十六人,只剩下愚兄一个,虽然铁柱宫群魔必会将此消息传布江湖,但各派定不肯深信,更想知道详情经过。再说铁柱宫势力今非昔比,各派未有实力可以与恶魔们抗衡以前,必须敛声匿迹,避过对头们的凶焰。如果愚兄不赶快赴各派报告详情,只怕铁柱宫群魔发动攻势,将各派的人尽行屠戮。那时不但各派永无恢复机会,而妖气魔氛却长期笼罩武林。你看此事严重不严重?”
单水仙道:“我的天呀,这件事当真关系重大,怪不得大哥虽然玉体不适,也要勉力支持上路了。如果大哥觉得没有把握可以支持到武当的话,小妹就随待在侧。”
赵岳枫暗暗透一口大气,心中甚是欢欣安慰,但面上可不放流露出神色,仍然装出愁眉不展的样子,道:“愚兄还有一个极为艰巨的责任,那就是当日各门派的代表,都一致公议要愚兄逃生,好到各门派去修习各家秘艺,汇聚绝技一身,方可与武阳公对抗,不让恶魔们横行天下……”
单水仙嫣然微笑道:“这个责任诚然艰巨:可是也算得上是千载一时的好机会!大哥如果把武林三门四派的秘艺绝技全部学会,汇聚于一身,那时自然可以天下无敌,这种机缘遇合,别的人连梦想也梦想不到呢!”
她端起药碗,道:“大哥,药已经凉啦!”
赵岳枫皱起眉头,把药汁一饮而光。
翌日早上,单水仙走到赵岳枫房中,只见他已换了一身衣服,同时刮净面上胡须,露出真正面目,顿时显得英俊挺秀之极,与以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单水仙呆了一阵,才欢欣地叫道:“啊!大哥你英俊极了!如果小妹不是认出你的眉毛和眼睛,几乎难以置信,你就是我那位大哥……”
赵岳枫以前凡是被异性赞美,都会面红耳赤,甚是尴尬。可是这位黄衣少女的口气神情完全出乎自然,极为真挚纯洁。因此赵岳枫一点都不窘,洒落地笑一下,道:“愚兄如果不稍为梳洗整洁,怎能与贤妹一同上路?”
单水仙一面帮他收拾,一面道:‘欢哥你也该成家立室了,一个人到处流浪飘泊,总不会道理……”
赵岳枫道:“二妹别提啦,试想我身上有这么多的艰巨责任,岂能像别人一般成家立室……”
他们一面闲聊,一面走出店门。赵岳枫去雇了一乘马车,两人乘坐上路。
赵岳枫虽然一向在江南等地行道,但却不是头一趟到北方来,故此路上也有些熟人。不过他忖度铁柱宫群魔一定以为自己已遭惨死,所以最好不露痕迹,免得敌人派出大批高手阻截。自己虽然不怕,但这位二妹却甚是可虞。
大约走了七八日,一路上安然无事。可是赵岳枫这个闯荡过江湖的人却感到有些地方与从前不大相同。譬如以前凡是镖车经行,总有趟子手在前面比喊,声音高朗雄壮。可是这七八日工夫之中,虽然碰上不少镖车,但那些镖行中人似是消失了往昔的雄壮威武……
此外,若在往常投店住宿,总会听到一些武林中的一些当地知名之士的聚会或比武之类的消息,因此路过的武林人物总喜欢去瞧瞧,凑上一份热闹。但这些日子一切都显得十分沉闷寂静,足见目下武林中一片萧索景象。
赵岳执暗暗观察到种种异兆,却不告诉单水仙,免得她又激发起救世之心,立即赶赴阴风崖铁柱宫去。
这天晚上,他们到达汝州,赵岳枫实在忍不住,托词上街买点儿东西,便在晚饭之后,独自离开客店。
他在街上转来转去,走到一处,突然呆呆怔住。只见前面街道对面一排房屋,当中一截大概有十多户已化为乌有。
借着邻近微弱的灯火可以看出那一载不见了的房屋遗址上尽是焦瓦残砾,分明是曾遭火神洗劫。
他缓步走到这一边的房屋,见到门口有位老人,当下上前行礼道:“请问老丈,镇远嫖局可是在此附近?”
那老人吃惊似地指目望一望他,大概觉得赵岳枫相貌英俊,面上一团正气。于是答道:
“镇远嫖局本来就在对面,但大半个月以前的一个晚上,忽然一阵大火,不但镇远嫖局完全焚毁,连左右两邻也有十多家波及……”
赵岳枫尚不在意,道:“老丈可知道这镇远镖局目下搬迁何处?”
那老人干咳一声,似乎不想告诉他,但终于开口,却把声音压得很低,道:“镇远嫖局上上下下三十余人,都全部烧死,哪里还有迁移?”
赵岳枫大吃一惊,道:“这就奇了,镖局之人尽是身强力壮的人,怎会碰上一场大火就全部烧死?”
老人道:“这就不得而知了,那些尸体都烧成焦炭,还是前两日才由地方的人出钱出力捡漏埋葬的……”
赵岳枫心中一阵骇然。暗想这一场火不知是镇远镖局哪一路的对头所为,手段之高强残酷,世所罕睹。他黯然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今日重来,竟已发生这种惨祸巨变,唉,这镖局中人的遗属家眷一定悲苦万状了!”
那老人道:“这一点倒不劳挂心,那镇远嫖局中人的家眷都住在后面及左右两邻,这一次统统烧得精光,没有一人生还,倒也省事。”
赵岳枫忽然大感愤怒,激发起侠义天性,暗自忖道:“凶手们心肠手段的恶毒残酷,真算得上是天下无双,我和镇远镖局的东家胡一山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去年晤面,承他十分推重相敬,这人的性情举止都表示是条好汉子,这种人遭遇如此奇变惨祸,我焉能袖手不管……”此念一生,立刻使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道:“小可还想请问老丈一句,那就是大火之后,遗址中可有什么奇怪的景象或物件么?”
老丈道:“老朽说了之后,先生可不能对别人再说!那天起火后老朽在火场旁边足足看了一日一夜,等到火势熄灭,曾经见到公人们在火场中抬走一根柱子……”
赵岳枫听到柱子,顿时想起阴风崖铁柱宫,心头一动,道:“那是什么柱子,竟不怕火?”
老文道:“那柱子粗细碗口,长约一丈,要四个人才抬得动,自然是钢铁铸成的柱子才不怕火。”
赵岳枫道:“承蒙老丈赐告,小可十分感激。只不知除了这根铁柱之外,可有其他可疑可怪的景象?”
老人沉思一下,道:“有件事不知与这一场火有没有关联,那就是在起火以前的两日,大概是半夜时分,老朽还未入睡,坐在屋门后面,忽然听到一阵低微的马车声。小老儿从门缝中看出去,只见一辆精巧马车,停在镖局门前,接着一个白衣美女从车中出来,她的装扮和样子就像图画中的美人一样,还有一个佩剑侍婢,长得也很好看。她们在镖局门口望了一下,又向两旁走动瞧看,接着就登上马车,很快去得无影无踪!”
赵岳枫心头一沉,忖道:“这个白衣美女必是武宫主无疑,哼,哼,想不到她竟是主谋之人,真恨死我了!”
他向老人道谢之后,回身走开。此时但觉一腔郁闷愤怒无法发泄,也不想返回客店。走到街上,见到一家酒馆,便钻了进去。
他喝了一点儿酒,更加觉得胸中忿怒难以抑遏,突然起身付帐后,便急步向街上奔去。
转眼间他已到达一条僻静的街道上,只见街口一所屋子,门口插着一支旗帜,上面写有威远两字。
门后透出灯光,显然内里灯烛辉煌,才会透射出来。赵岳枫冷冷哼一声,奔上石阶,抬起左脚踢去,隆的一声,那扇大门登时打开。
门后便是一个露天院子,再过去就是大厅,此刻厅中灯烛交辉,灯烛下面摆了四桌筵席,其中三席都坐满了劲装大汉,当中的一席则只有三个人。
那些劲装大汉们闻声回顾,面上都露出惊讶之容。
赵岳枫大踏步奔入厅中,双目射出凶厉光芒,环顾全厅之人,目光到处,人人都移开了眼光。
他仰天冷笑一声,口中呸了一声,骂道:“都是懦夫……”低头望一望桌面,只见席上干干净净,敢情还未开始上菜。
当中席上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人起身,道:“尊驾好像初临敝邑,素未谋面……”
赵岳枫瞪他一眼,道:“当然未曾见过,我刚从铁柱宫下来……”
所有的人全部面色大变,那中年人堆起笑容,道:“小可有眼无珠,真是该死,你老请上坐。”
那中年人要让他在上位落座,赵岳枫一肚子忿怒,故意找别扭,转身走到左侧的席上,随手抓住一个大汉的领子,提将起来,如抓小鸡一般地不费气力,接着把那大汉摔开五六尺远,自个儿占了那座位。
他这一手也有镇吓作用,要知那到装大汉少说也有百十来斤重,又不好使力,而他却如拍拓草一般。同时摔开之际,那大汉稳稳落在地上,足见他不但臂力极强,力道更是均匀无比。
众人都猜不出他的用意,个个噤著寒蝉。那个被捧开的大汉连忙走开,不敢做声。
赵岳枫还未坐下,只听一阵纷沓步声从大门进来。厅中之人纷纷起立一似是迎接来人。
他转目望去,只见当先一个高大汉子,相貌凶恶,大踏步走上厅来,露出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在这大汉后面另有两个劲装汉子,都佩着刀剑,神色也极是傲慢。接着就是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和另一个镖师打扮的人跟了进来。
前面的三人一径走到当中筵席,在上位落座,后头的中年人及镖师打扮之人,则分别在他们两边的座位陪坐。
他们落座之后,其余席上之人方始坐下。赵岳枫碰一碰侧边的人,低低造:“他们是什么人?”
那个被问之人露出诧愕之色,却不敢迟疑,也压低声音。道:“当中那一位就是铁柱宫派在中州各府巡视的贾翅贾老师。左边那一位是副巡查赤练蛇冯功老师,右边的一位是汝州坛主陈林老师……”
赵岳枫听了讨道:“这三人都是黑道中享名甚盛的好手,目下都被铁柱宫所网罗,那于恶魔们的手段,实在不可轻侮。”
他接着低声道:“我认得这三个人,他们旁边两人是谁?”
那汉子道:“左边的是镇威镖局局主赵平,现了被委派为汝州以南六府的镖行总领,右边那一位是赵总领的副手张嘉镖师……”
赵岳枫哦了一声,却听那六府镖行总领赵平朗声道:“今晚区区代表汝州以南六府镖行请贾巡座、冯副座及陈坛主三位,承蒙惠然光临,实是毕生之幸……”
他停歇一下,又接着道:“贾巡座并俯允镖行同道诸位请求,列出一表,详细注明各镖局应缴之用费,此后大家均可安心营业,此表一会儿就给诸位传阅……”
赵岳枫一听敢情是这么一回事,无怪镖行之人,个个垂头丧气。
正在转念之际,那贾翅已发出一声长笑,声震耳鼓。笑声一落,宏声道:“今日本座在盛筵之前与诸位相见,什么话都好商量,有何问题均可当面提出。等到付诸实施之后,如果与规定不符,那就莫怪我们手段毒辣……”
他停了一下,环视全厅众人一眼,接着厉声道:“那镇远镖局就是最好榜样……”
语声歌后,全厅寂然无声。赵岳枫这会儿酒意已退,冷眼旁观,只见全厅的镖行中人个个都似是被铁柱宫威焰所摄,不但不敢做声,甚至连不服之容也不敢流露出来。
他暗暗忖道:“保镖这一行虽是玩命的勾当,但那阴风崖铁柱宫势力强大,连三门四派联合起来,选派出高手也难逃覆没之祸,这些镖行中人更加无力反抗,实在怪不得他们,目下武林公道完全落在我两肩之上……”
想到最末后的一句话,陡然热血沸腾,豪气顿生,觉得今晚非给这些恶魔们一点颜色不可,一则挫折他们的气焰,二则可以借此振奋天下武林有心人的勇气……
他转眼瞧瞧身边的劲装大汉,只见他身上没有兵刃,当下低声道:“老兄你贵姓大名?
属哪个镖局?”
那大汉不敢不答,道:“在下黄凯,现下在信阳运通镖局中混一口饭!”
赵岳枫低声道:“我实在不是铁柱宫之人,而是他们的死对头……”
黄凯双目一瞪,面上尽是讶骇之容。
赵岳枫接着迅快地道:“我不知道是否可以信任黄兄不会泄漏我的秘密?”
黄凯迟疑一下,道:“尊驾这话的意思,在下不大明白。”
赵岳枫点点头,道:“黄兄这一句话已可窥出乃是干练稳健之士,你可有家小之累?”
黄凯道:“在下只有孤身一人!”
赵岳枫道:‘那就行啦,你现下可有靠得住的同伴没有?”
黄凯直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却只好应道:“有,在下有一位结盟兄弟何昆,就在我的左侧……”
这时,菜已端上,各席都可以饮酒吃菜,因此,他们谈话根本不被人注意。
赵岳枫本想托这黄凯找个可靠之人,到客店中把单水仙送出城外等候自己,一方面要黄凯暗暗找来兵器,等到动手之时,可以应用。
但此时转念一想,这黄凯虽然不似反复背信之辈,但看他前后举动,似乎过于胆小怕死,万一被对头抓住,岂不是全盘秘密都因而泄漏?
当下改变主意,低低道:“等事情发生之后,你们可到北门等我,帮我办点儿事……”
黄凯唯唯而应,却已晓得赵岳枫的真正意思。
赵岳枫道:“那就恕我稍为冒犯,免得黄兄被对头猜疑了……”
他霍地起立,双手一分,右侧的黄凯及左边的人都连人带椅一齐摔跌开去。
这一阵暴响,顿时使得全厅之人,包括上座的贾翔、冯功及陈林等都举目望过来。
赵岳枫仰天冷笑一声,道:“这等酒菜教人如何吃得下?”
身为六府镖行总领的赵平凝目瞥他一眼,讶道:“这一位是谁?绝不是镖行同道……”
另一个长衫中年人道:“这一位早先来时,自称是刚从铁拄宫下来的。”
所有的人都停杯住筷,注视事态发展。
铁柱宫的三人都未见过赵岳枫,可是却不敢胡乱喝骂,贾翊身份最高,首先道:“尊驾自称刚从总坛下来,可是真的?”
赵岳枫睥睨作态,道:“你们算什么东西,那日我赴铁柱宫时,只见到四奇七煞……”
贾恙教眉头一皱,道:“尊驾贵姓大名?几时到达总坛的?”
赵岳枫反问道:“我先问你,镇远镖局的灭门惨案,可是武宫主亲临布置的?”
他说出武宫主三字,那三人顿时微微变色,原来在江湖上,尚无人得悉铁柱官上还有一位武宫主。即使是在铁柱宫派下,也只有高级之人晓得。故此他们立刻晓得赵岳枫人有来历。
冯功阴恻恻笑一下,道:“阁下纵然身份尊贵,却也该见示才对,不然可不能责怪我等冒犯!”
贾诩离座走出去,冯功和陈林都蹋着离座。赵岳枫脚跟一踢,把身后的稿子踢开寻丈,转身迎面拦住那三人冷冷一笑,道:“我得先考核你们身上功夫,才说出身份……”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异常,各席的人都纷纷起立。
贾翊洪声大笑道:“好,好,那就不妨试上一试!”他转面大喝道:“酒席都撤下去,腾出地方……”
厅中现成就有数十人之多,这些镖行之人个个心中含恨,此刻可不管他们是友是敌,都巴望他们先干上一场再说。是以闻言之后,不约而同地一齐动手,眨眼之间,四张圆桌及凳椅都搬个精光。
这大厅甚是宽广,桌椅搬开之后,那数十镖行之人围立四周,当中还有大片地方。
赵岳枫从容举步,走到当中,招手道:“陈坛主先上来……”
陈林迟疑一下,贾翊道:“陈兄无妨过去!”
陈林应一声:“卑职遵命……”便举步上前。
赵岳枫屹立厅中,宛如临风玉树,气宇俊朗。不过他看上去那么年轻,倒教人担心他的功力会因年岁过轻而受到限制,难及对方数十年修为。
陈林走到赵岳枫面前,道:“阁下有何打算?”
赵岳枫道:“没有什么打算,你最好取出兵刃,我空手陪你走上几招。”
陈林乃是黑道上成名多年人物,焉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果真取出兵刃对付这个美少年,当下晒道:“阁下未免过于自大,本坛先用一双肉掌领教几招再说。”
赵岳视道:“随你的便,那就发招吧!”
陈林调气运力,口中大喝一声,举掌劈夫。这一掌带起呼呼风声,显然他已全力出手。
赵岳枫横闪一步,眼见对方掌势往回收去,忽然感觉出如果自己施展出任野老所传的生死擒拿十三手的话,毫无疑问可以拿住他的腕脉。
但他并不急于出手,故意使用普通的招数,举掌劈去。
对方已变化掌势,左手封住他的掌力,右手从侧面劈向肋下。
赵岳视又横闪开去,似是不欲与他硬拼掌力。但其实赵岳枫一看对方手法之迟缓空疏,心中早就掠过一阵喜悦,已有十成把握,可以一出手就制服敌人。
陈林见对方不敢硬拼,胆气大壮,双掌翻飞连环迅劈,眨眼之间,已攻了七八掌之多,只激得厅中风声呼呼威势甚是惊人。
这时不但镖行中人看不出赵岳枫到底是不是另有绝艺,连贾翊和冯功两人,也以为赵岳枫只不过是全凭身法神妙,说到功力却有限得很,故此不敢硬拼。
冯大声一笑,道:“有烦陈兄立施绝艺,将这狂徒击倒!”
贾翊接声道:“陈兄手下须留情……”
陈林朗朗应适:“两位师座放心,十招之内,即可击倒这厮。”
他双掌连环劈出,这时似乎威力更强。
赵岳枫侧目一觑,只见四周镖行之人个个面上变颜变色,一望预知他们都大感失望。心想事不宜迟,如果要振奋武林人心的话,必须施展威风才行。
心意一决,顿时效声长笑,道:“那也不见得,且看本人的生死擒拿手威力如何……”
他话声一落,摹地又喝一声着字,猿臂一伸,不知如何五指已扣住陈林手碗脉穴。
陈林顿时不能移动,赵岳枫生怕将另外两人骇走,微微一笑,道:“陈坛主且在一旁休息片刻……”他仍然扣住陈林的手腕,把他送到旁边,这才松手,陈林木然直立,当真不再移动。
赵岳枫跃回厅中,道:“现在轮到你啦!”他举起手指,指住赤练蛇冯功。
赤练蛇冯功跃到他面前,但神色间已敛去那股狂傲之容,抱拳道:“阁下好高明的手法,兄弟勉为其难,奉陪几招。”
要知道冯功甚至那贾翊都看不出赵岳枫施展的生死擒拿乃是何家派的手法。心中一半觉得莫测高深,一半觉得可能是赵岳枫运气好,无意碰上。是以他此刻非出来应战不可,才可证实心中的想法到底是何者为真?
赵岳枫也抱拳道:“冯副座请……”
两人面对面游走了一圈,冯功发觉有隙可乘,倏地一掌劈去。
这一掌快逾闪电,宛如毒蛇吐信。这正是这赤练蛇冯功的拿手本领。他的一身武功向来以阴险迅快著称,尤其是反应特别灵敏,敌人稍有空疏,立时乘虚而入,故此博得赤练蛇的外号。
赵岳枫自然是故意诱敌,他此刻秘锁玄关已通,功力强绝。加上精研那位任野老生死擒拿十三手,武功之高,自然不是冯功之流可比。即使是在从前,以赵岳枫身手,仍然可以获胜,只不过没有现在那么容易就是。
四周数十镖客一见冯功出手阴毒惊人,都因而震骇,替赵岳枫耽忧起来。
说得迟,那时快,只听赵岳枫一声朗喝,忽然间夹手抓住冯功腕脉,健腕一振,已掷开数丈。
他这一手别说四周数十镖客都看不清楚,连那贾翊也是莫名其妙,面上泛起茫然之色。
赵岳枫一手摔开冯功,竟不再向他望上一眼,径自跃到贾朗面前,微笑道:“现在轮到巡座出手啦!”
贾翊方要支吾,赵岳枫手起一掌,直劈前胸。这一掌风声呼啸,威势猛烈强劲。贾翊不逞多说,先行护身,也自发掌柜敌。
他的掌势好快,掌力起处,封住对方攻势。紧接着借势急退,那么庞大的身形,竟然轻如羽毛枯叶,飘然旋开数步。
赵岳枫紧紧追退,掌势如风,呼呼呼一连劈了三掌之多。激得满厅风声呼呼,直有气壮山河之势。
贾翊左封右拒,严密防守,脚下虽是连连倒退,却履险如夷,看来一时三刻之内,不致落败。
赵岳枫一口气攻了七八招,仍然徒劳无功,突然悟出那生死擒拿十三手的奥妙长处,乃是在于改守为攻之际,或是力挽厄局之时,突然出手,一招便把敌人制使。若是在对方严密防守,不敢出击之际,便毫无作用。
他一悟出这个道理,口中陡然发出一声清啸,接着朗声喝道:“我故意予你反攻之机,但你却不敢出手,坐失良机。现下我可要真正出击啦!”
贾翊此时无暇开口答话,是以他话声一落,厅中除了掌力拳风呼呼激响之外,声响寂然。
赵岳枫豪放地长笑一声,倏然踏前一大步,掌上运聚九成功力,迎面推去。
贾翊看不出他这一掌有什么不同,甚至从表面上看来,还不如早先的招数凌厉,当下举掌封往前胸。
双方掌力一触,突然间尖啸之声大作,宛如山洪暴发狂规陡卷。那贾翊登时闷哼一声,整个人平平退飞开去,接着呼的一声,跌在丈半外的地面,再也不会动弹。
赵岳执俊目大睁,环视全厅数十镖客,只见人人都流露出凛骇诧愕之容,厅中一片寂然。
他仰天长笑一声,举步走到呆如木鸡的冯功及陈林之前。他本想略予薄惩,便纵这两个活人回去,但陡然间脑海闪过铁柱宫下的惨酷往事,心中不知不觉充满了仇焰很火。一掌把冯功劈开寻丈,接着飞起一脚,踢在陈林膝盖之上,陈林也就飞开八九尺远。
那赤练蛇冯功滚跌开去之后,就僵卧不动。但陈林却反而坐起半身,转眼向赵岳枫望去,眼中尽是惊凛讶骇之色。
赵岳枫朗声道:“你虽是废去一腿,永难复痊,但总算保存一条残命。你可归报铁柱宫那老魔十面阎罗武阳公,就说他的强仇死敌,马上就要正式找他算帐,叫他不要气焰太高,以为武林中已无人可以制他……”
陈林一声不响,只瞪大双跟。赵岳枫面色一沉,厉声道:“你听见没有?”
陈林连忙道:“在下听见了……”他此刻的局促相,比起早先那种凌人傲世的神态,直有云泥之别。
赵岳枫接着道:“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你记得转告武宫主这个蛇蝎美人,她的恶行我已深悉,日后与武阳公算帐之时,她也难逃报应,滚吧!”
陈林验然爬起身,但一条有腿已经不能动转,而且这一爬起来,膝上剧疼攻心。
不知是谁丢了一根木杖给他,因此陈林才能一拐一拐地走动。
他走到门边,忽然停住,回头朗声道:“尊驾请示知高姓大名,在下方始得以向铁柱宫禀报。”
赵岳枫默然望住他,心中甚是犹疑,不晓得是不是应该把真姓名道出?他虽然一时无法将个中利害关系完全彻底想个清楚,但有一点他却深为成惧的,就是他如若把真姓名说出,对方得知乃是三门四派之人,势必从这上面追查,则不免阻碍自己到各门派学艺之举。
他一时难以委决,转眼一瞥,只见效十镖客,个个定睛望住他,都露出渴想知道的样子。
陡然问他记起昔年师父在世之时,曾经告诉过他一桩有关铁柱宫之事。当下朗声道:
“你可返去报与武阳公,说是云旗飞扬,铁柱销锈这两句话,他就晓得了。”
陈林立刻一拐一拐地走了,厅中数十个镖客都围拢上来。赵岳枫面色一沉,道:“诸位用不着跟我说话,不然家破人亡之祸立至。至于兄弟来历,日后各位自会知道。”说罢,径向厅门举步走去,那道人墙立时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