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顿饭的时光,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夫人驾到。”
满室中的少女,登时严肃起来,齐齐拜伏地上,捧剑过顶。
唐璇缓缓站了起来,附在上官琦的耳际说道:“上官兄,非到必要之时,最好是不要动武。”
上官琦把长剑还入鞘中,道:“在下等候先生之命,再行出手就是。”
唐璇微微一笑,道:“不敢当。”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白衣、头垂黑色面纱的妇人,缓步走了进来。
她的举止高贵,一派大家气度,步履细碎,款款而行,对那些跪拜迎接的少女,望也未望一眼,直对唐璇和上官琦走了过来。
只见她轻启樱口,由舌底宛转发出一缕清香,道:“你们两人,哪一位是唐璇?”言语之间,一派气使颐指之概。
唐璇沙地一声,打开摺扇,道:“在下便是。”
那白衣妇人道:“久仰你的大名,在当今武林之中,只有你可和我那王夫一较智谋。”
唐璇淡淡一笑:“承蒙夫人夸奖,在下愧不敢当。”
那白衣妇人缓缓揭开了脸上的面纱,低声问道:“你仔细瞧瞧我,认识么?”
唐璇凝目望去,只见她柳眉凤目,瑶鼻樱嘴,容貌姣美,极尽艳丽,但面目陌生,搜尽枯肠,不知在何处见过。当下摇头说道:“夫人请恕在下眼拙,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夫人。”
那白衣妇人微微一笑,道:“你尚忆不起来么?”她一笑之下,泛现出两个甚深的酒涡。
唐璇心中一动,隐隐间觉着似曾相识,但仔细想去,却又感陌生异常,莫可捉摸。当下坚决他说道:“没有。在下自信如若见过夫人之面,必可忆想得起来。”
那白衣妇人缓缓放下面纱,道:“说得斩钉截铁,或是当真的没见过了。”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唉!今天你竟然找到此地,当真是聪明得很。这样看将起来,我那夫君,当真难是你们的敌手了!”
唐璇笑道:“夫人可是有意要见在下么?”
那白衣妇人道:“不错,但我却没有抱着甚大希望。你来了,倒出我希望之外。”
唐璇笑道:“幸未使夫人失望,但不知有何见教?”
那白衣妇人道:“我要问你三件事。”
唐璇道:“好吧!在下当立答覆,先说第一件吧!”
那白衣妇人道:“你当真要和我夫君作对么?”
唐璇道:“在下先问清楚,夫人可是说的滚龙王?”
那白衣妇人道:“我就是滚龙王后。”
唐璇道:“在下和滚龙王私人并无恩怨可言,但为了武林中正、邪消长的大势,彼此间已形成势难两立之局。”
那白衣妇人道:“可惜你已活不过多长时间了。你死了之后,又有谁能和我那王夫对抗呢?”
唐璇吃了一惊,但他表面之上,仍然保持着镇静的神态说道:“夫人之言,可算是第二问么?”
那白衣妇人点点头,道:“就算是吧!”
唐璇道:“滚龙王该知我医道如何。天地之大,穷家帮人手之众,难道还寻不到续命灵药么?”
那白衣妇人沉吟了一阵,道:“咱们谈谈最后一件事吧,这也是最为重要的事。”
唐璇道:“夫人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那白衣妇人道:“我虽是滚龙王后,但却不赞成他的作为。”
唐璇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那白衣妇人又道:“但我生为女儿之身,无能反抗夫君的作为。”
唐璇道:“好言劝慰,或能使他放弃征服武林之梦……”
那白衣妇人接道:“你和滚龙王同门学艺,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么?唉!他刚愎自用,从不听人的良言忠告。”
唐璇心头一震,暗暗忖道:“不知她怎生知道我和滚龙王同门学艺之事。这神秘的妇人,看来她对我生平之事,知道得极多。”
只听那白衣妇人接道:“滚龙王没有告诉过我你们同门学艺之事。”
唐璇道:“那么夫人何以得知在下和滚龙王同出一师?”
那白衣妇人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没有什么稀奇,正和我对你异常熟悉,你对我却十分陌生一般。”
一向聪明绝伦的唐璇,此刻却如同坠入了五里云雾之中,被这白衣妇人几句话,问得茫然无措,不知如何答覆,低头沉思。
只听那白衣妇人幽幽他说道:“你可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唐璇陡然一怔,道:“是家师殉难之日。”
那白衣妇人道:“我没想到你会来,那只有百分之一二的机会,但你居然来了。唉!如若你不来,咱们这一生一世中,就永远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唐璇只觉全身发热,汗水涔涔而出,挥动摺扇煽了两下,道:“夫人的话,实叫在下百思难解,唉……”
那白衣妇人淡淡一笑,道:“这道理很简明,如若我死了,咱们不是永远见不着面了么?”
唐璇穷尽了智能,仍然想不起这神秘的妇人是谁,也无法想出她言中之意,一时间默然不言。
那素衣妇人等了片刻,不闻唐璇接口,又道:“唉!无论如何,你那虚弱的身体,已无法使你和我那王夫相持下去。因此,你必须得早日找一个继承你的衣钵之人,既可使你所学流传于武林之中,亦可完成你未完之志。可惜江湖上的美质良材,一时间甚难求得,你必须未雨绸缨,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唐璇一生精明,身历各事,都在他预先的算计之中,是以均能从容应对,历险如夷。惟独对今日之局,有些茫然无措。他已为对方先声夺人的几句话说得神志迷乱,一时间不知所措,心中暗暗忖道:“如任她这般的追问下去,我一直无法追上她的思路,岂不是愈落愈远?必得反问她几件难题,值她沉思的机会,以解她言中之意。”心中一转,不再容那素衣妇人开口,陡然反唇问道:“那位姜姑娘的伤势,可曾好了么?”
那素衣妇人笑道:“你说的可是那位身体屠弱、终日里为病魔困扰的姜姑娘么?”
唐璇正在回忆昔年之事,遍搜枯肠,找寻这神秘妇人的资料,以了然她的来历,当下随口应道:“不错。”
那素衣妇人道:“她虽然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但她的爹爹姜士隐,却是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高人。”
唐璇忽觉脑际灵光闪动,登时扫除了满脸忧苦之容,恢复了潇洒的神情,笑道:“夫人可是有意交给在下,让他们父女早日见面,也好兔去彼此想念之苦?”他尽其所有的抢先说话,免得又被那素衣妇人提出困难问题困扰。
果然,那素衣妇人沉吟了一阵,才笑道:“自然是要交给你了,但你必须得先猜出我是什么人?”
唐璇突然一整脸色,抱拳一揖道:“是非绕身,难得闲暇,久已未到恩师墓前奠拜了。”暗中凝神看去,果见那蒙面黑纱,微起波动,显然那素衣妇人正有着极深的悲伤。
唐璇暗暗点头,但仍怕出言有错,又接了一句,道:“滚龙王可曾常到恩师那埋骨之处奠拜么?”
那素衣妇人道:“开始几年,他尚心存顾忌,每逢年节,尚到坟前奠拜一番,但近十年来他却以工作繁忙推托,久已不到亡父墓前去致祭了……”
唐璇身躯微一抖颤,脸色大变。
那素衣妇人似是自知失言,挥手对身侧的侍婢说道:“你们都退出去!守卫四周,不论何人,都不许接近这茅屋三丈以内。”
几个侍婢应了一声,齐齐退了出去。
那素衣妇人索性取下蒙面黑纱,幽幽他说道:“有一件事,只怕你现在仍不明白。”
唐璇长长地叹息一声,道:“什么事?”
那素衣妇人两道目光一掠上官琦,欲言又止。
唐璇挥动了一下摺扇,道:“夫人尽管请说。这位上官兄,乃在下的知己好友。”
那素衣妇人道:“你现在还叫我夫人么?”
唐璇道:“但你目下身份,已然是滚龙王后。”
那素衣妇人幽怨一笑,道:“滚龙王骗了我……”她深长地叹息一声,倏然住口不言。
唐璇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恩师在世,似是对在下提过一次……”倏然住口不言。
滚龙王后道:“提过什么?”
唐璇道:“提过师妹。”
滚龙王后凄凉一笑,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环,道:“你可认得此物么?”伸手递了过去。
唐璇伸出摺扇,接过玉环,黯然泪下他说道:“睹物思亲,这是亡母遗留给小兄之物。”
那素衣妇人道:“你可知道为什么落在了我的手中么?”
唐璇道:“恩师在世之日,曾向小兄付去此物,何以落入师妹之手,小兄就不明白了。”
那素衣妇人道:“我爹爹把玉环转交于我,曾经告诉这玉环就是我定亲信物。”
唐璇心头一震,道:“小兄却是从未听恩师谈过。”
那素衣妇人突然滚下来两行热泪道:“我那爹爹虽然未曾告诉过你,但他却亲口对我说过了这件事情,待你艺满出师之日,就让我们成亲。却不料祸起萧墙,变生时腋,家父竟然被滚龙王毒害而死。唉!他害死我父亲之后,反把罪恶都推到你的身上,又骗我委身于他。”
唐璇低沉地叹息一声,道:“他弑师灭伦之事,我虽早已知晓,但他欺骗师妹之事,我却是一概不知。”
原来唐璇虽然天纵奇才,但他为人却是拘谨异常,从师学艺之时,心无旁骛,对师父家事,从不多问,有这样一位娇艳多姿的师妹,他也懵无所知。
只听那素衣妇人长长叹息一声,又道:“那时,我被他巧言蒙骗,心中对你怨毒极深,日夜迫着他杀你以报父仇,都被他巧言推说你逃亡天涯,一时间不易找到。可怜我竟被他一骗十余年,这一段时日之中,帮他筹划大事,网罗高手,以备为亡父复仇……”
唐璇淡淡一笑,道:“可是他告诉你,我已投身穷家帮中,借作掩护,对么?”
那素衣妇人道:“不错,他说穷家帮主欧阳统武功高强,属下众多,实力凌驾当今诸大门派之上。你托庇穷家帮中,非一朝一夕。要能生擒于你,想杀你,必得先把穷家帮一鼓歼灭。唉!咱们虽是师兄妹,但却从未见过。我只听爹爹口中,谈说过你的形貌,并说你相属早夭,先天缺陷太大,甚难活过四十。”
唐璇道:“恩师遗言不错,小兄已经觉着寿数将尽了。”
那素衣妇人接道:“唉,想不到以我爹爹那等才华之人,竟然也无法分辨出好坏之人!”
唐璇道:“滚龙王才质太好了,不但是上佳的习武之才,而且文谋策略,亦不在小兄之下,何况他心机深沉,极善伪装。他带艺投入师门之时,武功已不在师父之下;师父虽然早已发觉他野性难驯,但因顾念师徒之情,不忍下手除他。”
那素衣妇人接道:“想不到爹爹一片爱才之念,竟落得那等凄惨的下场!”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他筑建王府,广罗羽翼,封侯拜将,形同造反。我虽然逐渐不齿他的作为,但仍然不知他就是杀父的仇人,还一心一意地助他,希望早日生擒于你,奠祭于亡父灵前。”
唐璇轻轻叹息一声,道:“以他的才智和文武两途的造诣,如能行端品正,入仕途不难为一代名将贤相,走江湖何愁不能为一派宗师……”
那素衣妇人忽然打断了唐璇的话,接道:“此时此刻,寸阴如金,我们谈些重要之享。”
唐璇道:“重要之事?”茫然不知所措。
滚龙王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还是我说吧!我要把心中所有的话一气说完。”
唐璇缓缓点头,道:“小兄洗耳恭听。”
滚龙王后道:“直到年前,我才对他的谎言生出了怀疑。他为人阴险谨慎,始终不露口风,直到前几天,我才听到他酒后失言,说出了弑师之情,自然那是我有意地灌醉了他……”
她目光一掠唐璇,只见他脸色肃然,默不作声,立时又接口说道:“当时我本应立下毒手,取他性命,但却为十数年的夫妻之情所扰,我如杀害了他,势必将落得个谋害亲夫的罪名……”
唐璇仍然是肃然地站着,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
那素衣妇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道:“就因我那微一迟疑,竟然错过了杀他的机会,反遭了他的毒手……”
这次,唐璇再也沉不住气了,哦了一声,道:“反遭了他的毒手,你滚龙王后幽怨一笑,道:“他在我全身十二要穴上,下了毒针,已然活不过今夜子时……”
唐璇黯然叹息一声,道:“师妹请把伤处给小兄看看,是否还有得救?”
滚龙王后凄苦一笑,道:“不行了,不敢多劳师兄费心了。纵然我爹爹复生,也无能救得了我。”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我能在临死之前,解开我胸中的忧结,说明这闷在我心头的事,那已经很够了。”
忽听茅室门外响起了两声喝叫之声,传入耳际。
滚龙王后道:“有人来了,只不知来的是哪路人物?”
唐璇道:“小兄料他决非我们穷家帮中人物。”
滚龙王后幽怨一笑,道:“唉!我倒真希望滚龙王能够赶来。”
唐璇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为什么?”
滚龙王后道:“我要他瞧瞧,这世上已经有人背叛了他!”
只听娇喝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其间还夹杂着兵刃破空之声。
唐璇突然想起此行目的,仰脸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位姜姑娘,你可带来了?”
滚龙王后道:“带来了,但我怕那不讲信义的夫君食言毁诺,突然改变了心意,故而早已把她藏起来啦。”
唐璇道:“藏起来了?”
滚龙王后道:“不错,我已把她藏起来了,但我藏得很隐秘,滚龙王决然找不到她”
唐璇心中大为焦急,接道:“那地方很远么?”滚龙王后道:“不远,就在这附近……”
忽听啊呀一声惨叫,传了进来,那声音异常的尖锐刺耳,一听声音,就知是女子口音。
唐璇道:“师妹的待婢伤了一个,证明来人的武功不弱。”
上官琦道:“在下出去瞧瞧吧!”
滚龙王后道:“不用了。我这侍婢之中,有两个已受滚龙王药力控制,常把我的事情极详尽地报告给滚龙王。唉!她一直认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只因他们为药力所困,情非得已,那时我又没有背叛过滚龙王,也就任她去闹。但今日情形不同了,我已暗嘱几个贴身婢女,借机把那两个贱婢杀死!”
唐璇道:“为什么?”
滚龙王后凄苦一笑,道:“我无法亲手报得父母之仇,要在死亡之后摆布他一下。我无能取他性命,也要闹得他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只听兵刃交击之声,愈来愈是混乱,想是外面挤斗正烈。
滚龙王后面色微变,顿住语声,凝神而听,忽然长长叹息道:“听外面的搏斗之声,攻来的人数仿佛不少,难道又是滚龙王的部下来了么?”
唐璇微微一笑,道:“想来必是如此。”
滚龙王后面呈忧色,轻叹道:“我已尽力掩饰行藏,哪知还是逃不过他的耳目。”
唐璇道:“师妹虽也是人中之龙凤,聪慧绝顶,但无论武功、心计,却都比滚龙王略逊一筹。”他微微一笑,接道:“其实师妹你一到这里,我便知道滚龙王必然跟踪而来的。”
滚龙王后呆了一呆,只听外面有人厉叱道:“螳臂当车,你们这些小丫头们,难道当真都不要命了么?”语声中气充足,显见此人武功不弱。
接着,又是一声女子的尖锐呼声;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唐璇叹道:“又是一条无辜的性命,伤在滚龙王手下了!师妹你不担心么?”
滚龙王后凄然一笑,道:“生命已只剩下有限的时间。一个人到了我这种时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担心的了。”
唐璇跟着道:“但师妹的那六个侍婢……”
滚龙王后黯然接口道:“我那六个侍婢,都已跟随我多年。我们身份虽不同,但情感已无异生死与共的姐妹。我若死了,她们也绝不会活下去的……”
突然外面响起两声男子的嘶声惨呼,一人厉声道:“好丫头,你真的拼命!”
一个女子口音锐声道:“我们战到最后一人,那最后一人纵然只剩下一条手臂,也要和你们拼到底的。只要我们还有最后一口气,你们这批奴才爪牙,便休想闯入这界限一步……”
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令人闻之谆然。
唐璇长叹道:“好一群忠心耿耿的义烈女子,当真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
滚龙王后怅然道:“情势已如此紧急,我生死已置之度外.但却有些……有些……”突然举手一抹眼睛,倏然住口不语。
唐璇道:“有些什么?”
滚龙王后缓缓垂下了头,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唐璇仰首一笑,道:“生死等闲事耳,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他一整面容,沉声道:“那些人纵然能闯入这茅屋,也未必能将我杀死!”
滚龙王后幽幽道:“我知道,你虽然没有缚鸡的力量,却有伏狮的勇气。我从未想到像你这样文弱的人,竟会有如此坚强的英雄铁胆。”
唐璇道:“师妹过奖小兄了。”
滚龙王后叹道:“但是……”
唐璇道:“但是什么?”
滚龙王后叹道:“这茅屋本是我布下的陷饼。我虽然不能断定你是否前来,但你的确是我存心诱来的。你若有个三长二短,叫我有何面目在地下去见我死去的爹爹?”
唐璇道:“纵是如此,也是我自投罗网,怎怨得了师妹?”
滚龙王后叹道:“你若是智慧稍为差些,或是胆量稍为小些,就不会寻来此地,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了……”言中含意,也不知是惋惜抑或是赞佩。
他两人在四面喊杀声中从容而谈,上官琦也始终坐在旁边从容而听,直似根本未将这险恶的情势放在心上!
听到这里,他忽然插口道:“有一件事在下总是难以相信……”
唐璇道:“什么事?”
上官琦道:“先生难道真的是以先天神数算出这地方来的么?”
唐璇展颜一笑道:“那是我在别人面前故用的权术而已。先天神数,或能推算人之凶吉,岂会真的有如此神妙!”
滚龙王后叹道:“你既然精于先天神数,便该知道趋吉避凶,也就不该到这里来了!”
唐璇笑道:“我生平未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更从未推算过自己的凶吉。”
滚龙王后道:“长于谋人,拙于谋己。你一生为人作嫁,到此时也该为自己想想,怎么样才能脱围而出?”
唐璇还未答话,上官琦已朗声道:“外面纵有千军万马,在下也要将唐先生安全护送出去。”
滚龙王后忧愁的面容上,缓缓泛起一丝笑容,道:“好一个英雄少年!我师兄有诸葛先生智慧,你也有赵子龙的胆量,我临死之前,能见到你们两个男子,也算不虚此生了!”
上官琦龈然一笑,道:“夫人太……”
话声未了,突听一声厉啸划空而来,竟已到了茅屋门口!
上官琦霍然转身,冲到门口,只见一个满身浴血劲装疾服的大汉,已冲到茅屋门口。上官琦厉喝道:“回去!”正待劈空击出一掌,哪知道这大汉尚未到门口,便已横面跌倒在地,一柄长剑,斜斜深插在他背脊之上,经此一震,那鲜红的剑穗犹在随风飘荡!
回首望去,滚龙王后己离座而起,唐璇神色却仍丝毫未变,身子也未动弹一下。
上官琦暗暗忖道:“此人的胆子,难道当真是铁铸的吗?”
只见滚龙王后己缓步走到窗前,目光转处,面色又是一变,苦叹道:“不过片刻,他们就冲进来了。”
原来她远望战局,却骇然发现她手下的侍婢已只剩下三个人了。
她三人往来飞奔,迎敌着对方七八个劲装大汉,实已疲于奔命。力渐不支。
只见已倒在地上的一个粉衣侍女,突地翻身跃起,随手拾起一柄刀纵身扑了上去。她不但满身鲜血,头发蓬乱,左臂也似已不能动弹,只凭着一股旺盛的斗志,奋不顾身的勇气,挥刀砍向一条黑衣大汉!
那大汉似乎未曾想到她身负重伤,还能拼命,竟被她吓得一呆,忘了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