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四天过去。
按照纳兰茉英的提示,李参将从庄园运回大量的麦草和枯萎的高粱,一时间,营区各个帐篷都回复暖意。
而康敬也正是用她巧妙的办法连起浮桥,顺利抵达对岸得胜而归。此次一役,不但俘虏叛军三千人,还带回不少战利品,将士们无不欢欣鼓舞,军心大振。
「小姐,妳不觉得奇怪吗?营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再提起妳的事,连老爷都不知道哩。」用早膳时,云草忍不住叹气。
满心以为康敬贝勒会找上门来,她云草也能贴近地瞧瞧这位钟鸣鼎食的权贵,可惜,看来机会已失。
扒着眼前的小米粥,纳兰茉英没出声。康敬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举动,她也不免失望。
也许,对贝勒爷来说,她真的算不上什么。
「云草,春妈去驿馆给娘亲送信,妳先给爹煎药吧,我去爹帐里查看一下营中粮草账册。」她放下碗,细心地交代完煎药的事宜,便出了自己的帐子。
她害怕抛头露面,专找营帐之间无人的小路行进,来到一顶红幨帐旁,一袭银蓝缎面长袍拦住去路。
「妳是什么人?」康敬猛然窜出,双手环胸,硕大的身形占满整条小径。
是他康敬贝勒。纳兰茉英一怔,接着恢复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掀起波澜。
他已除下甲胄,再度回到散漫的调性。眼睛里是暖暖的笑意,脸上又有坏坏的神情。
「我……是纳兰茉英,贝勒爷有礼。」她眼观鼻、鼻观心地温和打揖。
「看来妳跟纳兰大人关系匪浅啊,姑娘。」古铜色的面容带着戏谑之意。
纳兰茉英哑然。她的男儿打扮并未骗过康敬贝勒锐利的眼睛!
「被猜透了吧。」他微弯健腰,拉近与她的距离,自然流露出来的坦荡,让她忘记他是高高在上的贝勒爷。
他平易得近乎热情,俊颜上的笑容醒目又特别。
受他的影响,她觉得自己也热情起来。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卸下了她的心防,她也轻轻地勾起轮廓红润的唇。
「干么低头不说话?」
「请贝勒爷保守这个秘密。」她不愿引人注意,也不想给身为陜甘总督的爹招来非议。
「姑娘混进营地就很麻烦。这营地是我的地盘,只能公事公办了,快快将妳的底细报上来,今年几岁?跟纳兰大人是什么关系?家里有什么人?」
纳兰茉英哭笑不得。方才他还笑嘻嘻地嚣张,接着又装出大恶人似的霸道,私底下的他,真让人难以捉摸!活了十七年,他的与众不同,深植入她的心扉,心中既有因他产生的紧张,也有莫名的蠢动。
「贝勒爷是否还需要民女的生辰八字?家住何处?兄弟姊妹几人?祖籍哪里?回答这一些还有刚才的问题,是否就能满足了贝勒爷的好奇心?」她微笑地回答。
康敬眸光闪了闪,浮起欣喜的神情。「妳很有意思!」
「过奖。」
「逼供要悄悄进行,如果惊动其它人,就不能偷偷放水给妳,要是被别人看到我偷偷放水,一定会说本贝勒以私害公,传出去会很麻烦。嗯!就这么定了,我们去远一点。」他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瘦削的肩头,毫不避讳。
纳兰茉英楞了楞,还没来得及提问,就被康敬塞进早已备好的竹篷马车内。
「驾!」他跳上车头,大喝一声驱马出营。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她无可奈何地兀自浅笑。这个贝勒爷呀,也太霸道了吧!
「妳大可以放心,我已经差人帮妳传口信,妳的丫鬟知道妳要出营透口气。」行进中,康敬高声告诉她。
带她离营,并非他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纳兰茉英想到这一层的可能性,恍然大悟。他在她的身上花费心思,她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快至晌午时分,小马车放慢速度,缓缓进入离营区最近的天水县。
「到了,下来吧。」
面前的深蓝布帘被掀开,健壮的身形出现在眼前。纳兰茉英站起身来,瞧了瞧他伸出的粗壮手臂,面露浅笑,从善如流地将白净的小手搭上去,借着他的搀扶落到地面。
「天水县城不算太大,也没什么可看可玩的,妳先陪本贝勒去办点事,然后妳请我用午膳的时候,我再慢慢逼供。妳知道我事务繁多,粮草、操练骑兵、防备敌兵,样样都让本大爷忙得不可开交,妳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
大恶人嚣张到不行。
「听贝勒安排。」唉!明明是他违背男女之防,把她拉了出来,却像她欠他似的。
拐过两三个巷口,天水县的官驿便在眼前。破破烂烂的小县城里,这座朴实官驿是唯一高大的屋宇。
「妳先站在这里等。」康敬将她拉到官驿对面,指定一块地方,让她不许走开。
「贝勒爷,要请你吃午膳很为难呢,你不怕我跑掉吗?」啼笑皆非的纳兰茉英对着他的背影轻声道。理应他请才对吧?她助他渡过难关,一顿饭并不算多啊!
康敬转回过身,雍容的眉眼迷人地一皱,风流地说:「本贝勒从未见过逃得出我手掌心的女人。」
她泛起涟漪的心湖转而掀起巨浪。
「贝勒爷!」她羞怯难当地红了脸。
银蓝长袍一转,跨着轻松的步子踏进官驿,移上屋宇的二楼。
为什么要她站在这里?是戏弄她?还是……有其它目的呢?纳兰茉英抬首,马上捕捉到官驿楼上的朱窗里,一双堆着笑意的闪亮眸子正盯着她。
四目相接时,那双眼挑逗地对她一眨。
无形的电光石火在她体内狂窜。难怪他会让她站在这里,从那扇半开的朱窗,他可以完完全全掌控她的举动。
无形间,他的每一步设计,都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