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折入一处小河湾,湾尾有两座小农舍。除了本乡本土的近邻,谁也不知道这里住了些什么人,也不可能有人走到此地来。
这里,距谭家桥镇已在七八里外,连镇上的人,也不知道这两家农舍的底细,绝大多数的人甚至不知道农舍的存在。
追魂夺命刀逃得很快,快得打破他以往的最高记录,虽则迄今仍然感到右腿不太利落,被晁凌风踢中的地方仍然隐隐作痛。
远距农舍三里外,他已发现晁凌风不曾跟来,显然已经被他扔脱了。但他不敢慢下来喘息,必须尽快地逃,尽快地到达安全庇护所。
这一生中,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和恐惧。在江湖横行了二十余年,追魂夺命刀的绰号声威远播,名列武林十大暗器高手名家。
出道迄今,威望如日中天,从来没有人能避开他明里发射的致命飞刀,更没有人能从暗中发射的飞刀下留得命在。
而今天。明六暗六,十二把飞刀全部落空。
拼武功,也落了个灰头土脸。
对手太强,太可怕,假使逃的轻功也不如人,岂不完了?
天老爷保佑!他扔脱了晁凌风,得救了,真得庆幸自己在轻功上,下了超人的苦功,肯下苦功的人有福了。
他不敢慢下来,全力飞逃,全身大汗如雨,呼吸已出现重浊现象,但速度仍然能保持。当然,比开始逃命的时候慢了很多,人毕竟不是铁打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支持一些时候,会崩溃的。
再次谢谢天老爷,终于安全到达庇护所啦:后面没有人追来,他已获得双倍的安全。
农舍旁的竹丛内,闪出一名青衣大汉。
“楼炉主,怎么啦?”青衣大汉拦住讶然急问:“你的人呢?”
“可……可能完了。”迫魂夺命刀脚下一慢,踉跄接近:“于……于坛主在……在不在?”
“坛主正在问口供。”大汉显得吃惊:“楼炉主,你说可能完了,是什么意思?”
“碰上了可怕的扎手人物。”追魂夺命刀越过大汉向紧闭着大门的农舍走:“就是这意思。”
“咦!那你……”
“你没看到我落荒而逃?小心警戒,那家伙可能跟来了,留些神。”
大汉惶然隐入竹丛,小心地用目光搜寻小径尽头的可疑处所,希望能尽早发现警兆。
视野可及两里外,一无所见。
但身后,却有可疑声息。
农舍的堂屋里,六名大汉与四名刚健的女郎左右分立,监视着神色委顿的三个人,其中之一就是那位白衣青年,气色甚差,显然吃过苦头,盘坐在堂下怒目而视。
堂上高坐着一位黑衣裙,美丽而冷艳的年轻女郎,所佩的剑也是黑鞘、黑穗、黑佩带、黑包头,全身黑,只有脸是白的,唇是红的。
“二少帮主,本坛主再说一遍。”黑衣女郎语气冷森森,颇有令人寒栗的威力:
“我一定要知道年初贵帮九江的主舵人是谁,是谁掳走了本堂大副堂主的魏家表亲一门老少四个人。你如果依然顽强拒绝合作……”
“于天香,你不要在我公冶胜宙面前摆威风。”白衣少年人沉声说:“你们太极堂大副堂主的魏家表亲,在九江无故失踪的事,贵堂主旱天雷冉大刚,曾经派人向本帮下书要求调查。家父已经出动九江分舵全舵弟兄,甚至派了传旗使者二珠使者生死判骆一中,亲往九江坐镇指挥。本帮对贵堂一向相当敬重,彼此相处井水不犯河水。贵堂经营陆上的行业,本帮作水上的买卖,各安生理,彼此没有成见。宋大堂主的表亲失踪,本帮可说已经尽了全力追查,贵堂也有人参与协调,查不出线索并不是本帮的错。这件事早经双方认定是外人所为,目下仍由双方明暗之间寻找蛛丝马迹。于坛主今天竟然安排陷阱将在下掳来,一口咬定这件事是本帮所为,未免欺人太甚。在下既然被你们毫无理性地掳来,该怎么办,你瞧着办好了。于坛主,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本帮会向贵堂讨公道,要杀要剐,悉从尊便。”
“你不要称好汉,那对你毫无好处。”黑衣女郎于坛主阴阴一笑:“本姑娘已经从贵帮的弟兄口中,查出许多不利于贵帮的线索,在在皆指向贵帮的有地位人物,涉嫌劫持魏家一门老少,以作为日后向本堂胁迫的人质,所以才设下埋伏将你弄到手,必须从你的口中,找出……”
“于坛主,我不知道你这些话,说出来有何根据。”公冶胜宙忍不住打断对方的话;“但在下认为,你的话十分可笑而令人愤慨。在下不明白,太极堂与敝帮一陆已水,没有利害冲突,敝帮没有任何理由向贵堂胁迫。退已万步来说,魏家一门四老小、只是贵堂大副堂主金狮宋斌的远表亲,本帮居然将他们掳劫作为日后胁迫贵堂的人质,任何一位小有知识的江湖朋方.也会嗤之以鼻,荒唐得离了谱。请问,本帮究竟要向贵堂胁迫什么?”
“胁迫本堂退出沿江各埠呀!这件事,早些年不是曾经由贵帮的人提出过吗?”于坛主冷笑:“好像是由贵帮武昌分舵舵主分水犀廖勇提出的,是不是?”
“那是你们的说法。廖分舵主为人四海,豪迈慷慨深明大义,你们栽诬他,是不会成功的。”
“不久,就知道是否成功了。”
“你是说……”
“本姑娘已布置停当,不久之后,他就会和你一样,成为阶下囚,哪怕他不承认?
哼!”
“看来,于坛主,是你在处心积虑,向本帮大动干戈了。你不会获得好处的,你知道在做些什么愚蠢的事吗?”公冶胜宙凛然问:“一帮一会之间火并,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江湖风暴,你从其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公道不伸,事情不能解决;本姑娘认为,一帮一会之间,早晚会大规模结算的,能早日解决,纠纷便不至于扩大。这不是个人恩怨与谁能获利的问题,而是令尊公冶帮主有意并吞本会的基业,贵帮应该负责,他必须还本会的公道。假使真发生火并。令尊该是罪魁祸首。”
“于坛主……你……”
“住口!现在,你打算合作吗?”
“在下无所谓合作,因为在下根本不知道你在玩弄什么阴谋诡计。”
“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见了棺材,我公冶胜宙也不会掉泪。江湖人生死等闲,你吓不倒我的。于姑娘,在下要见贵堂主。”
“你还不配。来人哪!把他架起来。”于坛主怒不可遏下令。
两名大汉大踏步上前,一左一右扭臂挟住了公冶胜宙,将他拖近墙壁。
“先给他一点教训。”于坛主冷笑:“不要弄断他的肋骨,傻傻来。”
跟来已名大汉,狞笑着伸出大拳头,放在嘴前吹口气,猛地一拳捣向他的小腹。
公冶胜宙穴道已经被制,被擒时也吃了不少苦头,想运气抗拒也力不从心,这一拳似乎打得他的胃部要往外翻,五脏六腑痛得陡然收缩,痛得眼冒金星。
“于天……香……”他咬牙切齿叫:“我公冶胜宙记……记住你今……今天的嘴脸……
呃……”
一连又是两记重拳,打得他浑身一软。
“你招不招?”于坛主沉声问。
“你这恶毒的贱……贱母……呃……呃……”
又是两拳,他口中血出,几乎闭气。
门外脚步声急促,追魂夺命刀急奔而入,恰好看到大汉痛打公冶胜宙的情景,大吃一惊。
“于……于坛主。”追魂夺命刀忘了自己的疲劳,大声向堂上叫:“二少帮主是青龙帮,有身份地位的人,坛主应该将他押回总坛。交由大副堂主处理,怎可现在就用刑逼取口供?坛主这样做……”
“楼炉主,你说什么?”于坛主厉声喝问:“这里的事,是你作主呢,抑或是我?”
“不是属下强出头干涉坛主……”
“那你就给我闭嘴。”
“属下……遵命。”追魂夺命刀只好行礼应诺。
“这里的事,既然由本坛主作主,本坛主必须尽早找出线索来,一切责任,本坛主一力承当。本堂与青龙帮之间,早晚会因利害冲突而了断,这时正是发动的大好时机,这位二少帮主,正是本堂所掌握的最佳人证。所以……这些事,你们不必多问.你们只需听命行事,一切有上面的人担当。楼炉主.你不是负责擒捉相关的可疑保镖吗?”
“是的,属下……”
“人呢?”
“属下无……无能。”追魂夺命刀余悸犹在:“那人的武功惊世骇俗.咱们留在谭家桥镇的人,没有人能禁得起那位叫晁凌风的人一击……”
“什么?楼炉主,你名列天下十大暗器高手之一,也无法将人擒住?你的飞刀呢?”
“属下共发了十二把飞刀,六明六暗。”
“结果……”
堂口突然出现晁凌风修长英俊的身影。
“结果,在下跟来了。”晁凌风将包裹往门角下一丢,举步入厅:“你们这些什么堂的狗东西,对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劫持还不算,还要用刑煎逼,最后下毒手要杀在下灭口。该死的东西!在下今天要把你们一个个弄个半死,再来看看你们这些什么堂的混蛋,到底是些什么为非作歹,随意杀人的狗屁神圣。我要把你们的根刨出来,以牙还牙。
你们这些人如果死光了,江湖道上也许不会从此太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
两名女郎站的位置接近堂口,暗中默运真力戒备,并不上前阻拦。
晁凌风向前走,从两女之间一面说话一面通过,对两女毫不介意,视若未见。
他刚通过两女所立处,蓦地身后沉重的粉拳及体,一掌击中他的后脑,一中脊心,力道足以震腐他的脑髓,震碎他的内腑。
“你们好狠。”他转身向两女说,将竹钩杖插在腰带上,虎目中冷电倏现。
两女不知厉害,同声娇叱,上攻五官,下攻腹肋.凶猛地近身抢攻。
堂上,于坛主已离座而起。
谁也没看清交手的经过,更不知是如何结束的,反正眼见三人一合,两女便翻倒在晃凌风的脚下,如此而已。
“我会慢慢整治你们,现在并不急。”晁凌风眼中的杀气消失了,将人向两侧的壁根下一丢。
“哎唷……”两女躺在壁根下尖叫,但动弹不得。墙整治公冶胜宙的三名大汉,猛地将公冶胜宙抵在上。
“阁下,不打算救你们的二少帮主吗?”于坛主在堂上阴森森地叫:“你再撒野,本坛主就下令毁你们的二少帮主。”
先前负责上刑的大汉,拔出单刀抵在公冶胜宙的胸口上,不住狞笑。
“你们?你们指谁呀?”晁凌风问:“哈哈哈哈……在下只有一个人,谁又是什么二少帮主呀?”
“少给我装蒜!”
“哈哈!你这个女人非常奇怪,我给你装什么蒜?你是什么东西?休以为你是老几?
玉皇大帝的女儿吗?你少臭美。你哪像个女人?你过来,在下要教教你做一个女人的规矩,女人不做女红下厨房,而拿刀仗剑杀人,该道天罚的,夫不罚你,我罚,你给我滚过来。”他点手叫:“我已经来了好片刻,亲眼看到你高高在上发施号令装人样,你已经摆足了威风。够了吧?”
于坛主被骂得粉脸泛青,气得快要昏倒啦:发出一声不属于女性的兽性尖叫,猛地掠近飞脚便踢。
靴尖是裹铁的所谓铁尖鞋,踢在人体上比刀斧所造成的伤害不相上下,挨一下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晁凌风本来已是满腹怒火,再一看这鬼女人下毒脚,更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年轻人修养有限,报复的本能尤其不易控制。
一声怒吼,他向侧一闪,手伸如惊电,一把扣住了于坛主的膝盖,左手也奇准地扣住了右肩尖,向下一摔。
“砰”一声将人摔落,立即一脚踏住了小腹。
“哎……”于坛主狂叫,想挺身力不从心,想滚转也无能为力。
“你也未免太毒太大胆了。”他拔出竹钩杖:“我以为你是什么诸天神佛母夜叉,其实只是一个内功小有成就,拳脚勉可派用场,只不过傲慢自负,自以为了不起的泼妇而已。”
他的竹钩杖向前一伸,指向作势扑上抢救的三男两女,虎目中杀气再现。
三男两女的刀剑,已随时可以攻出。
“你们可以冲上来。”他沉声说:“废不了你们这些混蛋,算我晃凌风栽了。”
“放了咱们的坛主,在下与你生死一搏。”一名大汉咬牙说。
他的竹钩杖向下点了三记,封住了于坛主的双肩井与七坎大穴,一脚将于坛主踢得滚至一旁,毫无怜香惜玉的风度。
“阁下,你上。”他向大汉伸一指轻蔑地一勾:“我看你也是个自负傲慢大言不惭的货色,你一定以为你比你们的坛主武功高出十倍,所以敢说这种大话,上!”
大汉打一冷战,反而向后退。
显然是心中发虚,武功怎么可能高出坛主十倍?
“用追魂夺命刀杀他!”发僵的于坛主躺在一旁尖叫,向追魂夺命刀下令:“楼炉主,不要管人,快!”
追魂夺命刀浑身在发抖,听到最后一个快字,似乎吓了一跳。
这个快字不但是命令,而且声调尖厉刺耳,连田生的男人听了,也会出现闻雷落箸的现象。
三把飞刀在这一惊之下飞出了。
不像飞,倒像是丢。
晁凌风左手一伸,刀响传出,掌中已多了三把飞刀。
“现在,你准备逃命。”晁凌风向追魂夺命刀说:“在下要把飞刀完壁归赵,生死关头,你必须为你的生死全力挣扎,有多快你就逃多快,不要让在下轻而易举地杀死你。”
追魂夺命刀胆都快被吓破了,脸无人色抖得十分厉害。
“在下不……不逃。”追魂夺命刀语不成声:“杀人偿命,欠……欠债还……还钱,你……你发……发刀吧!在……在下欠……欠你十……十五把飞……飞刀的债。”
“唔!不赖债的人,还不会太坏。”晁凌风将三把飞刀丢在对方脚前:“你可以走了,或许有一天我会找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
“我不走。”迫魂夺命刀一挺胸膛,不发抖了:“在下是五大坛中。义坛的三炉主之一,坛主有难,坛下弟子岂能苟免?咱们这几个人,还可以和你一拼。”
“很好,你们讲义气,那就一起上吧:“显凌风拉开马步:“在下成全你们。”
追魂夺命刀拔出佩刀,振作地拉开马步立下门户。
“咱们拼了!”迫魂夺命刀向男女同伴们下令:“本坛弟子生死与共,你们还等什么?”
挟持公冶胜宙的两大汉,丢下挟持的人拨刀占住了右首列阵。
七男二女刚形成合围,刚要发动攻击,竹钩杖已突然挥舞、盘旋、吞吐、席卷、是风呼啸、像是大地突然刮起一道威力无比的龙卷风。
一阵惊叫,一阵狂乱,人影依稀中,人体摔倒,刀剑飞抛、小小的堂屋.鬼哭神嚎,人与刀剑倒了一地,洒了一地。
只有三个人不倒,是公冶胜宙与两位随从。
三人贴在墙壁上,眼看竹钩杖刮起的龙卷风,刮倒了一切,摧毁了一切,惊得毛骨悚然。
人影重现,暴乱结束。
“我认为你们都是抢匪和杀人犯,我要把你们牵到镇上去,交给地方村里处治。”
晁凌风站在堂中冷冷地说:“你们不能随意杀人掳掠而不受惩罚。”
“兄台。”公冶胜宙有气无力说;“谭家桥镇中,有他们太极堂的弟子,也一定是该镇具有潜势力的名人,交给地方处治,不会有结果的。”
“好,那就把他们带到武昌交给官府处理。”晁凌风接着说:‘你们三位来帮忙,把他们的腰带解下来做个绳,收集所有的刀剑作证物,像牵狗一样,把他们一众男女牵到武昌。”
“兄台,可否将三个首脑人物,交给在下问问内情?”
“为何?”
“在下复姓公冶,名胜宙。家父龙王长虹公,首创青龙帮,十余年来,在大江上下拥有不小的基业。而大江两岸,却是太极堂的势力范围。堂主旱天雷冉大刚,为人倒不失正直,颇有豪名。一帮一堂十余年来,一水一陆本来相安无事。而今天的情势,显然即将发生,而且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故。太极堂下设五坛,分称仁义礼智信。这位于坛主九天玄女于天香,身份地位极高,竟然设下毒谋,将在下掳劫而来,居然在此地向在下施刑逼供。即使在下不是青龙帮有身份地位的人,她也决不可以用这种犯忌的手段来对付在下的。这件事如果传出江湖,将是一场可怕的大风暴,太极堂必定激起江湖公愤,一帮一会之间,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好走。因此,这些人已经存下歹毒的念头,要在此地逼供之后,秘密将在下三人灭口掩埋。这件事恐怕除了这几个义坛的人之外,一定还有重要的人参与,其中不知道牵涉到哪些恶毒的阴谋。所以在下希望把阴谋的真相发掘出来,或许能消弭江湖惨烈的大风暴发生,及早阻止血流成河的大屠杀。”
“唔!奇怪。”晁凌风突然自语。
“兄台,奇怪什么?”公冶胜宙讶然问。
“好像真有些什么可怕的风暴要发生了。”
“兄台是说……”
“这一天中,在下曾经目击不少事故发生,见过不少武功相当高明的人冲突。岂不可怪?”
“这里的事故……”
“公冶兄,你认识飞天蜈蚣屠七公?”
“老天爷!江湖上稍有见识的人.谁不知道这可怕的宇内凶魔?”
“还有七煞书生、行云丹士西雨傅霖、女飞卫景夫人、柏大空等等。”
“兄台所说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声威震天下的武林高手名宿。兄台行走江湖,也应该知道……”
“在下第一次远游,还不算行走江湖。”晁凌风纠正对方的话。
他又说:“这么说来,真有点风雨欲来,酝酿大变的先兆呢。好吧!给你问口供。
可是,你问不出什么来的。”
“兄台之意……”
“在下反对你以牙还牙用刑反逼,这些人咬紧牙关不说,你怎办?”
“这……”
“这样吧!你把几个重要的人,带回帮交给令尊,按江湖规矩,将这件事公诸天下,要求太极堂出面,双方弄个水落石出,岂不强似单方面逼供来得光明正大?”
“但兄台要把他们送官……”
“我把另一半人带去便可。看你受了内伤,能带得走他们吗?”
“在下这两位随从,还可以派用场。”
“好,那就让你带走两个,你请吧!”
“谢谢晁兄厚赐,容后图报。”公冶胜亩行礼道谢,向九天玄女走去。
“你先把这鬼女人捆上,我再破她的气机解穴,她就无法作怪了。”晁凌风轻拂着竹钩杖说:“这位追魂夺命刀姓楼的,飞刀并不怎么出色,但身份可能不低,你也一并带走好了。”
“他是名列天下十大暗器高手之一,排名不高不低。晁兄竟然说他的飞刀并不怎么出色,未免小看他了。”公冶胜宙摇头苦笑:“在下就是被他的飞刀把,击中身柱穴而被制住的。就算他不暗算偷袭,在下也逃不过他的追魂夺命刀。”
“姓晁的。”九天玄女厉声叫:“你管了本堂的事,太极堂所有的弟子,定会全力对付你,将你化骨扬灰。”
“真的?”晁凌风笑问。
“本坛主的话,比青天白日更明白。”
“我显凌风也明白地告诉你。”
“你……”
“太极堂的任何一个人,今后胆敢不知自爱,向晁某毛手毛脚,那就是太极堂的末日到了,我一定会连根铲掉你们。太极堂的人将会发现,他们碰上的不是可任杀任剐的人,而是要命的无常。他们将会八辈子也不敢提太极堂三个字,听到晁凌风三个字都会发抖。
“你……”
“我说话算数,我晁凌风不是善男信女。我是一个相当讲理的人,能忍则忍,一旦忍不下去,想要激怒我的人,将会发现他犯了致命的错误,后悔已来不及了。你,已经快要激怒我了。”
“你尽管说狠话吧!本堂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弟子遍布大江南北,是江湖七大帮派之一,你……”
“哦!你们的恶势力真有这么强大?”
“公冶二少帮主,可以证明本姑娘所言不虚。”
“这么说来,你们为非作歹,杀人越货、谋财害命、聚众凌寡等等伤天害理的罪行,也同样多得不可胜数吧?对不对?”
“胡说!你……”
“你引起我的兴趣了。”
“引起你什么兴趣?”
“本来,我打算到各地走走增长见闻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花费一些时间,看看你们这些聚集一大群歹徒,弱肉强食横行霸道的强人,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他拖起其他十名男女,拍开穴道。
“你们可以走了,回去告诉你们的堂主旱天雷,将今天所发生的事向他禀告,不妨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他冷冷一笑;“我希望他派人来找我,最好用卑鄙的手段暗杀偷袭.我就有铲除你们太极堂的藉口了,快滚!”
十男女脸色泛青,不知如何是好。
“在下以十声数送行,数尽而走不出在下视线外的人,必须留下身上的一些零碎。
比方说,一条手臂,或者两只耳朵等等。一!二!”
门外,柏大空支着紫竹杖当门而立。
“小老弟,等一等。”柏大空援手叫。
“老家伙,你还不死心吗。”晁凌风怪腔怪调问。
他这一声老家伙,可把所有的人吓了一跳。
“我知道你很了不起。”柏大空举步入厅:“我柏大空栽一次已经受不了,可不愿栽第二次。你像个鬼,人怎能与鬼斗?喂!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灾祸?”
“参见柏老前辈。”公冶胜宙抢着行礼,气色甚差:“这里所发生的事,请老前辈作见证。”
“老夫从镇上经过,打听出一些不太好的消息,所以前来看个究竟。”柏大空老眼冷芒又乍现乍隐:“你们一帮一堂,一向相安无事,有时也合作愉快,怎会为了些小磨擦,就翻脸相残了?要不得。”
“老前辈请问问于坛主,她这种犯了江湖大忌的作法,到底用意何在,不难查出到底是什么人有意挑拨仇恨,谁在存心不良,玩弄恶毒的阴谋诡计了。”公冶胜宙对柏大空执礼甚恭,但说话时难免怒形于色。
“是你吗?于坛主。”柏大空向躺在地上的九天玄女沉声问。
“太极堂的事,老前辈,恕难奉告。”九天玄女的态度依然顽强:“有何疑问,何不向敝堂主提出?”
“老夫会向旱天雷质询的。”
晁凌风剑眉一轩,哼了一声。
“老人家,你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了?”他大声说:“这件事在下已经管了,而且已经决定,你跑来摆出一手包揽的气派,你没问在下肯是不肯呢?”
“小老弟,你不要火上添油,把纠纷扩大得不可收拾,这对谁都没好处,反而会加速引起一帮一堂的火并,将有无数江湖人士卷入游涡,死伤之惨是可以预见的。小老弟,让老夫权充调人,消弭这场灾祸好不好?”
“可是……”
“小老弟,你问问公冶二少帮主,他知道老夫是个有担当的人。”
“晁兄,柏老前辈位高辈尊,他老人家既然适逢其会,有权按江湖规矩过问。”公冶胜宙说:“像这种大事,真需要有人主持公道。”
“他。”晁凌风向柏大空一指:“他能主持公道吗?”
“能,晁兄。”
“他的声望地位够份量吗?”
“柏老前辈是白道英雄中,声誉极隆的名宿。”
“哼!他一点也不像声誉极隆的白道名宿。”
“晁兄……”
“不久之前,他就曾经出其不意,想一杖要我的命,出手很毒很狠.不像个白道名宿。”
“胡说八道!”柏大空笑骂:“你小子一声不吭,把威震江湖的凶魔飞天蜈蚣整得灰头上脸,还怕禁受不了老夫一杖?喝!我看你表面气概恢宏,骨子里却工于心计斤斤计较呢。”
“对那些真正工于心计的人,我是会计较的。同时,我做人处事的态度,也会因心情不同而方法各异。任何人,包括你这位白道名宿,最好不要激怒我。”
“小老弟,真生气了?”柏大空不笑了。
“还没有。”晁凌风笑笑,伸手拍拍公冶胜宙的肩膀:“在下处事的宗旨,是从不过于勉强别人,所以,我放弃原定的计划。既然你信任柏老前辈,在下当然尊重你的决定。我在谭家桥镇等你。”
“晁兄大可先行前往武昌。”
“不,你三人都受了内伤,需要有人照料。在下既然出面管了这档子闲事,就得管到底,不能半途而废。我先走,镇上见。”
“在下深感盛情……”
“快点来,不见不散。”晁凌风的语气十分坚决,不见不散四个字说得斩钉裁铁。
不再与众人招呼,他扭头便走,在门旁抓起自己的包裹,大踏步走了。
“好猖狂的年轻人。”柏大空盯着他的背影说,老眼中的冷芒又现:“武功深不可浏,城府甚深表里不一,一旦风云际会,他就会飞腾变化。”
谁也没留意这位白道名宿的神情变化。
谭家桥镇恢复旧观,镇民的活动一切如常。
晁凌风在镇口的小食店中进食。
已经是午牌初正之间,该进午餐了。
他要了一壶酒,一面自斟自酌,一面沉思。
他对柏大空生疑不是没有原因的。据他所知,一个白道侠义英雄,尤其是声誉甚隆的名宿,其一,决不会向晚辈无端出手。有声望的老前辈们,要是不珍惜羽毛,无端向晚辈动手脚,胜了脸上无光,败了必定断送一世英名,谁也不愿做这种荒谬的笨事。
其二,即使返老还童,有意露两手,也决不会出手便是狠毒的杀着。柏大空毫无顾忌地攻了他一杖,而且真力注入杖上,又快又狠。更令他不满的是,那时他位于死境,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
像这种行为乖僻的名宿,能信任吗?
这就是他要在镇上等侯公冶胜宙的用意:他不信任柏大空能真的公正地主持公道,太极堂的人太多了。
到武昌还有百余里,公冶胜亩三个受伤的人,沿途能保护自己吗?他深感怀疑,所以他要管到底。
太极堂在沿途一定还有不少人埋伏!
那位于坛主九天玄女心狠手辣,阴险难测,要是横定了心,恐怕连柏大空也难逃毒手,死无对证,还谈得上什么公道?
酒足饭饱,再喝了一壶荼,总算看到公冶胜宙三个人的身影出现了。
“先进来饱餐一顿。”他踱出店外打招呼:“公冶兄,那位柏老前辈呢?”
“柏老前辈去找他们的信坛坛主,信坛是法坛。”公冶胜宙跟在他身后入店:“晁兄,大德不言谢,兄弟心感。这次……”
“别提了,我想知道处理的结果。”晁凌风落坐,立即吩咐店伙准备酒菜:“伤势怎样了?”。
“还好,谢谢晁兄关注。”
公冶胜宙接着引见两位随从:水虎童昆、水妖郭信。
“柏老前辈已在口头上保证,先找太极堂本地的负责人,进一步了解他们的用意,再决定找旱天雷冉堂主,要太极堂公开道歉。”水妖郭信代为发言:“这件事可能是义坛的人唆使于坛主出面妄为。女人气量狭小,于坛主九天玄女又是一个阴险而极有野心的人,她也是大副堂主金狮宋斌的心腹,妄想在这件事上替金狮分忧,为太极堂增加威望。她对咱们青龙帮本来就有成见,所以才带了义坛的人,在此地做出这种不顾后果违反江湖道义的事。她可能会受到严厉的处分,至少坛主的宝座是保不住了。”
“公冶兄,你向柏大空提的条件是什么?”晁凌风问。
“这件事极为严重,兄弟作不了主,必须先禀明家父之后,由家父决定。”公冶胜宙说:“青龙帮与太极门一向和平相处,一水一陆各有势力范围,互不相犯,真要干戈相向,决非江湖之福。兄弟估计,家父不会深究,只担心太极堂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肯承认错误,乘机起哄蛮干到底。太极堂主旱天雷性烈如火,很容易受到有心人的挑拨利用。”
“这表示公冶兄准备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了?”
“兄弟有这种打算,一帮一堂之间,实在不能干戈相见,和为贵,大局为重。”
“很好,公冶兄能有这种胸襟,在下十分佩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地方,忍让是必要的。”公冶胜亩似乎有点感慨:
“每件事都想用三刀六眼解决,那就会天下大乱了。当今之世,江湖道上的竞争日甚一日,任何一方的局面,皆有人伺机并吞、扩展,所以创业固然难,守成更为不易。青龙帮的实力虽然相当雄厚,上起夷陵州,下迄太平府,但并不能有效地控制,群豪环伺,随时都有人乘机蚕食、分割。假使与太极堂兵戎相见,死伤在所难免,很可能动摇根基,诱使第三者乘虚而入,后果不问可知。因此,太极堂可能已看出我们的弱点,不断制造纠纷,打击我们的声望,削弱我们的实力,此消被长,早晚会并吞我们的基业;假使我们不断忍让,仍会产生同样的结果。”
“柏大空能为你们排解吗?”
“柏大侠的声望足以担当,问题在于旱天雷是否愿意改变态度。假使他存心要与我们纠缠,下次很可能变本加厉制造更大的事故。这次如果没有晁兄介入,大江沿岸很可能刮起惨烈的腥风血雨。”
“在下不知道你们结怨的前因后果,但至少我是这次目击的受害人,我认为太极堂的作法,已经严重地损害到无辜的人,已经到了无法无天地步。今后,他们最好收敛些。
如果我所料不差,沿途他们还布置了不少人,假使他们胆敢出面行凶,哼!”
“大概不会,于坛主已经派人传出信息了。”
“但愿如此。”
公冶胜宙三个人内腑受伤,伤虽不算严重,但仍然是伤,不良于行,不能用快脚程赶路。天黑之后,他们在距武昌约四十里的一座小村投宿。沿途果然不见有人出面跳衅,平安无事。
次日一早,武昌方面派来二十位帮众,由武昌的分舵舵主分水犀廖勇率领,连夜赶来迎接二少帮主。
据分水犀说,从前天一早开始,便发现分舵附近,有不少可疑的人物出没,分舵的人弄不清这些人的路数,暗中戒备,并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昨晚,发现西雨行云丹士与七煞书生的行踪。分水犀猛然记起二少帮主前往咸宁访友的事,由于这些老凶魔的出现,深怕二少帮主遭逢意外,因此星夜率领人手起来接应。
晁凌风不想和这些乱吼乱叫的江湖好汉打交道,乘乱悄悄离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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