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侠,近十年始崛起江湖。
追风侠杨超,旋风侠尚飞,黑风侠黄川。三人均出身金陵“威远镖局”。
十八年前,他们是“威远镖局”的镖师,而韩伯虎已是副总镖头。
突然间,江湖中黑白两道的成名人物纷纷销声匿迹,不知去向。山中无老虎,猴儿称大王。于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过去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纷纷崛起,闯出了字号。
江南三侠虽已名动江湖,对韩伯虎这位昔日的副总镖头,仍然怀有几分敬畏之意。
宾主坐定,也不需要寒喧,杨超就直截了当道:“老镖主近年体弱多病,已不良于行,无法前来洛阳。在下等一接到韩兄函召,立即兼程赶到,只是途中有些耽搁,不知是否误了韩兄大事?”
韩伯虎笑道:“三位如此热心,真令老夫感动。不瞒三位说,几次所失镖银,均已全部追回。”
杨超诧异道:“哦?那咱们不是白跑一趟了?”
尚飞接口道:“杨兄这算什么话,就算韩兄无所差遣,咱们专程来看看韩兄.也是值得啊!”
杨超忙抱拳道:“在下失言,失言……”
韩伯虎正色道:“不!镖银虽已追回,却有更重要之事,需要三位鼎力相助呢!”
黄川毫不犹豫道:“咱们既然来了,韩兄但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伯虎敞声大笑道:“好!好!有三位如此肝胆相照的兄弟,韩某与愿已足,夫复何求?哈哈……”
杨超迫不及待问道:“韩兄,不知有何重要之事需要咱们效力?”
韩伯虎道:“老夫月前已探知,豫西五鬼藏身邙山,只因人手不足,迟迟末采行动,打算飞函邀诸位赶来相助,一举为江湖除害,亦可追回镖银。日前突然来了一位秦老弟,年纪甚轻,武功却是高出老夫甚多,他亦为了要找豫西五鬼……”随即将前往邙山情形大致述说一遍。
江南三侠听毕,相顾愕然。
韩伯虎接下去道;“如今老夫的镖银已追回,白姑娘的下落却不明。老夫义不容辞,已然答应秦老弟,将尽全力助其查访,三位来得正好,此事若能对秦老弟有所交代,老夫感同身受。”
江南三侠面面相觑,显然他们无惧于豫西五鬼,却为黑白无常凶名所慑。
杨超沉吟一下,忽道:“咱们此来洛阳途中,曾风闻黑白无常已连伤十几条人命,不知韩兄是否听说此事?”
韩伯虎惊说道:“哦?老夫尚未风闻,不知遭黑白无常毒手的是些什么人?”
杨超道:“听说全是地鼠门的人!”
韩伯虎又是一惊,急问道:“黑白无常与地鼠门有何过节?”
杨超摇摇头道:“毫无过节,他们在追查常九下落!”
韩伯虎一怔,惊诧道:“哦?莫非他们劫持白姑娘,也是为了常九?”
江面三侠正茫然不知所答,突见一名镖师入报,恭然禀道:“镖主,有位顾主求见。”
韩伯虎吩咐道:“你去回绝他,就说咱们最近人手不足,无法……”
不料话犹未了,厅外已听人接口道:“韩老镖主开的是镖局,生意上门,哪有不接的!”
话声甫落,人巳不请自入,跨进了大厅。
韩伯虎定神一看,只见来人年约四十开外,瘦长的身材,一袭蓝袍,并不怎么起眼,看不出是什么大主顾。
严格说来,他只是个贩夫走卒之流!
既是陌生人,又是主顾上门,韩伯虎可不能以貌取人,起身道;“非常抱歉,最近确因人手不足……”
蓝袍中年哈哈一笑,道:“难道十万两银子保一趟镖去金陵,韩老镖主也不动心么?”
此言一出,韩伯虎不禁为之一怔,连事不关己的江南三侠也相顾愕然。他们也是镖师出身,这一辈子尚未听过有人保一趟镖出十万两银子!
莫非这家伙开玩笑?
韩伯虎不动声色道;“如此贵重的镖,老夫一生尚未接过,不知阁下所要保的是何物?”
蓝袍中年笑而不答,向厅外吩咐道:“抬进来!”
厅外齐声恭应,只见四名壮汉合力抬入一只巨大木箱,却不知内装何物,如此沉重。
蓝袍中年一挥手,四名壮汉放下木箱,立即退出。
韩伯虎欲阻不及,振声道:“老夫尚未承接此镖……”
蓝袍中年冷声道:“既已送来,就由不得你不接了!”
韩伯虎怒形于色道:“阁下岂可强人所难!”
蓝袍中年冷哼一声,手指中堂上方一块黑底金字的“虎风”横匾,咄咄逼人道:“如不敢接,就请把它摘下!”
韩伯虎未及发作,尚飞已按捺不住,霍地跳起身,怒斥道:“你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蓝袍中年嘿然冷笑,不屑道:“轮不到你说话!”
尚飞号称旋风侠,果然名如其人,一阵旋风似地冲向蓝袍中年,出于如雷电一掌劈去。
韩伯虎急阻道:“尚兄……”
可惜已来不及,蓝袍中年出手更快,只见他一抬手,竟然扣住尚飞腕脉,猛然一带,一撒手,堂堂江南三侠之一的旋风侠,顿告身不由主,冲跌出厅外。
说时迟,那时快,蓝袍中年拔身而起,凌空一掌劈向“虎风”横匾。
砰的一声巨响,横匾被击得四分五裂,掉落下来。
这一手劈空掌力,足以开碑碎石!
韩伯虎惊怒交加,狂喝声中,双掌齐发。
蓝袍中年不闪不避,翻掌疾发,以深厚掌力跟韩伯虎硬拼了两掌。
“劈啪”两声脆响,四掌一交即分,蓝袍中年屹立原地未动,韩伯虎却连退几大步,脸色由红而转为惨白。
就这一交手,老镖主已受内伤!
杨超、黄川看得一呆,互相一递眼色,双双拔剑向蓝袍中年攻去。
追风剑法,黑风夺命三招,均是近年驰誉江湖的快剑,二人联手攻敌,更见威力。
哪知蓝袍中年双袖疾拂,竟然卷起两股无比强劲狂飚,震得这两位江南大侠东倒西歪,两人的剑均几乎脱手坠落。
这一惊非同小可,韩老镖主与江南三侠全怔住了。
大院内的镖师、趟子手早已惊动,聚集在大厅外,见状全傻了眼,谁还敢轻举妄动。
蓝袍中年不再出手,沉声道:“限一月之内,将此箱送至金陵,见货付钱,十万两银子,分文不少,否则,贵镖局就得加倍赔偿!”
撂下话,蓝袍中年狂笑而去。
厅外的众镖师、趟子手纷纷让路,无人敢拦阻。
韩伯虎若有所思,凭蓝袍中年方才的出手,使他猛然想到一个人,不禁失声惊呼道:“是他?”
杨超诧然急问道:“他是谁?”
韩伯虎末作回答,微微把头摇了摇,否定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想到的那个人,早已经死了!
“洛阳客栈”大厅内,坐着两个劲装少妇。
她们不但艳光四射,而且英姿撩人,使整个厅内的食客无不为之侧目,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但两位少妇却神色自若,落落大方,暗笑这些人少见多怪!
秦忘我陪同萧姣姣,一路谈笑风生行来。
尚未走近客栈,秦忘我已发现了她们,暗自一惊,撇下萧姣姣不顾,掉头就飞奔而去。
幸好,两个少妇并未看见他。
萧姣姣莫名其妙地-怔,急起直追,终于追上了秦忘我,娇嗔道:“你是怎么回事?好像见了鬼似的!”
秦忘我收住奔势,回头未见有人追来,始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强自一笑道:“豫西五鬼我都见过了,还有什么鬼比他们更可怕?”
萧姣姣道:“你是怕那两个女人?”显然她也发现了那两个少妇。
秦忘我故作茫然道:“什么女人?”
萧姣姣质问道:“哼!你不是说过,从来不骗人的吗?”
秦忘我苦笑道:“那就让我骗你这一次吧!”
萧姣姣不依道:“不行!如果你不自己说明,我就回头去问那两个女人!”
秦忘我情急道:“不不不,千万不能……”
萧姣姣威胁道:“那你就自己告诉我,为什么一见她们,吓得掉头就跑?”
秦忘我无可奈何,只好轻喟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是从家里偷溜出来的。那两个女人是我的阿姨,她们一定是奉命追我回去的,我见了她们能不逃吗?”
萧姣姣半信半疑道:“她们知道你在洛阳?”
秦忘我道:“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是一路追寻来到了洛阳。不过,看情形她们已查出眉目,说不定问过店小二,才会在客栈里守株待免,等着抓我回去啊!”
萧姣姣笑道;“你一身武功,她们能有本事抓你回去?”
秦忘我正色道:“不瞒你说,我有些武功,就是她们教的呢!”
萧姣姣一怔,急道:“那可不能被她们撞见,咱们快回镖局去吧!”
秦忘我欣然笑道:“这才是个好妹妹!”
萧姣姣杏目一瞪,娇斥道:“少占我便宜,谁是你妹妹!”
秦忘我歉然道:“对不起,我是一时兴奋,说溜了嘴……”
萧姣姣噗嗤一笑,未再计较。
二人加快脚步,直奔城北。
将近镖局,突闻轰然一声爆炸巨响,似从镖局内传出,顿使他们大吃一惊。
萧姣姣神情一变,紧张道:“镖局里出事了!”
双双急奔镖局,一冲进大门,但见大厅内浓烟弥漫,众镖师及趟子手惊乱成一片。
萧姣姣拉住一名镖师,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镖师惊乱答道:“爆炸!”
废话!答了等于没答,谁不知道发生了爆炸。
秦忘我冲入大厅,只见韩伯虎、江南三侠被炸伤。忙自怀中取出白色小瓷瓶,打开瓶盖,倒出几粒赤色丹丸,分给受伤的四人服下。
萧姣姣也带着几名镖师、趟子手进入,将受伤的四人扶入内厅。
韩伯虎双目受灼伤,已不能视物,惊魂甫定,怒道:“好卑鄙歹毒的手段!”
受伤最重的尚飞深感内疚,自责道:“都怪在下,不该贸然启箱查看……”
杨超抱怨道:“现在你知道厉害了,方才为何不听韩兄劝阻!”
尚飞道:“在下一时好奇……”
萧姣姣已走近韩伯虎身旁,惊说道:“韩老伯,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伯虎即将那不速之客--蓝袍中年人前来托镖、毁匾伤人、留下大木箱的经过述说了一遍。
说完,犹有余悸道:“尚大侠一时好奇,想看看箱内究系何物,老夫不及阻止,哪知一开箱盖,即发生爆炸。此人不但武功惊人,且歹毒无比!”
秦忘我急问道:“韩老镖主可知他是谁?”
韩伯虎摇头道:“不知道。如果不出老夫所料,必与豫西五鬼有关!”
杨超接口道;“韩兄方才不是想到……”
韩伯虎神情凝重道:“老夫是根据他的出手及武功路数,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个人,但那人早于数年前就死了。”
杨超恍然大悟,惊道:“韩兄指的可是那位‘二先生’?”
韩伯虎微微顿首,想到的正是此人。
十八九年前,镇守边关的李大将军之子心怀叵测,以‘二先生’化名,暗中勾结武林及江湖成名人物,谋夺江山,掀起轩然大波。
当时幸为剑帝传人的萧寒月无意间识破其阴谋,凭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更得一批武林高人仗义相助,终化险为夷,消弭一场战祸。
“二先生”罪当论斩,株连九族,朝廷固念李大将军战功彪炳,从轻发落,革职贬为庶民,其子为罪魁祸首,列入天牢囚禁终身,数年前已病殁狱中。
秦忘我、萧姣姣均不详当年之事,争相问道:“二先生是何许人?”
韩伯虎道:“其人武功计谋,堪称举世无双,但数年前已死于天牢,绝不可能是他!”
萧姣姣诧然道:“来人武功如此之高,绝非无名小卒,难道韩老伯想不出他是谁?”
韩伯虎正色道:“在老夫记忆中,近二三十年来,江湖中从未见此人出现,亦末风闻武林中有这么个人!”
一旁的镖师陈凡突趋前道:“镖主,那人来时,在下适在大门外,见他载运大木箱是一辆平板马车,此种马车专为载运米盐所用,或可由此查出线索。”
韩伯虎吩咐道:“好,即刻查明回报。”
陈凡恭应一声,匆匆而去。
韩伯虎这时才想到,尚未为双方引见,即道:“秦老弟、萧姑娘,这三位是老夫旧友,来自金陵的江南三侠。”
江南三侠各自报出名号,双方互相见礼。
杨超打量秦忘我两眼,忽道;“听韩老镖主说,秦兄不但曾力敌豫西五鬼,尚惊退黑白无常?”
秦忘我莞尔一笑道:“可惜仍被他们逃走,且掳去了白姑娘。”
杨超有意试探道:“秦兄认为,黑白无常武功如何?”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不怎么样,否则就不会被在下吓跑了。”
杨超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道:“那位被掳去的白姑娘,是秦兄何人?”
秦忘我道:“朋友而已,相识尚不足一日。”
杨超冷冷一笑,突然单刀直入道:“秦兄大概在找常九吧?”
秦忘我一怔,诧异道;“杨大侠何以知道?”
杨超面有得意之色道;“很简单,秦兄是伺机故意结识白姑娘,想从她口中探出常九下落,如果不出我所料,惊退黑白无常,为白姑娘解围,实际上就是秦兄与黑白无常事先安排好的!”
这番话,真个是语出惊人,使同来洛阳的尚飞、黄川亦大感意外。
秦忘我、萧姣姣相顾愕然,为之一怔。
韩伯虎目不能视,无法看出各人的神情,但却暗自一惊,急道:“杨兄何出此言,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杨超道:“在下自有根据!”
秦忘我强自忍住怒气,冷声道;“杨大侠所据为何?”
杨超从容不迫道:“这很明显,秦兄与白姑娘素不相识,为获得其信任与感激,乃安排下英雄救美圈套,使白姑娘不知不觉中计。否则,以秦兄的年纪,纵然武功不凡,要说能一举惊退黑白无常,杨某死也不信!”
秦忘我闻言,非但不怒,反而敞声大笑道:“杨大侠大概是被黑白无常凶名所慑,是以不相信有人能胜过他们吧!”
杨超怒从心起,霍地跳起,出其不意一掌推去,同时疾喝道:“让杨某试试!”
秦忘我端坐不动,出手如电,已将杨超腕脉扣个正着。出手之快,令两位江南大侠看得张目结舌,呆住了。
杨超能驰名江湖,称为江南三侠之一,自非泛泛之辈,想不到一出手,竟被对方轻易制住,顿时惊怒交加,但却无法反击。
秦忘我洒然一笑道:“得罪了!”随即放开手。
杨超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突向韩伯虎抱拳道:“在下学艺不精,留此无益,就此告辞!”
言毕,向秦忘我怒哼一声,愤然拂袖而去。
尚飞、黄川互望一眼,也觉脸上挂不住,双双起身,齐声道:“在下也告辞了!”韩伯虎急加劝阻道:“三位请留步……”
江南三侠同进共退,相应不理,满面怒容而去。
萧姣姣忍不住斥道:“哼!什么江南三侠?简直毫无气度!”
秦忘我歉疚道:“韩老镖主,恕在下一时失礼,得罪三位前辈……”
韩伯虎喟道:“唉!二十年前,他们就是这个脾气,如今己然成名江湖,还是心浮气躁,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言下不胜唏嘘。
秦忘我道:“他们是专程赶来为韩老镖主助拳的,如今被在下开罪,一怒而去……”
萧姣姣冷冷一哼,嗤之以鼻道:“留下他们,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秦忘我起身道:“还是在下追去道歉,将他们请回吧。”
萧姣姣道:“追回来干嘛?让他们去吧。”
秦忘我讷讷道:“可是,我……”
萧姣愤愤不平道:“你这个人真没脑筋,人家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怀疑你跟黑白无常勾结,你居然不生气?”
秦忘我若无其事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我问心无愧,不是这么回事就成了。”
萧姣姣笑问道:“他们既然挑明了,难道你不怕韩老伯和我也受了影响怀疑你?”
秦忘我怔怔地道:“你怀疑我吗?”
萧姣姣哑然一笑,道:“如果我怀疑你,就不会阻止你去追回他们了!”
秦忘我报以会心地一笑,转向韩伯虎道:“韩老镖主……”
韩伯虎敞声笑道:“萧姑娘比老夫聪明,她相信的人,老夫绝不怀疑!哈哈……”
秦忘我道:“多谢韩老镖主、萧姑娘对在下的信任。不过,方才听那位杨大侠的口气,那位白姑娘似乎与常九有关?”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韩伯虎与常九不但是旧识,且共过生死。当年消弭“二先生”的一场祸端,二人均曾参与。
凭他们之间的交情,如果常九来了洛阳,绝不可能过门而不入,定然会来叙叙旧。
既然常九至今末露面,必有顾忌。其一是惟恐前来虎风镖局被黑白无常发现,可能为韩伯虎招来麻烦。
其次是对秦忘我亦有顾忌,发现他跟白菊花在一起,不愿贸然现身。
再不然,就是常九根本不在洛阳。
但无论是黑白无常或秦忘我,他们急于找常九,必然有目的,目的何在呢?
尤其方才杨超的那番话,仔细推敲起来,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秦忘我与白菊花结识,确实很突然,令人不得不怀疑,可能是事先安排的。
难道秦忘我真是想利用白菊花找常九?
这点韩伯虎必须弄清楚,是以不动声色道:“秦老弟,你认识常九吗?”
秦忘我摇头道:“从未谋面,但知确有其人。”
现在开始由韩伯虎盘问了,他略一沉吟,又道:“秦老弟可知他身份?”
秦忘我仍然摇头道:“不清楚……”
韩伯虎哈哈一笑,笑的极不自然,道:“秦老弟,此话就令老夫难以置信了,地鼠门虽非名门大派,但早已名动江湖,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常九为地鼠门一派掌门,秦老弟知其人而不知其身份,岂非欺人之谈!”
秦忘我正色道:“在下确实不知。”
韩伯虎干笑一声,又道:“如此说来,秦老弟从未涉足江湖?”
秦忘我道:“确实如此!”
萧姣姣接口道:“这个我相信,秦大哥身怀绝世武功,如稍具江湖经验,就不致遭豫西五鬼的暗算了。”
她对秦忘我深具好感,称呼已由公子改成了大哥。
秦忘我听在耳里,十分受用,望着她笑道:“萧姑娘如此信任在下,以后绝不敢骗你。”
萧姣姣又抓住了话柄,道:“那以前全是骗我的-?”
秦忘我情急道:“不不不,以前也未骗姑娘,说的句句是实话。”
萧姣姣趁机追问道;“好!那你告诉韩老伯,你是不是也在找常九?”
这正是韩伯虎想问而不想贸然动问的。
秦忘我果然被问得一怔,迟疑了一下,始道:“不错,在下是在找他!”
出乎意料也可说意料之中的回答,使韩伯虎与萧姣姣都不由地一怔。
所谓意料之外,是想不到他会坦然承认。
意料之中,则是他果然是在找常九!
萧姣姣单刀直入道;“找他何事?”
秦忘我又迟疑一下,道:“向他打听一个人。”
“谁?”萧姣姣紧紧相逼,毫不放松。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说来令人难以相信,在下也不知他是谁,甚至不知他的姓名!”
这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哪有人急于要打听之人竟然不知那人是谁,甚至不知人家姓名的?
“我会相信吗?”萧姣姣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韩伯虎也听得疑信参半,心念一动,道:“常九知道那人是谁?”
秦忘我道:“也许……在下也毫无把握,要见了常九才知道。”
韩伯虎沉思一下,道:“不瞒秦老弟,常九与老夫亦为旧识,他若来此,定然会来见老夫,迄今末见露面,除非是有某种顾忌,或者就是根本不在洛阳。”
秦忘我颇觉失望,也怀着一线希望。
秦忘我不敢回客栈,担心被两少妇逮个正着,只好留在虎风镖局。
其实他是多此一举,天黑以前,她们已离开了洛阳。
客房里,秦忘我在灯下沉思。
更敲二鼓,房门“呀——”地推开,萧姣姣又换一身深色劲装,翩然而入。
秦忘我暗自一怔,起身相迎,诧异道:“萧姑娘准备外出?”
萧姣姣笑容可掬道:“走!咱们救白姑娘去!”
秦忘我喜出望外,急问道:“萧姑娘知道她的下落?”
萧姣姣出房一望,回身进来,将房门关上,始走近秦忘我,轻声道:“那个镖师已有消息回报,听说黑白无常有话传出,常九如果再三日不出面,就要将白姑娘处死……”
秦忘我惊喜道:“那白姑娘一定还活着-?”
萧姣姣哑然一笑.道;“如果已经死了,咱们何必去救她!”
秦忘我道:“既然已有消息,韩老镖主为何不通知在下?”
萧姣姣解释道:“这你还不明白吗?他跟常九曾是生死之交,在不了解你找常九的真正目的之前,自然有所顾忌啊!”
秦忘我愤声道:“现在是救白姑娘,又不是去见常九!”
萧姣姣道:“刚才我的话尚未说完,那镖师得到的消息是今夜三更常九很可能去跟黑白无常见面,所以韩老伯才不便通知你。咱们只要找到黑白无常,还怕救不出白姑娘吗?”
秦忘我振奋道:“你知道他们见面的地点?”
萧姣姣笑斥道;“问那么多于嘛?跟着我走就是了!”
秦忘我不再发问,灭灯随萧姣姣出房。
经过内院,只见书房窗上烛光摇-,人影幢幢,韩伯虎似在调兵遣将,面授机宜。
秦忘我忍不住轻声问道:“韩老镖主双目伤势如何?”
萧姣姣也轻声道:“据我估计,他双目及身上灼伤至少需三五日始能复元,但秦大哥的药丸颇具神效,今晚就巳复元了。”
二人不敢穿过大厅走正门,各展轻功,自内院越墙掠身而出。
绕至镖局大门,萧姣姣却将秦忘我拖至暗处,轻声道:“咱们等他们出来。”
秦忘我茫然道:“等他们干嘛?”
萧姣姣轻声笑道:“带路啊!”
秦忘我这才知道,萧姣姣并末获悉常九与黑白无常见面的地点,不禁担心道;“咱们跟在他们后面,岂不落人之后?”
萧姣姣却胸有成竹道;“他们先要跟地鼠门的人见面,才知道地点。等咱们得知后,立即抢先赶去。我想,黑白无常急于见到常九,比较心急,一定会先到。届时攻他们个措手不及,逮住了人,还怕他们不乖乖交出白姑娘?”
秦忘我连连点头,道:“萧姑娘此计甚妙,不过,如此一来,恐怕就要惊走常九了。”
萧姣姣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究竟想救白姑娘,还是见常九?”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事有缓急,自然救人为先!”
萧姣姣把头一点,笑道:“对!只要常九在洛阳,救出了白姑娘之后,要见他并不太难。”
秦忘我忽道:“萧姑娘,地鼠门究竟是干什么的?”
萧姣姣道:“地鼠门的追踪术、易容术,江湖中称为二绝,举世无双,韩老伯即是请托他们查出豫西五鬼行踪的。”
秦忘我愤声道:“那他早见过常九了?”
萧姣姣摇摇头道:“不!韩老伯没有说谎,他确实多年未见常九……”
正说之间,镖局大门开处,走出七八人,为首的正是韩伯虎。
一行人直朝城东奔去,萧姣姣领秦忘我,立即悄然跟踪,保持五丈距离。
韩伯虎亲领三名镖师、四名趟子手,来至一处马车铺前,早有两个车夫打扮的汉子在等候。
他们一见韩伯虎等来到,忙趋前恭迎。
韩伯虎急问道:“贵掌门来过没有?”
那汉子恭然答道:“敝掌门迄未露面,但发现他所留记号,知道确已来了洛阳。”
韩伯虎又问道;“三日之约,你们如何得知的?”
那汉子道:“地鼠门在洛阳有两处联络站,此处幸末被黑白无常发现,南门一处,则不幸被他们找上门,五人惨遭毒手,仅留一个活口,要他传话,三日之内,每夜三更,黑白无常将在龙门滩等候,与敝掌门见面,若超过三日……”
伏在附近屋顶上的两条人影既巳获知地点,下面的话无意再听,双双悄然离去。
龙门滩,临黄河支流,伊水旁的一处小镇。
全镇仅百来户人家,靠水吃水,大部分是渔民,其余则是开小饭馆维生,专做过往船只的生意。
夜深人静,两条人影直扑龙门滩而来。
洛阳距龙门滩不过十里。以秦忘我与萧姣姣的轻功,全力施展,哪消半个时辰已到。三更尚未届。
全镇一片寂静,不见一个人影,黑白无常藏在何处?
萧姣姣是有备而来的,掏出两方黑丝巾。一方将秀发包扎起来,一方蒙住脸的下半部。
常九的身材矮小,黑夜中乍看,萧姣姣有几分相似。
她附着秦忘我耳边,轻声面授机宜一番,二人立即入镇。
如果黑白无常在暗中守候,他们定然会以为秦忘我为救白菊花,带来了常九。
秦忘我只担心一件事,假使常九也来了,而且黑白无常的目的是要杀常九,他该怎么办?
是救常九?还是救白菊花?
从镇头至镇尾,来回走了一遍,毫无动静。
秦忘我暗觉诧异,轻声道:“咱们是不是来早了?”
萧姣姣提议道:“走!到河边去看看。”
秦忘我把头一点,二人走向河边。
夜色朦胧,河上笼罩着薄雾,如同一片轻烟袅袅。
突然间,遥见一条船影顺流而下,快如流矢,却未闻桨拨水声。
萧姣姣碰秦忘我一下,低声道:“来了!”
秦忘我顿觉紧张、振奋起来。
船影转眼已近,看出是艘平底快船,仅一人双桨齐划,船头则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不用看清长相,已知他们正是黑白无常!
距离河边约三丈,只见划船者以桨连连反拨。如此快速飞驰之下,竟然能使快船突然停止。就凭这份惊人臂力及操舟功力,已足令人为之心服。
船头上,白无常冷彪振声道:“岸上可是常九?”
萧姣姣不敢出声答话,以免露出马脚.轻碰秦忘我一下。
秦忘我即道:“不错,正是常掌门人!”
天色太黑,冷彪似末看清秦忘我,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秦忘我道:“掌门人接获通知,由在下陪同前来赴约,已恭候多时。咱们人已来了,有话直说吧!”
冷彪嘿然冷笑道:“好!常九,你可以上船来了!”
萧姣姣暗自一怔,压低嗓门道:“上船?”
冷彪似未觉出有异,冷声道:“凭阁下的轻功,难不倒你吧!”
萧姣姣也冷冷一哼,道:“笑话,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冷彪以威胁口气道;“阁下第一夜就来赴约,证明很关心那位姑娘,既然不想让她死,就得照咱们的话做!”
萧姣姣怒声道:“你们不惜杀我地鼠门多人,苦苦逼我出面,究有何图?”
冷彪道:“咱们只是受人之托,有人要见阁下!”
萧姣姣问道:“谁要见我?”
冷彪冷森森道:“阁下见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萧姣姣道:“要见我的是他,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冷彪敞声大笑道:“他正在陪白姑娘饮洒作乐,无暇来此啊!
哈哈……”说的轻松,实含威胁之意。
秦忘我哪会听不出冷彪此话之意,表示白菊花在他们手中,常九非就范不可。
但萧姣姣不是常九,她冷冷一哼,断然道:“你们既约我在此见面,他就得亲自来此见我!”
冷彪怒声道:“这么说,阁下敬酒不吃,要吃罚洒-?”
萧姣姣旨在诱对方上岸,以便与秦忘我双双出手,擒住这黑白无常,逼问出白菊花下落,赶往施救。
冷冷一哼,一拉秦忘我衣袖,二人扭头就走。
黑白无常果然中计,双双一提真气,拔身而起,掠射至河岸上。
冷彪疾喝道:“哪里走!”追了上去。
秦忘我猛回身,翻掌疾推,一股强劲无比掌力骤发。
冷彪吃那迎面而至的狂飚,震得扑势一顿,连退几大步,几乎一屁股跌坐地上。
紧随在后的甘尧及时抢步上前,一把将冷彪扶住,同时也看清了秦忘我,不禁惊声呼道:“又是你!”
秦忘我冷声道:“不错,咱们又见面了!”
冷彪已站稳,惊怒交加道:“你这小子,果然跟常九是一路的!”
萧姣姣突然扯下蒙面黑丝巾,笑道:“错了,我不是常九!”
黑白无常知受愚弄,更勃然大怒,齐声狂喝,双双发动,分向一对年轻男女攻去。
他们来时已计议好,决心要生擒黑白无常,始能逼出白菊花下落。是以出手未尽全力,只以轻巧功夫迎战。
两人分作两处,均以徒手相搏,既不用兵刃,斗的是出招与功力。
黑白无常全力以赴,出手既狠又猛,威力骇人,尤其是冷彪,尝过秦忘我厉害,更不敢掉以轻心,劈空掌力连发,一时抢攻,似要还以颜色。
秦忘我却是从容不迫,暂取守势。施展出“移形换位”身法,任凭冷彪攻势如何凌厉,也无法伤到他一根汗毛。
甘尧遇上刁钻机伶的萧姣姣,更是手忙脚乱,他那在江湖上仗以成名不知击败过多少高手的“乾坤掌”,今夜居然大为走样,丝毫发挥不出威力。
萧姣姣也是仗身法矫健、灵巧,足以久战,立于不败之地,但她突然想到,二更将届,惟恐韩伯虎率众赶来,必须速战速决,争取时间。
一连闪避开四五掌。萧姣姣突向秦忘我招呼造:“拿下他们!”
口气如同刑部大臣。
秦忘我出手如电,一掌劈中冷彪左肩。
冷彪肩头一塌,踉跄错步跌开,整条左臂巳麻木,不禁大吃一惊,心知无力再战,身形疾掠而去。
去势之快,使秦忘我欲阻不及。
萧姣姣剑巳出鞘,正全力向甘尧抢攻,一见冷彪逃走,情急之下,左手一按腰间短剑。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一道银虹骤起,有如冰轮乍现,飞向逃出七八丈外的冷彪。
寒光过处,只听得冷彪一声惨叫,鲜血溅飞,脑袋已被削落,身体都继续冲出数丈,始扑倒地上。
秦忘我惊得呆住了。
却听甘尧失声惊呼道:“啊!银月飞霜……”
哪知削落冷彪头颅的短剑,不但锋利无比,足可断金切月,且剑后加接极细天蚕丝线。剑虽飞出伤人,仍由萧姣姣控制,操纵其飞向。
只见她轻轻一带,那弯月形短剑竟似鱼在水中翻身一般,掉头疾飞而回。
甘尧“霜……”字犹未落,飞剑已迎面而到。
来势迅雷不及掩耳,这黑无常情急拼命,双掌齐发,欲以“乾坤掌”将飞剑震落。
但他估计错误,“银月飞霜”不是一般兵刃,乃是有如灵性之罕世神兵。
飞剑吃他掌力一震,竟然飞势向下一沉,寒光划腹而过。顿时肚破肠流,鲜血溅飞。
萧姣姣自己也惊得呆住了,她未料到,短剑具存如此惊人威力,难怪出门之时,双亲一再叮咛,此剑绝不可轻用。
剑已飞回手中,归剑入鞘。
放眼看去,河上的快船。眨眼之间已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