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过午饭,她和陆杰约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点一杯咖啡,所有想讲想问的话,全哽在喉间,一时间发不出半声。
「你为什麽敢嫁给一个陌生人?」陆杰先她提出问题。
「他对我而言并不陌生,事实上,我暗恋了他四年。」她知道他所有的事,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习惯、他的癖好、他的一切一切,只除了关於季昀那段,因为连他的父母亲都不清楚。
「真的假的?他说他只见过你一次,他对你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对我没印象,可是我却是把那一面牢牢刻在心底,日日复习,天天重温,直到,我的心里再也不能没有他。」她实说。她从不想隐瞒自己对他的爱,只是,他对她的爱不耐烦,连一句部不肯多听。
「哇塞,小姐你有没有弄错,这个时代……」
「已经很难找到我这种花痴?」她自我调侃。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一见锺惰……」是上古时代的历史形容词。
「我也不相信,可是它就是发生,快得让我措手不及,来不及逃避,就爱上他。我花了四年的时间学做菜,因为他有一张好刁钻的嘴巴;我在学校选修儿童心理,因为听说他有一个疼进心底的乾儿子,我研究各种玩具、我学泡茶……
我花了四年的时问,把自己雕塑成一个容易被他爱上的女人,可是……他不屑一顾。大概全世界的人都要嘲笑我的愚笨了,然而,最糟糕的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不对。」找到情绪宣泄桶,她滔滔不绝。
「我还是要骂你一声笨蛋,虽然我被你的行为感动。」陆杰摇头感叹。
反啦!地球不照常规运作,天灾年年报到,人心乱得搭不上交集,处处制造人祸。季昀、黎儇、绘蓝的三角习题,连上帝都帮不了忙,何况他这举足不轻不重的圈外人。
「既然感动,请你伸手帮帮我吧!我已经孤立无援好久了……」
「我帮不了你的,如果你这种行为称作固执,那麽我告诉你,黎儇的性格比你固执一百倍。」他不看好两个固执的人类,会为对方妥协。
「请告诉我,他和季昀是什麽关系?」
「严格来讲,季昀是他的初恋情人。好吧!让我们话说从头,大学时期,我和黎儇、陶懋承是裤带打结的死党,我们三个人志趣相近、臭味相投,走到哪里都是在一起。直到有一天,黎儇跟我们宣布他有心仪对象,要我们帮他打打分数。」
「她就是季昀?」
「没错!但是对感情温吞的他,始终没采取下一步动作,急得我们这两个诸葛亮在旁边跳脚,於是,我们帮他送花、写情书、不时约季昀出门,谁知道这种四人行模糊了目标,结果,季昀爱上懋承,大学毕业後,他们结婚,黎儇大醉一场,然後笑著展现他的君子风度,把季昀让出去。」
故事走到这里应该完美、应该结束,可为什麽他又回到季昀身边?
「那位陶懋承先生呢?他变心了、移情了,还是……」
「都不是。他生病,是肝癌,扬扬生下不久後就去世,临死前他把季昀托给黎儇,要求他承担起照顾他们母子的责任。」
这就是故事始末,圆不起的爱情,在地球绕过几圈後再度接续。
「黎儇知道季昀对懋承的感情无人可取代,所以,他从未强迫过她的感觉,他只是在她身边默默支持帮助,他成为季昀最好的朋友。直到前阵子,扬扬开始上幼稚园,他回家追著季昀要爸爸,他们才认真考虑起结婚这回事。」
「哪里知道,我公公婆婆一听大怒,不准他娶个有孩子的女人。然後碰巧我上门拜访,我成了公婆心目中最适合的媳妇人选。他恨我……是有道理的。」谁都不能怨,要恨只能恨自己的固执心。
「你想通了吗?肯打退堂鼓了吗?」
摇摇头,她点出事实。「我已经嫁给他。」
「那你打算怎麽办?」
「爱他,一直一直爱他,直他的态度说服我放弃,直到我累了,直到我不再爱他。但说不定,他会在我放弃之前爱上我。」
有没有这种可能?机会渺茫……
「有没有想过,黎儇对季昀也是抱持著同样的态度,只不过,他已经说服季昀,赢得扬扬对他的真心信赖,在他们还没谈到婚事时,他们已经是牢不可破的一家人。」
「我成为破坏他们一家人团聚的主凶?」她苦笑。咬住一颗桔子,酸涩全含在口中。
「我不想用这个形容词来伤害你。」
「那麽就换个温和点的辞句,『第三者』?不,这不合适,第三者和主角至少要有点感情牵扯,我们之间并没有。是『破坏者』?不!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没有这麽高的能力。我是『恶东风』……」
「恶东风?对不起,我听不懂这种形容词。」
「东风恶、欢情薄,一朝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我是那个恶东风,吹得他满心怨怒。」苦笑,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以她的性格早该放手,为什麽她仍然坚持?一份割舍不去的爱情,让她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劝你早点死心,投注越多心血,你只会受伤越多,不如……」
「不如什麽?」不如假装她从不曾见过他,假装她在那些怀念父母亲的夜里,没有抱著他的照片痛哭流涕。
「转移目标,你看看我,我长得也不赖,至少性格比黎儇可爱、也比他更懂的怜香惜玉,而且我保证不会让你受那麽多委屈。」
「你再加进来,情况岂不是更乱?季昀爱陶懋承不爱黎儇,黎儇爱季昀不爱我,我爱黎儇不爱你,你呢?谁都不爱,只为了同情和义气搅进这团混乱。」耗著吧!等哪一天心死了,再带著残破的心去凭吊她那份从不曾发生的爱情。
「绘蓝……」陆杰欲语还休。
「说吧!我已不怕受伤。」她的笑容比哭还揪人心胸。
「退一步海阔天空。」
「会吧!哪天……」说不下去了,大家都在期待「那天」,好让故事结束的无遗无憾。「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通……别要我马上决定放手好吗?」
轻轻喟息。她不再说话,望向玻璃窗外的对面大楼,他就在那里,两个人距离那麽近,可是心却遥隔千里。
陆杰离开,把空间留给她。
取出纸笔,她想写信。
我们根据无数星体的运转,测量时日;
他们用口袋里的小仪器,测量时日;
现在告诉我,我们要如何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相会?
想问你一句,是不是我们用错了测量仪器,才会让我们的心、我们的情一直错过?
亲爱的黎儇:
今天听到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男孩爱上女孩,女孩不爱他,却爱上其他人。男孩没有愤怒、没有激亢,他安安静静退出,只求女孩幸福。
然女孩的幸福并没有维持太久,她的爱情幻灭,伤心悲痛再度将男孩引到她身边。男孩默默地守在女孩身边,爱她、疼地、惜她,包容她身边的人事物,静静等著地回心转意,等她爱上自己。
你说,男孩是痴还是傻?痴著一颗心,傻傻等待,等待不可知的未来。我想,我能体会这样的一份情,只想付出不求回报,付出了……就是幸福。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会否带给别人负担,只是一心想这样做。做了,心才会妥妥贴贴地安著,才能继续骗自己,成功是一分的天分加上九十九分的努力。
知不知道,我是怎样解决我那无法克制的思念?
做菜时,我想的是你满足的笑靥;烫衣服时,我彷佛看见你英挺的姿容;写封信,我假设你一读再读,爱不释手,就这样子,你一整天、一整夜,都在我的心中、我的脑海中,从未离开过。
糟糕,又是离题。想问问你对男孩看法的,至於我的看法,我会为他心怜,我想不顾一切去助他完成他的痴迷,只不过,成就了他的爱情,我的爱情就要牺牲、就要烟消云散,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咖啡冷了,啜一口,苦得难以下咽,爱情冷了,也会叫人难以下咽吗?
祝福你,平安
☆☆☆
提著满满一袋故事书和一些菜,绘蓝来到季昀的家门前。
来应门的季昀一看到她,像看到救星般,拉住她的袖子,满心欢喜。
「发生什麽事?」绘蓝反握住她的手,不明所以。
「你来了,真好!有一批衣服出了点问题,我必须赶到高雄,也许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你可不可以帮我带扬扬?」
「小事情没问题,你别著急。」
「可是那个小鬼认床认得很严重,我想请你在这里带他,晚上黎儇回来你可以把扬扬交给他,明天白天再麻烦你。」
「统统没问题,你别担心。」
「真可以吗?」
「可以、可以,除非你怀疑我的能力。」
「有没有说错?扬扬跟你处得比我还好,你都要取代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不过,他今天从学校回来,好像有点不舒服,午饭连动都没动……」
「他有发烧吗?」
「没有,我看他人好好的,精神也还好……」
「把健保手册给我,要是下午他还不舒服,我会带他去看医生。」绘蓝接下她的话。
「健保手册在扬扬的书桌抽屉里,那……我就出门了哦!一切拜托你,扬扬在楼上画恐龙。」
「我马上上楼,你到高雄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绘蓝叮嘱一声。
「我会的。谢谢,要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办?」季昀有些不好意思。
「快走吧,再晚就要塞车了。」挥挥手,她把季昀送出大门。
转身,她先把菜放进冰箱,再提著纸袋走到二楼,推开扬扬的房门。
扬扬懒懒地趴在书桌上,看见绘蓝只轻轻地打过招呼。「姨……」
「妈妈去高雄工作,今天和明天我来陪你好不好?」
「好啊……」他应得有气无力。
「听说你不舒服?我陪你去看医生?」
「我没有不舒服,你看我都没发烧。」听到医生两字,扬扬的精神马上振奋,抓过绘蓝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表示他没骗人。
「可是,你中午没吃东西,是肚子不舒服吗?」
「只有一……点点。」他最害怕看医生,在家里躺著,会比看医生舒服。
「鼻子有没有热热的,嘴巴有没有苦苦的?还是……有没有想睡觉?」
「只有一……点点。」
「好吧!我们来约定,如果一点点不舒服变成很多点不舒服,或者你开始发烧,我们就去看医生,好不好?」绘蓝好言相哄。
「好……可以说不好吗?」扬扬抬起苦苦的小睑。
「不可以。」这回轮到她坚持。
「好吧」重新趴回床上,他真不喜欢生病的感觉。
「扬扬真乖,今天我带了好多本故事书来,我去帮你倒一些果汁,然後你一边听故事,一边喝果汁好不好?」
「是什麽故事?」
「恐龙的故事,想不想听?」她从书袋中抽出一本,在他面前晃晃。
「我要、我要,姨快跟我讲故事!」
「好,等我把果汁拿上来。」小跑步,她离开他房间。
「我真喜欢姨,要是爹地不要讨厌她,我们就可以常常在一起。」抱起绘蓝带来的书,他缓缓地爬上床铺,哦……头好痛。小巨人,你不要在我头脑里面打鼓好不好?
☆☆☆
打开门,屋里一片静悄悄。
黎儇皱起眉,发生什麽事?平日这时候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桌,扬扬早就坐在餐桌上等他喊开动,今天安静得不寻常?
松开领带,他在厨房绕了一圈,她……没过来做饭?黎儇凝起眉目,走上二楼。忽地,在楼梯转角,听见几声碰撞,黎儇忙三步并两步冲进扬扬的房间。
「扬扬乖乖,你不能不看医生,我答应等你病好,带你去麦当劳好不好?」瘦弱的绘蓝抱起圆嘟嘟的扬扬,一口气就要喘不过来,可是他还在她身上挣扎,他一扭动,啪地,她撞上门框,痛得她咬牙切齿。
「不要……我只有一点点不舒服。」他还在扭著,绘蓝觉得自已全身的骨头都要让他给扭断。
「乖扬扬,你合作一点,等看完医生,我再念很多本故事书给你听。一
「不要、不要……」扬扬人虽病著,挣扎起来力气还是不小。
「扬扬?」黎儇的声音一发出,扬扬找到靠山,突地大哭特哭起来。
他走过来,从绘蓝胸前接过扬扬,抱住靠山,他放心了,不再哭闹,窝进爹地怀里,安安稳稳的睡起觉。
「对不起,扬扬生病,我想带他去看医生。」她解释自己的举动。
「谁让你在这里?季昀呢?」
「她工作上有点问题,到高雄去了,明天下午才会回来。我们可不可以别讨论这个,先带扬扬去看医生。」
「有这麽严重?他的体质一向很好,普通的感冒会自己痊愈。」把扬扬放回床上,他的态度摆明了送客。
他相当相当宠孩子,大人小孩有了歧见,他一定是站到扬扬那个阵营。
「在这个时候宠小孩,并不恰当。」不想说重话的,可他的态度恶劣过度。
「他是我的儿子,我用我方式宠他有何不对?」
「他的手掌和足部都出现红疹,他发烧、疲倦嗜睡,全身酸痛,还有呕吐现象。我想他不是普通感冒,假设我没猜错,应该是肠病毒感染。」她尽量把话说得和缓,不对他意气用事。
肠病毒?每年夺走好多条小生命的疾病?他惊讶。
「带他去看医生吧!就听我这一回好吗?」
没回答绘蓝的话,下一秒,他将扬扬抱起,往楼下方向跑。她拿起健保手册,跟在他身後,一路追到车子旁边。
上车,黎儇将小孩交到绘蓝手上,发动车辆,飞快驶上。
他的焦虑她全看在眼里,对扬扬他是疼进心底了,当年,她知道他有一个乾儿子,却不知道他深爱儿子的母亲。听公婆说他疼乾儿子入心,本以为只是夸张之辞,有哪个没结婚的男人会宠爱小孩?现在看来,这些话全是事实,没有一分虚浮。
「季昀打过电话回来,说她已经平安抵达高雄。」她转述季昀的讯息。
黎儇听见,但没回答。绘蓝看看他,再看看胸前睡得极不安稳的小孩,轻拍他的背,她告诉自己,不怕被冷水洒上。
「姨……我们要去哪里?」勉力睁起眼睛,扬扬还是很怕医生啊!
「我们去买点东西,你乖乖睡,到了就叫你。」到这时候,他还是宁可说谎,也不教孩子多担一分心。
「姨……我要听故事……」他钻进她怀里撒娇,两只肥肥的小手,圈住她的脖子,滚烫的体温让她皱起眉峰。
「好,从前从前有一只小恐龙,他很聪明、很漂亮,可是啊!他却有一副烂歌喉,每次一开口,森林里的小动物都吓得……」故事刚起头,扬扬又睡著了。她笑著拍拍他的背,脸贴著他的小肥脸,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她把小宝宝摇进梦乡……
她软软的声音贴在他硬硬的心版上,一寸寸腐蚀他顽固的坚持,笑在唇角悄悄勾起……
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自觉」,倏地敛起笑容。
他的表情转变全映入她眼底,头转向窗外,她疲倦了,想闭起眼睛休息,但心在吊著……
☆☆☆
扬扬果然是感染肠病毒,幸好发现得早,打过针、领了药,他们把扬扬带回家。
刚抵达家门,他就吐了抱他的黎儇一身。绘蓝忙把扬扬带上楼,帮他洗澡喂药,将一切都打点好、哄他入睡後,下楼。
她进厨房煮好一锅白稀饭和汤面,便走到黎儇房前。
敲敲。她半倚在门边,倦极了,照顾小病人比想像中辛苦,捂住嘴巴,悄悄打个呵欠,眼睛半眯,好想睡觉。
再敲敲门。绘蓝整个人都瘫软到墙壁上去,身上被扬扬弄出来的瘀青隐隐作痛。
他睡了吗?翻翻腕表,快十一点钟,说不定他已经睡下。在她决定离开时,门霍地被打开。
他刚洗完澡,头上的水还在滴著,眼看水就要顺著发稍滴上他的眼睑,下意识地,她抓起他挂在颈间的大毛巾为他拭去。
他因她的动作怔愣住,等回过神想推开她时,她已经退回安全距离。
「厨房里我煮了一锅白稀饭,扬扬半夜醒来要是喊饿可以让他吃一点,但是他还在拉肚子,别给他其他配菜,加一点盐巴就行了。」
「嗯。」点头,他记下。
「扬扬十点吃的药,四小时一次,下一回是半夜两点和清晨六点,你要记得起床喂他。要不要我打电话来提醒你?」
「不用。」摇头,他不想多施舍她一点言语。
「你还没吃饭吧!我帮你煮了一碗面,等你弄好再下楼吃。」
「好。」又是点头。
「我走了。」转身,她将要离开他的视线。
黎儇看著她疲惫的神态和摇摇欲坠的身子,语言在理智之前浮出台面,他脱口而出:「累了一天,你留下来吧!」话甫说完,他立即後悔,後悔他送出机会,让她更有权利自以为是。
他说了留下、他提川邀约,不争气的潮湿在眼角润泽,深吸气,绘蓝回头,却在他脸上找到懊恼。
他後悔了!笑停在眼角,轻轻吐气,绘蓝咬咬下唇。「不用了,我还是回去,明天早上七点我就过来交班,扬扬要是情况不对你再打电话给我。还有,肠病毒会传染给大人,你自己注意一点,不要靠他太近。」
说完,她没等黎儇回应,就往楼下走去。
☆☆☆
七点半,绘蓝准时到达,来应门的是黎儇。
打开门,他狐疑地盯住一身浅蓝秋装的她,近四十度的高温,穿这个会不会太夸张?
「扬扬昨晚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吃东西。」她刻意画上浓装,但修饰不来眼睛下的黑圈,一向扎起的头发往下披散,笑容装得勉强。
「你的车呢?」他问得冷淡。
「送厂保养。」别过脸,她不想直视他棱锐眼光。
忽地,他的手拨开她覆在额间长发,她额头上两道长长的三M胶横躺著,黎儇二话不说,抓过她的手,撩高袖口,层层绷带裹住她瘦削的手臂。
「你说,这是什麽意思?」
意思?她会有什麽意思?他陡然升高的音调,吓得她往後却步。
「我在问你话!」她的沉默、她脸上的惊惧,呕死他了,他有那麽可怕?
「昨天我和别人发生小擦撞,情况不严重,是我太大意,下次我会小心。」
「你是安心的,你想让我有罪恶感。」他的指控冷不防插入她的心中。
罪恶感?这要从何说起,她不在他负责范围,他们是平行个体,她的伤与他的罪恶感有何相干?颔首,她不想争辩,选择认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分心、不应该失神,不应该让自己受伤……我的行为又成了你的负担吗?请你原谅,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对不起,我真的好抱歉。请你不要有罪恶感、请你不要把责任加在自己身上,我的不对我会自己承担……」频频摇头,她头摇得好昏。
为什麽她怎么做都是错,难道人生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吗?难道她一定要离了他才能走回正途去吗?可是离不开了,她真的离不开了……离了他,心碎魂灭啊!怎能离?怎麽能离……
一个踉跄,她跌入他怀里。反射性地,他拥住了她娇娇小小的身子,清雅的香气侵入他的鼻息,她的长发在他颈间摩蹭。这一刻,他竟涌起模模糊糊的幸福感……
他没推开她?她在他的怀中浅浅笑著。
他的胸膛宽阔坚硬,强壮的手臂为她支起一片天地,暖暖的胸膛熨贴得她的心情踏实稳当,他的心脏一次次的撞击声,可是在轻唤著我爱你……
这个怀抱,她幻想了许多年,在无数的寂静夜里,她紧紧环住自己,假装她正躺在他怀里,假装自己被他的爱环抱著。
爱他,好爱、好爱,只是不懂,为什麽月老让他们的红线纠缠成团?错过他的心,她再也不要其他,但是,他的心早在许多年前就和她错过。
闭起眼,她喃喃低语:「记不记得我们初遇,那时,我父亲刚去世……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留在我心中,抚慰我的伤痛。没有你,我捱不过那段黑暗,没有你,我走不出悲僭,我为著爱你而重生,撑过那段,我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
她的泪灼热了他的心,想推开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该拿你怎麽办?」黎儇喟叹。
他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好女人,若是他识她在季昀之前,或许会有结果,可惜,他先爱上季昀,也承诺了懋承的请托,他们母子将是他一生不卸的责任。
「请不要恨我,让我们当朋友吧!我们互相支持照顾,互相分享彼此的喜怒,试著不讨厌我,我们会相处得很好。但别要求我立刻办理离婚,多给我点时间,否则黎爸黎妈那里我无法交代。」
退、退,再退、再退,她退出他能接受的距离。
把话说得明了,她连一点後路都不给自己留下,亲手断了爱情梦,从此,他们只是朋友。虽不甘,但除此,她再没办法走近他。
朋友?黎儇细细咀嚼这个字眼,他们会是好朋友?会吧!「朋友」隔出安全空间,在界线外、他乐意放纵自己欣赏她的好,在界线外,他保有自己的坚持,所以,他们会成为好朋友,在界线之外。
「今天中午别再为我准备使当,在这里好好休息。」他轻声说。对朋友,他付出关怀,慷慨而大方。
他在关心她?绘蓝环住他的腰,原来当他的朋友才能得到他的关爱,当他的妻子,只能得到他的憎厌。懂了!她懂了他,陆杰说过,他是个固执男人,谁都别想勉强他的心。不能勉强他,她只能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