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级大饭店行政大主厨别诗诗,精心烹调的晚宴上再次出现蟑螂翅膀和头发——吼!别诗诗!你是不是想在明天的报纸上,看见这样的新闻标题!?嗯?」
张总经理气到脸红脖子粗,骂得牙歪嘴斜,手上还拎著一片恶心的小薄片和几根发丝。
他怒吼的可怕模样,把诗诗吓傻了,她小小身子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
「我曾经不只一次地警告过你,别诗诗!你是我们饭店里的行政大主厨,有责任过滤每一道菜色!结果呢?你老是当我在唱国歌给你听,竟然把这种不卫生的鲍鱼端出去给客人?要不是我把这事压下来,左爷一定找你算帐!搞不好还会被媒体宣传出来,传遍大街小巷,到那时候,我们饭店还经营得下去吗?我真不懂你是怎么做事的,你美厨艺术家的封号又是打哪偷来的?」张总经理沉著一张脸,边数落她,边用谴责的眼神瞪视她。
「我我我……」诗诗慌了,「我真的不晓得怎么一回事,也许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诗诗心里觉得有点委屈,因为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大锅、二锅和三锅,连眼都不敢眨一下,除了被汪海洋惹哭时,气到躲到角落哭了好一会儿,不然她都监守著岗位,有没有人掉头发,她一定注意得到。
「我不想再听到你任何一句借口!」张总经理气得拍桌子,大声咆哮,「从你上任到现在,也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以来,客源起码跑掉一半,尤其是这阵子,你是怎么搞的?三天两头就凸槌一次,不是头发,就是蟑螂翅膀,真是太离谱了!」
「总经理,我一定会把掉发的人找出来,我怀疑这个人连自己生病了都不晓得呢!拜托,总经理,我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诗诗著急地道。
「查?查到民国几年?」张总经理很不给面子地吼,口水还乱喷。
「对不起,可能要请你给我多一点时间……」她惭愧得垂下红通通的苹果脸,久久不敢把脸抬起。
「没错。」张总经理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你确实应该要好好的查一查,不过我并不认为是有人生病了,而是这件事根本就没你想的那么单纯。你一直以为头发是不小心掉进食物中的,可,蟑螂翅膀又做何解释?这真是太可怕了,这阵子经常无缘无故发生类似的事情,难道你没一点警觉心吗?你不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吗?」
「不对劲?不会啊!」诗诗蹙眉想了半天。
「怎么不会?你要知道,蟑螂翅膀是不可能自己掉进汤里面的,显然是被人放进去的。」张总经理直觉这事不简单。
诗诗愣愣地看著他,「你……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存心恶整我?想害我失去工作?」
「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张总经理没好气地道。
别诗诗实在是太单纯了,从来没想过要用另一种角度去思考事情的真相,而这是她的责任,所以他根本懒得去帮她调查,也不愿替她扛这个黑锅。
「总经理,对不起。」诗诗从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糟糕和复杂,一直单纯地认定世上只有好人,没有坏人,「不是我不相信你说的话,而是我和他们相处已有五年的时间,若有人存心害我,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所以,我相信这事纯属意外,不关任何人的事。总经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小心监控。」
「我如何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种事不只发生过一次。」张总经理真不知该夸她单纯,还是骂她蠢。「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保不住你,到那时候,倒大楣的不是你,就是我。」
「总经理——」
「我是替左爷办事的!」张总经理忿忿地打断她的话,「当初左爷会把这间大饭店全权交给我一人管理,就是相信我有能力可以做到最好!既然你不是我最理想的行政大主厨,我自然有权力将你换下!」
「拜托!求求你啦!不要这样,我一定会更加小心,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啦!」诗诗双掌合十,不停地拜托。
张总经理沉下脸。
她这副小可怜样,看了实在令人心疼,他忍不住心软了。
「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必须完成这项任务。左爷已经在今晚抵台,他将在我们饭店住下,为怕媒体记者前来采访,我们将全面封锁左爷抵台的消息。重点是,我会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去准备,下星期一,如果你能从左爷手中获得美食评鉴徽章,我就让你继续留下,但,如果他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坐这个大厨之位,我会二话不说,马上来个大换血,你和你那一班学徒,都得被换掉!」
「什么!?太不公平了啦!总经理!」诗诗急得差点掉下泪来,「左爷是世界级的饭店大亨兼首席美食评论家,如此重量级的大人物,有谁不想从他手中拿到徽章?那代表著一种荣耀,我知道!我曾经也很想得到那份荣耀!可是,现在我并不想要,我只想保住大家的饭碗,我不能让一个美食评论会,毁掉我所有学徒的美好将来,他们都是跟我从南部一路打拚上来的!而且,总经理,你不能说开除就开除,你不要忘了,我和饭店还有两年的合约!」
她想,左子昊之所以被称为「左爷」,除了是一种尊称,很可能也因为他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万一他又是个老顽固,吃不惯她创意多变的料理,那……
「为了饭店著想,我会向左爷提议和你解约,至于毁约金,由于我们双方各有损失,所以就打平。」张总经理冷硬地表示。
「什么!?」诗诗原本红通通的小脸瞬间变成一片惨绿。
「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你可以出去了。」张总经理一副没商量余地的模样。
「可是……」诗诗仍试图据理力争。
「没听懂吗?出去!」
「是……」诗诗深感委屈地离开张总经理的办公室。
她懂了。换句话说,她未来的成败全在这位美食评论家,也就是她的幕后老板——左子昊的一念之间。
诗诗绞著纤细的十根小莲指,垂著溢满忧虑的粉嫩脸儿,沮丧地走在饭店的廊道上。
怎么会这样?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错?为什么她投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热忱地工作,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不行,她绝对不可以失败,星期一是个重大日子,攸关她和大家未来的前程,不容她马虎,她得亲自掌锅才行,要是再出差错,大家恐怕都要回家去吃自己了。
仔细想想,她觉得张总经理的话很有道理,蟑螂翅膀怎会掉进汤里?显然是被人放进去的,难道事情真如张总经理所言……
只是到底是谁会这么坏心,想出这种恶毒方法来陷害她?
绝对不是想云,虽然今天的鲍鱼是由她来负责的,可是她们命运相连,想云没有理由陷害她,因为陷害诗诗,就等于陷害她自己。
那么到底是谁呢?
转了个弯,诗诗满脸愁容地踱进厨房。
厨房内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汪海洋。
此刻,汪海洋正站在大锅前,手里拎著一只蟑螂,听见有人进来,一脸惊慌地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对上。
诗诗震惊地瞪著他手里的蟑螂。
「你……原来是你……」诗诗浑身不能自已地狂颤著,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是这种小人。
汪海洋很快就恢复镇定,「你该不会以为搞鬼的人就是我吧?」
「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诗诗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
她以为平常他只是爱捉弄人,没想到连人格也出了问题。
「什么啊?天啊!」汪海洋反应很快,立即翻了一个大白眼,「我是发现锅里面有一只蟑螂,才用手把它给拎起来。」
「真的吗?」诗诗怀疑地看著他,「那……已经十点了,你为什么还没回去?」
「我本来已经离开了,后来想到这锅鱼翅羹还没处理,便又折回来了。」汪海洋很镇定地道。
「是吗?」诗诗仍怀疑著。
「不然呢?你想想看,我干嘛要害你啊?」汪海洋激动地道。
「我……」诗诗头脑简单,想不透她被害的理由。
「没理由嘛对不对?」汪海洋装出一脸的无辜。
诗诗看著他,忽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对不起,我刚才误会你了。」他这么辛苦,好意折回来查看,结果自己不但没感谢人家,还冤枉人家,诗诗不禁觉得惭愧又内疚。
「算了,我不会在意的。」他笑道:「只是你真的要感到非常庆幸,要不是被我及早发现这只蟑螂,我看你明天真的是要惨了。」
是啊,幸好有他,不然她又要惨了。诗诗庆幸地想著。
「谢谢。」诗诗环看著厨房,见厨房被徒弟们收拾得这么干净,她安慰地笑了,「你先走吧,我换件衣服也要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在没任何证据之前,她都不能乱扣帽子,若抓错凶手,岂不是累及无辜了吗?瞧,刚才就差点冤枉汪海洋了。
「明天见。」汪海洋把蟑螂丢进垃圾桶里,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而留在原地的诗诗,则摸著下巴,望著垃圾桶里的蟑螂思索著。
不是汪海洋,那到底是谁?
那个人有什么陷害她的理由?
哎哟,她的头好痛!不想了,愈想心愈烦。
明天起,她一定要紧紧盯著大家,绝对不让任何人离开她视线半步,必要时,她会亲自下锅。
从公司出来时,雨已经停了,诗诗觉得心情很不好,便散步到公园里。
走在人烟稀少的鹅卵石步道上,她心里直叹气。
昂起小脸,她回头看著那栋规模很壮观的大饭店——采用暖色系花岗岩覆面,四十五楼高,外形呈长矩形,兼具商务、餐厅及观光功能,有著设计一流、独具风格特色的景观,加上金碧辉煌的室内摆设,处处流露著豪华雅致之气。
该大饭店就是她的工作地点……
她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望著天空,「老天爷啊,求您一定要保佑我,千万别让我和大家失去这份工作。」
又叹了口气,诗诗继续沿著鹅卵石步道而行,蓦然,她停下脚步,惊讶地瞪著矮树丛。
矮树丛里有一双眼,正炯炯有神地瞪著她。
「呀!」诗诗被这双可怖的眼睛吓呆了,伫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双眼睛却开始在动了,下一秒,一头像大白熊的巨型犬,威武又雄壮地冲了出来。
「啊——」诗诗吓得放声尖叫,整个人惊跳起来,转身拔腿就跑,「救命啊!救命啊!」
「汪!汪汪汪!」巨犬狂追著她,对著她背影吠叫。
「救命啊!啊啊!」诗诗跳过矮树丛,抱住一根树干,也不知打哪来的神力,没两三下就爬上了树梢,平常她根本不会爬树,是个运动白痴。
「汪汪汪汪!」巨犬对树上的她吠个不停。
料准它爬不上树,诗诗双手叉腰,在树上很神气地叫嚣:「怎么?仗著你大,就想欺负人啊?哼!你门都没有呢!现在不知是你神气,还是我神气啊?哼,这是老天爷的旨意,让你神气不得。所以,你最好乖乖听我话,回去找你的主人,你要知道,你再不走,我可要生气了!乖,拜托,你快走嘛!你不走,我怎么下去啊?」
「汪汪汪!」巨犬却汪汪直吠,还用爪子抓树皮恐吓她。
诗诗吓得抱住树干,浑身直发抖,「小狗乖乖……不不,大狗乖乖,我又不吃狗肉,你干嘛穷追我啊?不然这样好不好?咱们打个商量,你先走,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半夜一个人在公园里逗留了!拜托啦!你快走啦!」
巨犬根本不理她,诗诗只好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
「我投降了好不好?拜托快走啦!」
「酷哥!」
突然,一串低沉严厉的喝声响起,一抹高大俊朗的黑色身影也随之来到树下。
他身著一袭黑,以王者姿势睥睨著巨犬,慑人的气迫立即压倒了凶狠的巨犬。
「啊!」诗诗被男人突来的嘶吼声吓著,身子一抖,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就快支撑不住了,掉下去虽不至于翘辫子,但一定会很痛,搞不好屁屁会裂成两半!
「啊!救我——」她对著树下的黑色身影喊道。
树下的男人倏地拧起剑眉,抬起俊美到足以慑动女人心的狂野脸孔,目光迅速往上一瞥,只见别诗诗娇小的身子正急速往下落——
「啊——」
男人临危不乱地伸出一双好看的大掌,稳稳地接住了她。
咚!诗诗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入男人精壮有力的胸怀里。
她惊魂未定地睁大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一双深邃的黑眸先夺去了她的视线,接著是两道浓浓的剑眉、似被雕刻出来般的高挺鼻梁,和一张冷傲的嘴唇。
男人浑身散发出一股神秘又性感的冷傲气质,紧抿著的薄唇,更说明了这个男人八成不知道「笑」字怎么写,尤其是那方正有型的下颚,更展现了他的刚硬性格。
她敢发誓,眼前的男性面孔,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冷、最傲、最酷,同时也是最好看的。
「你没事吧?」男人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没事,谢谢,你……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诗诗的脸瞬间泛起红潮,甚至染红了雪颈。
「汪汪汪!」巨犬再次对她吠叫。
她吓得又尖叫一声,伸手搂住男人颈项的同时,小脸也紧紧埋在他怀里。
诗诗感觉这男人的胸膛很厚实宽大,躲起来特别有安全感,仿佛天塌了也不用怕,有他顶著。
才这么一想,她柔软的身子便悸动地一颤,一颗心也如万马翻腾般疾跳。
「别怕,有我在,这是我的狗。」他此刻的声音显得比适才低沉,「放心,它逗你玩的,其实它不会咬人。」
「喔,那就好、那就好……」诗诗把小手压在狂跳个不停的胸口上。
男人冷傲地瞥了她一眼,才放下她。
她站直身子,发现男人非常高大英挺,这更显得她的娇小,和他面对面站著,她只到他的胸口。
下一秒,男人便旋过高大挺拔的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去,而巨犬尾随他身后,
还来不及问男人的名字,她就已经被抛在脑后了。
「喂!」诗诗忍不住出声大喊。
他竟然想要这样走掉?她还没跟他讨公道呢!
嘿嘿,虽然说是要讨公道,但其实她只是想找个出气筒,这个无礼的男人,就是她最好的出气筒,而把她逼到必须躲到树上的狗,就是最好的理由。
闻声,冷漠的男人倏地停下脚步。
「你是谁呀?叫什么名字?」诗诗用手在嘴边圈成一个喇叭状,充当扩音器,对他英挺的背影喊道。
男人没回答,只是眯起一双修长而细狭的黑眸,提起脚步,便打算继续前行。
「喂!」见他酷到足以冻死人,诗诗气得直跺脚,不满地嚷道:「你不告诉我名字没关系,但是,你的狗差点就咬到我,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一走了之,至少你得道歉,这是礼貌!」
男人再次停下脚步,仍然没转头看她,冷冷丢下一句:「抱歉。」
「没诚意!跟人家道歉,一定要诚心诚意,眼睛至少得盯著对方,然后诚恳地说——对、不、起!」诗诗嘟起嘴,把双手叉在蛮腰上。
怎会有人个性这么冷漠?她一定会和他理论,直到他重新道歉为止。
然而,他好像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仍然没回头多看她一眼,也好像再也不打算理她。
男人继续往前走,走出公园后,他掏出口袋里的摇控器一按,接著走到一辆百万跑车前,打开车门,把巨犬赶上驾驶座旁。
见状,诗诗很快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男人强壮的手臂。
想不到这男人的手臂这么强壮结实!
不知怎的,她的心儿竟然再次怦怦怦地乱跳起来,这悸动的感觉,和刚才被他救进怀里时一样。
诗诗瞬间又脸红了,却又不甘心就让他这样子走掉,连忙强装镇定地喊:「你这个人真无礼!快跟我道歉啦!你不可以就这样走掉!」
「我已经道过歉了。」冷漠的男人仍不改他的冷漠态度,丝毫不把她的满脸怒容放在眼里。
「那算哪门子的道歉啊?」诗诗气不过,鼓起红通通的腮帮子,「你态度这么差,一点诚意都没有!」
「这是我的事,放手!」男人眯起危险的黑眸。
下一秒,他轻轻松松就举起被她死抓著不放的手臂,于是诗诗就像只吊著单杆的小猴子似的,被吊在半空中。
「呀!你干什么呀?」诗诗吓坏了,死命地抓紧他的手臂,免得不小心掉下去,纤细的一双腿则在半空中无助地踢著。
接著,也不知怎么搞的,诗诗的小掌心忽然滑出了他结实的手臂,下一刻,她抓到的只剩下空气。
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挣脱了她,使原本还被吊在半空中的她,瞬间整个人往地上跌去。
而他似乎是忽然良心发现,在她还未著地前,迅速伸出大手朝她衣领一抓,粗暴地将她提起,然后放在地上。
诗诗随即回过神来,并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前,冲上前去把他的车门关上,并拔下他的车钥匙。
「把钥匙还给我,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男人好看的俊容,顿时变得有些铁青难看。
「我的时间也很宝贵耶!快跟我道歉。」诗诗把钥匙圈套进指头里,钥匙在她指头上转著圈。
他不想和她一番见识,伸出手,想从她手上拿回钥匙。
偏偏咱们的别大小姐就是存心找麻烦,立刻机灵地缩回小手,藏到身后,脸上满是得意笑容。
谁教他目中无人,态度傲慢又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