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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潼关风云

    人妖当下不敢再事停留,急急转身掀幔出室而去。

    令狐平目送人妖背影消失,再度哈哈大笑!

    黄衣总管尚元阳问道:“公子以为人妖这厮能不能从饕怪那里取得那口降龙剑?”

    令狐平笑答道:“难说。不过,这并不是本公子的难题,这口宝剑,今天不能到手,还有明天和后天,总而言之,它姓令狐,是姓定了!”

    那个叫大金宝的姑娘畏缩地问道:“我们这位姑娘,她不是个女人吗?”

    黄衣总管尚元阳道:“这个……”

    令狐平接口说道:“你们在这里,时间都不短,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他过去陪客的情形?”

    大金宝红着脸道:“奴家只知道她很会挑客人,不是年轻英俊的贵家公子,她都不愿出来。”

    令狐平又笑了一下道:“就像本公子这样,是吗?”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因这一笑,屋中气氛,顿时缓下来。

    不过,同一时候,在另一间厢房中,一个紧张场面,还只是刚开始。

    在这间厢房中,饕餮两任,面对面坐着,桌上摆满酒菜,陪酒的姑娘,却只有一个。

    饕怪两腿夹着一只大麻袋,桌子面前放着一把破算盘,正对着一本抹布似的账册,在那里的的达达地拨着算盘珠子。

    列怪则在一边打饱嗝,一边揉肚皮,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尚在桌面上扫来扫去,面对着满桌剩酒残肴,似乎恋恋然仍有一些意犹未尽。

    人妖走进去时,饕怪南宫求心无二用,连头也没有抬一下;餮怪百里光则适时喷出一口酒气,含含混混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人妖走过去,打横坐下,就像走累了似的,轻轻叹了一口气,饕怪一面拨着算盘子,一面漫不经意地问道:“怎么样,那小子有没有收拾下来?”

    人妖又叹了一口气,懒懒答道:“差不多了。”

    饕怪噫了一声道:“八上三去五进一,三下五除二……差不多了,这话怎么说……一六得六,九去一进-……刚好,是个整数儿,三百四十五两!”

    餮怪转过身去,向那个姑娘问道:“有没有醒酒汤?”

    那姑娘似乎巴不得出去透透气,应了一声有,转身出房而去。

    饕怪将帐册一合,抬头道:“老弟刚才怎么说?差不多了?”

    人妖点点头道:“是的,那小子已被小弟整治得迷迷糊糊,另外那三个老家伙,也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大致上说来是没有问题了。”

    饕怪诧异道:“那你老弟跑来这里干什么?”

    人妖低声道:“小弟不晓得等会儿如何下手,特地抽空跑来请教,小子的一身功力,你求老是知道的……”

    饕怪大奇道:“你老弟这不是愈说愈妙了?连如何下手你也不知道?你老弟以前没有杀过人?”

    人妖摇头道:“这一次情形不同。”

    饕怪注目道:“什么地方不同?”

    人妖朝房外望了一眼,压着喉咙道:“小子一身功力浑厚,警惕之心又高,要使他像一般人那样,神智完全丧失,显然无法办到……”

    饕怪岔口接着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人妖又朝房外望了一眼,像是怕人听去似的,悄悄说道:“怎么没有关系?关系大了!”

    “什么关系?”

    “小弟身上不能带兵刃,这一点不说您也明白,而小弟在掌力方面,又不像你们二位,等会儿下手之际,要是一击不中……”

    “迷糊的是他,又不是你,一击不中,就不能跟着再发第二掌?”

    “惊动了别人怎么办?”

    “怎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座金花院,你老弟难道还想再来第二次不成?”

    “一走了之,固然干脆,可是小子身上那一袋珠宝,尤其颈子下面的那方汉玉,岂不白白便宜了别人?”

    饕怪的一只眼睛,突然睁大起来:“汉玉?”

    房外有人一喝道:“醒酒汤来了!是不是那边那位大爷吩咐的?”

    餮怪精神一振,抢着回答道:“是的,这里,端进来!”

    在这位餮怪而言,什么珍宝,什么汉玉,根本就抵不上一碗酸酸麻麻的醒酒汤来得使人振奋!

    人妖皱皱眉尖,只好暂时顿住话头。

    喊汤的那个姑娘,跟着走了进来,人妖拿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说道:“美云,两位大爷说,他们马上就要走,用不着你再伺候了,这是两位大爷赏给你的胭脂钱。”

    待美云跟那个送汤的伙计退去后,饕怪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怎么说?汉玉?”

    “真正的汉玉!”

    “色泽怎么样?”

    “比羊脂还要细腻洁润。”

    “有多大?”

    “不太大。”

    “什么形状?”

    “像一把锁。”

    饕怪咽了一口口水,叹息说道:“不会错的了,准是一把汉玉锁,奇士堡出来的公子哥儿,这一类玩艺自然不算什么。”

    人妖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可惜找不到一支锋利的小匕首!”

    饕怪眼珠转了转,低声说道:“剑行不行?”

    人妖摇摇头道:“要是能用剑,小弟还不是现成的有一口?”

    饕怪忙说道:“我说的剑,不是指普通宝剑!”

    人妖佯诧道:“那是一种什么剑?”

    饕怪低低而得意地道:“一种软剑,可以盘在腰际,当作衣带之用,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人妖故意苦笑了一下道:“这去哪里找?”

    饕怪轻轻一咳道:“这种软剑,老夫倒有一口,咳咳,那是老夫……前些日子……在一偶然的机会里……

    人妖连忙打断话头道:“真的?快给小弟看看!”

    饕怪虽老奸巨猾,结果仍逃不了汉玉的诱惑,乖乖地又将那口降龙剑,经人妖转给了令狐平!

    令狐平言出必行,果然为人妖解开穴道。

    人妖交出了降龙剑,自知难为饕怪所谅解,最后真的依了饕怪原先那番建议: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偷偷自后院溜之大吉!

    令狐平付了花账,与尚、冯、詹三人,从从容容,一路有说有笑的,出了那座金花院。

    次日,继续上路,当晚抵达潼关。

    第二天,令狐平吩咐青衣总管詹世光上街采办礼物,以便带去舒府,作为登门求见之挚敬。

    青衣总管詹世光将一应礼物采办回来后,令狐平检视了一遍,表示很满意,挥挥手说道:“好了,你们去吧!”

    蓝衣总管冯佳运诧异道:“公子不去?”

    令狐平咦了一声道:“我去干什么?”

    蓝衣总管冯佳运道:“这是公子的事,公子本人不去,成何话说?”

    令狐平连连摇头道:“你们这几位老兄,说起来都是四五十岁的人,其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问你们:本公子现在如果跟你们一起前去,万一那老儿要来个当面一口回绝,那时候你们叫本公子如何做人?”

    黄衣总管尚元阳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一点倒不能不说是一个顾虑,我们令狐老弟,身份不比他人,若真要如他老弟所说,的确不好下台,就由我们几个先跑一趟,探探那老儿的口气,也是一个办法。”

    三人走出客栈后,冯佳运低声问道:“尚兄认为咱们要不要留下一个人来,暗中看住这小子?”

    尚元阳道:“干嘛要看住他?”

    冯佳运道:“要不然他小子溜了怎么办?”

    尚元阳道:“就算留下一个人来,他小子如果想溜,你冯兄留不留得住?”

    冯佳运耸耸肩胛,苦笑无言。

    詹世光接口道:“小弟觉得这小子这次前来求亲,也许真是出于一番诚意;如今值得忧虑的,倒是我们老主人,行将采取的手段!”

    尚元阳道:“詹兄这话怎讲?”

    詹世光道:“我们老主人之所以要将这小子弄来,无非是想从小子口中,打听该堡之机关布置,以及四奇士之身世武功,根本就没有打算把女儿嫁给这小子。现在小子来了,口口声声要求亲,将来双方见了面,一个话不投机,真不知道那时候如何收拾!”

    尚元阳嘿嘿冷笑道:“小子来了,咱们的任务便算达成,谁还管得了那许多?”

    詹世光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只是花费了这么多的精神力气,黄金也去了好几千两,结果仅换来小子一具死尸,想想实在没有意思。”

    三人一路谈说着,转眼走出城门,不一会来到一座高大的庄院前。

    杨福放下礼担,上前投出一份大红拜帖,经过阍人通报,方由一名管事走出来,将一行迎进庄内。

    其实,他们这番做作,全是多余的。

    因为,令狐平压根儿就没有跟过来!

    这时的令狐平,正徜徉在城中一条最杂乱的街道上。

    他挤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东张西望,信步而行,神态甚为悠闲。

    终于,他在一家生药铺子前面停下脚步。

    这家药铺的生意似乎非常清淡,一名中年掌柜的坐在柜台里面,正设精打采的抹拭着一只药罐。

    令狐平朝门口那方招牌上不打量了一眼,缓缓走了进去,摸出十枚制钱,往柜台上一放,道:“打药!伙计。”

    那掌柜的连忙站起身来道:“相公有没有带方子来?”

    令狐平道:“没有。”

    掌柜的道:“那么相公要买那几味药?”

    令狐平道:“天南星三钱,干姜七分。”

    那掌柜的微微一怔道:“相公没有记错?”

    令狐平悠然侧目道:“你怎知道我记错了?这两味难道不能合在一起用吗?”

    那掌柜的赶紧赔笑道:“是的,不过,这得看是用在什么症候上,须知道天南星、附子、大黄、常山、半夏,以及商陆、甘遂、大麻、仙茅等药,均为大毒之品,尤其天南星这一味药,最忌与干姜、防风合用。相公要是没有药方子,实在叫小的很为难,小店在潼关已经开了四十多年……”

    令狐平将柜台的十枚制钱,信手分成两叠,分别向前推了推,淡淡说道:“既是这样,本公子也不便勉强,那就买三个钱的天南星,七个钱的干姜了!”

    掌柜的朝那两叠制钱扫了一眼,又在令狐平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轻轻咳了一声,注目问道:“相公想用什么纸包?”

    “用黄纸!”

    “分几包?”

    “两包!”

    那掌柜的闻言一呆道:“你,你是二少堡主?”

    令狐平扬脸道:“怎么样?吓了一跳是不是?‘二少堡主’与‘大少堡主’或是‘三少堡主’有什么分别?”

    那掌柜的搓手讷讷道:“小的该死,请少堡主原谅。”

    令狐平注目道:“原谅你什么?你什么地方该死?”

    那掌柜的垂下视线道:“少堡主无事不会找来这里,小的心中有数;并非小的抗命不受差遣,实在是老堡主规矩太严,这一点少堡主该比别人清楚。”龟令狐平皱皱眉,欲言又止;木然站立了片刻,终于一声不响,转身走出店门。

    狭窄的街道上,杂乱如旧,喧嚣如旧。

    令狐平第二次又在一座破庙前面站立下来。

    庙前空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担子;他走向其中一副担子,用两个钱买了一包炒花生。

    不过,这包花生买到手,他只剥了两三颗,便拿它做了别的用途。

    他侧身靠在一根石柱后面,拈起一颗花生,运指轻轻一弹,那颗花生便像一只蜜蜂似的,飞去阶旁一名小叫化的癞痢头上!

    小叫化伸手摸摸脑袋,大概打得不怎么痛,只叽咕着骂了一声,便又聚精会神地捉起虱子来。

    令狐平微微一笑,手指一弹,第二颗花生接着飞出!

    这一次打中的,仍是先前的老地方,那小叫化这下可有点恼火了!

    他跳起身来,扭头大骂道:“谁他妈的………”

    “达!”一颗花生壳,应声入口,正好打断粗话的下半句。

    令狐平从石柱后面走出来,仰起面孔,轻轻一咳,然后迈起四方步,没事人儿似的,一边剥着花生,一边从容向庙门走去。

    那小叫化气得满头疮疤一块块冒青泛紫,呸地一口吐出那颗花生壳,抄起地上的破竹竿,拔步追上去叫道:“喂,喂,打了人想跑吗?”

    令狐平所如不闻,一直走到里面大殿上,方始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小叫化追到殿上,用左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以为我这个小叫化好欺侮是不是?”

    令狐平侧扬着脸孔,睨日哂然道:“一个小小的叫化,欺侮不得吗?”

    那小叫化再也无法容忍,蓦地冲上一步,一竿横扫而出,口中发着狠道:“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仗着老子有几个臭钱,吃饱了没事做,专以整人为乐,小要饭的今天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那想到,他口中发着狠,一竿扫将出去,竟什么也没有捞着;眼前那位公子哥儿,早不知于什么时候失去踪影!

    小叫化情知不妙,心头一慌,急忙收竿闪身纵去一边。

    只听身后不远处,有人拍手笑道:“精彩,精彩!”

    小叫化转过身子,边退边叫道:“有种你就等在这里!”

    说着,跳下大殿,飞一般地向庙外奔去!

    令狐平暗暗发笑。他心想:如果规规矩矩地要你小子送个信,你小子会像这样认真起劲才怪。

    不消一袋烟工夫,那小叫化领来一名中年丐妇。

    小叫化指着令狐平道:“就是这小子!”

    中年丐妇将令狐平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注目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我们这个小兄弟,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以致你公子要用花生壳一再戏弄于他?”

    令狐平也将中年丐妇迅速打量了一眼,他见中年丐妇衣带上打着三个结,知道对方在丐帮中身份不低,如果不是一名分舵主,少不得也是一名主事一方的龙头!

    当下不慌不忙地将双掌于胸前一合,十指互抵,指尖向上,作雨伞状,然后含笑欠身道:“小生令狐平,适才事出无心,现在愿向大娘及这位小兄弟赔罪!”

    中年丐妇见他比出这样一种手势,已经知道不是外人,及至听他报出姓名,更是大吃一惊,连忙检征答和道:“原来是令狐公子,恕妾身有眼不识泰山!”

    令狐平和悦地道:“大娘言重了!”

    中年丐妇抬头道:“公子这次来到潼关,有没有敝帮可以效劳的地方?”

    令狐平点点头道:“是的,请大娘来,正是为了这个。在下有点事情,想跟贵帮欧阳长老碰个头,敢请大娘设法联络一下。”

    那丐妇道:“他老人家三天前还在这里,目前可能去了汉中分舵。不过,这不打紧,”

    现在派人追下去,或许还能追得着公子打算在潼关呆多久?”

    令狐平道:“不一定。”

    那丐妇道:“那么找着了欧阳长老,如何与公子接头?”

    令狐平道:“委屈他老人家就在这座破庙中住几天,届时在下会来找他。”

    那丐妇福了一福,道:“遵公子吩咐,妾身这就回去舵上派人!”

    令狐平见那小叫化拟跟中年丐妇一起离去,招手笑道:“这位兄弟,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中年丐妇忙将那小叫化推了回去,道:“留下来陪陪令狐公子!”

    那小叫化目送中年丐妇走出庙门,转脸望向令狐平,眼皮不住眨动着,似乎在揣摸令狐平要他留下来的用意。

    令狐平手一伸道:“竹竿拿过来。”

    小叫化惶惑地将手中竹竿递了过去。

    令狐平接下竹竿笑道:“适才本公子用花生壳掷了你三次,你则用这根竹竿打了本公子一竿对吗?”

    小叫化头一摇道:“不对!”

    令狐平道:“怎么不对?”

    小叫化道:“我那一年没有打着!”

    令狐平笑道:“没有打着,那是你的本领不济,这个不成其为理由。总之你的竹竿曾经出过手,对吗?”

    小叫化头一点道:“好,就算两下扯平。”

    令狐平笑道:“这个扯平了,开头那一声他妈的怎么办?”

    小叫化道:“你不动手,我不骂人,这个也算扯平。”

    令狐平道:“你倒真会说话。”

    小叫化道:“那么你也可以骂我一声。”

    令狐平道:“本公子只打人,不骂人!”

    小叫化吓了一跳道:“不行。”

    令狐平笑道:“怎么不行?”

    小叫化叫道:“你要真打,我准会被你打死。”

    令狐平笑道:“那就另外依我一件事。”

    小叫化放下心来,点头道:“好的!”

    令狐平走去院中心,用竹竿在地上画了一个大方格,又将大方格画成十二个小方格,然后将十二个小方格,有的圈“○”,有的打“×”画完之后,直起腰来,向大殿上的小叫化招手道:“你过来!”

    小叫化觉得很有趣,欣然走下院心。

    令狐平指着那些小方格道:“先从这边走过去,然后再从那边走回来,过去时须步步踏在有‘○’的格子里,回来时则须步步印在‘×’的记号上,如果不出差错,只要你跑八百次,错一步重来!”

    小叫化苦着脸道:“八百次太多了。”

    令狐平头一点道:“好得很,那就改成一千次!”

    小叫化一呆道:“这……”

    令狐平微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再将次数调整一下?”

    小叫化叹了口气道:“好吧,一千次就一千次!”

    说着,果然依言从格子中那些“○”上踏过去,再从“×”上跑回来。小子来回走了几趟,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困难,渐渐的便在步伐上卖弄起来。

    令狐平只叫他一步步地走过去,再走回来,他却一起步便用快跑,而且愈跑愈快,最后竟像蜻蜓点水一般,在那些小方格子上,来回纵飞起来。令狐平看在眼里,只是点头微笑,亦不加以纠正。

    小叫化跑了一阵,显得甚是得意地高声问道:“多少次了?”

    令狐平含笑平静地道:“二百六十八次,错了一步现在重新开始!”

    小叫化一泄气,收步站住下道:“我的腿子酸了。”

    令狐平轻轻咳了一声道:“随你的便!”

    说着便要去捡那根竹竿。

    小叫化一慌,连忙叫道:“我跑,我跑!”

    这样,一共错了三次,先后足足耗去半个时辰,方将一千次勉强跑完。

    令狐平望望天色,回头向坐在地上喘气的小叫化笑了笑问道:“下次还敢不敢骂人?”

    小叫化将脸孔别去一边答道:“不知道。”

    令狐平笑道:“什么不知道?”

    小叫化答道:“等小要饭的有了再跑一千次的气力,就会给你公子一个肯定的答复。”

    令狐平哈哈大笑道:“好,好!”

    边说边向庙外走去。

    小叫化突然高呼道:“公子留步!”

    令狐平转过身子,笑道:“是不是力气有了,准备再来上个一千次?”

    小叫化扑地跪倒,连连叩道:“谢公子栽培!”

    令狐平再度哈哈大笑道:“好,好,算你小子还有点头脑,起来,起来,歇够了再跑,以不跑断腿子为限。最后这声交代,是磕头的好处,只要能跑满十万次,以后开口骂人,即使打不过对方,开溜当无问题。哈哈哈哈!”

    令狐平回到客栈,尚、冯、詹三人业已转回多时。

    他朝三人分别扫了一眼,问道:“情形如何?”

    黄衣总管尚元阳道:“舒大侠希望公子能去那边盘桓几天,找个机会跟公子仔细谈谈,他说他并不反对这门亲事,不过还得问问舒姑娘本人,才能决定。”

    令狐平所得不住点头道:“理当如是……”

    蓝衣总管冯佳运接口道:“那么,依公子看来,咱们是不是收拾收拾这就运去?”

    令狐平一时未作表示,想了想抬头问道:“他老人家对小弟过去经常留连风月场所一节,有无微词?”

    青衣总管詹世光抢着道:“关于这一点,他老人家只偶尔提了一下,经詹某人代为解释,说公子每次去这种场所,差不多都是另有目的;这次惩治人妖金灵官,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老人听完人妖事件之经过,连连点头,最后并说年轻人逢场作戏,偶尔为之其实也不算什么。从这些地方,可见这位风云大侠,开通倒是蛮开通的!”

    令狐平深深舒一口气道:“既是这样说,那就搬过去吧!”

    一行来到舒府,已是掌灯时分。

    风云剑舒啸天接获管事通报,亲自带领着两名清客,八名家丁,大开中门,降阶相迎!

    令狐平尚是第一次会见这位闻名已久的风云大侠。

    只见这位在武林中名气仅次于“奇士堡”和“灵台三老”而与九大门派掌门相伯仲的一代剑术圣手,年约七旬开外,身高八尺有余,一张国字脸,广额柳髯,双目开合有神,生相好不威严!

    令狐平看清这位风云剑的相貌,心底不由得暗暗叹息。真个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像这样一位仪表堂堂的人物,闯荡江湖一生,盛名获致匪易,到头来竟然不知爱惜羽毛,以垂暮之年,仍想组帮创派,危害武林,以逞私欲,真不晓得到底为何?

    当下,在宾主揖让之下,一行入厅,叙礼落坐,寒暄不久,即由家丁摆上酒席。

    这一顿盛宴,直到二更将尽,宾主方始尽欢而散。

    令狐平被安置在后院一间精致的书房中;尚、冯、詹三人则在对面,分别占住了一间普通厅房。

    令狐平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是的,他喝了不少酒,但是,这并非他不能成寐的主要原因!

    他有一件事,始终无法获得解答。在酒席上,那位风云剑舒啸天,地北天南,谈笑自苦,竟然未有一字涉及奇士堡,或是堡中那几位奇士之身世;难道前此两次在客栈中,是他听错了不成?

    他真的听错了吗?

    要如果是他听错了,前此襄阳那座擂台,又作如何解说?

    钱多益和文有道那两个痞棍为什么要将他引去襄阳?

    舒美凤那小妮子说,擂台所悬赏格,不用姓杨的烦心,难道这也假得了吗?

    若是他并没有听错和疑错,今天酒席上初次相见,该是套问最好的机会,这老儿何以竟肯轻轻放过?

    次日,尚、冯、詹三人同时前来书房中向他辞行,说是他们出来时日已久,深恐老庄主放心不下,必须马上赶回襄阳。

    令狐平明知道三人要去的地方,是龙门而非襄阳;只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理由强要三人留下,同时事实上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所以他跟三人假意惜别了一番,便任三人走了。

    尚、冯、詹三人离去不久,昨晚席上的那两名清客,接着出现。

    这两名清客,一姓徐名逸樵,外号闲云客;一姓方名志砚,外号浮萍生。

    两人昨晚在酒席上,均自谦不会什么武功,全靠这儿的老主人,赏一碗闲饭吃;其实,这些地方,根本瞒不了令狐平。他早就一眼看出,两人一身武功,纵不比尚、冯、詹三人为强,当亦不在尚、冯、詹三人之下!

    他这时见两人带着一脸假笑走进书房中,知道两个家伙准带来了什么歪主意,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到生死关头,绝不稍露声色,当下只当没有看到,坦然含笑起身相迎道:

    “两位早!”

    两人一齐拱手道:“公子早。”

    令狐平道:“我们那三位总管临走之前,有没有同二位辞行?”

    闲云客道:“有,有,遗憾的是未能将他们留下来,好好的欢聚几天。”

    令狐平道:“以后还有机会。”

    浮萍生道:“这三位大总管,豪爽磊落,极是难得,公子实在不该这样快就让他们回去,既然来了,多住几天,也不差什么。”

    令狐平心想:是我要他们走的吗?所谓:面目可憎,语言无味。该是他对刻下这两人最好的评语了!

    他不想两人老拿这些无聊的话在他耳边聒噪,这时咳了咳,含笑问道:“舒老前辈升帐没有?”

    闲云客抢着回答道:“我们两个过来,便是为了这件事。他老人家有点杂务需要处理,今天一早就去了长安;临走的时候,他老人家交代,他此去只要四五天,便可以赶回来,要我们两人,陪公子各处走走。公子这还是第一次来潼关吧?”

    令狐平点点头道:“是的。”

    他如今已渐渐明白那位风云大剑客的用心。很明显的,这位大剑客并不愿过分冒险,他派出这两名清客,只是想以旁敲侧击之方式,看能不能达到目的,万一此路不通,再想其它方法,尚不为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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