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九年匆匆过去了……
十月,秋意甚浓,温暖的空气夹带了凉风,把枫叶吹红,干枯的叶片飘落在地上,宛如一片红毯。
「王子!你的数学讲义忘了带!王子!等等我啊!王子!」
上了国中的祝因苔,清汤挂面的发型,个子依然是小不隆咚,纤细的小手提了一大包文具,另一手拿着便当盒,外加一本数学讲义,秀肩上还垂吊了一个大书包,手忙脚乱的狂追着仇人扬,她看来真的是好狼狈。
对她的呼唤,仇人扬故意充耳不闻,将圆圆的篮球,顶在修长的指尖上,耍酷的转着圈,另一手则插在裤袋里,直接由草地踏过,抄近路往篮球场的方向踱去。
「王子!等等我啊!你的数学讲义……」祝因苔快哭了。
她好怕、好怕仇人扬被老师打的,虽然他天资过人,没背书就可以考上全校第一名,又当选这一届的模范生,又是篮球社的队长。
一进中学,马上成为校园风云人物的仇人扬,简直令女生疯狂着迷,可以说是女生心目中的偶像情人。
可是,他愈受欢迎,她就愈担心……
她匆忙的跟着踩过草皮。
才刚升上国三,身高就超过一百八十二公分的仇人扬,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英气逼人的俊庞。
「呼!王子,你真粗心啊,幸好我有检查你的功课表——哇呀!」她的皮鞋踢到一块小石子,跑太快的她根本煞车不及。
啪啦!她整个人五体投地的往前倾倒下去,数学讲义顿时脱离了她掌心,精准的落在仇人扬脚边,而祝因苔的小脸已皱得跟小笼包一样了。
仇人扬剑眉一蹙,刚毅的薄唇一撇,「又来了,嗟,真笨!摔第几次了?」
有这种未婚妻,真是太丢脸了!瞧她笨手笨脚的模样,简直丢尽了他的脸!
「呜呜……好痛唷!」祝因苔哭得好伤心。
「痛死你活该。」他强忍着想上前去把她扶起来的冲动,老大不爽地把落在脚边的数学讲义,一脚踢进臭水沟里。
「你的讲义……」她错愕的瞪大眼儿,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想抢救课本,可已然来不及,书本已掉进水沟里去了。
「呜呜……没了讲义,你就会被老师处罚的,你会好痛的,我也会好痛的,呜……」
他被打,她就很心疼。因而从小到大,她都很担忧他,烦恼一些他从来都不烦恼的事情。
现下讲义落入水沟去了,仇人扬仍丝毫一点痛痒都没,可却把她给急哭了,她对着水沟,伤心欲绝的悲泣起来。
「我说不碰女生碰过的东西,你是都听不懂哦?干嘛碰我的讲义,你究竟要我讲几遍,你才会懂?」他直觉她根本听不懂人话。
祝因苔情急的解释着:「不是啊,那是因为我爱你,才会……」
「闭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不许你再碰我的东西!」
他凶巴巴的撂下话,气呼呼的转身离去,头也不回,仿佛特地为了讲义追他而来的祝因苔,只是个与他毫无关连的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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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几年又匆匆过去了……
在春风的吹拂之下,新芽冒出了头,百花绽放。
「王子!王子!等等我,王子!」
成了大学新鲜人的祝因苔,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但,她依然追逐着身手矫健,浑身散发出一股仿若黑豹般气质的仇人扬。
仇人扬对她的叫唤,根本恍若未闻,唇上叼咬了根香烟,高大挺拔的身子,转入一条狭窄隐密的小巷里。
他朝天空吐出一口白烟,就在祝因苔快追上他时,不慌不忙的翻墙而上。
仇人扬的长臂懒洋洋的垂放在弓起的腿上,另一脚也没闲着,摆在女儿墙上,黑眸既魔魅又具威胁,居高临下的瞟着已追上来的纤细身影。
「真是跟屁虫。」他厌恶的嘀咕着。
祝因苔抱着一叠书,跑得气喘吁吁,语带恳求的对着坐在墙上的仇人扬发出柔性的召唤。
「王子!快没时间了!今天有一堂英文课,仇爸爸交代我,一定要盯紧你……啊!你又抽烟了!你你你你……」
仇人扬用长指夹下叼咬在唇上的香烟,俊庞上勾勒着一抹嘲讽似的浅笑,展现着一年比一年更加狂暴、叛逆、魔魅的性格。
他——愈来愈阴阳怪气了。
「呵,关你什么事,女人就是爱大惊小怪。」
丢下烟蒂,仇人扬高大的身子,矫健的翻落在墙的另一边,将她丢到脑后。
「王子!别这样!王子!王子!喔,我的爱啊!我的爱啊!我的爱啊!呜……呜……」
他没理会在墙的另一边叫到最后都哭出来的祝因苔。
将女人拋出眼界后,他将双手插在裤袋里,沿街漫步闲逛。
学校有女人,所以他待不住。
家里有女人,所以他两三天才会回家一次。
仇人扬下了一个决心——
他要回家去把家里面所有的女生,统统都赶出门去,永远、永远都不要见到一个女生了。
而他这个心愿,是在二十岁那一年,仇父癌症去世时,才实现了百分之九十九。
独留下唯一的女生,继续在仇家发光发亮。
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令他一个头两个大的祝因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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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进入冬季,十二月下旬,寒风冷飕飕的吹,一阵阵袭进人们的骨头里。
湿冷的空气侵袭了整个大台北。
仇邸,众多的男仆忙着清理屋里屋外的风沙及落叶,即使天气愈来愈寒冷了,仆人们也不敢怠惰。
室内,暖炉热烘烘的烤,暖和了屋里面的每一个人。
一抹窈窕的身影,纤细的掌上端了盅鸡汤,踩着细碎的步伐,慢吞吞的走出厨房,小脑袋左探右瞧着。
「黑管家,来一下。」细如蚊蚋的声音,像怕被人听见似的。
身穿复古式唐装的中年男人,回头一瞥,只见一双美眸朝他眨啊眨。
黑管家四下看了看,鬼鬼祟祟的迎上前去——
「少奶奶,有何吩咐?」
二十四岁的祝因苔,不再是过去的小女孩,她变得成熟妩媚、标致迷人。
虽然她和仇人扬在七岁时,就正式订下婚约,然而,仇人扬迟迟不肯和祝因苔结婚,给祝因苔一个实质的名分。
但在祝因苔六岁住进仇家的那一天开始,老爷子正式向大家宣布,祝因苔就是少爷指腹为婚的妻子时,祝因苔在这些下人的眼里,就已经是仇家的大少奶奶了。
每个人都喜爱这个可爱的小女人,因而这称谓不只叫得顺口,也叫习惯了,祝因苔也自然而然的接受。
祝因苔将鸡汤端到黑管家面前,用长指抹去额上的香汗,压低声音道:
「黑管家,帮帮我的忙,少爷最近的精神不是很好,也许是工作量太大了,我很担心他会累倒,所以炖煮了一锅鸡汤,可是我每次一靠近他就……」
如果让仇人扬知道是她亲自炖的汤,铁定一口都不肯喝的。
上个月,她色心大发,在书房里,偷亲了他脸颊一下,结果整整有一个月的时间,仇人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啊!
黑管家会意的笑了。
「别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会说,这是我亲手炖煮的,绝不会出卖你的。」
「这我就放心了。」祝因苔安心的漾出一丝笑容,「你一定要盯着他,直到他把鸡汤喝完喔!可千万浪费了,我担心他……」
「担心他倒掉对吗?」黑管家太了解少爷了。
「唉,自小到大,少爷最讨厌喝一些油腻的玩意儿了。以前还有老爷子,如今,老爷子死了,就再也无人可以管得住少爷了。
现在,少爷的脾气比以前更加阴阳怪气了,把家里弄得阳盛阴衰,只剩下少奶奶一个女人。而你们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放不下心,担心有一天你也会被少爷赶跑……你这么任劳任怨,我真替你感到不平。」
「别胡说,少爷有很多优点的,在我眼里,少爷是世上最好的人。对了,这个……」祝因苔掏出口袋里的耳温枪,塞进他掌心里,用手绢擦拭着忽然又冒出水泡的眼儿。
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依然是那样的爱哭,怪不得仇人扬不喜欢她。
「少爷生病了?」黑管家仿佛受到惊吓似的,呆望着她。
祝因苔忧虑的摇着头,「我不晓得耶,别说量体温,他连让我靠近他一步都不肯呢!」
「那……」黑管家眉毛皱了起来,不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不觉得最近很安宁吗?」
愈安宁就愈不对劲,因为只要仇人扬在家,四处都听得见他宛如恶魔般的咆哮声,而往往这些诅咒都施展在祝因苔身上。
一直以来,她没怨言,默默承受着。
她等着,等着他娶她。
黑管家也有同感,「少爷是有点儿不太对劲。」
「所以这事也要交代你,如果他发烧了,一定要马上通知我,好不好?」祝因苔不放心的再三叮咛着。
「好,我会的,请放心啦,少奶奶。」黑管家给她一个笑容,帮她打气,接着端着鸡汤就上楼去了。
祝因苔望着黑管家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螺旋状的楼梯门处,她才踱回厨房。
不管仇人扬有多么的讨厌女人,也不管仇人扬怎么赶她,就算他打算七十岁才肯与她完婚,她也都认了。
她愿意等待,她相信自己终有感动他的一天,只要她还留在这里,她就有机会得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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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忙一整天了,回到家就该好好休息,我觉得你还是先趁热把鸡汤给喝了。」
黑管家不想让少奶奶伤心,执意要亲眼见少爷把鸡汤喝光,才肯离开书房。
「少爷,你就是这样,该休息不休息,老是把未完成的工作带回家里,这样下去,身子怎受得了呢?」
仇人扬冷峻的瞥了他一眼。
「黑管家,你要婆婆妈妈到几时?你不觉得你愈来愈啰嗦了吗?」
「我是关心少爷你呀!」黑管家苦口婆心的道。
黑眸锐利一闪。
「我瞧不是这样吧?」仇人扬忽然瞥见了躲在门口的小脑袋。
在意识到他的注目时,女人的长发飘逸的闪开。
他知道祝因苔正躲在书房外,直觉告诉他,这锅鸡汤是她炖的。
因为只有她,才会熬出这么婆婆妈妈的汤,只有她,才会这么的惹人烦。
想起一个月前,她胆大包天的用嘴唇偷袭他的脸颊,才小小的一个动作,就害他欲火沸腾,整整一个月都热得睡不着觉,他就气得想发飙!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最讨厌女人的吗?
尤其是这个一赖就十几年,怎么都赶不走的小女人。
啪啦!
仇人扬闪电般出手,挥下摆在书桌上的鸡汤。
祝因苔辛苦熬成的鸡汤,在瞬间化为乌有。
「少爷!」黑管家脸色瞬间绿成一片了。
「我不喝那女人炖的汤。」仇人扬低咒着,非但没有愧疚感,气势反而狂烈,语气反而坚决,任谁听了,都会心碎。
「老天……」门外的祝因苔心碎得闭上眼儿,晶莹剔透的泪水,不能控制的沿面滑下,默默地吞噬着悲伤。
「叫人来收拾干净。」仇人扬瞄了地上的碎片一眼,目光冷惊依旧。
少爷的精明,令黑管家头皮发麻,再也不敢吭一声,「是、是……」
「不必了,让我来收拾就好了。」祝因苔细柔的声音响起。
她缓缓地走进来,眼眶里含着委屈的泪水,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拾起地上的碎片。
「我警告你,祝因苔,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你再炖这些鸡汤,让黑管家撒谎,逼我喝下去,我不但不会饶了你,也不会善待黑管家。」
仇人扬用极为缓慢的速度,放出严厉的警告声,眯起快要喷出火焰的黑瞳,直勾勾的瞅着她。
粉雕细琢的五官、柔嫩的雪颈、纤细的秀肩、胸前的浑圆、窄小的纤腰、俏圆的美臀……
她……几时长得这么好了?
为什么十几年来,他都不曾发现?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就算她长得再好,他也不会把这个指腹为婚的女人,给正式娶进门。
错了,这当然关他的事。
仇人扬咒骂着,火大他倏地肿胀而起的下体。
为什么光看着她,他就产生了快要抓狂的性冲动?
真该死,看来他腹中这把欲火不宣泄不行了。
明天,他就去找个妓女来发泄,也顺道证明自己的性欲,是所有女人都可以轻易挑起的,否则他将永远陷在祝因苔那不可原谅的欲望里。
祝因苔抬起小脸,哀怨的看着他。
「王子,我、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最近骂我的声音……变得……变得好『无劲』,我担心你生病了,所以才……」
「你这该死的蠢蛋!看来你真的是欠人『用力』骂!」仇人扬再也克制不住濒临爆发的怒气,气得破口大骂,「有谁会笨到因为这个原因,需要补身子的?」
事实上,他最近是被自己对她的欲望搞得很烦,所以才会骂得这么「没劲」,想不到她居然这么猪头的判定他生病了。
见他音量抬高不少,恢复了往昔骂人的旺盛精力,祝因苔像松一口气似的笑了出来,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好整以暇的站起身。
「王子,见你这么有精神,那我就放心了,看来真的是我多疑了,唉,只能说我太爱你了。」
一旁的黑管家,看得下巴快掉下来,他真没想到少奶奶会这么傻。
「你——」仇人扬绷着一张脸,神色有点难看,气到不知该说些什么。
光是「王子,我好爱你」,他就听过上万遍,听到耳朵快长茧了。
偏偏她像说上了瘾,偏偏他在愤怒的同时,也感受到矛盾的喜悦。
这蠢女人实在太可怕了,竟然可以从他幼儿园大班,就开始影响他,一直到现在都尚未真正的停止过。
「我怎么了?」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祝因苔一脸的戒慎,就怕他又炮轰过来。
他真想把她拎出去,但碍于他不碰女人,所以她免去了这一份惩罚。
「我爱你不好吗?」她颤抖着水嫩嫩的蜜唇,神情好是哀伤,看来沮丧极了。
他怎会觉得好?他都快被她烦死了。
「祝因苔,我受够你了!立刻给我出去!黑管家,她不走,就把她给我拽走!」仇人扬眼中泄露着一丝厌恶,可怖的吼叫声,传遍了整间屋子。
祝因苔咬着下唇,瘪着嘴儿,红了眼眶,动也不动,身子却在发抖。
「少奶奶,别惹少爷不高兴,听话,乖。」黑管家也被少爷的怒气吓得瑟瑟发抖,跑上前去搂住她秀肩,将她带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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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一离开仇人扬的视线,祝因苔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伤心的掩面哭泣起来。
「少奶奶……」黑管家同情的叹气,却不知怎么安慰她。
这十几年来,少爷和少奶奶的相处模式,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少爷就像个恶魔,少奶奶就像个天使。
恶魔的心是那么邪恶,天使的心却是那么善良。
所以,少奶奶除了委曲求全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黑管家,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他的心呢?我要怎么才能让他不至于那么讨厌女人呢?」祝因苔哭得好伤心。
为了引起仇人扬的注意,她多荒唐的招式都使过。
他不许她靠近他身边,她仍然会想办法贴近。
他不许她提起他小时候的「丑事」,她一个字都不敢提。可是,她仍然得不到他的心。
「少奶奶,我……我没有好主意可以帮你。」黑管家叹气的嘀咕着。
「唉,我不能害少奶奶名誉受损的,不然倒是可以在少爷的汤里下安眠药,把他骗上床后,少奶奶就可以让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结婚进行曲就开唱了……」
祝因苔通红的眼睛忽地一亮,水眸闪闪发光。
「你说什么上床?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结婚什么的?」
「呃……」黑管家傻眼的望着她,「少奶奶,你不是很伤心的吗?怎么这会儿的眼神,好象蜡笔小新见到美女一样……」
「黑管家,你快说啊!你刚在嘀咕些什么啊?我都听不懂。」只要能得到仇人扬的心,祝因苔什么招数都敢使上。
「我是想到哪说到哪的……」黑管家头大了,他有点忘记自己讲了什么了,「我心中一点主意都没有的。」
「那你刚才想到哪儿了?」她弯弯的柳眉轻蹙着。
「我想到……」黑管家用指头搔着头皮,用力思考着,「安眠药……可以把少爷骗上床,让生米煮成熟饭,然后……」
「然后他就会娶我了吗?,」祝因苔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那我可说不准了。」黑管家不敢担保一定会成功。
「你有安眠药吗?」祝因苔已决定这么做了。
「我表妹的女儿是护士,她可以拿到,可是,少奶奶,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怕少爷会大发雷霆,万一计谋不成,少爷一怒之下,反而弄巧成拙……」黑管家好不担心。
「我觉得值得冒险一试。」
其实她并没有想到后果,也不敢想。
她现在想得到的是,如何才能得到仇人扬的心和人,如何才能让自己早日与他步入礼堂。
婚姻对她而言绝对不是坟墓,而是一场赌局,她可以为仇人扬赌N次,即使输了N次,她也不会死心,她一定要和他步入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