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常道:什么?
乐长宫道:谷主的手谕!
阴常道:我正要向总座讨取!
乐长宫道:讨取什么?
阴常道:讨取放人之令!
乐长宫道:我要讨取不许放人之令!
阴常狡猾地笑道:我没说不许放人!
乐长宫冷然摆手,道:那么,闪开出谷之路!
阴常嘿嘿笑道:总座,恕难从命,谷主可也没说过准许放人!
乐长宫脸色一变,道:你知道?
阴常双眼一翻,道:总座又怎知道?
乐长宫道:没有谷主不许放人之手谕,本座便能作主!
阴常道:总座错了,谷主当初可是下得囚人令,没有再下手谕,囚人令仍然有效,任何人不得放人!
乐长宫髯发微张,道:你是有意跟本座为难了!
阴常冷冷笑道:不敢,只为维护谷主之令谕!
他措词阴险,这顶帽子,戴得不小!
乐长宫可真火了,沉声喝道:阴常,你再答我一句,让不让路?
阴常笑道:总座是命令我?
乐长宫道:本座与护法职位平行,本座无权向贤兄弟发出命令。
阴常阴笑说道:总座可知道,放了有多大祸害?
乐长宫冷冷说道:其他的都跑了,不多这三位!
阴常嘿嘿笑道:跑了人,那该是总座失职,现在再放人,若按法规而说,我不知道总座该当那一条?
乐长宫道:都跑了也没你的事,少拿法规压我!
岂敢!阴常阴笑说道:我只是为总座担忧。
乐长宫道:好意心领,你四个也多留心自己。
阴常道:多谢总座提醒,好在法规有明文规定,护法只是护卫谷主,对其他事儿,并没有多大义务。
乐长宫道:既然如此,你就少管本座的事!
不敢!阴常嘿嘿笑道:我说过,此举是为了维护谷主令谕。
乐长宫巨目威棱一闪,道:那么,你四位是不让路了?
阴常狡猾地,道:总座明鉴,不是不让,是不敢让。
乐长宫大笑说道:好一张能说善道的嘴,我到要看看你敢拿我怎么样?
回首一声:三位,请出此谷,乐某人亲为领路!
他是不顾一切,立意义释与恩师有旧的霍观音的三位门下弟子!
话落,正要迈步
孟岚君突然抢前一步,道:乐师兄,孟岚君要跟这四位说几句话。
乐长宫不得不强忍满腹怒火,点头说道:孟姑娘有话请讲!
孟岚君微微颔首,转注阴常,道:我请教一句,四位可是为了维护贵谷主令谕?
阴常点头说道:自然当真!
孟岚君笑了笑,道:到真是心腹的部属
白衣四灵那四张马脸,竟然一红!
阴桐要动,却被阴常伸手拦住!
孟岚群视若无睹,接道:我再请教一句,乐总巡察适才下令放行,四位这一拦,是不是表示乐总巡察所下之令无效?
阴常道:本谷谷主之令,才是最高准则!
孟岚君道:假如我师兄妹三人,如今再出谷去,该不再是乐总巡察下令放人,有所失职了,此话对么?
阴常道:不错!
孟岚君微颔螓首,又问:那么,四位无力拦阻,让人闯出谷去,失职的该是四位了吧?
阴常道:似乎也不错!
孟岚君道;那么我就放心了
回过螓首,转注乐长宫,道:乐师兄请回吧,自此以后,该是我师兄妹自己的事了!
乐长宫不是糊涂人,脸色一变,笑道:孟姑娘,有道是好人做到底
孟岚君截口说道:乐师兄已尽心力,孟岚君师兄妹极为感激!
乐长宫笑道:孟姑娘,送客未不出谷,你要我半途而废?
孟岚君尚未答话!
柳少白突然冷冷说道:不废又如何?以后的事,你阁下管不了了,我不相信凭他四人能拦住我师兄妹!
乐长宫脸色刚变,阴常也冷冷说了一句:井蛙蝼蚁,井底之蛙焉知天大?穴中蝼蚁,怎识山高?不信你就试试看!
柳少白大笑说道:你怕我不试试?
双眉一挑,闪身欲闯!
乐长宫突然伸手一拦,道:阁下,不必相激,乐长宫昂藏七尺,髯眉丈夫,我话已出口,送你出谷就是!
柳少白冷冷说道:我奉劝阁下就此打住,别自讨难堪,自寻没趣,区区跳梁小丑,柳少白还没放在眼内,冷面观音门下,也不领你这份情!
孟岚君娇靥陡然色变,挑眉瞪目,刚一句:大师兄,你
乐长宫已然身形猛颤,须发暴张,一句话没说,大步闯了过去,巨目赤芒如火,直迫白衣四灵!
白衣四灵入目威态,机伶一颤,身不由主,齐齐退了一步!
阴常干笑说道:总座,为维护谷主令谕,恕我兄弟得罪了!
乐长宫怒笑说道:阴常,有胆你就出手,谁先动?我让谁先躺下!
阴常嘿嘿一笑道,事出无奈,总座谅宥。
他要争夺先机,先发制人,双掌一齐举起!
蓦地里,一声冰冷娇叱,震耳撼心,划空传来:你们要造反了?
阴常一怔收掌,躬下身形。
乐长宫也一震止步,转身低头。
一俊二娇抬眼循声望去,不由心神一震!
原来,不知何时,那千娇百媚、仪态万方的翡翠谷主,脂粉情魔玉罗刹仲孙双成,已然来到身边,相距不到三丈。
别的不说,单这份功力,自己三人已是望尘莫及!
不知道为什么,陈紫云就看不惯这位红粉魔头,她如花娇靥微沉,将那颗乌云螓首转向侧面!
柳少白似为美艳之色所夺,竟告神情一震!
只有孟岚君泰然安祥,笑了笑,淡淡说道:仲孙谷主出现得正是时候!
仲孙双成美目深注,嫣然笑道:小妹妹好厉害的一张小嘴儿!
孟岚君娇靥一红,道:我说的尽是实话呀。
仲孙双成道:我说的也是实话。
孟岚君脸上一红,没说话。
仲孙双成那剪水双瞳中的轻柔目光,落在柳少白脸上,扬眉笑道:柳少侠,我脸上有花么?
陈紫云冷冷地哼了一声!
柳少白神情再震,抬眼望望孟岚君,孟岚君却根本没看他。
仲孙双成笑了:小妹妹,我得罪你了?
陈紫云羞答答地。
仲孙双成笑道:咱们无仇无怨,何必那么大的火气?那么美的一张如花娇靥,要是让它堆起一层寒霜,那可有点
陈紫云猛然转过螓首:有点什么?
仲孙双成淡然说道:没什么。
陈紫云一张娇靥绷得好紧:你说不说?
仲孙双成笑道:我说不说没关系,倒是小妹妹你难得绽破樱桃开启檀口。
陈紫云猛悟上当,一跺莲足,又转过螓首。
这种娇憨态,真是天真未泯,可爱煞人。
仲孙双成笑了,笑得好美,好媚,连那同为女儿身的孟岚君看在眼内,都为之见而生怜,心中一颤,连忙移开目光。
仲孙双成美目中异采一闪,道:小妹妹,我那么可怕么?
孟岚君强笑说道:不是可怕。
仲孙双成道:那是什么?
孟岚君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淡淡说道:没什么。
仲孙双成笑道:小妹妹何吝于一赞?
孟岚君挑了挑眉,道:你想听我说你美么?
仲孙双成道:那是人的天性。
孟岚君道;你答我一句,西施、王嫱而今安在?又为何?
仲孙双成神情一震,笑道:看来,我该谢谢小妹妹的当头棒喝。
孟岚君道:那倒用不着。
仲孙双成笑了笑,道:小妹妹,别这样,我倒和你一见投缘,有点惺惺相惜之感。
孟岚君道:我自惭形秽,高攀不上!
仲孙双成没在意,道:小妹妹,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
孟岚君道:我不想知道。
仲孙双成道:我却以为小妹应该听听。
孟岚君道:那要看值不值得。
仲孙双成道:一定值得。
孟岚君道:那么你说说看。
仲孙双成娇靥上突闪异彩,如花怒放,但这份神情,却绝无丝毫荡冶、显得圣洁无比。
孟岚君看在眼内,心头刚震,仲孙双成已然说道:小妹妹相信我了?
孟岚君道:现在只能说是一半!
仲孙双成道:那一半呢?
孟岚君道:在我未知究竟前,你就这样追问,未免操之过急!
说得是!仲孙双成娇笑道:再说,这也丝毫强求不得
话锋微顿,娇靥神色忽转肃穆,接道:仲孙双成已经死了!
孟岚君一震,道:什么时候?
仲孙双成道:昨天!
孟岚君道:那么如今
仲孙双成截口说道:这是今日的仲孙双成!
孟岚君美目圆睁,异采闪烁地道:是什么事儿使谷主
仲孙双成道: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是谁,我不说!
孟岚君微微点头不语。
仲孙双成嫣然笑道:小妹妹信么?
孟岚君答得毫不犹豫:信!
仲孙双成一阵激动,美目中突现泪光,道谢谢你,小妹妹
微顿话锋,接道:你我虽是第二次见面,但早在第一次邂逅时,我就有如故友投缘之感,小妹妹若不嫌我的过去,我想高攀
孟岚君截口笑道:恐怕高攀的是我。
仲孙双成笑了笑,道:小妹妹且请候我片刻!
话落,立即转向乐长宫,道:你去趟金陵,请甄大侠来,说我有事相问。
别的,她一句话没说,显然,她没怪罪之意。
乐长宫目含感激,一躬身,道:属下遵命!
话毕,立即转身而出。
这时,阴常突然跨前一步,道:禀谷主
仲孙双成淡然摆手,道:少说话,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阴常脸色一变,道:属下冒死进谏,只恐谷主失去威信!
仲孙双成脸色倏沉,美目寒芒一闪,道:看来,我是宠坏了你四人!
阴常机伶一颤,闭口不敢再说。
仲孙双成目光转到孟岚君,娇靥立刻又如花朵绽放,含笑道:小妹妹,可愿暂留贵步,做我片刻佳宾?
孟岚君不忍坚拒,略一沉吟,道:敢不从命?
仲孙双成笑道:小妹妹,这话可就见外了。
一面说话,一面便轻举皓腕肃客。
陈紫云突然说道:君姐,我先走一步了。
孟岚君一怔,讶然说道:云妹,你这是
陈紫云一副委曲神态,说道:人家留的是君姐,又没有留我,我何必硬凑热闹?
原来如此,孟岚君又好气,又好笑,才要说话。
仲孙双成已然娇笑说道:云妹妹
陈紫云大眼一瞪,道:仲孙双成,这云妹妹三字,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叫的!
仲孙双成笑道:哟!好大的火气,我可是跟着君妹妹叫的!
陈紫云道:我君姐姐能叫。
我不行么?仲孙双成笑道:她都承认是小妹妹,难道你不承认?
陈紫云没有说话。
好了!云妹妹!仲孙双成道: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便饶人,我可是出名的红粉魔头,可也没云妹妹你那么厉害,我赔个礼,你消消气,成不?
说着,当真纡尊降贵,向陈紫云盈盈裣衽!
陈紫云是艺出名门,深通礼数,娇靥虽仍绷着,可是嘴里,身上均已软了三分,矮了矮身,道:不敢当大谷主这一礼。
本来嘛,举手不打笑脸人,她那里能永远不识好歹?
仲孙双成趁势轻举皓腕肃客,带笑说道:云妹妹,我这里恭请了。
孟岚君伸手拉起了陈紫云的手儿,笑道:云妹,这下你可比我有面子了!
陈紫云脸一红,低下了螓首,跟着走了。
走是走,可是有点儿半推半就。
仲孙双成笑了笑,两道俏美目光,落在柳少白身上,扬眉叫道:柳少侠,你是须眉丈夫,昂藏七尺,难道也跟我这女流之辈斤斤计较么?请吧!
柳少白一肚子不是味道,却苦于发作不得,两道入鬓剑眉,挑了一挑,也自随在孟陈二女之后,大步走了过去。
濒于干戈的这一场,刹时间化为玉帛,而且是水乳交融,一片和谐,一片欢笑。
接着,仲孙双成回首轻喝:吩咐准备茶点待客。
话落,迳自袅袅转身而去。
只剩下白衣四灵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曙色里,金陵城中一片寂静,大部份的居民,均犹酣睡未醒,只有一些赶早的人们,匆匆地穿过大街小巷。
就在这时,南大街出现了一名身躯魁伟,满面于思,巨目若铃的青衣大汉。
正是那神目巨灵擎天手乐长宫!
他过了南大街,直奔一家客栈门首,举起了那蒲扇般大的巴掌,向门上轻轻拍了两下。
虽说是轻轻,那声音可响似擂鼓。
手刚放下,门里响起了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及门而止,接着,伊呀轻响起处,两扇门霍然打开。
一个睡眼惺忪,一双手犹提着裤腰的年轻汉子,伸出了头,满脸不高兴,张口刚要说些难听之语,口出不逊。
一眼瞧清楚门口这位,仿佛半截铁塔,活赛灵官显圣,钟馗光临,不禁吓得猛一哆嗦,把到嘴边的难听话儿又咽了下去,改口赔笑问道:这位爷,有什么事儿?
敢情那一肚子不高兴也改了。
乐长宫笑了笑,道:找人!
年轻伙计一怔,道:爷要找谁?
乐长宫道:模样儿跟我差不多,一位姓燕的客人!
年轻伙计道:爷有事么?
敢情他要盘问清楚!
乐长宫眉尖一皱,道:没事找他干什么?
年轻汉子摇摇头,道,爷来得不巧!
乐长宫道:怎么?
年轻伙计道:燕大爷不在。
长宫一怔,道:这么一大早
年轻伙计截口说道:不,燕大侠不是今早出去的,昨晚上根本就没回来!
这可要命了!
乐长宫眉头又深皱了三分,没说话。
年轻伙计突然咧着嘴笑了,笑得好神秘。
我告诉爷个去处,爷不妨到那儿去找找看!
乐长宫精神一振,道:哪里?
年轻伙计眨眨眼,道:秦淮。
乐长宫一怔:怎么说?
年轻伙计只以为他没听清楚,重了一句:秦淮。
乐长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略一沉吟,道:那位燕大爷可不是
年轻伙计截口说道:爷跟他是深交?
乐长宫道;不错,怎么?
年轻伙计笑道:那还能摸不清老朋友的脾气?
乐长宫浓眉一轩,可又忍住了,道:他的脾气,没有人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年轻伙计笑道:这回事儿还能挂在嘴边儿,乱告诉人?爷不妨去试试,有八成不会错,上回他出门,也曾这么交待过,有人找他,上秦淮河!
乐长宫点了点头,称谢一声,转身离去。
他可不相信燕小飞是那种寻花问柳之人。
铁血墨龙若是好色,天下绝代红粉,倾国娇娃多的是,没一个不仰慕倾心那一身侠骨英风的铁铮汉子!
他也更不相信燕小飞在温柔乡中缠绵终宵。
可是,既然有过前例,不管是怎么回事儿,只好前去试试。
乐长宫怀着满腹讶异、惑然,直奔秦淮。
这时候的秦淮,可是冷清得很。
秦淮河中,静静地泊着数十只船,九成九是熄了灯,只有那靠岸的一只,灯光犹透,人影儿两三。
要怎么找?
要命了,偌大一片秦淮,上那儿找?又怎么找?
乐长宫站在岸边,眼望烟雾迷潆的秦淮,只有呆呆发楞。
晨风拂起了衣袂,也吹起满地纸屑,就是听不到一丝声息。
蓦地里,背后响起了一阵步履声。
乐长宫回身投注,不由眉头微皱,又回过了身。
是两三个中年汉子,不知由哪个角落里转出,一边走,一边犹在穿衣裳,扣扣子,匆匆离去。
他刚转过身,突然,背后传来了一身冷笑:真是山不转路转,又道是冤家路狭,阁下,请转过脸来吧。
乐长宫霍然转身,再看处,不由心头微微一怔!面前一丈处,正神色冷然地,并肩站着两个黑袍老者。
人不陌生,是恶名远震,阴狠毒辣的勾漏二凶。
一怔之后他淡笑发话:是你俩,当真是冤家路狭!
话落,二凶中的公羊浩冷然哂道:不错,你倒是极好的兴致!
乐长宫笑了笑,道:你两个也不差。
公羊浩道:老夫兄弟平素不近女色,是路过。
乐长宫道:怎知我不是路过?
公羊浩道:不管怎么说,那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你我居然碰上!
乐长宫道:说的是,巧得很,碰上了,怎么样?
公羊浩冷冷说道:这还用问么?你自该明白!
乐长宫皱眉笑道:不错,我明白,不过,在这儿动手厮杀,惊人温柔好梦,未免太煞风景。
公羊浩道:依你之见呢?
乐长宫道:不如换个僻静地点。
公羊浩才要点头
公羊赤突然冷冷一笑,道:老二,且慢!
公羊浩一怔,道:怎么?
公羊赤阴阴说道:你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公羊浩道:什么主意?
公羊赤冷笑说道:落单的机会不多,除了找帮手或开溜之外,他还会打什么主意?到底是他狡猾多智!
公羊浩脸色才变,乐长宫已然挑起浓眉,冷然笑道;公羊赤,别以己心度人腹,姓乐的不是那种畏死怕事之人,且想想看,昨夜我那一掌打的是谁?
公羊赤老脸一红,目现凶光,道:是谁如何?
不如何!乐长宫道:我只是要你们知道,昨夜挨打的是你们两个,而不是我!
公羊赤老脸又一红,目中凶光更盛,冷笑说道:昨夜今晨大不同!
乐长宫道:该没有什么不同,昨夜我也是以一对二!
公羊赤道:那么你今早再试试!
乐长宫道:恐怕我不试都不行!
公羊赤冷然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乐长宫道:少废话,我可没工夫跟你们多罗嗦,要讨债,咱们就换个地点,我还有正事待办!
公羊赤阴阴笑道:假如老夫兄弟不愿换地点呢?
乐长宫道:你是存心惊人好梦煞风景?
公羊赤嘿嘿笑道:老夫兄弟可没有怜惜别人的心肠!
乐长宫突说道:说得是,我怎忘了?老匹夫,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