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有一个又神气、又好听的名字——殷鸿飞。
可是,“青龙镇”上的居民都习惯叫他——阿飞。
阿飞是个二十出头。活力充沛、粗壮精实的年轻小伙子。他有一股与众不同,亲切又迷人的独特魅力,叫人打从心底对他产生好感。
平常他就靠打猎为生。阿飞的捕猎本领是镇上数—数二的。在鹿群的发情期,他很巧妙地用竹叶做成哨子,发出类似雌鹿的鸣叫声,引诱成熟的雄鹿上当,前来送命。
即使在大雪纷飞的隆冬日子,他仍然有法子在山上猎到野鸡和山猪。
这样的日子是无忧无虑又充实的。
直到有一天,他为了追捕一头珍贵而罕见的银狐,不慎摔下了山崖,他的一生,也从此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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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之势如此之快,阿飞连眼睛都睁不开,耳际尽是猎猎的山风,他双手乱挥,却什么也捉不到!
突然间——
一阵锥心刺骨、火辣辣的疼痛从腰际传来,那是被凸出的荆棘划伤腰胁所致。
也幸亏这一荡、一偏,他的下坠速慢了许多,接着“碰”地一声脆响,他的头撞上了一块大青石,身子跟着落地。
他觉得头一凉,立时流下许多黏黏热热的液体。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他逐渐晕沉,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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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
阿飞慢慢睁开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清秀、苍白、闪着泪光的女人面孔。
“姊……”他小声微弱的叫唤着,眼前这女子是殷忆柔,阿飞的姊姊。
“姊……这里是不是天堂……”
“傻瓜……这是我们的家,你没事了,谢天谢地……”殷忆柔紧紧握住阿飞的手,眼泪扑簌籁掉下。
殷鸿飞还想说话,却觉眼皮好重好重,又昏睡了过去。
半个月后,殷鸿飞完全清醒了过来。
虽然还不能下床任意走动,但是他已经可以开口说话,坐起身子。
“姊……我真的喝不下了……”
“再多喝一碗吧,这鸡汤我足足熬了二个时辰。”
阿飞不忍拂逆姊姊的好意,硬起头皮再喝下一碗。
他自幼父母双亡,和姊姊相依为命。殷忆柔是阿飞最敬爱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这时候,外头有人在敲门了。进来的是—位二八年华的姑娘家,她是阿飞远房的表妹玉惜。
“飞哥,你醒了?”玉惜也带来伤药和人参补品,微笑道:
“我这就把这些补药拿去炖,你等着啊……”
阿飞急道:
“不要了,我才刚喝过。”
“要的,怎么不要呢?你的伤还没好,应该多补一些哪……”玉惜微笑对殷忆柔点头,迳自去后头炖药熬汤。
殷忆柔望着玉惜离去的身影,转对阿飞笑问道:
“阿飞,你看玉惜怎样?”
“很好啊……”
“她温柔乖巧,又能吃苦耐劳,我如果能有这样的弟媳就太好了……”
“……。”阿飞沉默,他知道姊姊的意思。
“咦——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人家吗?”
“不是,只是……”
“那最好!”殷忆柔打断他的话道:
“你年纪不小,也应该成家了。这样我对死去的爹娘也有个交代……阿飞!你在听吗?”
阿飞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翻腾!
他的头又痛了起采,就像要裂开似的!
殷忆柔惊讶道:
“啊……你的脸好红!”
殷鸿飞的脸色在刹那间转为殷红,红得就像是要喷血!
也就这时候,玉惜端了一碗热粥进来——
殷鸿飞无意看了表妹一眼,却差点跳了起来,惊呼道:
“玉惜。你的头顶上有团火……·
“什么?”玉惜楞住。
“有团蓝色的火焰在你头上三尺处!”
“没有啊。”殷忆柔和玉惜同声道。
“有的!啊——那火渐渐小了……熄了……”
殷鸿飞的表情正经,不像在说谎。但殷忆柔和玉惜却连一丁点儿火花也没瞧见。
片刻后,他原本胀得发红的脸,又恢复了正常,头也不疼了。
殷忆柔上前轻摸阿飞的额头,心疼地道:
“你的头还痛么?一定是你眼花看错了……”
“我看错了……真是奇怪……”阿飞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的头上又怎会生出蓝色的火焰?
“也许真是幻觉吧。”他自嘲似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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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下来,殷鸿飞的伤势又好了许多。
玉惜表妹回省城探亲,要半月十天地才会回来。
不知怎搞的,殷鸿飞几天见不到玉惜,心中起了不安之感,压得他胸口沉沉的,十分不好受。
是夜。
殷鸿飞沉沉地进入梦乡,不可思议的怪事也就此发生了。
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在叫唤自己的名字。
殷鸿飞陡地睁眼!却发现置身于镇外的竹林之中。
——怎么会到这儿来?
他心中纳闷,脚步却又不自觉地往林中深处移去。
天色阴暗,林子内的风好急好冷,竹叶摇晃响起“咻”、“咻”的刺耳声,让人更加不舒服。
然后——他就看见了前方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
呃,称为死人要更恰当些。
因为死人的僵硬与扭曲姿势,往往不是活人能够摆置出来的。
玉惜秀发披散衣裙皱裂,全身上下一片血污,腹部有一处巨大的血口还在淌血,令人不忍卒睹。
说时迟,那时快,林中又出现一人!
那是个满脸横肉,面貌凶恶的魁悟大汉。此刻他双手染血,衣衫不整,带着一种满足又疲惫的淫笑,朝死去的玉惜走近。
殷鸿飞恍然梦醒,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愤怒地嘶叫:
“凶手!禽兽!”
殷鸿飞箭步向前,出拳击向那恶汉!
这一拳他是拼足了全身气力,恨不得将那恶汉碎尸万段。但那恶汉却恍若未觉,迳自走向玉惜,一把揪起玉惜的头发,残忍地在地上拖着走!
殷鸿飞的拳头竟只是穿透对方的身子,对方一点也没有感觉,他扑了空。用力过猛,向前冲出,跌倒在地!
他气得心肺都要炸开了,想去抱住玉惜的尸体,却落了空。
“凶手,你别走!”阿飞双目尽赤,大声吼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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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阿飞……你怎么了?”
殷鸿飞在狂叫中醒来,冷汗已湿遍全身。
殷忆柔关心地问道:
“做梦了是不是?怎么脸色这样苍白,我去端壶茶来……”
“不要!”
殷鸿飞奋力站起身子,套上靴子,取下墙上的猎刀和斧头,就要冲出去!
殷忆柔从背后拉住他道:
“你要出去?不可以……你的伤……”
殷鸿飞推开殷忆柔,大声叫道:
“玉惜被人害死了,我去砍死那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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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奔走七、八里路,殷鸿飞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而且恢复了冷静和理智,边走边忖道:
——那究竟是梦?还是真?
——如果幻觉,那梦境为何如此逼真?历历在目,甚至血腥味都可以嗅得出来?
天说亮还没大亮,那片竹林子隐约可见。
“既然来了,就看个明白。”他下定决心,快步向前。
终于到了梦境中,见到玉惜惨死的地方。
他虽然没瞧见尸体,但是看见血,他的眼神便换成冰石也似的森冷光芒。
找到玉惜的银钗后,殷鸿飞的脸色一变再变,觉得热血上冲,整个身心在刹那间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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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那凶手并不难。
殷鸿飞精湛的追猎本领是原因之一。就算那恶汉比狐狸还狡猾,比猛虎还凶残,比毒蛇更险毒,他一样能找出对方的行踪。
再者,那恶汉行凶之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一时之间也未走远,就躲在林外不远的一个老樵夫住处。
殷鸿飞的突然出现,对方亦吓了一大跳,随即他又冷眼注视着殷鸿飞,全身同时戒备起来。
殷鸿飞看到对方,胸中的仇恨像是火山般地爆发了出来。
那恶汉瞥及阿飞手中斧头和猎刀,心虚地道:
“小子,你想干什么……”
殷鸿飞双目泛赤,一字一字地道:
“干什么?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在林中做了什么事,你这么快就忘了?你该死!”
“你……”对方惊讶万分,他的事怎会有人知道?
恶汉既惊且怒,殷鸿飞的猎刀扬起!
银花闪耀、眩花了恶汉的双眼!
“哧”地裂帛声响起。那恶汉胸前顿时殷红一片。
恶汉心—横,和殷鸿飞拼斗起采。
十几个回合下来,那恶汉又多了不少伤口。
殷鸿飞到底技高一筹,最后,他用玉惜的银钗刺进对方的咽喉,结束了那恶汉丑陋的生命。
而殷鸿飞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腰际的伤口迸裂,昏迷过去……
梦里有汹涌滚荡的黑云,有灼亮猝逝的闪电,还有鬼媚般各种妖异的脸孔环转隐现,黑暗中仿佛来自地狱的幽冥鬼手在拉扯他的头发,撕裂他的身子。
猛然地一阵痉挛,殷鸿飞自恶梦深渊中醒了过来。
他艰涩又吃力地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殷忆柔焦灼,关切的眼神。
“姊……这是最后一次,害你替我操心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真的……”他认真地说着。
“唉——人都回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殷忆柔为他拭去额上的汗迹。
“姊……玉惜的事……”
“你只管安心养伤罢,等几天我再告诉你……”
“不要,我现在想听!”阿飞坚持道。
殷忆柔知道她弟弟的拗脾气,叹息声中,说出了一切。
那恶汉原来是越狱潜逃的杀人犯黎老六,在他逃亡到那林子时,见着了急欲赶路返家的玉惜,起了色心,奸杀了玉惜。
之后,他又杀害了那对老樵夫夫妇,将三人的尸首支解破碎,其手段之残酷,泯灭人性,令人发指。
正当他再度逃亡,放火烧了那木屋,毁尸灭迹之际,阿飞赶到了。黎老六心骇之余,更是恶向胆边生,想干脆再杀掉阿飞,省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黎老六恶贯满盈,反而死在阿飞手中。尤其那致命的—击,是玉惜的银钗,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殷鸿飞静静听完了殷忆柔的话,脑中有了一片空白挥之不去。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像玉惜那样的好女孩为什么遭此横祸呢?
殷忆柔见他面色阴沉,于是鼓起笑容道:
“你啊,先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
“镇上最近来了位道法精深的法师哪……人家都说他好厉害,祛邪除妖,收惊镇魂,无所不通……”
阿飞突然想到自己怎会瞧见别人顶上的蓝焰?更奇怪的是蓝焰消失了,那人也跟着死去!
是自己眼花吗?
“阿飞……阿飞……你听见我的话没?”
“哦……”阿飞回过神来,淡应道。
“那姓童的法师,改运避凶也有一套,过些日子,等你伤好—些,你和我一起去请他为你改改运……”
“……。”阿飞还是在想那件怪事。
殷忆柔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又不吭声了?到底去不去呢?”
“姊……,那些江湖术士都是骗人的,你若真的信他,就上当了。”
“你没去试过,怎么知道?”
“姊……你别叫我去,我不想哪!”
殷忆柔带着责备的口吻道:
“阿飞,姊姊的话.你也不听吗?”
“不是啊!”阿飞想了想,开口道:
“这样,等我伤好再说吧……我现在头又疼起来了……”
“啊!我去拿药来。”殷忆柔怜惜、关切地说道。
“不用了。”阿飞闭上眼睛道:
“我只想躺下来,静静睡个觉。”
“那好吧,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讲啊.姊姊就在后面熬药……”殷忆柔再一次叮咛道。
“好。”
阿飞欺骗姊姊自己头疼,心里有些愧疚。可是他真的想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些奇怪的事,这些怪事的发生都是从他跌落山崖,撞伤头部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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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河,慢慢地走。
殷鸿飞的伤,已经完全复愈,他觉得精力充沛,身体的机能状况极佳,甚至比未受伤前,还要强健几分。
若还有遗憾,就是玉惜的死令他黯然。另外,他觉得眉宇之间靠近天庭处,常常会有麻痹,轻微抽痛之感。
身子刚复原,他又忍不住想进山狩猎,发泄身上用不完的精力。
一大早,殷鸿飞背起了弓箭,一身劲装,到后山打猎。经过这些日子,他的箭法、追猎技术一点也没退步。正午刚过,他已经猎着四只又肥又大的野兔和一头狐狸,几只小鸡。
“收获不错哩……”
他看着天色还早,便打算干脆先将这些猎物运到镇上去卖,换得的银子,替姊姊买些胭脂花粉,另外再带几壶好酒回家,和姊姊好好庆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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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在镇上的人缘极桂,没多久,他就把捕获的猎物卖光。
拿着换来的银子,他满心喜悦,咧嘴笑着。
忽然,瞧见了大庙门口,围了不少人喳呼喳呼的,十分热闹。
“咦?怎么回来?”他心中好奇,忍不住也凑上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一大堆男女老少争相围着一名道士。
那道士年纪约四十五、六,脸色黄蜡,双颊削瘦,鹰钩鼻,嘴唇过份的削薄,更可怕的是他一双眼又细又长,眼珠却只有一点,你几乎会联想到蜥蜴的眼睛,诡异又骇人。
那人的四肢也出奇的长,加上他—头散发随意披下,任何人看了都不会觉得舒服,阿飞就觉得那道士怪怪的,可是怪在那里?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样的人,为什么那些老百姓不但不怕,还争相围着不肯离开呢?
“吉大叔!”阿飞轻轻叫着一名老翁,问道:
“那道士是谁啊?”
“啊,阿飞,你还不知道啊?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童法师啊……”
原来那人就是童法师,阿飞又笑问道:
“那你们围着他干什么?”
“向他讨‘平安符’啊,很灵哪……”
“哦?”阿飞更加好奇了,他决定看个究竟再说。
那名叫童虎的童法师,示意要众人后退几步。
然后——
他口中念念有词,脚踏天罡七步!
双手临空一招!
“呼”地!便多了二十道黄符在左右双手!
那明明是黄符,上面没有任何字迹。但,等他咒语念完时,那些道符上,竟浮现了黑色的符字,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阿飞目睹此情,心中亦不免一惊。
童法师开口道:
“这是二十张‘平安符’,镇宅辟邪,祛妖除鬼,法力无穷,大家拿去贴在正门上,可保合家平安……”
话才刚完,那些道符已被众人一抢而空。
阿飞只是看热闹似地瞧着,没有去抢那道符。
他再一抬头!
便讶然惊觉,那童法师正盯着自己,眼中透出的寒芒犹如利剑,似要刺向自己身上!
阿飞心神一凛,不自主地惧怕起来。
那童法师逼视阿飞片刻之久,然后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将目光移开。
阿飞忽然觉得有一种被屈辱的羞愤感,为什么怕他呢?
那童法师又向众人说道:
“承蒙各位乡亲爱戴,童某便再露一手拙技,献丑了……”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阿飞只是默然凝视着,没有说话。
童法师口念急咒,不知何时左手便多了粒金丹!
金丹落地后,他右手一引!
食、中二指竟陡地射出一缕淡蓝色的汁液来!
众人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愕然呆在当场。
那淡蓝色的液体浇上土中的金丹!
“嗤嗤”地冒起阵浓烟,待浓烟散尽,更奇的事也发生了——
地上长出了棵幼苗,那幼苗以惊人的速度开始长大、生根、分干,然后又迅速开花、结果,终于结成果实累累的柑橘树来。
这是一种什么手法啊?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事!
那童法师亲手摘下棵澄黄的橘子,剥了皮就吃将起来,笑顾众人道:
“这橘子很甜,大家尝尝看,不用客气……”
众人见他吃得津津有味,立时蜂拥而上,摘下橘子也跟着当场吃起来。
“嗯——真是好吃,汁多味甜哩……”
“哇!好神奇的法力啊,太厉害了……”
“我从来都没见过这种事,太神奇了……”
众人喧扰个不停,阿飞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转身就离开。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竟觉得有人在背后瞧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给他有如芒刺的背的难受之感。
阿飞心中猜想,一定又是那姓童的法师。他没有再回头,匆匆忙忙便离去。
阿飞回到家中,才猛然想起,该买的东西都忘了买回来,不禁懊悔道:
“真是没用,东西都忘了买……”
殷忆柔敲门唤他去吃饭,阿飞应了声吃不下,赌气也似地躺在床上发呆。
他直觉中,那童法师邪里邪气,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方到青龙镇,所为何来?
——为什么,他要用那种恶意的眼光,盯着自己?
——对方那一手古怪又神奇的道术,实在太可怕……
朦胧中,他连外衣都未换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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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乱葬岗。
这是青龙镇西南角十里许的—处荒芜墓园。
他正思索着自己怎会到这乱葬岗之际?又看到了那诡异神秘的童法师。
童法师阴阴冷笑。似是专程在这儿等他的。
“你……”阿飞惊讶万分地望着对方。
“奇怪吗?”童法师瞧着阿飞道: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等我?”阿飞更加不解了。
童虎点点头道:
“留着你,会妨碍我的修法炼丹,愈早除去你愈好。”
阿飞虽然不明白什么叫修法炼丹,但已察觉出对方来意不善。
童虎接着又道:
“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你自己已有了‘天眼神通’和‘魂魄身分’的法力吧?哈哈……
现在知道是迟了些,因为你马上就处死!”
阿飞怒从中来,叱道:
“你胡说什么?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当然没有。”童虎寡毒地阴笑道:
“王法对我来说,连狗屁都不如!”
阿飞冲向前、双拳交替击出!
岂料,拳掌竟穿透对方身子而过。
童虎嘿嘿笑道:
“你现在只是一缕魂魄,休想伤我分毫。”
对方轻轻一挥,阿飞顿觉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鬼手紧抓着,郁闷难受!
童虎再张口轻轻一吹!
殷鸿飞便连人离地飞起,再重重落下。
这一摔,阿飞胸口更加疼痛,几乎不能呼吸。
“哼,无知小辈,胆敢撒野!”童虎狞笑声中,招来道符三张!
那三张道符自对方手中射出,仿若飞刀,带起破空之声!
“钉!”地全数穿人阿飞的胸腹之中!
阿飞旱雷似地狂吼出口,自以为一命休矣。
没想到,他没有流血,一滴血也没流出来!
童虎望着震骇欲绝的阿飞道:
“这三张‘追魂符’,先定住你的魂魄,省得你溜走!”
果然,阿飞发现自己的手脚竟不听自己使唤,一动也不动地定在原地。
两眼大睁着,阿飞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童虎目光飘忽,冷然笑道:
“因缘际会,你修得两种高深的道法,可惜,你已没有机会再去运用它了!”
童虎目光一寒,两只手掌交互翻绞,又倏而分开!
右掌食、中二指立时夹住法符一道!
那法符在他手中又迅速起火燃烧,他再念起急咒!
轰然巨响中,他身前三尺之处竟出现了一座道坛!
童虎执起道坛上的桃木剑,咬破指尖,滴血于上,沉声道:
“这柄丧门桃花剑,会将你打入阿鼻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小子,你认命吧!”
童虎掷出木剑,快逾惊虹,指向之处正是阿飞的眉心!
阿飞黯然一叹,闭上眼睛,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
一名男子踏飞而来,宛如天外飞仙,右手凌空一招!
那桃木剑便失去了准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住般地,回到那男子手中。
阿飞讶异自己竟毫发无伤。忍不住睁眼一瞧!
他看到了那男子,也看到了那男子手中的枕木剑.立即明缭是这男子救了他一命。
那男子,丰神俊朗,双目蕴藏着光华,一身青衣,既潇洒又威武,犹如天上神将二郎神君下凡来。
“小心那妖道!”阿飞鼓足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要那青衣人千万小心。
那男子友善地对阿飞点头微笑。阿飞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信及勇气,心中不禁一宽。
童虎一看到那青衣人出现,面色陡然大变,叱喝道:
“云长风!你又破坏我的好事……”
那青衣年轻人原来叫云长风,童虎对云长风似乎十分顾忌。
云长风轻喟道:
“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你也做得出来?我为你感到羞耻。”
“住口!你还有没有将我这位师叔放在眼里?”
云长风摇摇头道:
“童虎,你错了,你早巳不是‘紫阳教’的弟子,更不是我云长风的长辈……”
一边说着,云长风一面念起五极烈火真诀,以火克木,立时烧了那柄丧门桃木剑。
童虎嘶声叫道:
“你敢烧我的桃木剑……”
“不是敢不敢,我已经这样做了。”
童虎在道坛上随手抓起一把米粒,口念急咒,将那米粒抛向云长风!
明明是白米粒,到了半途却变成一颗颗小孩拳头大小的火球,眼看就要撞向云长风。
云长风不慌不忙,右手半空划了个圆弧!
说也奇怪,那些火球一到他身前三尺处,便像是撞到了面无形巨网,“嗤”地消失不见。
童虎接着信手一招.手中多了二只小纸人,叱声中,沾血画符于上。
那小纸人甫一落地,便幻化成真人一般大小,面貌狰狞,手持狼牙棒,扑将过来!
云长风神色一凛,左手翻转如飞,右手立刻多出一珠砂笔,同时口念敕笔真咒:
“居收五雷神将,电灼光华,天圆地方,六令九章,今吾下笔,万鬼伏藏……”
珠砂笔通灵也似地,凌空迎向那纸人!
纸人一被灵笔点中,立刻化成青烟一阵,消失无踪。
看来那恶道童虎法力虽高,云长风却更胜之一筹,殷鸿飞像是吃了定心丸般,冷静下来注视场中的一切变化。
童虎怒道:
“云长风,你在穿云关打伤柳师兄,今日又破坏我的法事,阻吾去路,情殊可恨!”
童虎念咒,手中多了柄“混元锤”,朝云长风头上劈来!
云长风扬袖,一朵青莲立刻托住了“混元锤”。
童虎再念咒,升起“玲珑塔”撞向云长风。
云长风中指微扬,一朵白莲托住了“玲珑塔”。
童虎三念咒,祭出“蜈蚣勾”。
云长风将手一指.一朵白莲收下“蜈蚣勾”。
童虎变容道:
“云长风,我以前小看你了!”
云长风冷笑道;
“或许是你高估自己!”
“云长风,欺我太甚,纳命来!”
童虎取出“瘟哑伞”,伞一张!蛊毒瘴成之气立即蜂涌而来.妖气漫天,好不惊人。
云长风知道这“瘟哑伞”的厉害,不敢怠慢,立即将殷鸿飞拉到自己身边,同时口念神咒!
立刻就有无限光华异彩,裹住了云长风和殷鸿飞。
接着,云长风再将手一指,凌空将“瘟哑伞”收入袖中!
两人各展神通,玉石自分,浅深互见。
云长风正色,反手一抽!
“呛”地龙吟声起,秋水似地寒光乍现,他的长剑已然出鞘!
“转魄神剑!”童虎脱口呼道。
云长风剑化太极,再生两仪,分成一青一红二道急芒,闪电似地陡射童虎!
童虎见状大惊,急念遁地神咒,落荒而逃,青芒击中那道坛,立时火光大作,化为灰烬。
云长风收剑入鞘,移步至阿飞面前;施法取出那三道“追魂符”,那法符自云长风手中落下时,已成碎屑纷飞。
阿飞正想开口言谢!
云长风却笑道:
“你的魂魄离开肉身太久,再不归位,恐有性命之虞……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阿飞双眼一睁,从梦中醒来,他惊魂未定地回想这一切。他才决定赶去乱葬岗找那恩人答谢之际,门外已有人轻声叩门道:
“在下云长风,特来拜访殷兄弟。”
阿飞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开门相迎。
来人果真是梦中那位人中之龙,云长风公子。
阿飞单膝跪地,抱拳言谢道: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请受我殷鸿飞一拜!”
云长风谈笑扶起阿飞道:
“你我二人有同门之谊,师兄帮师弟,乃天经地义之事,不必言谢。”
阿飞睁大了眼,困惑地问道:
“师兄弟?云公子,你的话我不懂……”
“呃……这事说来话长……”
云长风正待解释之际,殷忆柔出现了,她初见云长风时,心里不由一怔忖道:
“这位公子好俊的人品……”
殷忆柔脸红含笑问道:
“阿飞,这位贵客是……”
“他是云长风大哥,我的救命恩人……”
殷忆柔闻言亦满脸不解神色,阿飞什么时候多出个救命恩人,她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但那云长风看起来的确就是正人君子。
冰雪聪明的殷忆柔于是委婉笑道:
“既然如此,阿飞你应该留下云公子来,好好招待人家才是……”
云长风正欲谦谢,殷忆柔先接言道:
“云公子,你若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用早饭……”
“不必太麻烦了……”
“不麻烦。”殷忆柔笑道:
“这是应该的.云公子,你先和舍弟聊聊,我这就去准备。”
云长风当下颔首称谢。
阿飞倒了杯茶给云长风,一面请他坐下,笑问道:
“云大哥……呃……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吗?”
云长风微笑道:
“这比叫我云公子好听多了。”
“云大哥,方才我好像听说……你我是师兄弟……我还是……”
“你注意看!”云长风打断他的话道。
云长风探怀取出一道金符,那符在他手化成灵光一道,迅速击在对面的墙上。
那墙“忽”地现出面明镜!
云长风口念急咒,右手金刚指,左手剑指;飞快地在殷鸿飞额上一点——
殷鸿飞只觉双肩之间一阵火辣疼痛,不住痛地呼一声。
蓦然之间——
神奇的事发生了!
阿飞竟然在那明镜中见到了一匹白马。
那白马全身雪白,白得一尘不染。高大雄武,双目通灵,一看便知是万中选一的神骏名驹。
阿飞喃喃道;
“好马……真是难得……”
云长风再念真咒.墙上那情景又立刻不见,连那明镜也消失了.他转身对阿飞道:
“你看到了什么没?”
“一匹难得的白马。”
“那就是你。”
“什么?”阿飞差点没跳起来嚷叫道。
云长风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又笑道:
“那白马是你的前身。”
“我的前身?”到现在,他还不能适应这个事实。
云长风轻为叹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的前身是天界的八骏之一。”
“八骏之一……”阿飞喃喃跟着道。
“是的,天界八骏,你是八骏之四——‘追风’神骏,事情是这样的……”
天界八骏分别是“千里神骏”、“腾雾神骏”、“凌云神骏”、“追风神骏”、“惊电神骏”、“滚雷神骏”、“飞虹神骏”和“烈焰神骏。”
殷鸿飞的前身正是当中的“追风神骏”。因为误犯天条,触犯玉帝,被贬为凡人,转生世间。
虽说阿飞被谪为庶人平民,但先天的一股灵气犹未失尽,云长风的师父——白水老人,屈指算出阿飞和自己有一段师徒之缘,便派其徒云长风前来引渡殷鸿飞,以助其修练金丹,再成正果。
云长风缓缓又道:
“这件事要你一下子相信也不是件易事,幸好你在无意中,开了‘天眼’,又有‘魂魄分身’的难得修为,方才我替你再开天眼,你才能亲眼看到你的前身……”
阿飞叹口气道:
“我不明白什么叫‘天眼神通’,只记得从我失足滑下山崖后。头部撞上了一大块大石.便时有时无能见到些怪事……”
“明天,带我去你头部撞伤的地方,就可以知道你获得‘天眼神通’的原因了,至于为什么这法力你会时有时无乃是因为你尚未修练到‘五气朝元’和‘三花聚顶’的境界,真到了那种境界,你便可以运用自如了……”
阿飞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但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
云长风温和笑道,
“你有话就直说吧……”
“我……”
“我知道你想问那恶道童虎为什么自称是我师叔?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飞佩服地说道:
“云大哥真是厉害,一眼便看出小弟的心中疑惑——”
云长风淡淡笑道:
“那童虎说的没错,他本来是师父的三师弟,也是我的师叔。只是他野心太大,走火入魔,沦为害人的邪魔歪道,荼害许多生灵有亏天理,是我们紫阳教的叛逆,师父早将他逐出师门……”
阿飞闻言诧异道:
“难怪他法力如此高张……可是云大哥,你的法力似乎比他更胜一筹哩……”
云长风摇头道:
“那是因为他先前被师父用‘刺军神咒’所惊伤,法力只剩五成左右.再加上我有这柄‘转魄神剑’之故,否则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阿飞有些担忧地道:
“那更应该想法子,早日收了他,否则真是后患无穷了……”
“这正是师父派我来寻你的原因之一。”
“我很愿意助云大哥—臂之力,共同对付那童虎。”
阿飞说的是心里的真话,毫无娇揉造作之情。
云长风点头赞许道:
“你有这份心,云大哥很高兴,只是童虎由我一人应付足够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更重要的事?”
“童虎是师父的三师弟,柳龙是师父的二师弟,这二人都是师门逆徒,干下了许多伤天害理、令人发指的坏事,你要对付的是柳龙,他比童虎更难缠、更狠酷、寡毒……”
“我愿意!”阿飞冲口说出,但又黯然一叹道:
“只是我……我什么道法也不会,差云大哥太多了,怎能对付得了那柳龙呢?”
云长风笑道:
“你现在努力学习还来得及,你的天眼已开,又有魂魄分身的法力,用功勤学的话,必然不在我之下……”
“真的么?”殷鸿飞眼神一亮,喜道。
“当然。”云长风正色点头。
殷鸿飞忽然又想到自己姊姊,神色不免亦又一黯。
云长风似是看出他的心中难言之隐,安慰他道:
“姊弟情深,自难割舍,但天下有更多苍生等待你去拯救,施援手;你又怎能弃之不顾呢?”
“云大哥说的极是,只是小弟我……”
“这件事慢慢来,在青龙镇我还有正事待办.势必要再耽搁一段日子……”
这时候,殷忆柔笑吟吟地走进屋唤道:
“云公子,阿飞,早饭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一起过来用……”
阿飞露出笑容暂时把心烦之事抛开,对云长风说道:
“我姊姊的手艺真的不赖,吃过之后,保证让你赞不绝口……来……,别客气……”
云长风温文有礼地朝殷鸿飞点头微笑,殷忆柔亦微笑还礼,羞红了脸,心里对云长风的好感又增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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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殷鸿飞就带云长风到当初他掉下山崖的地方,认真地道:
“是这儿了,不会错,当初我为了追那头银狐,就是追到了这里才掉下山崖的,啊——
云大哥,你瞧,这儿就是我滑下的痕迹,泥土还松松的……”
“嗯。”云长风点头注意到了。
殷鸿飞四下望了望,欲找些草藤攀爬下去,没多久,又有些失望地道:
“唉呀——这些藤蔓都太嫩太细了,不便着力,我得回去带些绳子来……”
“鸿飞,你过来。”云长风突然唤住他道。
阿飞依言走了过来。
云长风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不急不缓地道:
“不用找绳子了,我们直接下去。”
“嘎!这么高?”阿飞诧异地道。
“捉住我的手,千万别放开,否则可能会有危险……”
“好。”
云长风口念神咒,右掌朝空虚划,叱声道:
“天清地朗,风从云生,形如云雾,上列九星,祥光护体,霹雳光芒,急急如律令,起!”
话声甫落,云长风和殷鸿飞身上的衣服竟无风而自动,然后云长风的右掌掌心竟浮出—
道青色的浓烟!
那青烟在他们的身子围起了一道又一道圆环,云长风右掌轻轻凌空拍下立足之处!
他们二人的身体竟慢慢浮了起来,就像是鸿毛一般轻盈,飘飞于半空之中。
云长风催动护身青色光圈,两人立即移身沉向谷底!
阿飞耳际尽是猎猎的风声,他们下坠的速度无疑快速,但却又稳如泰山,身子没有头重脚轻,双手乱抓的不稳情形。
没有多久!
阿飞再定神一望时,他们已到了谷底。
他再次在心中对云长风一身超凡入圣的道术感到惊叹,佩服,这其中还有一些自惭形秽的自卑感存在。
云长风向前走到一块巨大青石前,提神专注地端详着,像是在沉思。
阿飞走近一看,呼道:
“啊——就是这石头,看!这上面还有我留下的血迹……”
那青石宽约十人合抱,高有六尺许,那石上光滑细致,寸草不生,若非滴溅上阿飞的血迹,那无疑是一块上好的璞玉。
云长风忽而沉思,忽而叹息,继而掐指神算,喟然叹道:
“唉……真是天数……”
“云大哥,你的意思是……”
“鸿飞,这块青石不是一般石头,乃是女蜗补天时。所用的五色石之一。这千年来,这青石吸收天地灵气及日月精华。已具仙灵之气.你那一撞,反而吸取了青石上的仙气,因而你会有‘天眼神通’和‘魂魄分身’的修为……”
“嘎……”阿飞大感惊奇地听着。
云长风凝视着青石又道:
“而这青石已经转化人形,可惜,你这一撞,冲散了青石的真元及仙气,使他无法继续修练而抵仙界……”
“啊!怎么办呢?”
阿飞他内心实感愧疚。
云长风道:
“这青石的元神已经化成一个普通的凡人了……”
“那他人呢?”阿飞由衷地道:
“我愿意把我凭空得来的道行,全部还给他……”
云长风点头道:
“你有这份心意是很好的,可是那青石化成的人,如今我找不出他的下落……”
阿飞失望又不安地道:
“连云大哥你都无法办到,我又到哪里找他呢?”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毋须自责。”
云长风淡然又笑道:
“何况,即使我办不到,师父他老人家也总会有法子的……”
殷鸿飞这才转忧为喜道:
“是啊,云大哥说的极是。”
云长风取出“转魄神剑”,示意阿飞退到一旁。
然后,云长风口念真咒,神剑“呼”地脱手飞出!
“转魄神剑”凌空在青石的四周盘旋了三圈!
云长风收起咒语,召回神剑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