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期间,府城东十余里的丹徒镇。
漕河从丹阳县向北流,先经丹徒镇,再折西流至府城南,再绕城西入江口。所以乘船南溯;第一站就是丹徒镇。
该镇是镇江三大镇之一,所以设有巡撿司衙门。
丹徒镇东伸出一条大路,是至另一大镇大港镇的大道,三里外再刚[岔出一条小径,两里外有座小村叫临江村,只有三二十户人家,都是只有三二十亩薄田的农户,是乞丐也少来的偏僻穷村落。
犬吠声大作,但没有犬外出,天寒地冻,家家的狗沿洞关闭了,狗只能在屋院里狂吠。
三十余名灰衣人,包围了村北的一座农舍。
第一支火把;点燃,第二支……
有一户农户的院门刚打开,并门的人刚将头探出察看,便被一个灰衣人的刀吓傻了。
“抱歉,打扰。”灰衣人和气地说,“老伯,关好门,回房睡觉,外面有任何动静,就装着没听见,千万不要好奇出来察看,知道吗?请进去。”
老农打一冷顫,乖乖关上门睡觉去也。
二十余支火把,全插在地上火把哗哗.照得屋四周一片火红。
久久,屋内毫无声息。
门外是宽阔的晒谷物,有七位灰衣人雁翅排并列阵,站在场中心兀立似石人不言不动似有所待。
站在中间的灰袍人,终于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声震屋瓦,似乎地面亦为之撼动。
“老夫以十数为期,数尽里面的方者兄如果不出来,休怪老夫明火执仗甩火攻,广陵园前车之鉴,方老兄大概不会忘记的。一、二、三.……”
数至九。四周的人跃然欲动。
院门大开,鱼贯出来了三十二个男女,领先是位身材修伟、气概不凡的青袍短袄中年人,正是扬州广陵园的主人,被称为方大者爷的凌霄客方世光。任何稍具常识的人,都不会估料这位扬州富豪大老爷,居然肯躲在这种偏僻的小穷村里。
包括张天齐在内的人,都在府城附近找线索,难怪毫无着落。
章春姑娘把这老贼恨入骨髓.她拥有一群神秘万分、武功超绝的高手,消息极为灵通,也无法查出老賊的去向下落。
“方老兄。”灰袍人抱拳行礼,险色出奇地安祥。“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的。你老兄没想到你我后会有期,而且又来得这么快吧?”
“咦!怎么会是你?”凌霄客大感意外。
“对,是我,错不了。”
“唔!你不是在扬州鬼混的姓赵落魄行商。形迹可疑的人吗?”
“不错,所以你用诡计把在下掳至地牢,再派人送往江宁追查底细。当然,在下不姓赵,姓尹。”
“姓尹?你是……”
灰袍人举手一挥,四周三十六个人,快速地脱去外面穿的老羊皮外露出里面穿的灰劲装。触目的是,每个人都扣了皮护腰,腰前有一排飞刀。飞刀有两种,八寸中型飞刀和尺寸柳叶刀,两种刀种有用途,发射的手法各异。
小臂也有皮护套,各有三把柳叶飞刀。
凌霄客脸色大变,倒抽一口凉气。
“风萧萧兮清水寒。”灰袍人悲愤地引吭高歌,“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尹二,尹萧萧。”凌臂客故作镇定。
“总算你还知道我这号人物。”
“尹兄,不知者不罪。”凌霄客陪笑说,”兄弟的人,的确有眼不识泰山……”
“住口!尹某不是为了你无端掳劫的事而来。”尹萧萧厉声说。”尹兄既然不追究……”
“尹某是为了五万两血腥钱而来。”“咦!这……”
“凌霄客,挺起你的脊梁来,好汉作事好汉当,大不了三刀六眼血债血偿。”
“在下听不懂你的话。”
“五万两银子,是尹某夺走的,派去接银转问江宁运的人,—个也没逃掉。阁下的心腹飞熊舒安,已经招出串线人。
“尹某已从满城守备府,及各府、县、监运司各处循线追查,总算迫出你这位出卖两会消息,賺这血腥钱的罪魁祸首。
但有件事十分可疑,阁下可否加以解释以明真相?”
“方某否认阁下的指控……”
“你凌霄客也曾是一代之豪,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按常情,银子不可能往江上运,而且府衙与守备之间的勾结串联人,不是阁下的爪牙。如果尹某所料不差,阁下另有主事人,这人是谁?”
“胡说八道。”
“当你们这些人被放上练飞刀的靶垛时,就知道谁在胡说八道了。三汉河塔湾材二百一十三位男女老幼的阴灵,在九泉等候你们。他们在泉下哭泣.你们这些出卖同胞領取重赏在世间快活的人,将永远得不到安宁。你这天诛地灭的汉奸刽子手,你……”
“你……”
“凌霄客方世光,你必须活得像个人样。”尹萧萧一字一吐声如雷震,“血债血偿,我给你公平了断的机会。不然,我会用最残忍、最狠毒、最无人性的手段来对村你们,我要……”
“好,我凌霄客不是不敢担当责任的人。”凌霄客一咬牙,“好汉做事好权当。不错,三汉河两会结盟,告变的人是我,告发乱党叛逆人人有责,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的作为。该怎么办,你划下道来。”
“主事人是谁?”尹萧萧厉声向。
“我就是主事人。”凌霄客沉声说.“阁下,别说大话。老实说,凭贵会那几手见不得人的雕虫小技飞刀术,与江湖声望地位,你还不配说这种狂话狠话。阁下,你要和我公平了断,不后悔?”
“尹某是敝会三祖九老的第二祖.当这许多弟子面前,当然一言九鼎,说话算数。”尹萧萧平静下来了,举步上前.探手入怀拔出一把极为普通的尺八匕首。
该会的弟子,平时除了暗藏的飞刀之外,另在胁下暗藏一把匕首,作为用兵刃交手的武器,所以有人称他们为匕首会。
凌霄客也举步相迎,半途拔剑出鞘。
火把哗哗.火光摇曳,寒风呼啸,严寒砭骨。
双方接近至两丈左右止步,两双怪眼凶狠地投注在对方身上,眼神先作气势上的纠缠,杀气惭淡。
空间里似平揽动着死亡的气息,感觉中,可以嗅到血腥味,双方形之于外的腾腾杀气,以慑人心魄的声势向对方涌至。
匕首向前斜伸,尹萧萧首先踏出第一步。
长剑徐徐升起,锋尖上升至齐眉出手定位,凌霄客也踏出第兰步,剑光连拂两次,这才郑重地立下门户,完成出剑准备,也布下有效的严密防卫网。
气势上,也才半斤八两。
绝顶高手决斗生死相拼,移步走位是浪费精神的事,必须以强攻硬搏攻破对方的防卫网,阻遇对方的强力反击。
要获取胜利,攻击永远是唯一的制胜不二法门。
良久,良久,紧张的气氛,终于沸升至爆炸点。
剑光匕影像闪电殷接触,破风的尖锐厉啸慑人心魄。
—寸长一寸强,剑吐若干银花,绝招像长江六河滚滚而出,如网的绵密虹影,将匕首笼罩在内,陡然乍合。
匕首的吞吐,比剑虹的速度快了一倍,疯狂地吞吐、闪烁、射出、挥舞……
两个快速的人影冲错,闪动、挪移、回旋……
先是各展所学急切攻击,而后是各自制造锲入、伸展的攻隙机会,一剑还一剑,一匕连一匕,每一击皆伏危机.间不容緩,险象横生,眼看中的,却又变招封架,变化次次出人意外,生死间不容发。
片刻的疯狂纠缠,自场中心旋转数匝,然后快速地移向右面的火把插落处。谁也不知道双方到底攻了多少招,好一场令人心惊目眩的短暂搏击。
在一连串恢心动魄的接触爆响中,两个人急剧闪动,身影陡然申分,兵刃的隐隐雷鸣仍然在耳,人影突又重新扑上纠缠在一起,双方所发的劲道,比第一次纠缠增加一倍,接触时兵刃的暴响声浪也相对地倍增。
势均力敌,看谁的劲道能压倒对方,看谁能抓住致命一击的空隙。看谁能找到先中的机契。
这种近身疯狂连续攻击,极为损耗真力,精气的耗损速度惊人,没有任何时间缓过一口气补充精力,如果不是生死决斗,绝大多数的人皆避免这呻竭而渔的搏斗,宁可用技巧来周旋取胜。
人影急剧移动中,尹萧萧的马步突然失闪,多滑出尺余,匕首的威力范围也因而减去尺余。
一声沉叱,剑出现异象,有如电光一闪,挟狂猛风雷骤然吐出。
双方的衣袍。皆出现无数裂痕创孔,而皮内不伤,这表示双方皆以神功护体.功力相当,神功用以护体.都能抗拒对方的兵刃。
雷霆一击,终于爆发出以神功御刃的最后局面。
以神功御刃,必须聚凝神功于一点,比单纯的运功护体消耗十倍精力,才能御使兵刃行决定性的一击,也就必须抽调护体的一部分神功,投注在兵刃上,神功一发,即可运及体外杀人。
凌霄客枪得先机,剑上所发的乾罡坤极大真力有如排山倒梅,威力万钧。
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的凌霄客,竟然没看出这是诱人的死亡陷阱。
匕首迎着抉霹雳光临的剑虹飞迎,硬冲。
尹萧萧的身躯,却同时缩小、下挫、滑退。
三道肉眼决难在对面看到的淡芒,随匕首后面两尺。成品字形射出。
“铮!”爆震刺耳,火星飞溅,匕首化为碎屑。向上下两侧呼啸飞散。
一发一收,石破天惊。
三道电芒在剑气一收的刹那,电光石火似地透过,形影俱消。
尹萧萧在两丈外现身,一双怪眼神光敛去,双手出现颤抖,双脚也不住顫动。
飞匕远攻,及时抽身脱离剑气笼罩的威力圈,断绝从兵刃反震而回的力源中心,等于是以下驷对上驷,牺牲匕首造成有利好机,表面上输了无伤大雅,生死相决,输兵刃受到讪笑算得了什么?把命输了才叫冤枉呢!“哈哈哈……”凌霄客阴笑、剑向前遥指,剑势仍把尹萧萧控制在威力圈内,“这大概是阁下的飞剑取人首……首级绝技了,如……如此而……而已,下……下一剑.你……你扼……哎呀!我……”
“你剑上的神功,正在急剧消散。”尹萧萧接口,“阁下,你已经没有出下一剑的机会了。”
果然不错,升起的剑正缓埋下降,剑上的龙吟正徐徐静止,所焕发的异芒隐去。
“你……哎呀!狗东西!你……你说过公平……一决的,但你……你……”
“你早知在下用大刀杀人,对不对?任何可杀人的器物,用之明则明,用之暗则暗;尹某是光明正大,我是对面交手时击中你的,你这混蛋专做些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你没有理由怨天恨地。”
“你……呃……”凌霄客终于向前一栽。
尹萧萧一跃而上,点了昏穴挟了便走。
这瞬间,四个身法奇快的人,飞纵而上抢救凌宵客,各自发射暗器想先击倒尹萧萧。
侧方冲出四名小刀会的人,各发一把锐刀堵截。
尹萧萧去势如电,暗器跟不上他。
“啊……”四个抢救凌霄客的人,狂叫着中刀倒地。
一声信号传出,匕首会的人两人为一組交叉飞掠闪动如飞,飞刀接二连三漫天飞舞,每个人掠走有章有法,避开正面的人,袭击侧方的目标,飞刀发则必中,晒谷场中,展开一奇诡的大搏杀。
自始至终,匕首会的人皆不曾拔匕道应战,仅用飞刀襲擊侧背的强敌,避免与正面的人接斗,完全主宰了全局。
惨号声与急剧的犬吠声,远在三里外的村落也清晰可闻,好在为期甚短,不久便一切重归沉寂。
肠胃受损,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复原的。
调养了两天,张天齐和葛佩如总算恢复了元气。
这天一早,章春姑娘陪同葛佩如,在雅舍东面的小溪旁活动手脚,沿溪散步向谷口走。
“这地方好静好幽僻。”葛佩如一面走一面说。章姐,你这里有亲戚?”
“亲戚?”章春一怔,接着豪爽地大笑,“我的家远在京师宛平,有亲戚在江南,岂不是奇闻?”
“雅舍的主人对你好客气,而且……”
“是朋友的长辈,当然客气啦!”
“你好像有不少朋友呢!”
“是呀!一次经验一次乖!以往我总是任性地独来独往,现在学乖了,尽可能请朋友暗中照料,以免出了意外无法应变。你着这附近鬼影俱无,是不是?”
“是呀!我真担心那些狗东西们找来群起而攻……”
“你的朋友在附近?”
“一点不错。不谈这些,小佩,我沒欠你什么了,对不对?”章春郑重地说。
“章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葛佩如讶然问。
“你在广陵园救了我,这次……”
“章姐,就算你这次没有救我,我也不认为你欠我什么。”
葛佩如正色说,“是天齐哥到广陵园救你的,我只不过……”“总之,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求心安,我认为欠你的已经还清了。”章春真像一个还了债的人,身心都轻松了。”好吧!你怎么说,那是你的事。”
“现在,我可以毫无歉疚地提出要求。”
“要求?要求什么?”葛佩如又迷惑了。
“我要妳早膳后,我送你进城回到你娘身边。”
“咦!你……”错愕的神情又加上惊讶。
“我要求你离开天齐。”章春站住了,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吃惊的葛佩如,“不需多作解释,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吗?”
葛佩如无所畏惧地以眼还眼,毫不退缩。
“拐弯抹角说了老半天,原来是这个意思。”葛佩如风目一翻,“你休想!相反的,我要和天齐哥一起离开你,我要和他在江南游历……““你想得真美,哼!小丫头,你知道我可以阻止你,甚至……甚至杀掉你。你最好放乖些。做一个听话的小女孩,赶快返回沧海幽城,等你长大以后再来江南游历,我另外找人陪你。”
“我一辈子没听说过这种荒谬的事,你凭什么代我筹谋做这做那的?”葛佩如跳起来叫,“你阻止不了我,你更杀不了我。”
“你除了在年龄上,比我大上三两岁之外,你哪一点比我强?居然敢说这种大活,真好笑。”
章春忍不住笑了,看小丫头像头发威的猫,怪好玩的。
“就因为我比你大三两岁,所以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找伴结侣遨游而不至手挨骂。”章春得意洋洋地笑着说,“而你,别人怎么说?你这么一点点大……”
“我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也不能算大,怀春未免嫌早了些吧?”章春渐渐说出讽刺性不雅的话,“天齐就没把你当成女人看,只把你看成一般愛哭愛闹的男孩女孩,你在他身边是个累赘,是个……”
“闭上你的嘴。”葛佩如火爆地叫。她想起和张天齐相处的情景,的确感到有点沮丧失望。张天齐确是把她当作小女孩看待,无拘无束像对待儿时跟在后面的小玩伴,忽略了她的性别。
而对章春,不论是说话或举止,都保有一份彬彬有礼,甚至温柔热切的感情,保持适当的距离和礼貌。
这是成年男女之间必要的礼貌。
令她更泄气的是,张天齐注视她的目光,和住视章春的神情完全不同。
她心中明白,张天齐用看成熟女人的目光看章春,而用看小女孩的目光看她。
她愈想愈歪,愈泄气,想到在广陵园历险时,章春那以蟑纱披盖住的剔透玲珑令女人也感到心中怦然的胴体,难怪相差仅三两岁,就有如许不同的差异。
能赶快长大,该多好?“你除了用……用那吓死人的身子勾引天齐哥之外,”她放肆地叫,“这才是怀春的女人?你……”
她有点急切中词不达意,前言后语意义连串不起来,用词也没有淑女的忌讳。情急而理不直气不壮,而又屈居下风的人,通常会出现这种急不择言的狼狈现象,近乎泼妇骂街,什么话都可能冲口而出,百无禁忌。
章春也冒火了,气得一脸通红。
“我撕烂你的嘴!”章春叫,伸手抓她因又羞支恼而红馥馥的脸颊。
她低头避闪,避过一抓,立还顏色一耳光掴出,怒火比章春更旺。
她当然知道这一掌不可能击的,左手云龙现爪。同时往章春的怀里探,速度加快了一倍。
章春的身手与经验。皆比她高明得多,扭身移位招发如封似闭,上面封住了一掌。下面挡开了一爪,同时起脚挠她的右膝,用腿反击妙到颠毫,上下齐出,快逾电光石火,封招反击一气呵成,反应超人。
她移步避招,不时挥动一双的粉腿。
一阵快速的攻拆,两三照面便拆了十招以上,令人眼花撩乱,你来我往各展所学紧迫攻击,逐渐打出真火,逐渐新增加招式的劲道。
争风吃醋,是不讲理性的、挨了对方—下,也必定咬牙切齿给对方一下重的来扯平。就这样,一下比一下重,火也就盒来意旺。片刻间,两人手上已用上了内力,从普通的争论、口角、动手,而演变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恶斗,不胜不休的局面。
距离雅舍已在两里外,雅舍的人干预不了。
章春故意引小丫头出来谈判的,谈判的内容不足为外人道,所以不希望惊动其他的人。
两人反脸动手,这是谈判破裂必然的结果,不知内情的人看到,也误以为她们在印证较技,识趣地不加过问,甚至避齐,着女人拼搏是是犯忌的事。
各收了百十招,拳掌发出,已可听到风雷声了。
“噗啪”两声急响,急剧闪动的人影倏然中分,这是重掌着肉声,力道相当重。
刚要暴怒地冲进,却又煞住脚步怒气全消。
葛佩如腰挨了一掌,被拍得向左前方冲出丈二左右,稳不住马步,右腿一软,向前一栽,双手撑入小溪旁的薄冰内,冰裂水溅.冰冷的水溅丁一头一险。假使再冲出一步,可能一头栽入溪中了。
“哈哈哈……”章春化怒为笑,笑得花枝乱抖,高兴极了。
葛佩如狼狈地爬起,忙乱地狠狠拭掉脸上的水。
“我也要把你打进水里去。”她愤愤地向章春逼进,“你笑早了些,你———”
“这次你要洗个冷水澡,让你清醒清醒。”章春向前逼进,忍住笑,“让你明白你根本不配和我竞争,早点死了这条心。”
双方手上都用了真力,都准备把对方打进小溪里,眼看巳接近出招最佳距离,蓦地两人都站住了。
山谷内风声小于许多,但仍可听到一阵阵风掠過林的呼嘯声。
一种鸣呜的、有节奏性间歇的怪声,夹杂在风声中,从小溪对面传来,若有若无,绵绵不绝间歇地传入耳际,声调比风声略高,不知到底是何种声音,反正不是风所造成的。
两人发现子这种声音,定神好奇地倾听。
不听倒好,这—分心颅听。似乎声调有一种吸引神意的魔力,听了就非听不可,愈听愈想听,片刻神智便有点恍恍惚惚.朦朦胧胧,想睡又不想躺下,想抗拒却又愿意顺从.逐渐陷入迷离恍惚境界。
第一个悦跃过溪,循声找寻声源的是葛佩如。
章春略一迟疑,茫然眼神的明眸向虚空茫视,接着晃晃腦袋。也一跃过溪。
张天齐与仆妇甘大娘,沿小溪旁的小径向外走。
章春的这位仆妇姓甘,所以张天齐称她为甘大娘。
甘大娘年届花甲,但矍朗健康不现老态,更是脸色阴沉;平时不苟言笑,比在扬州那位叫章二的仆妇阴沉得多。
张天齐心中雪亮,这位名义上是仆从的甘大娘,内功修炼已臻化境,其实是章姑娘的贴身保镖。
章姑娘在她面前.说话相当客气,不可能是真正的仆妇。
“章姑娘要我及早动身前往苏州,认为镇扛不安全,她的心意我很感激。”他向甘大娘说,“只是,我在这里还有要事待办,暂时不能离开……”“是凌霄客的事吗?”甘大娘冷冷地问。
“—部分是……““家小姐的朋友,正在全力追查他的下落,这件事不必费心,家小姐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我只希望从他身上,追出另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练了九幽大真力的人。”
“潜蚊地魔黄腾蚊,或者飞龙天魔陈伯刚。”
“咦!大娘知道这些人?”
“知道。”
“大娘对江湖秘章相当熟悉呢。”
“略有所知,这老魔与凌霄客有关?”
他将那晚火焚广陵园,救江南一枝春,被两个蒙面人在码头猝然攻击,其中一人带走了江南一枝春,另一蒙面人攻了他一掌,反而震落河中逃掉的经过,概略地说了,那人的掌力,确是九幽大真力所发。
至于那人是不是潛蛟地魔或飞龙天魔,他无法断定。
“我希望从这些老魔身上,追出飞龙夭魔的下落。”他最后说,“所以,我不想早早前往苏州。””家小姐的朋友,会替你追查的。”
“章姑娘朋友很多?”
“不少就是。张爷。家小姐对你十分认真,她从沒喜欢过异性朋友。我家小姐有点骄傲任性,但她是一个好女孩。”
“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张爷,我的意思够明白,不要假装糊涂。”甘大娘语气相当硬,“你从扬州不辞而别匆匆过江,几乎把她急疯了,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这个……”
甘大娘突然止步,鹰目炯炯四顾。
这里,也就是两位姑娘吃醋大打出手的地方。
“甘大娘,怎么啦?”他讶然问。
“我没见到警哨的信号。”
“信号?这里振有警哨?”
“那边。”甘大娘向溪对面的一外山坡树林一指,“他们应该向我发出有警或安全信号。”
·唔,不对,瞧,地面的凌乱痕迹。”
“曾经发生打斗。”甘大娘吃了一惊一跃三丈余,好高明的轻功。
溪宽仅两丈左右,能在原地起跳,一跃三丈余,可说已到体能的极限,练了三十二年轻功的高手名宿.能在原地起三丈,一百个中找不出三两个,超越三丈,一千人中也找不出三两个来。
张天齐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走了眼,甘大娘的武功造詣,比他所想像估计的程度高出许多。
他并不急于守溪找警哨,仔细察看地面的凌乱足迹,这才一路过溪。
雪化后的草木丛生地面,形成薄冻层,人畜经过.不难找出踪迹。一个行家,决不至于疏忽任何可疑的征兆,寻踪觅迹,他有丰富的经验。
走出百步外,他服中有重重疑云。
甘大娘出现在他身边,留心他的举动,“警哨遭到不幸了?”他突然拾头问。
“是的。”甘大娘的脸色很可怕。
“怎么死的?”
“针中心坎。”
“针中心坎?太不寻常,是吗?”
“是的,两位警哨皆是超等勇士高手,居然被人面对面用针形暗器,奇准击中心坎,怎么可能呢?”
“也许下毒手的人比他们高明……”
“不可能。”甘大娘斩钉截铁地说。
“理由何在?”
“警哨奉到严令,如非生死关头,或者必须现身,方可离开潜伏处,而在离开现身之前,务必先把信讯传出。这两个警哨居然敢大摇大摆,从潜伏处走出来被人杀死,岂不奇怪。”
“两位姑娘,也是路过小溪之后,大播大摆达到此时,被三个人轻而易举背走的。
“什么?”甘大娘大惊。
“这三个人,体形都不高大,所穿的鞋或靴,不是武林人的快靴或皮底软鞋。交手处留下的遗痕。是两位姑娘留下的,这三个人根本不曾接近百步内。”
“你不是开玩笑吧?”
“甘大娘,我心里急都急死了,哪有心情开玩笑?依我的经验,不会有多少差错;我相信两位警哨被杀死,决无打斗的遗痕留下。”
“这……”这意味着什么?”
“这表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被杀,两位姑娘也示知道如何被捉的。”
“哎呀……”
“他们都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形下,糊糊涂涂被捉被杀的。
甘大娘,你回去通知其他的人戒备,我循迹追踪,等侯我的消捎患。救人如救火,我走了。”
甘大娘刚转身,重又转头想询问一些事,但这一转身间,张天齐的身影,刚消失在三四十步外的凋杯里。
“咦!”甘大娘骇然惊呼,“小小后生会……会缩地神行术?要不就是我眼花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跟不花。
镇江的山都不高,有些根本不能算是山。城甫郊的山都很秀逸,组成镇江最美丽的风景区。
山丛中林木蕙茏,别墅、园林,寺庸点缀其间,春日红男绿女络绎于途,严冬刚过空山寂寂罕见人踪。
进入一条群山中的小径,足迹便消失在杂乱的泥泞人还里。小径有人行走,已经无法分辨是何人的足迹啦!真要寻找,得花费不少工夫。
而且,不可循小径寻觅分辨,须防有人断后窥伺,做案的人留下一两个断后,是正常的手法,除非捉了人就快速远走高飞。
一个时辰后,张天齐出现在群山深处的一座小山上,山下便是进山的小径。
山的右面三里外,另一座小山脚有一座小山村,约有五六十户人家。
他略为相度形势,越野向小山村掠去。
小山村也有一条小径,村口居然有一家小店,贩卖—些日用品,走夜路用的灯笼,草鞋,敬神的香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位十四五岁天真小姑娘在照料,看到衣着华丽的张天齐进店,颇感惊讶。
“小姑娘,早啊!”他笑吟吟地说,“我好像迷了路,有糕饼卖吗?”
“没有糕饼。”小姑娘用生涩的官话回答,“这里是竹坳村,客官是……”
“从那边攀山过来的。”他往来处一指,“想在山里寻幽访胜,愈走愈远不见人烟。小姑娘,山那边那条路通向何处?”
“哦!那是往小九化的路。”小姑娘毫无机心地说,“山坳里有一座幽止寺,很少有人前往。”
“路不小吗?怎么很少有人前往?”
“偶尔有人来往,幽止寺不欢迎香客前往进香。”
“哦!那就怪了,为什么?”
“那……”小姑娘脸一红,欲言又止。
“没有香抽钱,和尚们喝西北风吗?为何不欢迎香客?真少见。”
“那……那是和尚与尼姑合修的寺院。”小姑娘终于说出原因。
“哦!荒唐。我要买一只小香篮,一些香烛。”
“客官要到招隐寺进香?”小姑娘反而往北一指。”也许。”他不置可否。
提了小香篮出店,他往北走了半里地,便消失在路旁的树林里。招隐寺是名山的名寺,他不需前往凑热闹。
幽止寺只有两进殿堂,规模小得很,掸房在后面左右分,中间隔了一座花木扶疏的院子。
当然,僧与尼是分开住的。
天下各地也有不少这种有僧有尼合修的寺院,有些清规特别严,当然也有些昼夜不分污秽寺院.那毕竟是少数。
至于这座幽止寺内情如何,恐只有寺中的僧尼心申明白。
幽止寺,不欢迎香客,也并不完全禁止香客上门,反正任何人进入也没有僧尼接待。除了大殿之外,其他殿堂样室都上锁加闩,不得而入。久而久之,香客们再也不愿前来自讨没趣今天,却意外地来了不少陌生人。
由于寺院倚门而筑,因些前殿和后殿的高低差异甚大。大殿前有石阶下降十三级,下面是三亩大的前院,左面是亭,右面是台。
最下一级石阶上,井立着一僧两尼。
中年女尼站在中间,穿青衣便袍,头戴青便帽,手上有一串色泽怪异的念珠,略现苍白的脸庞,犹可看到年轻时美丽的轮廓。那双深眶内的眸子黑得十分深邃,给人的印象是令人心悸的冷。
眸子全黑的人很少见,这位尼姑就有一双漆黑的眸子,黑得令人联想到魔鬼的眼睛。
两丈外,十二个佩刀挂剑的人,面面相对。气氛不好,当然也不是来进香的誊客。
为首的人留了三络胡,一袭人才,剑眉虎目甚有威嚴,带了两名亲随。
镇江的人,都知道江湖朋友公认的鎮江仁义大爷,神爪冷镖陈洪。要做仁义大爷.就得与江湖各行各业的人有接触、有交情,疏财仗义,排琅解纷。
排难解纷四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可就不简单,有时候难免胳臂往里弯,弄不好两边的人都得罪了。
据说,神爪冷镖为人倒还公正,所以江湖朋友把他看成仁义大爷,与三园主人呼风唤雨的声望并列名前茅。
并肩而立的人是长春公子。
他的两个亲随死了,新换上的两人亲随更雄壮,年纪也大些、叫大吉、大祥。至于姓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长春四金刚一如往昔骠悍,但傲气似乎收敛了些。
另外两个是穿黑袍的百毒真君,和穿百袍的白无常银博。
首毒真君气色不怎么好,大概伤势仍未痊愈,挨了张夭齐几枚船钉。那晚如果神关穴(肚脐)没有铜镜保护,这玩毒的妖道必定已经归天了,神关是他的罩门所在。太校神功是金钟罩的正宗气功,所以有罩门。
“大方掸师,你这是待客之道吗?”神爪冷镖向站在左首的大和尚怒形于色的质问,“你派人把咱们邀请来。不请咱们进去招待,堵在院子里,说要在这里说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眼中还有陈某在?”
“呵呵!贫憎邀请施主与长春公子前来,其实不是贫道的本意,贫道只是代为出面邀请而已。”年约五十出头.大球眼目光闪烁的大和尚含笑说。
“谁的主意?”
“我。”女尼阴阴一笑,“贫尼慧果。陈施主或许不知道贫尼是何许人,长春公子也许知道贫尼的来历,该有些耳闻。”
“本公子该认识你吗?”长春公子傲然问,“天下间叫慧果的出家人不算少.有僧有尼,本公子的确听说过叫慧果的尼姑,彗果有什么奇处吗?”
“扬州吉祥庵的住持如意,是贫尼的师妹。”
“哦!吉祥庵。呸!你以为本公子会到吉祥庵那种低级下滥的地方鬼混自贬身价吗?”长春公子冒火地说,“我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高贵的名门淑女。你说这种话,存心侮辱我长春公子,岂有此理!”
“贫尼不会侮辱你,那不是贫尼托大方方丈邀你前来的用意。公手既然不知道贫尼的来历,那就请勿多言,由陈施主负责交涉好了。””陈某该与你交涉吗?陈某也不认识你。”神爪冷镖不悦地说。
“该的,因为施主是镇江的仁义大爷。”慧果脸色一沉,“諸位所要搜捕的两位姑娘,章春与葛佩如,目下在贫尼手中。”
“沧海幽城的葛佩如,已经中毒死了。”长春公子大笑,“哈哈!老尼姑,原来摆空城计赚人……”
慧果向上举手一挥,阶上端出现两僧两尼,分别架持着两位姑娘。
“怎么可能?”长春公子愕然脱口叫。”老尼姑,你有什么条件?”神爪冷镖沉声问,“你该知道,做这种犯忌的买卖,是要付出可怕代价的,你知道对手是何人物吧?”
“知道,阁下是镇江一霸,长春庄武林第一庄。如果贫尼害怕,就不会与诸位谈交易了。”慧果阴森森地说。“两位姑娘落在贫尼手中,已经证明贫尼比诸位的实力强。诸位如果不愿意谈,那就请便吧。”
“你要谈什么?”神爪冷镖口气一软。
“谈凌霄客方世光方大老爷。”
“什么?他怎么了?他扬州基业毁手一旦,儿子也死了,目下不知到何处去了……““陈施主,何必呢?”慧果抢着说.“贫尼的师妹被杀吉祥庵迷宫之前,已经知道方大老爷临时策划一件大案,据说可能有五万两银子利润,派亲信赶赴高邮把贫尼请至扬州共谋该笔重金,没想到当天便遭了杀身之祸。
“贫尼在扬州花了一些时已详查出事的来龙去脉。事后查出吉祥庵被毁的前一天晚上,长春公子曾经暗中带了党羽进出广陵园。是在广陵园被葛姑娘母女所毁的同时。”
“胡说八道。”长春公子厉声说道。
“不要急于否认,年轻人。”慧果冷笑“敝师妹一直就替凌霄客训练才艺双绝的少女,她是凌霄客的亲信,自己也布置了不少人。
“这是每个地位高的人必要的自保防险做法。避免有一天功高震主可能发生的危险。她的人认识你,虽然你蒙上了脸。
你趁火打劫进出广陵园,目的只有一个。”
“岂有此理,哼!”
“目的也在那五万两银子。”慧果厉声说,“凌霄客已逃过扛,躲在镇江附近,所以你们不甘心,明里藉口对付张天齐与两位姑娘,暗地里对付凌霄客追脏。贫尼已得到消息,凌霄客已经被你们弄到手了。
如果你们真的志在张天齐和两位姑娘,那么,咱们交换,以两位姑娘交换凌臂客,不然就表示你们心虚。”
“可恶!”长春公子暴怒地大叫,“就算真有其事,你也不配与咱们谈条件,老尼姑,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胆敢在本公子面前说这种话……”
“小辈,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大方样师舌绽春雷沉叱,兰点也不像一个出家人,“宇内三魔女威震宇内时,你还穿开裆裤尿屎会往嘴里塞呢。”
“什么?你是说”长春公子吃了一惊。
“她就是二十年前威震宇内三魔女之一的夺魂魔女于寒冰,”大方禅师沉声说,“你老爹长春居士在她面前,还不敢提起背梁称大爷,你说她配不配与你谈条件?她在抬举你,你知道吗?”
“不要指出早年的过期声望来唬人。”长春公子一挺脊梁,“江湖无辈。武林无岁,又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过去了的,永不会再来,今天的年轻人,才是主宰英雄事业的纵横捭阉人物。
好汉不提当年勇,诸位最好珍重。冲诸位是前辈份上,把两位姑娘交给在下带走,好来好去不伤和气。不然,这可是你们自找的,哼!”
“壮哉!年轻人。”另一位女尼鼓掌喝采,然后阴阴一笑,“贫尼这些人的确老了,的确该进棺材了,让年轻人纵横捭阖埋葬我们了。好,贫尼得看看,你是否有埋葬我们妁本领和才华。小畜生,你准备了。”
“你是……也是宇内三魔女之一?”长春公子问。
“不是,贫尼释不非,早年的过期声望,早巳黄土长埋不值一提。”尼姑一扬手中的拂尘,岭森森地下阶向对方缓步接近,“少年英雄,掏出你长春庄的绝学金刚禅功,来降我这佛邪魔吧。”
“不非魔尼?”神爪冷镖惊呼,“陈某算是栽子,十余年来,居然不知道住持止幽寺的人,是早年的凶魔尼。南门贤侄,小心她的心魔大法……”
两个亲随当然不能让主人面对危险,一声怒吼大吉、大祥左右并出,剑出鞘风雷骤发,豪勇绝伦地冲上.剑发如天风降临,显然获天风绝剑神髓,豪无忌惮地向不非魔尼抢攻。
拂尘猛地一圈,一拂,发出奇异的怪呵声,精制的麻翻拂丝根根竖起,似乎焕发出五彩的光华。
大吉在左,突然发出兽性的怪吼,挺剑向左斜冲面出,像是迷失了方向,向看不见的敌人行猛烈的连续冲刺。
抢出三丈外,猛地一剑扎入一株古松中,噢一士狂叫,摔倒在树下蜷缩成团呻吟、发抖。
大样也好不了多少,冲出三丈外,一头撞上了一道山墙,蓦然昏厥。”很不错,你的手下都很勇敢。”不非魔尼用佛尘向长春公子—指,“赶快运起金钢禅功,不然就来不及了,你会比你的手下勇敢些吧?可不要玷辱了长春庄的声誉,上啦!”
长春公子大吃一惊.心向下沉。
四大金刚脸色大变,但不敢示弱,四剑出鞘.挡在长春公于身前列阵。
百毒真君嘿嘿怪笑,大袖一拂缓步而出。
“心魔大法果然匪夷所思,佩服佩服。”老道轻拂着大袖说,“贫道自信修真略有所成,虽然还没触修到贵门四大皆空境界,自信定力仍可保留心神不为外魔所侵,就陪道友印证一二,着佛道两家到底谁的心法管用。”
“贫尼知道阁下的来历。”不非魔尼冷冷地说。“百毒真君青松道友、你的百毒能伤害三丈内的人,但恐怕伤不了贫尼。”
“真的?”.“一点也不假。”
“哼!贫道……”
“你的双袖好重,拂不动了。”
有异声自后面的慧果女尼口中发出,像狂濤拍岸鸣声间歇地传出,既不刺耳,也不吸引听觉。
但一入耳便引起意识的本能反应,本能地用神意倾听,一听就陷入意识模糊的境界。
百毒真君自信定力超人,修炼深厚,自信拒得了不非的心魔大法,却抗拒不了慧果的夺魂魔音。
本来准备施放毒物的一双大袖,不听指挥地颓然下垂.本来充满光芒的鹰目,出现漠然的神情。
神爪冷镖发出一声震天长啸,飞跃而起。半空中双手齐扬,电芒破空而飞,发出威震江湖的霸道暗器冷镖,分向两尼姑射去。
这位仁义大爷与人交手时,如果对方太强,他就出其不意用镖伤人,所以叫冷镖。镖细小沉重,速度惊人,抽冷发射,几乎无人能躲闪,而且专破内家气功,挨上了不死也得重伤。
不非魔尼相距最近,一声沉叱,右闪半步一挥斜挥。电芒稍出偏向。但仍然穿拂尘所发的巨大引力,贴不非魔尼的右肋掠过,危机间不容发,把魔尼吓了一跳,竟似不信地死瞪了贯入地下的冷镖一眼。
夺魂魔音被怒啸声分散了一些音浪,首毒冀君神智一清,但精力没有立即恢复,骇然急退,脚下有点踉跄,似乎被人在脑门上击了一记。
大方祥师哼了一声,一翻掌猛地一拨,袭向慧果的冷镖折向,发出刺耳的锐嘯,贯入石阶一寸以上。劲道骇入听闻。
慧果不得不停止魔音.一声冷叱,抬手扣指疾弹,—缕指风发出破风的锐啸,向身形仍在半空的神爪冷镍虚空疾射。
神爪冷镖身形一顿,一爪虚空斜抓,指风与抓劲接触,左出劲流激旋的异鸣。“咱们上!”长春公子大吼,“银前辈,去取两个女的。”
自无常银博抬头一看,阶上已看不见人影,两僧两尼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挟持着的两位姑娘当然也失了踪,哪有人可夺?向侧冲出.白色的身影飞跃登阶。
“咦!”白无常怔住了,站在阶顶举目四顾。
两僧两尼直挺挺地躺在地下,行家一眼便可看出是被了点了昏穴。
“人被夺走了。”白无常向下面激斗的人大叫,“两僧两尼被点了昏穴,快分头追搜。”
慧果与大方禅师一惊,丢下对手神爪冷镖和四金刚,飞奔上阶。
白无常向东西飞掠,跳上院墙向外察看。
人被夺走,已经没有什么好争的了,人一哄而散,四出追寻。
长春公子与神爪冷镖心中有数,如果留下与一僧两尼拼命,并不能保证可占上风,正好乘机脱身,犯不着拼命,追赶将人夺走的人要紧。
幽止寺重归沉寂,不见有入在外走动。
登上一座小山顶,张天齐放开两位姑娘的腰肢止步。
他一手一个将两位姑娘搀着飞奔,虽则两姑娘身材小巧,仍然大感吃力,搀了两个人长途奔跑委实支持不了多久。
两位姑娘神智仍未全清醒,而且被制了气门,全凭本能运动双脚奔跑,无法使用轻功,脚下一停,两人便喘息着坐着,神智渐清。
略一检查,制气门的手法并不是特殊绝技,他毫不迟疑地用疏脉手法,解下两位姑娘钓禁制,这才坐下来休息,心中一宽。
“天齐……”章春已能娇呼,“刚才有人打打杀杀.是怎么一回事?”
“你和小佩落在几个憎尼手中,记不起来了?”
“知道呀!那个老尼姑叫慧果,盘问我有关吉祥庵的事。
我感到奇怪,怎么会糊糊涂涂便落在她们手上的?这是……
“我只记得和章姐厮打的事。”葛佩如说,“那寺院里的尼姑不是好人,浑身香喷喷的……”
“你们为何厮打?”他不胜惊讶。
“这……““为了意见不合。”章春急急接口;“小事一件,不伤和气。”
“为何意见不合?”他仍然糊涂。
“葛小妹对人对事的看法与我不同啦!哦,夫齐,刚才到底……”
“尼姑慧果,是早年的宇内三鹰女之一,夺魂魔女手寒冰。
你们两个交手,被她用夺魂魔音所制,把你们当作交换凌霄客的人质,魔女要找凌臂客的晦气。”
“该死的!我又没惹她……““吉祥庵的住持风流女尼,是魔女的师妹,你还没惹她?”
“哎呀……”
‘她们不久就要追来,你们先回去,我引他们往错误的方向迫。”
“不,我要和她算算帐……”
“你不听话,我要罚你。”他正色说,”魔女的夺魂魔音,你们仍然抗拒不了。再说神爪冷镖那些人.可能也随后追来,人多势众,我可不愿你们冒险。快走,回去后小心戒备。”
“天齐哥…”葛佩如小嘴撅起老高,不肯走。
“你最頑皮,不听话以后不理你。”
“天齐,你……你应付得了吗?”章春关切地问。
“引他们走我都应付不了?废话,快走。”
“我听话。”章春一拉葛佩如的手,“我和葛小妹等你回来。”
他一挥手.说声小心,回头如飞而去。
葛佩如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突然心生警兆,猛地一摔手,挣脱章春掌握,斜闪出八尺,面对着目露凶光的章眷,凝神戒备。
章春并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仅用凌厉的目光,不转瞬地狠盯着她,久久。
“趁我没动杀机之前,你最好赶快回到你娘身边去。”章春终于说话了,语气充满火药。”
“你……”葛佩如警惕地移位。
“我喜爱的东西,或者人,我一定要得到,决不容许他人夺走。”
“你是说……”
“天齐。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也是。”葛佩如大声说,“你别想。”
“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所以,如果你不放手……”
“我决不放手,当仁不让。”
“那么我必须杀死你。”章春凶狠地说,“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这是你逼我采取的,休怪我……”
“我一点也不在乎你的威胁。”葛佩如拉开马步,嗓门更高,”想要杀我?哼!你早着呢?”
章春一声娇叱,探马步疾进,一记现龙掌当胸便拍,以行动作答复,正面强显示实力,掌劲发于体外,要用内家真力下杀手了。
葛佩如不甘示弱,也在掌上注入真力,一掌斜封。立还颜色,扭身一脚急扫叶方的右膝。
一沾即走,双方都不愿将招式使老,你来我往各展所学快攻,拳掌交错接触的声浪逐渐提高,也表示双方的劲道都在逐招增功,即将硬封硬拆,行雷霆一击了。
论经验与骁勇。章春强太多;但论机灵刁钻,葛佩如不作第二人想,连张天齐也感不如。
双方优劣互见,相互消长,短期间不易分出胜负、忘了张天齐的警告.在这人迹罕至的山坡上,不顾一切敢手狠拼。
当双方的真力已耗掉四五成之后,闪动的身法逐渐慢下来了,全力一击的机会随之增加,这对内功修炼火候稍差的葛佩如不利.她的护体玄天神罡,在每次接实时,即发生气机罡现不稳定现象,危机将至。
坡下方的凋林边缘,突然冲出七十青衣人,风帽放下掩耳反露出双目.以奇快的速度向上飞掠,半弧形一分,拔剑出鞘好奇地注视着她俩凶狠地缠斗,并不急于出手加入,拨剑的用意仅在防止她俩逃走。”她们是玩真的.不是练拳喂招。”终于有人发话了,“她们在搞什么鬼?”
“是啊!玩真的呢!”另一名青衣人说,“她们是同伙,居然同室操戈,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管她们是真是假,有否阴谋。”第三名青衣人大声叫。
“咱们先把她们弄到手再说,可别让他们逃掉,咱们交不子差呢?我先上!”
武林人大多数自命不凡,为了争强斗胜,一言不合就拼个你死我活,不屑打群架,鄙视倚多为胜。
但如果一结帮成了伙,个人的得利,与英雄主义的念头,便被帮伙的利害所控制。个人已不重要只有帮伙的利益存在,变成一群暴民,只要为首的入一声令下,就会一拥而上,绝少例外。
例外的是那些肴领导权、有地位的人,所以除非絕对需要,宁可站在一旁发号施令,不亲自出面拼老命。
当然这是不必然的现象,与军队的组织有关。
早年的战斗。兵对兵将对将,个人主义的英雄色彩极为浓.但汉唐以后,兵一动就十万百万投入战场,个人英雄主义亳无发挥的余地。
像楚霸王一样亲昌矢石,奋勇冲锋陷阵,大喝一声敵将纷纷落马的情景,己成为昔日黄花,盛况凰不复见于。
看七十青衣蒙面人的穿着、打捞、声势、举动,就知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只是一群打手、爪牙,徒众、搖旗呐喊的狐群狗党而已。
两位姑娘也认为这些人不成气候,认为是—群无足轻重的打手爪牙。
生死荣辱,吉凶祸福,常常取决于剩那一念之向,此中因果无人能知道,只能归于宿命。
七十青衣人摆出的阵势,气魄举动。的确不像是高手名家,乱七八糟慢吞吞,七枝剑先后冲刺毫无章法,打手们打群架就是这种模样。
最快的一支剑迎面射来。章春毫不在意他一掌斜挥、无畏地拍中了剑身,注意力仍然放在右侧的葛佩如身上。
即使是一流高手,这一掌即使不将创拍断,也必定向外震飞。
“啪”一声怪响,剑不但不震飞,反而传出一股可怕的反震力道。她吃了一惊,反震力道将她向右推、下沉,手掌一麻,臂肩一震,双脚一沉向下挫。
青衣人的左掌,以骇人的奇速跟入.“噗”一声拍中她的左肩前。
她已运功护体.但竟然禁受不起这一挚,可能是变化仓促,一时来不及聚功承受.掌及体,力遭骤增,可怕的怪劲直撼心脉。”哎……”她惊叫仰面便倒。
第二支剑到了,速度比先前冲刺增加三倍。
跟看剑尖下沉、贯体,葛佩如恰好被第三支剑逼得怠闪而至。
“该死!”葛佩如怒叱.扭身躺倒,斜飞一瞬,将那位青衣人的右膝踢断了,剑尖中间不容发地.从章春的腹前退出。
葛佩如一凌而起,突觉右后肩一震,有暗器来破她的护体神功,斜贯在背肌上。
她无暇多想,猛地抓起章春扔上肩,一窜三丈,钻入凋林如飞而遁。
留下一个青衣人救助斷腿的同伴.五个人急起狂追,轻功极为高明。
葛佩如机警绝沦。轻功更是出类拔萃,片刻间,她便摆脱了追赶的人,钻入一座满山竹林的小山深处,全力急窜有多远就走多远。
不知走了多远,猛地感到脚下一软,控制不住身躯,砰一声撞在一株大竹子上,两人全倒了。
“你……你怎么啦?”跌了个晕头转向的章春急问,手脚发软,无法挣扎而起,左肩像是失去感觉,左半身麻麻地,手脚不听使唤。
“我的右后肩中了淬毒暗器,毒性发作了。”葛佩如挣扎坐起来说,“幸好毒性不剧烈。天杀的!这七个狗东西,每一个都是可怕的高手中的高手,为何掩藏面目,扮起混混打手计算我们?”
“你……你支持得了吗?”章春问。
“还好,我已经封住了右半身,的经脉,可以暂时减缓毒物侵袭全身。哎呀!你……你怎么啦?你的脸色很……很不好……”
“不知是哪一个混蛋,用一种可以震移经脉,阻止血脉流动的掌功,拍中我的左肩,感到浑身脱力。”章春忧心忡仲地说,“小佩,你如果能走动,快走,他们会找来的,死一个比死一双好……”
“少废话!躲一躲再说。就算他们出动—千人,也不可能把我们搜出来‘三山园那些狗东西,豢养有搜人的猎犬,老天爷保佑,不要让他们把狗带来。”
“老天爷是个势利鬼。”章春说,“永远帮助强者,你求老天爷没有用。”
“我从不希望老天爷保佑。”
“真……真该死!”章春恨恨地说。
“又怎么啦!”
“又欠了你一份债。”
“你……““我一定要找机会还。”章春大声说,“我决不容许你和我竞争。”
“你仍要杀我?”在还债之前我不会。”章春苦笑,“我们章家的人,比你们的武林传统更看重恩怨分明。”
“什么我们的武林传統!”葛佩如冷笑。“传統对正人君人有效,对歹徒小人都不值半文钱。”
“有些贱种为了一文钱,也会打破他爹娘的脑袋。我不怕你,老实说,你的武功或许比我扎实些,但想杀我,你也难以如意。”
“我会用阴谋诡计整治你。”
“我也会用心机来整治你。”
针皆相对,两人谁也不肯让步。
爱情是自私的,让步才是反常。
“你……你为何救我?”章春转变语題,“你本来可以一走了之的。”
“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教你。”葛佩如苦笑,“是的,我本来可以一走了之的。”
“你后悔了?““那倒不会。”
“你现在仍然可以一走了之。”
“呸!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怕死鬼?”
“你……小佩,我们……”
“噤声!”葛佩如向下一伏,“我听到拨枝声。天杀的!好像他们真找来了。”
“你还来得及走。”章春说,“我不怪你……”
“讨厌!你别出声好不好?”
拨枝声渐近,竹枝的摇动声,百步以外仍可听得一清二楚。
来人渐近,危机也渐近。
幽止寺不见人踪,寂静无息。
张天齐提了香篮,踏入大雄宝殿。
“知客法师在吗?”他大声叫,将香篮往拜坛旁一放,”方丈、监寺,总该有人出来招呼吧?献香油祈福的施主来也。”
即便是平常,也不会有僧尼出来接待。
“和尚不出来。”他的叫声增高了一倍,大殿的回声震耳,“尼姑总该有一个出来吧?喂!”
仍然没有动静,像是空寺。
拜坛前面的供案,足有两丈长,上面摆满了法器、香鼎、香花供品等等,鼎中香烟袅袅.悬着的数篮信香散发出檀香味。”本施主数到十,如果没有人出来,本施主就打碎供案,拆散拜坛。打烂菩萨金身。”他的声音又增高一倍。“我不信和尚尼姑们都死光了,死光子还要这座寺院何用?干脆一把火烧光拉倒。”
已经明白地表示,他是登门挑衅的。
“南无阿弥陀佛!”佛号声起自殿门。
他转声身回顾,冷冷一笑。
殿门外,并肩站着一僧一尼,大方禅师和慧果老尼。
“施主妤霸道的口气。”大方禅师冷冷地说,领先举步跨入大殿。
慧果持佛尘堵住殿门外,一双冷电四射的怪跟,不怀好意地、凶狠地狠盯着背手而立的张夭齐。
“不霸道的话,大和尚与师父岂能肯出面接待?”张天齐笑吟吟地说,“如果本施主不信佛,又何必前来祈福进香?信佛的人,当然,不至于打烂菩萨金身,对不对?”
“施主信佛?”
“无所谓信不信。俗语说,心诚则灵。佛法重视因缘,本施主与诸位有缘,所以前来与诸位……”
“施主是陈大老爷的人?”大方祥师抢着向。
“不是。”
“哼!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本施主字字皆真。大师是有道高僧,出家人戒狂语,希望大师也信任本施主,本施主说的是真话,没有怀疑的必要。
陈大老爷不会派一个说真话的人来,派来的人一定没有刀就有剑,用刀剑来说话。”
“唔!有道理。”
“本来就有道理。”
“那就请施主明示来意,者恭候吩咐。”大方禅师摆出有道高僧像,宝相庄严地合掌问道.“老号大方,忝为本寺主持。”
“原来是方丈大师,幸会幸会。”
“请教施主贵姓大名。”
“张天齐。”
大方禅师一怔。
门外的慧果骇然一震,身形一晃,便显现在大方禅师身旁,好高明的流光遁影身法快得不可思议。
大江两岸,扛北扬州,江南镇江,牵涉江湖事故的人,谁不知道张天齐其人?张天齐三个字。几乎尽人皆知,他已经成为扛湖风云人物。
雷神张天齐,不再是江湖十大神秘人之一,而是众所周知公然露面的年轻怪杰了。
雷神,本来就是风云人物。
“孽障!老纳正要找你。”大方樟师沉叱,踏进一步双举齐出,—记推窗望月攻胸膛,骤然发起攻击,一点也投有成名人物的风度。
碰上劲敌,抢制机先突袭是必要的。
张天齐早料到大和尚有此—着,大和尚眼中突然湧起的杀机瞒不了他。
他感到浑雄的掌力极为凶猛压力万钧,也就毫不迟疑地发招开门迎客,双掌上松,外张,硬接来招,崩开大和尚的双掌,进步乘机切入,闪电似的反击,双掌按上了大和尚的胸膛。
“嘭!”内劲爆发的响声震耳,罡风激荡。
大方禅师的庞大身躯暴退丈五六、脸色一阵自,几乎失足摔倒,着地再踉跑退了三步,地面留下三个寸深的脚印。
“大力金刚掌,如此而已。”张天齐冷冷地说,“大和尚,你再撤野,本施主必定毁了你的金刚掸功,信不信由你,你最好是相信。”
“还我师妹的命来!”慧果厉叫,戟指虚空疾点三指.指风锐啸中,切入再加一爪。
张天齐不敢大意,立掌当胸上拨下拂,指风撼动他的手掌,有热辣辣的感觉。
掌一翻,蓦地响起一声阴雷,声浪并不大.但直撼脑门,狂猛地劲流汹涌而出。
爪劲竟未能击破从正面涌出的掌力,慧果嗯了一声,飘退八尺摇摇欲倒。
“阴雷掌!你果是雷神。”大方禅师骇然惊叫,“咱们今天一定要把你埋葬掉,你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威胁咱们同道的安全为时太久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慧果咬牙切齿尖叫,“天网恢恢,你竟然送上门来还债,真是我佛有灵……”
“真的如果佛有灵,你们这些混帐东西,早就该打入阿鼻地狱了。”张夭齐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的师妹,当初在下杀入吉祥庵救人,看了那些伤风败俗淫控亵不堪的歌舞,一怒之下的确杀了不少人,其中是否有你的师妹就无从分辨了。只许你们杀人掳掠,却不许苦主回报你们,你们哪还有良心?混蛋!”
大方禅师发出一声短啸。各处人彰纷现,从左面人殿的是和尚从右面抢入的是尼姑。总数超出三十多人。分列殿四九把张天齐围住了。
僧人持方便铲,尼姑使用拂尘,远攻近攻的兵刃相当完备。
不非魔尼与一位带发修行的中年女人同出,女人手中有一柄光华耀目的剑。
“人真不少。”张天齐嘲弄地说,“骗着斗虎,愚蠢巳极。
不要叫他们送死,你们几个位高辈尊的人联手上吧。”
“心魔大法、夺魂魔音、金钢禅功,还有什么?这位大师手中的剑是神刃,大概可以飞剑取人首级。四人联手,在下不知是否逃得过血光大劫呢!上啦”
“你敢不用雷珠吗?”不非魔尼沉静地问,嗓音怪怪地、怪眼也放射出令人昏昏然的朦胧光芒。
“咦!你这老魔尼说话,怎么这样语无伦次的?你一点也不像一个成名人物。”张天齐毫不在意地出言挖苦,神情轻松得很。
双方仇人相见,分外眼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双方都志在将对方置之死地,杀得愈快愈好。
“你们这么多人,你管我用什么恶毒的玩意杀死你们?我不杀你们,你们就要我的命。我为何不使用最有效、最方便、最快速的手段来杀你们?“你居然要求我不用干净利落的,无法杀你们以自保,而任由你们三十几个人碎我的尸,你这是什么人话?你当你是谁?肉身施舍女菩萨?呸!”
“你这小辈……”
“不用献宝了,老魔尼。”张天齐险一沉,“你的心魔大法道行浅得很呢!你算什么?在下只要大喝一声,保证可以让你脑裂神灭自食其果,还不收法?”
最后一句话很像他的掌功阴雷掌,所发的阴雷声,直撼脑门心为之下沉。
不非魔尼浑身一震,骇然变色急退三步。
雷神的名号,有震撼人的魔力,再一声叱喝便瓦解了不非魔尼的心魔大法,可把所有的人吓了一大跳,四周合围的僧尼们,已是心虚胆寒人人变色,眼中惊恐的神色十分明显,斗志迅速沉落。
“在下杀起人来,从无怜悯的念头。”张天齐继续在心理上增加压力,“在扬州,乾清帮卑鄙地杀了在下的朋友神偷李禄,在下给他们两次永世难记的大屠杀。
目下镇江该帮的分帮很聪明,撤堂移舵逃了个精光。你们大概比乾清帮强三倍呢抑或强五倍?”
这些人哪能与乾清帮比?乾清帮人才济济,自南至北足有上百分帮,帮众全是些听从号令的亡命徒,雄峙江湖无入敢与该帮结怨挑衅。
“就算你们强十倍,在下也不在乎。”他声色俱厉,“是死是活,为友为敌,悉从尊便。”
“为敌为友?什么意思?”大方禅师色厉内荏,“你找上门来登门挑衅,为何?咱们招惹了你雷神?慧果道友的师妹被你在吉祥庵杀死,你来找她想斩尽杀绝,她并没参予吉祥庵的事。”
“在下对杀老尼慧果的事毫无兴趣,感兴趣的是她知道长春公子出入广陵园的事。“张天齐轻巧地放松压力,“那晚在下火攻广陵园的确发现了几个蒙面人出沒因此,在下前来求证真假。”
“贫尼与你仇怨早结,不瓮告诉你任何事。”慧果顽强地说。
“在下不要你告诉任何事,因为在下不相信你的任何话。”
张天齐泰然地说。
“谁又能告诉你?”
“自然有人会告诉我。”张天齐更轻松地微笑。
“你少做清秋大梦。”
“在下很少做梦,对梦毫无兴趣。”
“哼!你找人问吧!看谁能告诉你?””能告诉我的人,目前不在这里。““谁,在何处?”
“长春公子。”张天齐一语惊人;”时辰差不多了,该要来下。”
“鬼话!他来做什么?你两个女伴已经逃掉了,他带人追赶……”“我知道他并设追赶,另有人满山穷找虚应故事。”
“这……”
“他去邀集克制你们的高手,尤其是你的夺魂魔音。””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蒙面进出广陵园,那就表示你犯了大忌泄露了他的阴谋诡计,他必定带了高手中的高手,杀光你们灭口。
如果他不来,就表示你的消息只是造谣,你损害不了他的声誉,他犯不着和你计较,以免两败俱伤。
现在,你们该明白在下来这里的目的了,你们最好赶快向佛祖祷求,希望在下估计错误佛祖保佑长春公子不来。如果他来了……”老天爷!我还是不说的的好。”
第一个感到毛骨悚然的人是大方禅师。一言不发扭头便走,随即发出一声信号,和尚们纷纷向殿门外飞奔,一个个神色紧张。
“你在唬人。”慧果仍然嘴硬。
“在下哪有闲工夫唬你?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是不是唬你了。”
“假使他来了……”
“我希望他来……”
“他来了,你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我自己一边。你可以放心,我决不会落井下石。”
“帮助我,你我的仇恨一笔勾销。”慧果终于认输。长春公子如果再来,必定有空前坚强的实力,强得足以克制夺魂魔音,后果不问可知。
“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你也不必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杀师妹的仇恨报不报在你。反正我对这件事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感到内疚。”“你……”
“如果你觉得实力悬殊,毫无胜算,我劝你赶快逃走,也许还来得及赶快做决定吧!时辰不多了。”张天齐诚恳地说,“鸡蛋碰石头,智者不为。”
慧果打了一冷战,扭头向不非魔厄投过一道询向的目光,征求意见。
不非魔尼打出自己人方可了解的手式,慧果立即举手一挥,领了众尼出了殿。
“走吧!也许还来得及。”张天齐大声说。
在劫者难逃,有人就是听不得老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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