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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六 章

    离火真人以为枯竹老人来了,本想将玉麟掷出去的,闻言手一松,玉麟借势一腾身翻滚,落下地来,哪有枯竹老人的影子?

    离火真人知他上了当,方要怒极再来,凤儿早拦在他身前,说:“我们已讲好了,去找师傅,怎么你又动手了,你还是老前辈哩,原来说话不算话,这般赢了我们,也不光彩,我留在你身边作为人质就是了,我师兄去找师傅,还不行么?”

    离火真人怪笑道:“谅你们两个娃娃也逃不出手去,好!限他在一个时辰之内,去将你们那老鬼师傅找来,不然我先劈了这女娃娃!”

    凤儿即回身道:“玉哥哥,你去找师傅,我在这里等你。”连说,背着离火真人,连连向玉麟使眼色。

    玉麟兀自摸着后颈,还觉得火辣辣地痛,见凤儿向他使眼色,不明白她是何意。师傅早已离山,哪里找去,想来凤儿必有深意,但又猜不透。

    凤儿却向山下一噜嘴,即已转过身去,全无惧怕之心,对离火真人笑嘻嘻地说道:“老前辈,你老远的来,虽然你和我师傅有点误会,但我们岂不能不尽地主之谊,我师傅在山下,在我师兄寻他这个工夫,我弄儿点吃食的孝敬你可好?”

    玉麟心说:“是了,她是要我下山去,大概是要我先去等,她随后趁机逃走。”但又想到:“这离火真人别说武功简直可测,而且人也老怪,伴他尤如伴虎,我怎能丢下你一人,独自先逃。”

    却听那离火真人道:“你这女娃娃儿果然不错,纵然找不来你师傅,我也不难为你,只找那娃儿出气,可是你得多给点酒给我喝。”

    凤儿仍是嘻嘻的笑,说道:“我酿的松子酒,可真是出了名儿的,你要喝多少都有,走啦!”

    一声走,凤儿打从离火真人身侧,已向茅庐走去,侧身之时,又瞪了玉麟一眼。

    玉麟知她是一语双关,催自己快走,可他怎能丢下凤儿一人在此,因此,仍站在当地不动,但打又打不过这老怪物,空自愤怒满腔。

    这时那离火真人已随凤儿身后,进屋去了。

    玉麟一时委决不下,按说凤儿刁钻得紧,命自己先下山,必有深意,也许她已筹得脱身之法。但玉麟天性淳厚,在未悉凤儿有绝对脱身之法时,绝不愿丢下她二人在此,故此迟迟不愿离去。

    突然又想起,那杂毛老怪说过,在一个时辰之内,命自己将师傅找来,否则在一个时辰内,凤儿必然无险。樱姑只在后山,其师神尼虽不可谒,但樱姑已说过,其师姊已能驭剑伤人于百步之外,也许能敌得过离火真人,我何不前往求援,且一个时辰之内,往返也够了。

    想止此,玉麟更不停留,即刻返身奔至崖下,腾向崖顶攀去。

    玉麟是心急凤儿身在虎口,故没命地往山上腾身如飞,不大功夫,早已到了崖顶,略一停步喘气,不自觉地又向崖下望,陡然间一愣,似见茅庐后人影一晃,即隐没于树丛之中,分明是凤儿的身法。

    玉麟心中一动,真非凤儿已逃出来了么?赶急凝神向山下注视,随又见那人影从树丛中暴身腾跃,快似离弦急弩,直向山下扑去,不是凤儿是谁?

    玉麟大喜,深悔不听凤儿的暗示,不然这时自己若在山下,岂不与凤儿合在一起了,即刻转身下崖。那知他才到悬崖边上,忽见一朵红云,自茅庐后涌出,停身屋后,四下里张望。正是那离火真人。

    玉麟这时身在高处,然虽隔得远,但易被发觉,赶急一伏腰,同时山下已隐隐传来怪啸之声,离火真人因凤儿逃出手去,正怪啸连天。玉麟探头一看,那老怪物似暴怒已极,双掌一搓,遥向那茅庐击去,随见火光一闪,爆响声中,那茅庐不但已倒塌,而且胃出浓烟,眨眼工夫,已火光熊熊。

    玉麟一见,不由大惊失色,没想到老怪物的赤阳掌恁地厉害,一掌劈倒茅庐不足为奇,竟能使茅庐着火燃烧,简直闻所未闻。

    他却不知离火真人这赤阳掌,是必定猛搓之后,两掌齐发,两掌掌心都是偏向里,故两股强劲无与伦比的掌风发出后,在空中互相磨擦,故此发出高热。那茅庐是干草枯枝搭成,又是易燃之物,遇上高热,哪有不着火的。

    玉麟见那老怪物劈倒茅庐之后,略一打量地势,毫不犹豫地柱山口奔去。这一来,玉麟逼他发掌焚了茅庐,心下还要吃惊,那正是凤儿逃走的地方,若被老怪物追上,凤儿岂有命在。

    就这么眨眼工夫,老怪物已身在那屏风似的大石之上,身法比闪电更快。

    玉麟哪还顾得厉害,赶紧贴壁飞坠,等到他到了崖下,离火真人已去得无影无踪,玉麟一咬牙,也向山口猛扑而去,飞身上了大石,凤儿与离火真人都已无踪迹,即刻再又奔到谷口,这时已是申时光景,庐山云雾特多,但这一段时间却较清朗,对面五老峰清晰可见。

    玉麟向下面一望,雪屏峰下却仍有薄雾飘浮,仍看不清景物,空山静寂,万籁无声,何曾有半点可疑之处,那凤儿与离火真人,都不见了。

    玉麟心中又急,又疑惑,竟不知凤儿逃往何方去了,蓦抬头,只见对面五老峰上,似有白光一闪。原来这时那西下的阳光,正从雪屏峰侧把五老峰后山,洒满了金黄色的霞辉。忙看时,那点白光似间歇地不停闪动,而且向上游移。

    两峰相隔,本来有数里之遥,这还是两峰均甚陡峭之故。玉麟气功精湛,目力特强,凝目看时,只见那闪光是随着一个黑点在蠕动,立即心中一动,随即欣喜无限,那看来蠕动的黑影,正是凤儿,那白光是她镖囊上一只铜环,反射夕阳之光,因隔得太远,凤儿虽是在没命奔跑,但远处看来,却是在蠕动一般。

    玉麟正要下峰赶去,蓦地又见峰下薄雾之中,一线红影穿出,如星丸般,激射而上,不是离火真人还有谁来。

    这时那老怪物和凤儿隔得甚远,估量约有五七里之遥,凤儿轻功不弱,老怪物要追上她,一时却也不能,但凤儿若不隐身变更方向,迟早仍难免被迫及。

    当下玉麟立即飘身下峰,向两人去路飞奔追赶,好容易过断涧,穿过雾层,仰头看时,顿又失了两人身影。这有个缘故,若由高处下望,或是平视,并无阻挡,这由下望上,五老峰上树木参天就算两人尚未翻过山去,也绝无法看到。

    玉麟不敢迟延,即拔脚狂奔,奋腾抢扑,捷比巧燕穿林,不过顿饭工夫,已到五老峰巅,放眼搜寻,哪里还有两人的人影。这时夕阳已隐没,暮色早生,雾气又已冉冉飞升,五老峰下,鄱阳湖已在眼底,只是烟波万倾,无尽寒涛。

    玉麟一时楞在峰上,不知如何是好,忖道:“莫非凤儿投奔鄱阳渔隐去了么?除师傅外,也许鄱阳渔隐尚能搪得住他。”

    愈想愈觉不差,即刻飞身下峰,但蓦又想起,自己并不知鄱阳渔隐隐在何处,偌大一个鄱阳湖,往何处寻去,若是瞎闯,碰上离火真人这老怪,恐怕找不到凤儿,自己先逃不出他的手去,凤儿刁钻得紧,只看从茅庐中脱身逃出,离火真人尚且吃瘪在她手中,谅也无妨。

    这么一想,脚下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一看已到了湖滨,心说:“我何不去询问铁背苍龙,也许他知道鄱阳渔隐的居处。”

    想罢,即奔湖滨星子,顷刻到达。这时那星子已万家灯火,湖边渔火点点,天已入暮了。

    玉麟脚下没停,巡奔铁背苍龙那沙洲,正要一跃而过。忽见哗的一声水响,芦苇中荡出一只小舟来,船尾站定一人,向玉麟一招手。

    玉麟拢目一看,见是铁背苍龙之徒,那霹雳火吕方,知有缘故,即一跃上船。

    霹雳火并不出声,用篙一点湖岸,那小舟已荡出去了数丈,直绕过小洲,霹雳火吕方放下篙,抓起桨,将小舟直往湖中划去。

    玉麟见他似在此专等自己前来,而且一言未发,即将小舟划离岸边,知他必有缘故,但心中不耐,忙问道:“吕兄可是载我往见凤姑娘么?”

    霹雳火吕方见离岸已远,手中不停地划,一面答道:

    “凤姑娘适才匆匆前来,说你必定来此找她,我师傅已将她飞舟送往江州去了,命我等你前来,即刻也将你送去,离火真人那兀自仍在湖滨追纵你们,故刚才我不便出声说明。”

    玉麟听得这般言语,心说:“是了,也许凤儿怕鄱阳渔隐不敌离火真人,故不敢投去,定是前往韩仙子庵中暂避。”

    当下即不言语,见舟中并无多余的桨,即抽下一块划板来,帮同吕方划。玉麟气功已极精湛,一划之下,那小舟即如箭矢般向前如飞而去,比吕方一人划时,快了一倍也不止。

    两人划了约有一个多更次,玉麟忖度时刻,该是二更天过了,以两人划浆之快,竟未将凤儿和铁背苍龙的小舟赶上,这时遥见前面灯火有似繁星,知已到江州。

    霹雳火吕方在离江州尚有一里之遥,即将小舟靠岸,道:“请柳兄即在此处登岸,家中无人,我还得即刻赶回去。”

    玉麟忙谢过登岸,吕方驾舟自去,玉麟也绕城径奔韩仙子尼庵,那知到得一看,尼庵中灯火全无,当即越墙而入,四下里一找,只见各屋尘封,门户之上,全是蛛网,竟已成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庵,别说凤儿了,连韩仙子也不知何往。

    玉麟怔怔地站在院中,好半响,不知如何是好,心想:

    “此间即已无人,凤儿必会去至江边等候,我何不也回去寻找。”

    想罢,即飞身越过庵墙,往来路奔去。

    到了适才上岸之处,那是江边的一个沙滩,心想:“我站在这里,毫无隐蔽,凤儿若在左近,必会看见,”

    哪知忙立了好一会,仍未见凤儿前来,不由又忖道:

    “这沿江柯处不能上岸,江州三面是水,也许她是在浔阳江那面呢,我何不沿岸寻去。”

    想至此,即绕城奔去,一直到了两江合流之处,不但未见凤儿现身,而且连铁背苍龙的小舟也未发现,就立在江口岸边眺望,心中不由又想道:“莫非是离火真人已跟踵赶来,凤儿再又逃到别处去了么?”这么一想,心中大急。

    蓦然间,突见下流头灯火通明,两只朦胧巨舟,正绕过沙岸嘴来,逆水上驶。因先前有那沙岸挡住,故未看出。

    两只朦胧巨舟上,张满了布帆,夜风正是遒劲之时,故虽无人摇桨,但乘风破浪,仍是快速已极。两舟篷上,各挂有百十只宫灯,因此隔得老远,已见灯火通明。

    玉麟一见,心中惊疑,这样的巨舟,内河甚是少见,分明是海船,而且两船的船篷,建造得有若陆上房屋一般,因灯火通明,故虽隔得远,也看得甚清。两舟均作宫殿式,四面玻璃窗洞开,更可看出内里布置富丽堂皇,被百十盏宫灯一照,更显得金碧辉煌。

    两只巨舟来得越近,看得也更真,两舟一前一后,都是人影幢幢,来来往往,有如穿梭。

    玉麟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两舟好生怪异,一时竟不知是何来路。若说是皇家龙舟,又不见护卫的船只,若说是豪商巨贾,也无这般招摇的。

    这工夫,江上两只巨舟,乘风破浪,已驶过了江口,风送满帆,直往上流头驶去。

    玉麟心中好奇,不自觉地沿岸尾随,这时已到了江州北面,渐渐城廓已远在身后,前面江弯岸边,却是一大片密茂的树林。

    就见那两只巨舟,忽然掉头,向那江弯驶去,舟上的风帆也纷纷落下。这一来却正合玉麟心意,舟在江中,无法知道舟中究竟是何等人物,舟靠了岸,正好一探。

    忙脚下一加劲,十数回起落,已窜入林中,找了株江边的大树,隐着身形。

    他这里刚隐好身,就有这么巧,两只巨舟已近岸来了,前面一只停靠在距玉麟存身的这株大树,约四五丈外的岸边,后面一只紧靠在旁边。

    这一到得近了,玉麟更是惊诧万分。前面那只舟上,全是男人,个个衣着华丽,还不为奇,那后面一只巨舟上,倒有多半是女人,而且个个绮年玉貌,江面清风吹来拂得羽衣飘飘。

    玉麟大奇,待两只巨舟靠定了以后,舟中人一阵忙乱,已渐渐安定下来,舟中情景,也已了然。

    只见那第一只海船上,舱中坐定了一人,头戴束发金冠,面如冠玉,项下无须,身着一袭绵袍,两眼神光炯炯,看威仪,王者不过如是。

    这人身边站定四个童子,右边两人,一人身后背着一把宝剑,一人背上背着只琵琶,左边两人,一靠里的一个背上似乎背着个玉盒,外边一个僮儿,却背着棋盘。

    玉麟心中猜想:想来那玉盒之内必是装的书了,岂不正合了琴棋书剑四样事物。但却仍看不出,这是甚么样人,会有如此排场。

    正打量间,早见旁边那另外的一只海船上,一人飘身过来,身法不但快,而且微风不起。玉麟心中一惊,这人轻功已登峰造极了,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忙看时,见这人是个中年男子,身着彩色锦衣,脚下朱履,面如敷粉,唇若涂丹,柳眉杏眼,面目姣好若女子,头上更油光发亮,虽是男子,却有一种娇媚之态。

    玉麟心说:“这不是个人妖么?”

    这人过船,趋至那舱中坐定那人身前,躬身问道:“师叔,酒莱可要开来么?”

    那束发金冠之人颔首道:“好吧!内河行舟,景色又与沧海不同,对酒一赏月下江景却好。”

    随见那妖媚的男子向临舟一招手。玉麟陡觉眼前一亮,早见宛若翩跹蝴蝶般过来了四个妙龄艳妆少女,都才十七八岁,一般玉肤花貌,好不整齐,头上一式宫鬓堆鸦身穿紧身织锦衫裤,四少女分成浅紫、鹅黄、翠绿、天蓝四色,外披同色风衣。

    四个少女手中都托着一个玉盘,盘中是热气腾腾的莱肴,江风把她们的风衣吹得飘飞,步也下轻盈,恰似化霓裳羽衣之舞,美妙已极。

    四个少女都似弱不禁风。各自手中的玉盘中,均托着一个白底蓝花的大瓷碗,份量不轻,但她们不但步态美妙轻盈,而且宛若脚不沾尘般快捷若飘风。

    玉麟可就更惊了,这四个少女,也是均有一身功夫,而且看来不弱。

    惊疑问,那四个少女已到束发金冠那人跟前,一字儿排列,屈腿为礼之后,方将盘中瓷碗取出,放在他面前桌上,四个少女再屈腿,躬身向两面一退,分别站在那四个童于身下。

    这时那舱门之外,又见彩衣翩飞,早又来了一般儿四个少女,是一般儿的美艳,衣着也无差异,色彩却又不同,是深紫、黛绿、蔚蓝、橙黄四色。各人手中亦均托着个玉盘,里面是杯着、酒壶、手巾之类到了那束发金冠之人面前,也是齐一屈膝,然后将盘中之物放到桌上。才又退身至先前那四个少女肩下。

    中坐那人向那恭立在旁的妖媚男子说道:“此处无须拘礼,你也坐下。”那妖媚男子这才在桌边坐下,八个少女中,为首两人已走出,执壶为两人杯中斟满了酒。

    玉麟是奇讶非常地注视着舟中,这时蓦见人影一晃,一个人影疾逾飘风,晃眼已隐于船舷之后。那舟中人个个武功都高,却竟未觉得。

    随听林中传来一声怒啸:“好你个女娃娃,你还向哪里逃!”

    玉麟刚听出是离火真人的声音,好快,恰似一朵红云般,已到了沙滩之上,离舟不过五七丈远近。

    离火真人这一声大喝,舟中人早已听到了。他这里刚由林中扑到沙滩之上,舟中早飞也似出来了两人。玉麟看时,却是那背琴的两个童子,抢出舟来,拦在离火真人身前。

    玉麟已知先前那条黑影,即是凤儿,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离火真人这老怪物果然神通广大,凤儿至今未逃出他的手去,但总算也给自己找到了凤儿。

    却听那离火真人咆哮道:“你们都是甚么人,快将那女娃娃交出来,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舟中人却直如未觉。那束发金冠与那妖媚的中年男人,兀自安闲地在饮酒。那出来的两个童子,身刚着地,却已将背上的琴剑取下。

    离火真人一见,怒道:“好哇!你们隐藏我那女娃娃。

    竟还敢来拦阻我!”身刚扑起,早听那拔剑在手的童子叱道:

    “哪来狂徒,神君在此,竟敢喧嚷!”

    离火真人狂声一笑,两只袍袖一拂,霍地分向两个僮儿扫去。他是想将两个僮儿拂退,倒不想伤他们。

    那知两个僮儿齐一矮身,滴溜溜一转。离火真人不但未将两人拂退,而且琴剑齐举,分向离火真人袭到。

    玉麟看得一怔:这两个僮儿已是这般了得!

    那离火真人可不也是一楞,他没伤人之心,适才一拂,不过用了一二成力,但常人绝当不起,但大出他意料之外,不但未将两人拂退,反而攻了上来,不由又一声狂笑道:

    “看不出,你这两个娃娃还有点道行。”

    话出口,两手十指箕张,已楞向两般兵刃抓去。

    那两个僮儿却了得,离火真人两爪眼看已经抓到,大概已知这红衣者怪并非等闲,倏忽撒招,又滴溜溜一转已转到离火真人背后,再又攻到。

    这一来,可把离火真人激怒了,但舟中人似仍视如不见,兀自安闲得紧,中坐的那束发金冠之人,仍自在地饮酒。

    随听一声怒啸,玉麟一瞬眼,只见两个僮儿,已被离火真人掌风卷起,直向船头上落去。

    早又见舟中飞出两人,伸手将两个僮儿接着,同时已抢到离火真人身前,却是那背玉盒和棋盘的两个僮儿,那背玉盒的僮儿出来,一声吼叱,已向离火真人扑到。玉麟见他两掌已卷起两股劲风,甚是凌厉,心中更惊,这僮儿已如此,其主人可知。

    那知离火真人却又一声怪啸,兀地亦是一掌推出,饶那僮儿了得,怎当离火真人雄厚的掌力,一掌已把他又卷了出去。

    那知背玉盒的僮儿,端的了得,看准离火真人的掌风卷了出去,却借势飘身,腾起空中,不但未伤在离火真人掌下,而且呼的一声,又向他扑去,两掌一翻,亦十分凌厉。

    这时,那背棋盘的僮儿,亦早将棋盘从背上撤下,抡转如风,从侧面向离火真人攻到。玉麟方知,那棋盘也是兵刃。

    说时迟,那背剑和背琴的两个僮儿,琴剑齐举,亦抢至离火真人身后,霍地急攻过去。

    这一来,离火真人四面受敌,似也一怔,大概没想到这四个僮儿兀自了得,陡又一声狂笑,魁梧的身子车轮似的一转,脚下没动,却劈出四股劲风,向环攻而来的四个僮儿击去。

    那四个僮儿已知厉害,不敢攫其锋,齐往后一倒,避过掌风,却贴地卷向下盘。四人都矮,和离火真人比起来,还不及他的半腰,又溜滑的神,钻隙疾进,三股兵器和一双肉掌,已抢进身去,向离火真人的下盘攻到。

    离火真人更怒,猛一跺脚,头下脚上,倒射上去。四个僮儿恰已攻到一处,离火真人的双掌已自上劈下,四人要躲,已来不及了。玉麟在树上也看得心惊,心中刚喊要糟,蓦听一声大震,离火真人的掌风偏了准头,四个僮儿已撤出险地。同时,离火真人已落下地来,他的面前已站定一人,正是束发金冠之人。

    玉麟心中更惊,这人出来,自己连影子也未瞥见,好快的身法。

    却见那人,一脸寒霜,哼了一声道:“哪来你这狂徒,敢伤我僮儿。那人虽暴怒,却仍安详得很。

    离火真人又一声吼道:“今晚若不交出我那女娃娃来,我要你们知我厉害!”

    两人针锋相对,一个高傲,一个狂妄。

    却早见那舟中妖媚的男子,已来到束发金冠之人身侧,说:“师叔,这人已太狂妄,让我教训他!”

    离火真人是何等人物,岂容他出口不逊,怒啸一声:

    “你也配,我先劈了你!”连说,已一掌向那妖媚的男子劈去。

    那人霍地旋身,右掌一推,猛吐,向离火真人的掌风迎去。两股掌一遇上,一声闷响过去,离火真人退了半步,那妖媚的男子退了一步。

    玉麟在树上看得真切,虽然两人强弱立判,但能接下离火真人一掌,也是了得。

    却因这般,那妖媚的男子已被激怒,两掌猛一圈,立时又劈出两掌,抢身急攻。

    离火真人敞声狂笑道:“你再试试这一掌!”语出掌发,单掌接他双掌,掌已翻出,哧的一声,猛往外一吐。

    虽知那妖媚的男子在一挫之下,这两掌是全力击出,离火真人却是单掌应敌,三股掌风一接住,好似胶掌一般,两人的掌都未收回,仍是遥击之势。那男子似要上步推着,却被离火真人的掌力逼住,离地的右脚迫得向右横跨,而且收势不住,竟移了几步,离火真人狂笑数声,也向左横跨数步,和那男子始终保持面对面。

    两人脚步移动,每跨一步,就是一声大震,玉麟隐身树上高处,虽然看不见,但想来地上必已被踏了一个大洞。这等高手对敌,玉麟有生以来,这还是仅见,自然惊骇十分。

    高手对敌,果然不同,全以功力相拼。两人相持了一盏茶的功夫,离火真人陡然大吼一声。玉麟突见他一直保持遥击之势的手掌,霍地向外一吐,那妖媚的男子,已告不敌,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方拿桩站稳。

    这一来,可将束发金冠那人激怒了,未待离火真人扑上前去,已一声清叱,拦在离火真人面前。

    玉麟心说:“只见那妖媚男子叫这人是师叔,必更了得。”

    倏地他刚飘身而出,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已将两人隔开,并将离火真人前扑之势阻住,紧跟着一声:“狂徒看掌!”

    倏地见他一扬掌,已向离火真人拍去,看去似扬手一拍,力道却大得紧,离火真人已被迫退了两步。立时满头红发根根直立,怒啸连天,霍地一上步,两掌卷起两股狂风怒潮,向束发金冠之人劈去。

    那人却一声冷笑,脚下一飘移,亦拍出了两掌,看似不过手劈连挥,未曾用劲,离火真人那狂劲的掌力,竟给反震了回去。

    离火真人心中虽惊,哪会甘休,立时两掌齐发,宛如狂风骤雨,向束发金冠之人攻击。

    那人也连连飘移不定,双掌交互拍出,手法奇妙已极。离火真人那么强劲的掌力,不但被他卸去,半点也沾不上身,而且被迫绕着他团团乱转,越转越疾,宛若一朵红云般,绕身飞驰。掌风更似排山倒海,卷起漫天尘雾,沙飞石走,好不令人惊心动魄。

    玉麟看得连凤儿也忘了,两人这一番恶斗,与先前自是不同,似乎两人都是势均力敌,分不出轩轾来,恶斗了顿饭工夫,兀自未分胜负。那离火真人更是怒啸连天,突见他倏地飘身后退,狂笑道:“且住!”

    束发金冠那人仍站在当地,冷笑道:“你有何话说!”离火真人道:“看你出手的招式,似是传言中海外嵊泗岛上的泗岛神君,是也不是?”

    那人道:“既知我名,还敢与我动手,你是找死么?”

    原来这人正是泗岛神君。那妖媚的男子非是别人,乃是那情魔百花公子。自在苗疆,当年被邱丐道一掌重伤之后,被四金钗救回梵净山,伤好以后,此恨怎消?即与红鸣婆和千面人谷灵子等再有勾结,以梵净山为根据地,要报此仇。情魔百花公子远走嵊泗岛,去将师叔泗岛神君请出,助其一臂之力。

    离火真人听他口出狂言,这老怪物岂真怯怕于他,狂笑声落,双掌只一搓,就要施展赤阳掌。

    正是:神君来海外,魔炎顿嚣张。

    只因这一番,有分数,黄鹤楼中,武林初聚义,江湖道上,遍处见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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