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茵左手拿着柴火,右手空空,对付起敌人双刀,绰有余裕。她若不是有意生擒敌人的话,早就可把白蛛女击毙在当场了。
她左手的柴火火势渐暗,这是因为挥舞得大急,未燃着的地方无法起火燃烧,原本已点着了的地方木质已逐渐烧完,片刻工夫,那一截通红的炭条缩短了根多。
许平已点着了几根粗长木头,他选了其中一根,向她们头顶丢去,一面喊道:“婶婶接住。齐茵玉手一舒,已爬在手中。白蛛女面色一变,口中低低咒咀了一声”该死的小狗“!
她们又拚斗了十余招,薛陵以千里传声向齐茵道:“你手中的火把似乎令她十分忌惮,或者她的毒计正是被火克住。你且缠斗一会,纵是有□会禁闭她的穴道,亦暂勿下手。”
他乃是旁观者清,眼见那白蛛女对火把的忌惮神情,又发现她有时好像不怕对方制住她,便想到这白蛛女一定有什么恶毒手段,可以自行暗算敌人,纵然是自己已被杀死或是穴道受制,仍然能达到暗算的目的。
她到底用什么手段当然无法推想得出,但薛陵却找出了应付之计。当下传声向许平和齐茵分别指点。他自己则飘落院墙那一边,迅快地扫拾了一大堆枯枝干叶,积放在墙根。
他重新从墙顶窍视之时,许平已把那火堆加旺,火光四映,全院皆明。
他向齐茵发出讯号,齐茵登时出手急攻,内力潮涌而出。
蛛女拚命抵御,突然一刀砍断了对方手中的火棒,顿时面露喜色。
然而齐茵此举乃是诱敌之计,但见她身形一晃,已从对方身侧掠过。两下交铅闪过之时,齐茵已拍落她右手之刀,同时又点中她胁下穴道。
白蛛女一交跌在地上,不再动弹。这时许平飞奔而来,小手拿看十余根已点燃着的柴火。
另一方面薛陵也捧拾起那一大堆的枯枝干叶,越墙而过。
他们三人合力,□快地在白蛛女的四周布下一个火圈,四周□她的距□皆在八尺以上,只有一处有个五六尺的缺口。
但他们在缺口外又另行布置了一个马蹄形的圈子,堆着最易点燃的干草树叶,随时可以点燃。
许平忙个不停地四下加添木柴草叶,好在这等易燃之物此处多的是,并不十分困难。薛陵道:“等一会必定会牛出变化,你小心瞧着。”
白蛛女仰卧火圈中,照得分明,但见她双目已闭,宛如熟睡,面容姣美,皮肤白皙。可是她一头白发却十分刺眼,使人生出诡怖之意。
突然间她腰间的黑衣波动一卜,好像有什么物事在底下跳动一般。
薛陵道:“你瞧,我果然料中啦。这个妖女恶毒非常,虽然死了,仍能害人。”
齐茵问道。
“那是什么物事?”
薛陵道:黑神蛛,我也不知这等毒虫长得什么样子,但她几次提及,想必是十分厉害的毒物。
齐茵道:“有道理,她一直部没有□会放出这些毒物,但愿这个火圈拦得住它们。只见白蛛女身上的黑衣波动不已,接着可以瞧得出有物事在衣下爬行,一直从下襟钻出来。
薛、齐二人运足目力望去,这才瞧得出一只比拳头还要大的蜘蛛,伏在她身上。由于这只蜘蛛通□黑色,所以贴在黑人之上,很难看得出来。紧接着又有另一头黑蜘蛛爬出襟外,它们沿着白蛛女的双脚爬去,钦然间已落在地上。薛陵道:“阿平,你一面加添柴火,一面小心注视这两只毒物,见它们要冲出火圈,□快告告诉我们。“许平应道:“我知道啦”
“她脚尖所向之处,正是火圈缺口。这两只毒蛛果然怕火。它们目力不济,瞧不见四下景物,但却能感觉得出那一边火力较弱,想从缺口冲出。”
说时,已检起两根烧得很旺的柴火,分一根给齐茵,教她站在缺口另一边,只等两只黑神蛛爬出来,就迅快点燃这外面马蹄形的火圈,同时又封闭住缺口,令它们不能回去。
他倒没想到此学无意中救了白蛛女的性命。要知那黑神蛛虽是受白蛛女豢养多年,但它们天性凶残嗜杀。假使出不了火圈,被迫爬回主人身边,暴一怒之下,可就不管是什么人,咬死啖食。
那两只黑神蛛从缺口中爬出,薛陵和齐茵两人一齐下手,迅快引火点燃那一圈干枯的草叶。
同时又拨动原先的火圈,封住缺口。
许平改变对象,转过来加添柴木在这个新的火圈上,使火势继续不断地燃烧。
那两只黑神蛛转来转去,都找不到出路,欲转回返主人身边,亦无路可通,当下暴燥不安地在数尺方圆乱转,形态狞恶可怕之□。
薛陵和齐茵一同走到白蛛女身边,薛陵道:“这个妖女豢养得有这等恶毒之物,本身一定也很毒,切莫碰到她的身□。”
齐茵道:“你有什么打算?”
薛陵道:“她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困住她的黑神蛛,假如我们拿那两只毒物跟她交换条件。”
齐茵摇头道:“她不会再捉些采养么?”
薛陵道:“现在的问题倒是在如何能使她不再作恶人间,至于那黑神蛛决不是随便可以找得到的东西,决不怕她不屈服。”
齐茵道:“谁能老是跟着她呢?像她这□人,岂是守信不渝之人?薛陵道:“我们只好见□行事了,或者在对答之时想出办法也未可知。”
齐茵道:“那就只好这样了,这个女人真可怕,若是我独自处理这件事的话,你猜我会怎样做?薛陵道:“干脆杀死她,对不对?”
齐茵道:“对,但还有一点,便是如不立刻杀死她,那就走开,永远都不要惹她。”
薛陵沉思地道:“你竟觉得她如此可怕么?”
齐茵道:“当然啦!试想一个连□子蜘蛛都不怕的女人,已经很了不起啦!何况她还敢豢养这些毒虫之中最毒的一□,叉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这□人一定比那些毒虫更为厉害,更为恶毒。这个简单的推想,却使得薛陵十分信服,比之千言万语有用得多了,他仲手阻止齐茵拍开白蛛女的穴道,说道:“等一等,我要想想看。”
齐茵没有做声,回转头去瞧那边火圈中的黑神蛛。
她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蜘蛛,而且又是黑色,此刻多看两眼,便隐隐觉得作呕。
她起身走近火圈,帮助许平加添柴火,一面道:“阿平,你怕不怕?”
许平道:“一点不怕,我还想进去跟它们玩一玩,然后把它们踩死!齐茵道:“你以前常常找蜘蛛和□子的麻烦么?”她说这话之时,都觉得胃里有点难过。
许平道:“我时时去捉□子烧熟了吃,但蜘蛛却从未玩过。说也奇怪,我以前真有点怕蜘蛛呢!齐茵道:“为什么现在不怕了?”
许平搔搔头,眼见有一处火势减弱,连忙飞奔过去加上木头,这才回来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吃了那只□王的缘故吧?”
齐茵大为□讶,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平道:“我吃过□王,回醒之后,但觉全身的感觉跟从前都不一样,力□大了许多,跳得远跑得快,刚才一拳就打死那个黑衣人,我的拳头根本还未打中他身□。后来我暗暗试验,发觉拳力可以把几尺远的火焰击减。齐茵笑道:“这一点倒是真的,你业已换过了筋骨,有一段时间你全身坚逾钢铁,刀剑难伤,啊!就是那个时候那妖女要吸你的血,却咬不破你的皮肉。”
许平道:“原来如此。”他的目光转到白蛛女那边,瞧了一会,又道:“她长得很好看,为什么头发都白了?为人又这么恶青?”
齐茵道:“这可要问她才晓得了。”
薛陵耳中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微觉烦燥,但最后的两句对话却□发了他的灵感,用心寻思了一阵,便叫齐茵过来,解开她的穴道。当然只是让她能够说话,并非完全恢□如常。
白蛛女睁开双眼,知觉尽□,但全身瘫软无力。她试行开口,发觉能够发出声音,当下撮唇吹了几下,却没有声音发出。
薛、齐两人都不晓得她在闹鬼,忽听许平叫道:“这两只毒蛛好像死了,迸起老高。”
薛陵恍然大悟,冷冷道:“白姑娘,你妄想召唤黑神蛛来对付我们是不是?但别说我已把它们困住,即使没有,凭这蠢然两只毒虫,焉能奈得我何?”
白蛛女怒道:“你不信就试试看。”
薛陵哂道:“何须去试?我一跃远达数丈,它就算会飞也□不上我?何况我还会移形换位□功夫。白蛛女忍不住叫道:“齐茵也会移形换位,但刚才亦落在我的天蛛阵中,就差一点落败,何况黑神蛛出马。薛陵恍然道:“原来那黑神蛛会喷丝黏敌,这就很不容易防避了,不过我可以早一步拿刀砍死了它,谅来也不是难事。”
白蛛女嗤之以鼻,冷笑道:“你最好试上一试。”
薛陵笑道:“我才不上这个当,我猜想这等毒物肚于里一定有古怪,一刀劈中的话,不是有毒液四溅,就是有毒□喷出,使敌人亦活不了,对不对?”
白蛛女默然不响,一望而知乃是被对方猜中了。薛陵决不嘲笑她,免得她一怒之下,什附近百里之内的么话都不说。
他停歇了一会,才道:“我用火圈困住你两只黑神蛛,倒没有加害它们之心。”
白蛛女瞿然动容,那对碧绿色的眸子汪定在薛陵面上。她直列这刻才发现这个男子长得十分英俊,而且有强大不可抗的力景制服她,一如她的师父万孽法师。
但万孽法师却没有薛陵这□男性的魅力,在她生平的经历中,芸芸男性,只有万孽法师能制服她,现在才多了一个薛陵,此外,一切男人若是碰上了她,定然被她征服,变成碧眼或红眼的奴隶,不会说话,不会思想,一切听她的命令行事。
她缓缓道:“好吧,算你赢了,你把黑神蛛还给我。”
薛陵心中觉得可笑,但却不说出来,因为他□会出这□□乎常人的人,行事和思想另有一套逻辑不足为奇,而他亦必须迁就她这套逻辑,才能达到目的。
他道:“还给你并无不可,你也知道我夺去黑神蛛并无用处,杀死它们也没有任何利益。”
白蛛女道:“当然啦,天下问只有我可以指挥它们,也不怕它们的毒爪。也只有我知道如何喂饱它们,别的人弄走它们的话,早晚要被它们吃棹。而且找告诉你,不出十日,人畜全都死光。”
薛陵心中大震,但面上不露丝毫神色,微笑道:“当真这么厉害?你的本领也真大,只有你把它们藏在身上而不怕它们吃掉你。”
白蛛女摇头道:“它们饿急了也会吃掉我的,不过我从不会忘记喂饱它们。”
薛陵问道:“万孽法师怕不怕这黑神蛛?”
白蛛女想了一下,道:“我师父他不是不怕,而是深知克制之法,亦有解救黑神蛛爪上奇毒的药物,所以他亦算得是不怕的人。”
薛陵故意从黑神蛛上面往万孽法师方面扯去,所以不肯放弃这条线索,接口道:“既然如此,他门下之人只要向他取得解药,也可以不怕黑神蛛啦!白蛛女摇摇头,道:“别人掌了那些药全没用处,因为我帅父的全身皮肉筋骨和血液都有毒质,所以他才受得住那蛛爪奇毒,再用药去解。旁的人立时就死了,有药也没用处。”
薛陵道:“那么你何以又不怕蛛爪之毒?莫非你身上之血也含有毒质么?”
白蛛女道:“不错,我自小就长在蜘蛛洞中,服食□□奇怪的药物抗拒各□蛛毒,到现在自然不怕蛛毒。说不定那黑神蛛吃了我的血肉之后,反而会中毒而死呢!这番话只听得齐茵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快走开,不敢听下去。薛陵很感到兴趣,问道:“你本是那一处地方的人氏?几时拜在万孽法师门下的?白蛛女道:“我本是济南人民,七岁的时候便和另外五个女孩子一齐住入蜘蛛洞中,但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她们全部死啦!这时我变成万恶门中的人,修习武功,读书炼药等等,有趣得很。薛陵忽住毛发竖起的感觉,又问道:“你同门多不多?”
白蛛女道:“我只认识二个人,但师父说我还有很多本领根大的师兄师姊,也有许多晚辈,不过我一直没有□会见到他们。”
薛陵甚觉不解,问道:“为什么呢?白蛛女道:“我学艺完事之后,可就忙得不可开交,日日外出采药,那有时间跟别人见面?当初练武读书之时,又因为我是晚上才起来的,那时候也见不到人啊!薛陵道:“原来如此。”心想她这等遭遇说起来煞是可□,顿时大起同情之心。
白蛛女目光掠过火圈,道:“我的黑神蛛在另外一个火圈中么?”
薛陵点点头,她又道:“假如你不曾把同路封断,黑神蛛被逼回来,定然暴怒伤我了,我得谢谢你啦!”
薛陵觉得她这话怪有人情味以及十分合理,甚是奇怪,道:“姑娘不必言谢,反正你还是舍不得它们,仍然要继续留在身边。总有一天,它们会凶性大变而伤了你。”
白蛛女叹一口□,道:“这也是没有法的事,因为师父要我采的药都是在深山恶谷,地势险绝的地方。我若没有神蛛之助,根本就到不了那等险恶之地。”
薛陵讶道:“以你这一身功夫,还有到不了的地方么?”
白蛛女道:“你还不知道深山大岭内多的是连猴子也上不了的地方。我若没有蛛丝之助,早就摔死了!唉,我虽是辛辛苦苦采得了无数奇药,却总是不合用,所以成年累月都在忙著,没一时得空。”
薛陵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东西不合用?”
白蛛女道:“就是那些灵药呀!我因为体内毒质大多,所以头发都白了,难看得要命。
师父说替我配一帖药,服下就可以转白为黑。他要我采许多奇怪的药,回去一试总是不合用,又须重新再采别的,所以我一年到头都是忙著采药。”
薛陵听出了一点道理,忖道:“万孽法师想是利用她爱美的天性,骗她冒万死之险去采各种药物。但这等话若不是有确切证据,还是不说的好,免得她在万孽法师面前泄露口风,反而送了性命。”
要知以万孽法师这等阴沉毒辣之人,如若得知白蛛女已怀疑他的动机用心,定会先发制人,把她杀死,以免有后患之虞。
直到现在,薛陵总算是弄清楚了白蛛女的来龙去脉。也得知她本是个身世孤苦的好女子,但命运不济,落在万孽法师手中,以致善恶不分,变成一个奇异的与世人完全不同的人。
他不敢再根究其余的黑衣人的底细,只问出这些人都是服过万孽法师提炼的毒药,变成这般模样。晚上精神极大,夜能视物。白天则反而萎靡不振,昏昏思睡。
至于这只蝎王,据万法师说若得到蝎肉和药,即可化白发为黑发。但蝎肉已被许平食下,她便想吸他的血,食他的肉。谁知当时许平全身坚逾钢铁,咬他不动,不然的话,许平早就丧生了。
薛陵想了一会,间道:“你除了捕捉这只蝎王之外,可还有别的药要采?”
白蛛女道:“还有一种毒蛇,效力亦可比得上蝎王,但找起来可费事多了。师父说若是不能捕同蝎王,便去捕捉那化骨带毒蛇回去也行。”
薛陵道:“好极了,你专心去找那化骨带吧,将来万一你师父已经去世,我定帮你找一个比你师傅更高明的异人,替你炼药,只不知你相信不相信。“白蛛女呆了一会,才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相信你的话,但我师傅决不会去世,他已经或了一百多岁,决不会死的。”薛陵道:“好,假如他还在世,你捉了毒蛇同去见他之时,不准说出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要提,你答应不答应?”
白蛛女点点头,道:“好吧,如果我告诉他,你一定活不了。“薛陵微微一笑,心想我此举只是为了你著想,那里是怕你师父报复?薛陵当然不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他还有一个最要紧的条件要她应承,否则的话,他决计不能让她活著。他道:“还有一件事,你以前一定没有想到过,那就是这个世上之人,不分男女老幼,跟我们自己都是同类,都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你不可仗恃练过武功和有那黑神蛛,就随便要人性命。”
白蛛女道:“师父嘱我不要跟人家交往,他说世上的人都坏得很。假如有人碰上你,你就杀死!”
薛陵道:“但你瞧我是不是坏人呢?”
白蛛女摇头道:“你决不是坏人。”
薛陵道:“对啦!你师父只是忘了告诉你说,世上之人也有不少好的,所以你从今以后,不许杀害任何人,你答应不答应?”
白蛛女立即答应了,薛陵反而怀疑起来,问道:“你当真能不杀害任何人么?”
她笑了一笑,娇颜如花,襟上白发碧睛,别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她道:“这事何难之有,我决不杀死任何人,但几犯我之人,都给他吃药,变成我的手下就得啦!”
薛陵道:“原来如此,可是我要你既不杀人,亦不给任何人吃药,你答应的话,便杷黑神蛛还给你。”
他深知对方十分重视那两只毒蛛,故意提起它们。白蛛女果然露出寻思之状,过了一会,才道:“好吧,我都答应你,奇怪,为什么我觉得不能不听你的话呢?”
一个娇脆的声音接口道:“我知道这是什么缘故。”这声音正是齐茵所发。
薛陵转眼见她站在不远之处,含笑插口。
心中不禁迭声叫吉,想道:“她定是吃起醋来了,但这件事何等重要她怎可因妒破坏呢?白蛛女已问道:“是什么缘故呀?”
齐茵走近火圈,含笑盈盈,道:“因为他是个根好的人,你心中相信他说的话不会骗人害人所以觉得不能不听从他。“白蛛女喜道:“正是这样。”她用敬佩的眼光望住对方,因为齐茵的武功居然比她高强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落败,所以十分服气薛陵再三查看出她果然没有作伪弄诡,当下解开她的穴道禁制,道:“我们要走啦,将来再见之时,希望你已经有一头乌黑的头发。”
齐茵也问过白蛛女已没有需要他们帮助的地方,这才道别过,在黑夜中离开这一处地方。
他们只不过尽快离开白蛛女,以免发生别的事故。
在路上向前走之时,薛陵向齐茵道:“我刚才听见你插口,真的担心得很。”
齐茵笑道:“别当我是那么会吃醋的人,前些时候香琼姊已对我说过,她说你为人正直侠义,决计不是薄幸儿郎,叫我放心信任你。她又对我言道,假如有女孩子看上了你,不要捻酸呷醋,因为那是避免不了的事。”
薛陵甚觉不解,道:“为什么避免不了?”
齐茵笑道:“因为你长得太英俊了。”
薛陵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金明他比我英俊多了,他那么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可见得英俊是一回事,女孩子喜欢不喜欢又是另同事。”吧齐茵道:“这话也有道理,除了一点,就是你说金明池比你英俊这话并不正确。不过这一点无关重要,香琼姊说的其实是指你命带桃花,躲也躲不掉的。”
薛陵微笑斥道:“胡说,你也信她的鬼话。”
齐茵道:“她才不是胡说,她的相法灵验如神,我那敢不信?”
薛陵向来不信这等命理风水之类的玩艺,但觉得无须跟她争辩便结束了这种谈话,另开话题,道:“阿茵,我觉得小平很有点用处呢!”
齐茵道:“他当然有用啦,我已准备好教他修习一种刀枪不入寒暑不侵的护身神功。我乃是想到他才服过蝎王肉之后,全身坚逾精钢,不但救了他自己一命,后来还能帮助我们做许多事。薛陵微笑道:“说起这护身神功,我可就记起家师以前提起过,他说邵仙于识得一种〖金龙绕柱『的神功,这种功夫只有纯阳之体才能修练,他一点也不明白邵仙子何以懂得这一门功夫,而且记之何用?”齐茵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你一门功夫并非凡是纯阳之体就炼得成功,定须气质禀赋都与此相近。也就是说,必须性情浑猛,不大喜用心机的人,而又肯下无穷苦功才修炼得成功。大凡这等性情的猛汉,最易受人利用,因而堕落。但若是炼成这等功夫,就可自保有余,为世间多留下一个浑厚可爱的男子。”
薛陵笑道:“原来如此,幸而小平年纪尚幼,否则我不捻酸呷醋才怪呢l”齐茵道:
“阿平人虽不笨,但他天性淳厚忠直,也是容易上当的那一类人,但触发我传授金龙绕柱神功之心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服过蝎王之肉这回事。照我的推测估计,他目下一身功力浑厚无比,只不过没有方法加以利用而已。因此,别人修习这一门奇功,最少也得花上二十年苦功,在他或者只须十天八天即可。”
薛陵道:“但愿如此,如若成功的话,我们便增加了一个极有用的帮手,这一点定必大出敌人意料之外。”
他们改变方向,不向开封同转,迳向西南奔去,不久,已走入一个市镇内。
这时已经三更过后,全镇寂然无声。他们当然不去惊动镇上之人,当下一直穿过此镇。
出得镇外,忽然听得“砰”的一响,回头望去,但见一团彩光直上云臀,到了高处,蓦地爆散,幻出千万点五彩光芒,有如正月时燃放的花炮,煞是好看。
薛陵道:“我相信暂时很难找到机会得以恬静地传授阿平功夫了。”
齐茵道:“不错,这一定是朱公明手下的暗。我们穿过此镇之时,就被已被他怖下的哨网发现。薛陵若有所悟,停步寻思。齐茵又道:“会不会是别人之事,凑巧赶上咱们经过。
一薛陵用自信的口气向她道:“我不会离开你太久,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做好很多手脚,使敌人想不到我们已折转回去。”
齐茵叹一口气,道:“我总觉得你不该离开我们,不过细细一想,好像叉没有什么理由。”
薛陵笑道:〖这就对了,别胡思乱想了,以你的武功应该足以自卫。我一个人行动会迅快得多,快点走吧,记得认住方向,别迷路就行啦!“齐茵只好带了许平,投荒而走。薛陵一直等她走远,这才沿著大路向前奔去。大约奔出七里路,又经过一个市镇。这一同他绕道从侧面入镇,只经过几户人家,灵警忠心的家犬发觉,大声叫吠。他迅即退出镇外,绕过此镇,继续向前走去。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过三个村庄,都是才一入村,犬吠之声一起,他就退出绕道奔过。每一次他绕道奔过之后,找一棵高树或是山丘等高处,登上回望,总能发现村庄市镇中有人影幌闪,似是被犬吠之声惊动,到处查看。他当然明白这些入都是金刀大侠朱公明的爪牙,不但不是坏人,反而多半是正正经经的武林人物。这些入都没察破朱公明的假面目,所以朱公明的一声号召,人人都会全力相助。朱公明正是利用这些正派的武林人来对付薛陵,第一点他深知薛陵决不肯随便加害正派的武林人物。第二,假如他被迫出手杀害了这些人,怨仇深结,谁也无法替薛陵解释得清楚。换言之,朱公明第一步是利用这等局势陷薛陵于不义,第二步才找机会发动全力围攻。薛陵在黑暗中一面疾奔,一面推测出朱公明的阴谋毒计,嘴角不由得泛起两丝冷笑,忖道:“假使我不是已获得不少江湖经验的话,这一次势必中他圈套,变成无法洗脱罪名的大恶人!总之,除了我能确定是朱公明的手下以外,我决不能杀死任何一个人。)神寻思道:个大市镇,他奔到切近,这才认出是中县。他先跳到道旁黑影中,定下心计算起时间,从第一次火炮出现至今,一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假使朱公明和他师兄尹泰动身起,自应早一步到达此地了,纵然他们不曾赶来,但这处仍是往来要冲之一,朱公明如著封锁开封府四方,出人道路的话,这一处定必派得有高手主持。”
他向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城市遥望顷刻,又忖道:这等地方自然不易设防得严密。
若然我是朱公明,将用什么方法部署?“这一点他研究了许久,觉得除了布置大批人手重重放哨之外,别无他法。当下大感轻松,忖道:“朱公明手下能人虽熟不少,但若要挑选出能够与我一拚之人,只怕找不出三两个,若是武艺较弱之人,我的身法定可瞒得过他们耳目无疑。”
这么一想,当即决定依照前法,绕道入城,设法使夜犬惊吠,然后溜走。
他依计入城之后,走过一条僻静街道,果然惹起了犬吠之声。俗语所谓一犬吠影,百犬吠声。
这一处犬吠之声一起,周围都热烈响应,闹成一片。
薛陵微笑撤退,但才奔行了两三丈,陡见两条人影迅快掠过左方屋顶。
他心中一凛,暗想此地果然有高手埋伏,转念之际,人已闪入墙角黑影之中。
那两个人影掠下街道,都带著兵刃,身法极为迅捷,一望而知可列入高手之林。
那两个夜行人落在街上,分头查看四下可以藏匿敌人的暗隅,动作老练,戒备极严,以防敌人在黑暗中暴起伤人。
薛陵一望而知这两人对这等搜索敌踪的门槛极精,而且武功高强,一旦被他们发觉,便很不容易脱身。心中又是一震,想不出朱公明从何处找来如此高明的人手相助。
这时两下相距尚有数丈,但照那两人如此灵警敏捷的搜查行动看来,不但很快就将查到此处,而且泱决计不会疏忽遗漏了这个黑暗的墙角。
他当机立断,趁他们分开的一瞬间,振唇纵起,贴墙上升,到了墙头,身子挨著墙头滚到后面飘落。
但见墙后乃是一处人家前面的院落。他迅即窜人左侧角门,从长廊潜行到内宅,然后又到了后院。
他一路都十分注意屋顶的动静,果然有一次发觉邻宅的屋顶似是有人影闪动。可知他如若从屋顶上逃逸,定被敌人发现踪迹。
那座后院有些树木,所以容易掩藏踪影。他迅快的溜到后门,轻轻拉关一条缝隙,向外窥看。
但见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巷子,对面恰好有一座屋子的尖顶高高突起,如若其上有人,便可居高临下,严密监视著这条宽巷。
不过,倘若在上面监视之人不是高手的话,这条宽巷仍然不难飞渡。
为了要试探出这一点,他估计一下距离,检起一颗小石,抖手打出。
小石子穿过空气,落在四丈外一处瓦面,发出一下脆响,在寂夜之中,这一下脆响特别清脆。
他双眼牢牢注视著对面的屋尖,石子响声一起,但见一颗人头从上面伸出,向发出响声之处查看。由于石于所击之处恰被屋顶所阻,是以上面的人定须探头窥望才行。
薛陵即已查出无人防守,心中叫一声苦,想道:“朱公明手下如何有这许多高手?这一下响声距屋顶五丈有多,若是武功稍弱之人极易忽略错过,由此可知此人内功深厚,耳口极灵,我若是妄想强行以极快身法跃过去,定难逃得过他的耳目。”
屋顶上那人查看了一阵,这才缩同头去。薛陵打消了从这一处潜行离开之意,拨转头又奔入宅内。
他在长廊上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著,总是先找定隐蔽身形之所,才迅快跃去。他之所以如此小心,便因目下形势奇怪,大批的武林高手似是已把这一圈地面重重围困起来。
他走完一段长廊,跃人一座跨院之内,身形刚一隐起,便见到一道人影唰地飞落院墙之卅一但见此人手提厚背砍山刀,身量雄壮,动作极是矫健有力。
薛陵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霹雳手梁奉,便为之一怔,想道:梁奉不但是锦衣卫统领,亦是朱公明的死党。他亲自来此主持,不用说许多武林高手已被他邀来了。哎呀!
怪不得刚才所见的人,无一不是江湖门槛极精的高手,敢情就是那一批武林名家。这些人我不论杀死那一个,都是绵连不尽的仇恨。
现在已证卖了朱公明果然利用别的武林名家来对付自己,先使他陷入圈套,变成武林人人皆可得而诛之的罪人,然后才由他亲自出面对付。
这等毒计非同小可,薛陵一面暗暗警惕自己,万万不可出手杀害任何人,一面又在疑虑这梁奉现身此处是什么意思?莫非已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在一众武林名家之中,唯有这霹雳手梁奉可以诛杀,一则他真是朱公明的死党,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有他的一笔,迟早非取他性命不可。二则他亦是齐南山的仇人之一,有这两个原因,他倒不怕对方发现了自己,只用心找寻如何能不惊动别人而杀死他的办法。
那霹霹手梁奉屹立墙头,头颅缓缓转动,炯炯目光向四下扫射,似是已有所发现,正在加以细查。
薛陵心头微凛,忖道:“假如他现在发现了我,一旦声张,高手群集。那时我为了突围而出,那是非出尽毒手不可。只要杀死了一两位,结下血仇,朱公明便可以使天下武林之人都对付我。”
他停止了呼吸,眼睛也眯成一线,免得被他发觉眼睛的反光。
过了一阵,梁奉飘身而下,大步走上台阶,在上房□外倾听一下,这才揭□而入。
薛陵恍然大悟,想道:“原来此宅主人与梁奉有关系,甚或与朱公明有关,因此四下防守得特别严密,哼!哼!我倒要趁机查明本宅主人是谁,与这一干伪善的魔头有何关系?”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门□一动,霹雳手梁奉大步出来,在院中拉扯一下衣服,面上浮现着奇异的笑容,四顾一眼,这才跃上墙头,踏瓦去了。
薛陵迅即纵到门边,揭□而入,但见隐隐有灯光从内间重□缝隙射出。
他踅到□边,轻轻拨开一道缝隙,向内面窥瞧。
但见那内间的布置乃是闺阁模样,此时杳无人迹。薛陵大感惊讶,心想:“此处既然无人,为何梁奉进来这么久才离开?”
转念之际,已掀□进去,迅即搜查各处,瞧瞧有没有书信之类。
突然发觉有异,转头一望,但见床边站着一个花讯年华的少妇,样貌冶艳,头上是钗横鬓乱,面泛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他。
薛陵大吃一惊,只因这个冶艳少妇,全身赤裸,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反映出令人眩目的光辉。
薛陵虽是尚是童身,可是这刻也一望而知这个美艳少妇与梁奉刚才做了什么事。
使他最是迷惑不解的,是这个少妇为何不尖声叫嚷?难道她一点都不怕忽然闯入来的男人?尤其是她目下全身裸露,一丝不挂,也不怕男人受不住诱惑而向她施行强暴么?
那裸体少妇乃是从床尾的幔后走出来,她把对方瞧个清楚之后,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梁大爷差你来的?”
薛陵随口道:“他没有差遣我来,是我瞧见,自家闯入来的。”
那冶艳少妇媚笑一下,侧身倒在床上,摆出极为诱惑的姿势,道:“原来如此,过来呀!还等什么?”
薛陵走近床边,他一向不把女色放在心中,本来就不会受到诱惑,更何况目下这等情况,使他触忆起一件往事,心中泛起了痛恨之情,更不会着迷。
他冷淡地笑一笑,道:“我可是有过经验的过来人。”
那冶艳少妇展开双臂,雪白而高耸的胸脯急促地起伏,说道:“那更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漂亮的男人。”
薛陵摇摇头,仍然站在床边。他脑海中一方面泛起了杀机,一方面幻出数年前的一幕景象………也是在这样的一间房内,床上躺着一个赤裸妖冶的美妇,向他伸展双手。当时他一方面感到十分不对,另一方面又替那美妇难过,因为他一向很尊重她,称她做三师母。
他极力找出婉转的言辞拒绝她,而又不想令她难过。她缠了许久,确知没有希望之后,忽然尖声叫喊。薛陵立刻晓得事情不妙,破窗急逃。此后,他变成了犯了武林大忌的可恶叛徒。
这件往事使他胸中燃起了熊熊恨火,而且一个女人既然可以不顾廉耻地勾引男人,这等淫荡之妇,已足以毫不怜悯地诛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