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岔道绕向青龙集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黎耀精,另一个叫郝百正,不过平日里大家叫顺了口,于是一个被叫成妖精,另一个也叫走了音的成了板凳……
匆匆地顺着山道往前赶,黎耀精对前面走的郝百正道:
“喂!板凳,要你看我们的堂口会不会同总堂一样的被那批王八蛋烧个精光?”
前面郝百正道:
“我看不会。”
“听口气,你像是很肯定了?”
郝百正道:
“妖精,你怎的死心眼也不深想,你想想,‘黑虎寨’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一心对我们赶尽杀绝,然后顺理成章的好接收‘百灵堡’的各堂口产业,你想他们会放火烧了以后,然后再花银子搭盖?只怕姓铁的不会那么驴吧。”
黎耀精笑笑,道:
“你说的是有点道理。不过板凳呀……呀……”
猛回头,郝百正冷冷问道:
“怎么不说了?岔了气了,妖精?”
顺手前面指,黎耀精道:
“板凳,你看。”
郝百正道:
“看什么?”边回头望向前面——
于是,二人惊吓得怔住了。
就在那嵯峨的泛青色山壁下的山道上,两百名青色紧身劲装黑虎寨仁兄们,正低头“吭哧吭哧”地快赶路,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黑不溜的乌骓马,马上是个女的,有个青装大汉正在马前面拢着马缰绳疾走着——
形势非常明显,马上的女人准就是黑虎寨主“笑罗刹”凤依依——
这条山道绝对不是去朝阳坡“百灵堡”,当然也不是回唐山的黑虎寨,而是直奔百里外的白马镇。
猛吸一口气,黎耀精低声对郝百正道:
“板凳,走不掉了,听我的!”
郝百正道:
“妖精,你有什么主意?”
黎耀精道:
“来不及解说了!”
妖精的话是不错,前面是黑虎寨,已有四个大汉扑过来了,是的,这四个凶汉正是“笑罗刹”凤依依贴身四武士。
没有回头跑,更未拔刀抵抗,甚至“妖精”还招呼“板凳”二人迎上前去。
四个青装大汉见二人迎过来,其中一人哈哈大笑起来,另外三人也满面笑意的冲过来——
一抱拳,黎耀精笑对冲到身边的四大汉道:
“给四位兄台见礼。”
四个大汉错身已把黎耀粗与郝百正围在中央,正面大汉打量着二人,道:
“果然是‘百灵堡’漏网之鱼。”
黎耀精立刻摇手,道:
“不,过去我们是‘百灵堡’属下第一分堂弟兄,现在已经不是了。”
大汉双眉一扬,道:
“你怎说?”
黎耀精笑道:
“四位兄台可是黑虎寨的吧。”
有个大汉沉喝道:
“去你娘的,明知故问。”
黎耀精涎脸笑道:
“既是黑虎寨仁兄,事情就好办了。”
正面大汉冷冷道:
“好办?”
黎耀精道:
“我这里有口信要送给你们头儿,四位请带我们过去见见如何?”
正面大汉再细看二人一眼,遂点点头,道:
“跟我来!”
几个人没有走多远,“笑罗刹”凤依依已骑马到了。
前面大汉立刻向凤依依施礼,道:
“二当家,果是‘百灵堡’的人。”
凤依依媚目一亮又笑,笑得双眉成了一条细缝,葱般的细手一挥,道:
“别耽误赶路,杀!”
可真轻松,笑嘻嘻的模样就要人的命——
黎耀精忙双手直摇,道:
“杀不得呀!祖奶奶。”
凤依依左面梨涡一现,道:
“为什么杀不得?”
黎耀精忙一口气,道:
“敢问姑奶奶,可是打从‘沧州青龙集’来的吧?”
凤依依点点头,道:
“不错!”
“而且姑奶奶你们扑了个空,对吧?”
凤依依笑容立收,沉喝道:
“你怎么知道?”
黎耀精道:
“我不说姑奶奶你只怕还不知道,我兄弟二人便是青龙集‘百灵堡’第一分堂的人……”
“呼”地腾身下马,凤依依人已站在黎耀精二人面前,一张寒气逼人的脸上隐现杀机的道:
“说,你们的人撤向哪里了?”
黎耀精道:
“昨日已撤到白马镇了。”
咬着银牙,凤依依道:
“果然被我料中,准是合着高威的人马准备同我们大力一拼了。”
黎耀精忙摇手,道:
“不不不,姑奶奶奶,正好相反,我们这两处分堂已商议好了,决心投效你们‘黑虎寨’了。”
忽地仰天一声笑,凤依依道:
“这么说来,如今陶勇正在高威那儿了?”
黎耀精道:
“不但我们堂主在,一百多名弟兄全在那儿!”
凤依依突然面色一寒,道:
“高威同陶勇一向忠于胜英老儿,老娘还不敢相信他二人会投效黑虎寨。”
黎耀精道:
“我们堂主对大伙说过,人要认形势,识时务方为俊杰,如今‘百灵堡’被灭,大势所趋,江湖将一统于黑虎寨旗下,再说各处分堂无力与你们相抗衡,不投效只有死路一条,所以……”
凤依依道:
“所以就派你二人前来了?”
黎耀精笑笑,道:
“我们一共派出四个弟兄,两个弟兄持拜贴赶往唐山‘黑虎寨’,我二人是回青龙集,希望能遇上‘黑虎寨’哥们。运气,半道上碰个正着,真叫人高兴。”
柳眉紧皱,凤依依道:
“听起来似真,细细琢磨是假的,我看……”
黎耀精往前走一步,道:
“姑奶奶,小子句句实言,不信你只到了白马镇便立刻明白了!”
冷哼一声,凤依依道:
“以我看来,高威与陶勇商议妥当之后才派出你二人,目的是诱老娘入陷阱,是不是?”
黎耀精道:
“还真被我们堂主料中了,就怕姑奶奶会朝这上面想,所以我们堂主又交待,见了黑虎寨哥们以后,只把话传到,人就留在你们这里,不必立刻回去了。”
沉声,凤依依问四个贴身武士,道:
“你们看这小子的话是真是假?”
有个大汉道:
“二当家,这小子的话五五对折。”
另一大汉道:
“二当家的,且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胜小玲那丫头下落?如果他们知道,那便证明他二人的话十成可靠了。”
凤依依点点头,立刻逼近黎耀精,道:
“小子,你如果说出胜小玲的下落,见面第一功我便记在你头上。”
涎脸一声笑,黎耀精道:
“回姑奶奶的话,这事情我是听堂主提过,实在说,‘百灵堡’走脱几个人,青龙集同白马镇还真的没人知道,这以后打听,才知道只活了个胜小玲,可是胜小玲逃往何处?至今没人知道!”
凤依依却知道“百灵堡”不但逃走胜小玲,而且还有个保驾的“追魂老六”君不豪,对面这二人没提君不豪,大概真的不知道“百灵堡”走脱的人物了。
这就是“妖精”黎耀精的干练处,他知道对面的凤依依这批人未曾回到“百灵堡”,而是直扑白马镇,所以他便装糊涂的不说“君不豪”三字,因为一旦说出“追魂老六”,凤依依立刻会揭穿他一派谎言,其结果便只有被宰。
凤依依缓缓移动着脚步——
回身,青月刀已拔在手中——
黎耀精一惊,忙道:
“姑奶奶,你要杀我二人?”
凤依依冷哼,道:
“二位,起始我们的计划便是灭绝‘百灵堡’,当然包括你们三州七县十八堂口在内,这就叫净化我们的阵营,灭绝敌人任何东山再起的野心,二位,对不住了。”
青月刀已扬,芒芒的锋刃激闪,黎耀精已叹道:
“杀我二人便如同捏死两只蚂蚁,但自今而后,‘百灵堡’十八堂口弟兄们,必个个奋不顾身的与你们黑虎寨周旋到底,一千多名弟兄所结合的力量,黑虎寨即使战胜,必也付出相当代价了。”
青月刀已架在黎耀精脖子上,凤依依道:
“错了,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各个击破而不使他们有联手的机会,其结果你们应该清楚。”
一咬牙,黎耀精道:
“姑奶奶既如此说,那就下手吧。”
郝百正已憋不住地骂道:
“娘的,这算什么嘛,叫了半天姑奶奶挡不住还得挨刀。妖精,你的好主意……”
“叭”地一个大嘴巴子,凤依依怒视郝百正,道:
“你找死,敢骂你姑奶奶是‘妖精’!”
郝百正张口吐出嘴里鲜血,吼骂道:
“谁骂你了,我的这位兄弟叫……”
“叭”,又是一嘴巴子——
黎耀精已叫道:
“别打了,姑奶奶,我便老实对你说吧……”
郝百正立刻大怒,道:
“妖精,你若变得恁般没有骨气,我骂你十八代老祖宗了,叫他们杀吧,二十年后,你我还是一条英雄汉。”
黎耀精怒道:
“闭上你的臭嘴,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说出话来惹人厌,何如憋在肚子里化成一股臭气从裤裆里冒出来。”
凤依依缓缓收起青月刀,道:
“说吧,你要说什么实话?”
黎耀精道:
“来的时候白马镇那边已有所准备,如果不见我二人回去,那便表示归顺无望,黑虎寨果然要赶尽杀绝,他们必将戮力一拼了。所以……”
凤依依点点头,道:
“如此说来,姑奶奶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是手不刃血地接受投降,另一条就是杀下去了?”
黎耀精道:
“不错,但明智的人当记得一句名言——”
凤依依道:
“吆!什么明言?”
黎耀精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策也!”
凤依依笑得银铃似的道:
“小子,看不出你还喝过墨水嘛。”
黎耀精道:
“书没读过,江湖上跑了多年,听来的。”
猛旋身,凤依依高声道:
“拿绳子,先把二人拴牢,我们再往白马镇快赶。”
黎耀精叹道:
“一场拼杀已在所难免了。”
一边郝百正也道:
“杀就杀吧,娘的皮!”
凤依依已翻身上马,闻言一笑,道:
“放心,我决定不杀你二人,只等高威与陶勇来降,我会把你二人交给他们。”
黎耀精立刻叫道:
“这不行。”
凤依依道:
“为什么?”
黎耀精道:
“从白马镇往东五十里内我们已开始布置埋伏,只要一见到黑虎寨人马,便立刻冲杀。姑奶奶你想想,这后果该多严重吧。”
四个武士已将二人拴牢,其中一个大汉道:
“二当家,以我石鹰看来,不如先放一人赶着前往白马镇招降,要他们两位堂主赶到五十里外来迎接,人马只准他们带五十名,如此一来就不虑他们玩奸使诈了。”
另一大汉也附和着,道:
“二当家,白鹰设想周到,我丁泰也如是想。”
凤依依道:
“白鹰与路万里呢?”
另两个大汉齐声道:
“我们也是这么想。”
点点头,凤依依道:
“既然你四人都如是想,那就先放他一人立刻上路,我们慢慢往白马镇走。”
四个大汉中,那个雷公嘴高个子叫“飞鸽子”路万里,四武士中他是老大——
原来他四人是秦川大盗,人称“秦川四煞”,不知怎的投效到鲁境的“黑虎寨”。有传说这四武士都与凤依依有一手,真实情况,就没人敢多言了。
“飞鸽子”路万里立刻走近郝百正,道:
“放你先回去报信,可要陶勇那老小子老实些别打歪主意,尽快赶在五十里外迎接爷们。”
双肩猛晃,郝百正道:
“不,我留下来,放他先回白马镇。”
那面,黎耀精道:
“什么话嘛!放你你就走,我留下来,反正不久我们就会碰上面的,快走。”
郝百正双目似有泪光地道:
“不,妖精,你出的锼主意,还是你赶回去。”
黎耀精还真怕郝百正说溜嘴,立刻大骂道:
“板凳,你是要活活气死我。”
郝百正道:
“妖精,你比我跑得快,还是你去传递消息适合。”
黎耀精急道:
“我问你板凳;我二人在堂口谁的资格深?”
郝百正道:
“你也不过早我三个多月……”
黎耀精道:
“比你多一天你都得听我的,回去吧,好兄弟,见了堂主他们,可要多说好听的,叫他们一定要赶到申马镇外五十里接人,我可不想死呢。”
这是几句心中沥血的话,但黎耀精说得十分坦荡,宛如闲话家常,而令郝百正止不住要哭——
郝百正没哭,反而从容一声干涩哈哈,道:
“好吧,你一向光知道耍嘴皮,跑路干活你总是站在人后。兄弟,白马镇见了。”
黎耀精哈哈笑道:
“好走,好走!等着白马镇上我们好先喝一壶,哈……”
两个人全十分清楚,谁留下来谁没命,因为白马镇外双方人马一经兜上便是兵刃相见,这光景第一个被杀的便是留下来的人——
现在,黎耀精留下来了。
哥儿们平日里情投意合,肝胆相照,临到这种身不由己的抉择时候,更显着忠义精神。二人虽是小人物,但江湖生涯中能见几人似他二人这种舍身取义的?
原本是疾赶的“黑虎寨”仁兄们,现在完全心情愉快地缓缓往白马镇赶去——
黎耀精被一根绳子拴牢,五花大绑地跟在二百名黑虎寨弟兄们后面,不时的,他还会哼上一段山东大鼓词,那份愉快,别提多逗人了。
前往白马镇的那个三岔口处,郝百正一经绕过去便放开大步直往白马镇跑去。
他心中可想得多,但最令郝百正放心不下的,还是如何能及时把黎耀精救出来,否则他这辈子也别想过得舒坦自在。
一路奔跑,郝百正看看天色已黑下来了,但还是看不到“追魂老六”君不豪与副堂主的人,心中急,也就不管疲累与肚子饿的仍然往前奔。
郝百正也想到,自己与黎耀精二人是赶往青龙集堂口去暗中查看“黑虎寨”是否也一把火烧了堂口,当然最重要的是打探黑虎寨的人马动向。却万万想不到会在此道上碰见“笑罗刹”凤依依领人直扑白马镇,真是天在作弄人,怎的恁般巧。
三面是高插入云的绝峰,另一面是一条半干涸的山溪。清月普照下,那小溪不但看来单调可怜,而且隐隐约约还有些“花啦啦”的水滴青石声,像女人在抽噎着哀凄似的把山谷弄得更加凄凉……
现在,郝百正已走到这绝峰下面,往前走,只要翻过前面那个峰腰,便是白马镇地界,如要一口气赶去,嗯!大约四更天便会赶到白马镇。
郝百正的人刚刚走过溪流上段,斜刺里闪出八个大汉,八把铮光闪砍刀激流涌现的一晃间便把心情沉痛,满腹悲痛的郝百正围在中央——
月光不亮,但双方一凑近便发觉是自己人——
有个大汉笑道:
“是板凳。”
郝百正双目一亮,急急问:
“怎的大伙还没有赶到白马镇?”
另一人问道:
“喂!板凳,你不是同妖精回堂口查探去了,怎的一个人赶回头,有大消息?”
郝百正不及回答便立刻问道:
“二当家他们呢?快带我去见他。”
只见一个大汉手一挥,道:
“你们回去原地守着,我带板凳去见二当家的!”
二人绕过一个断崖,下面有一大片卵石滩,七十多名“百灵堡”弟兄分卧在这片卵石滩上。这地方也只能安个当地夜宿,有几堆营火已快熄去,境况是凄凉了些,因为有几个在“百灵堡”拼战中受了伤的,偶尔还会哀叫一声。
近崖下面的那堆火还旺盛,火堆上坐了三个人,他们是“追魂老六”君不豪、“花豹子”任三成、“黑牛”熊霸。
任三成正拿着一支木棒在挑火,把火苗子挑得“噼啦”响,还在往上面加湿柴枝。
面孔上流露出空茫落寂的感受,“追魂老六”君不豪低头正在沉思——
郝百正便在这时一冲上前,叫道:
“二当家,副堂主,快救救黎耀精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火光下见派往青龙集弟兄只回来一人,且又听得这话,双目一厉,旋即见板登凳满头大汗,一身湿衣,笑笑,道:
“坐过来,先把衣衫烘烘干,再喝几口酒,先保住不受寒,完了你慢慢说。”
郝百正几乎是跌在火边上,他果真是又饥又饿,接过酒袋连喝几口,喘着气,道:
“二当家,大事不好了。”
“黑牛”熊霸沉声道:
“别他娘穷嚷嚷,有话你就顺理成句地吐出来。”
郝百正道:
“黑虎寨那个恶婆娘领了二百人正往白马镇赶,我……我……”
君不豪冷冷道:
“你跑得快没被他们逮住?”
郝百正摇头道:
“不……不……不是的。”
郝百正想起黎耀精自愿留下,那种义气令他难以往下再说。
一边,熊霸一指头戳在郝百正脑袋上,骂道:
“不好,说话同个娘们似的——”
于是,郝百正只得把他们如何遇上“笑罗刹”凤依依那批人物,仔细的说了一遍……
“追魂老六”君不豪稍作思忖,道:
“任副堂主,我们在此歇息多久了?”
“花豹子”任三成道:
“快两个时辰了。”
君不豪道:
“拔营!”
任三成忙问:
“可是与敌人迎头痛击?”
摇摇头,君不豪道:
“敌人可战之士三倍于我们,这种阵仗我不会打。”
任三成道:
“弟兄们在数上是少了一百多,但戮力一拼还是可以重创他们。”
君不豪道:
“任副堂主,别忘了我们输不起。”
任三成立刻往下面吩咐,道:
“拔营,弟兄们上路了。”
刹时间,熄去营火,七十多名“百灵堡”弟兄已收拾妥当,其中十几个受伤的也由人抬着往白马镇方向赶去……
翻过高岭山道,前面尽是小山岗,岗峦起伏中有几处星火点点。
走在前面的君不豪回头问任三成,道:
“任副堂主,这儿可是回川一带了?”
点点头,任三成道:
“不错,也叫回龙川,距离白马镇尚有五六十里远了。”
君不豪道:
“任副堂主,你率领几人护送伤者赶往白马镇外的刁家骡马栈,见到第二分堂堂主高威,马上要他召集堂口弟兄们往这儿赶。记住,那个黎耀精我还不想让他死在敌人手中,你负责这件事。”
任三成道:
“二当家准备在这附近埋伏?”
君不豪道:
“不错,留下四十人足够了。”
摇摇头,任三成道:
“我同熊副堂主留下来,由板凳领他们回去,二当家的主意妙,我们给那婆娘一个前后包抄,这一战准赢定了。”
君不豪道:
“凡事别太乐观,黑虎寨的‘笑罗刹’不是一般人物。”
一旁“黑牛”熊霸道:
“什么笑罗刹,我看她不够老子一压。”
任三成怒骂道:
“只等照上面,那娘们我来侍候她。”
君不豪一想,便点头同意郝百正率领着三十多名弟兄上路了,其中一大半是受伤的有几个还得用担架抬着走。
郝百正当然得走,心中还透着酸楚。
望着一批人走入月夜里,“追魂老六”君不豪立刻对“花豹子”任三成吩咐。
“任副堂主,你给我找个绝佳的掩藏地方,不能被发现,弟兄们还得好生养精神呢。”
任三成道:
“你们候着,我去找找看。”
可真快,一盏茶时间,“花豹子”任三成已返来,道:
“二当家,有一条干沟,那地方距离地面二丈高,人若窝在那地方,准不会被人撞见。”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走,我们过去。”
地方是隐秘,一条干沟,沟底还长了荒草,黄土沟沿干裂裂的,人靠在上面闭眼养养神,谁也不会知道这儿会藏着人。
君不豪对大伙道:
“尽量给我睡,天亮的时候大家再把肚皮填饱。”
“花豹子”任三成道:
“二当家,可要派个兄弟放哨?”
君不豪道:
“不用,我预料姓凤的娘们会找地方歇下来,别忘了他们也是啃吃五谷杂粮的人,吃饭睡觉拉屎,他们也同我们一般模样也不能少。”
“黑牛”熊霸笑道:
“是不能少一样,哈……”
君不豪对熊霸道:
“熊副堂主,你那个左肩上的伤……”
熊霸已呵呵笑道:
“放心吧,二当家的,要不要耍一套拳你噜噜?”
君不豪笑道:
“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大伙歇着吧。”
现在,每个弟兄全沿着沟边靠着睡,一个挨一个,沟沿上面一溜的芒草芦花,把这条干沟可遮掩的密,人若不走到沟底下,便很难看出沟下面会藏着人,而且藏了四十多个大汉。
天尚未见亮,顺着这条干沟六七十只老乌鸦呱呱叫着往山岭上飞去,许是乌鸦早就发现这条干沟有了人,方才天不亮的吵着飞走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这时候举目望着山峰,峰岭已在剥白,有几片云正缓缓的往这边移动——
君不豪立刻把大伙全叫起来,他吩咐任三成马上派个哨探出去,一有动静,马上回报。
这里,他命大伙取出干粮来,尽快把肚皮塞饱——
不料就在这时,刚刚派出去的兄弟已急急走回来,君不豪一见忙问道:
“来了?”
那汉子顺着沟边干草一下子便滑落下面,道:
“不到一里地了,正往这边走呢。”
君不豪立刻喝道:
“谁都不准放个屁,弄出一点声音我就宰了他。记住,连伸头看一眼也不许。”
四十个弟兄全站直身子靠在干沟边,头上面的芦花草可真够密,就算有人往上面看也看不清什么来着。
一里远并不算远,刹时已听得人声响动,大队人马已来到了附近——
这里是大山与岗峦的接触点,典型的北国山区便是这个样子。
也许这些人赶了一阵山路,突然,骑在马上的“笑罗刹”高声道:
“停下来,趁天刚亮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完了再赶路,如果姓高的出迎,今午我们便能大喝一顿了。”
一旁“飞鸽子”路万里遂高声叫道:
“停,路边歇着啃干粮吧,一盏茶过后我们上路。”
两百名“黑虎寨”仁兄早东倒西歪的跌坐在路边。
后面,黎耀精已叫道:
“喂,松松绑吧,总不能你们吃叫老子饿肚子吧。”
有个仁兄笑道:
“先别嚷嚷,如果是真,今午自然有你酒吃,否则,嘿嘿……你也就别他娘的乌龟吃大麦——糟塌粮食了。”
黎耀精牙齿“格嘣”响,心中大骂一群畜牲……
突然间,跟在“笑罗刹”凤依依身边的虬髯大汉白鹰高声喝骂道:
“娘的老皮,拉裤子放屎尿也远点去拉,没看见二当家在场,娘的。”二当家当然指的是凤依依——
白鹰这么一骂,二十多名要松散松散肚皮的青色劲装大汉立刻便提着裤子往远处跑。
远处有一条干沟,那地方可是没人看得见。
面前一排白色芦花,这二十几个人拉开裤了便拉,可也真够绝,竟然还有几个翘起屁股拉起屎来了——
干沟下面果然没人?
至少这些“黑虎寨”仁兄们以为沟下面没人,否则就算他们再憋不住,也不会——嗯,也不敢亮出大屁股拉。
一连过来三拨人,沿着干沟边几乎得往干沟流尿水——
那面,已听得一个大汉高声叫道:
“上路了。”
于是,“黑虎寨”的二百仁兄便在“笑罗刹”凤依依一马当先下开拔了——
一行走出一里外,干沟沿下面已开始有了响动——
当然也有了骂声传来。
四十个贴身在沟沿的“百灵堡”弟兄,没有一个身上不带屎尿的,即使“追魂老六”君不豪,他也没有幸免的顺着头顶往身上流尿水——
“黑牛”熊霸一蹦三尺高的指着远去的“黑虎寨”那群人高声骂:
“我操你们亲娘老祖宗,早不拉屎不拉尿,偏就走这儿拉,等等照上面,老子要你们再拉血。我的儿,你们等着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重地道:
“弟兄们,所以忍别人所不能忍的方能成大事,受别人不能受的气才是英雄,别说被这批龟孙子们当头撒尿,便跳到粪坑,只要值得,我弟兄们还是照跳不误。”
“花豹子”任三成苦笑,道:
“这他娘的准是老天爷捉弄人,偏就遇上这种不该有的熊窝囊事情,真倒八辈子霉。”
熊霸嘿嘿笑道:
“别嚷嚷,咱们马上否极泰来了,嘿……”
四十个全身屎尿的兄弟就在熊霸的沉笑中,也跟着一齐大笑起来——
君不豪便在这时激昂的道:
“弟兄们,别忘了这一切全是黑虎寨所赐,这种仇、这种恨,我们绝不能忘怀,往后的日子里,我们‘百灵堡’就得同心同力、同仇敌忾,誓血耻辱,消灭黑虎寨。弟兄们,大家切切记住了。”
四十个兄弟全振臂吼道:
“誓报此仇!”
抬头望望天色,君不豪道:
“弟兄们,我们慢慢迎上去。”
于是一
“追魂老六”君不豪当先越上干沟,一行从山道往白马镇扑去。
青龙集第一分堂的郝百正与三十多名弟兄匆匆的赶到了白马镇外,天还未亮。
一行到了“刁家骡马栈”外,叫了半天门,才见伙计懒洋洋的开了门——
那伙计举着灯往外面瞧,边问道:
“没带牲口?”
郝百正沉声道:
“伙计,向你打听个人?”
那伙计十分不高兴的道:
“弄了半天把我折腾起来只为打听人呀。老乡,我三更天才睡下,这时候不过四更吧,你——”
一把揪住伙计衣领,郝百正几乎是把伙计揪出来,他怒目逼视着伙计,道:
“再-嗦,我敲掉你一嘴牙!”
伙计点头,道:
“好,好,好,你问吧!”
郝百正道:
“镇上山货行的高掌柜高威可在这儿?”
伙计面色一紧,道:
“没……没有……”
郝百正放下伙计,笑道:
“告诉你,我们是高掌柜一伙,他在,你只管带我去见他……”
就在这时候,暗角处转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身材高大,一嘴短髭如戟,手中握着一对短银枪,哈哈笑着走上前来,道:
“是自己人到了,快……”
他见有伤者,立刻又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郝百正见是白马镇第二分堂堂主“白马将军”高威,立刻上前见礼,急急道:
“高堂主。”
伙计见是高威朋友,忙连声道歉,道:
“小子该死,小子不知你老是高爷朋友。”
高威已吩咐伙计,道:
“快去弄些吃的送到我房里去。”
郝百正道:
“我们是需要吃饱了睡一觉,高堂主,你快把我们堂主及所有兄弟叫起来,能召多少是多少,五更天有得拼的了。”
高威见情况如此急,忙问:
“第二分堂自接到撤出白马镇命令后全都群情激愤,大伙誓愿一拼!你们堂主与小姐我有安排,二当家……”
郝百正道:
“此地在五更前你能召集多少人马?”
高威道:
“召不到一百也有八十。”
郝百正道:
“那就快,五更一到,我便同堂主一起上路。”
郝百正不再多说,便往店中走去。
高威立刻对一旁几个弟兄吩咐:
“你们分途把人召来,记住要带上家伙。”
望着几个弟兄走去,高威也匆匆走入栈房来,见伙计已把桌上摆了几盘卤菜、几壶酒还分往各桌上送,这才走到后店陶勇房里,道:
“陶堂主,快随小弟到前面去。”陶勇与高威到了前面,郝百正忙冲前见礼,且把“黑虎寨”二寨主,“笑罗刹”凤依依率领两百人赶来这白马镇的事说了一遍——
“白马将军”高威是个火脾气,闻言骂道:
“娘的老皮,来了就干,诈的什么降?”
陶勇道:
“也是二当家策划,五更天我们迎上去,大概午时以前定能碰上,只要救出我那弟兄黎耀精,然后我们便放手一搏,那时候二当家自敌人后面兜起来干,高兄,这一仗有得我哥儿们杀的!”
高威冷喝道:
“为堡主报仇!”
陶勇点点头,道:
“高兄,你自去召集弟兄们,我这里陪他们填了肚皮就要他们去闭闭眼,我们五更天再说。”
于是,高威匆匆出栈房而去。
陶勇便在这时命伙计找大夫,因为他见自己弟兄伤了近二十个,怕要尽快医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