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埃勃拉则是另一番景象:骚乱的皇宫里人影攒动,人们喜气洋洋地在为埃勃拉皇帝今日的大婚忙碌着。
但,在皇宫的一间寝殿里,正上演着一场拉锯战。
“请小姐打开殿门!”为首的侍女长极为耐心地对着一扇紧闭的门扉叫道,她身后的一群侍女则是你看我我看你地纳闷着:这世上怎么还有不愿意嫁给皇帝的女人?
曙光刚刚照耀到整个埃勃拉皇宫,侍女们便来了,手捧着华贵的衣物和饰品,要为这位今天即将成为埃勃拉皇妃的小姐装扮。哪知门扉紧闭,这位小姐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去。
“你们都走开!”门扉的另一边,阿尔缇妮斯第一百零一次叫嚷着同一句话。
开玩笑,嫁给埃勃拉皇帝?我可是赫梯皇帝的妻子耶!她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她的身份啊?
呃……她忘记了,这里除了埃勃拉皇帝和他的三个契约者贴身侍卫之外,无人知晓她的身份,都以为她是埃勃拉皇帝在外巡游时带回来的女人。
三天前,她从昏迷中清醒,鲁纳斯——也就是埃勃拉的皇帝——便告诉她,今天他要娶她为妃。丢下这句话他就走了,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而在等待的这三天里,她是多么焦急难耐。每一次想找他要说服他取消今天的婚礼时,他都故意躲着她。三天了,不要说人了,就连影子也没见着。她也想过逃走,但守卫森严,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也逃不出去。
她只能任由时间在指间流逝。
昨夜,她忐忑得无法入睡,寻思着如何才能取消这场婚礼,只是苦思无计。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只能出此下策:说什么都不能让她们进来。
“小姐,请您打开殿门,不要延误了吉时。”
“走开,我不嫁!”
顿时殿门外吵吵嚷嚷起来,侍女们围在一起唧唧喳喳,看有没有办法让她打开门。
倏地,吵吵嚷嚷的声音消失了。
“你当真那么不想嫁给我?”清冷的声音刺入阿尔缇妮斯的耳膜。
正用背脊顶着门的阿尔缇妮斯冷不丁地一颤,她很清晰地听出了说话之人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不爽。清冷的声音中有一种噬人的压迫感。
“开门!”鲁纳斯冷冷地瞪着眼前紧闭的门扉,而他身边则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们。
“我不开,除非你取消婚礼!”
“你以为不开门,我就没法进去了吗?”
“你不要乱来!”尽管已经插上门闩,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不管用的,想了想,阿尔缇妮斯慌忙用背脊顶着门。
鲁纳斯冷哼了一声,然后招来几个侍卫,细长的金色美目又看了一眼门扉,想了想,说道:“把殿门旁边的墙壁砸了。”
侍卫们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但还是领命而去。
顶着门扉的阿尔缇妮斯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招,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砸墙的噪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响起,让殿内的阿尔缇妮斯急得团团转。
“哗啦”一声,寝殿大门旁边的墙壁被砸出了一个窟窿,正好可以让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阿尔缇妮斯瞠目结舌地看着鲁纳斯从窟窿里钻了进来,很显然她逃不掉了。
“你是个孕妇,就不能乖点儿?”鲁纳斯掸了掸肩上沾到的灰尘。
阿尔缇妮斯退得远远的,如果可以,她真想就此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过来!”鲁纳斯蹙着眉,对她的后退很不满。
“我不要!”阿尔缇妮斯戒备地将身边的花瓶拿在手里,必要的时候,她真会用它来砸人的。
“我说了,今天我要娶你!”
“你也说过,不会强迫我!”
鲁纳斯眯起眼,神情显得很阴沉,“那你也该记得,我还说过,得不到你,就会毁了你。”
这句话就像沙漠里深夜的风,冷得刺骨,让阿尔缇妮斯下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花瓶。
“来人,给她换衣服!”他根本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殿门被跟随在鲁纳斯身后的侍卫打开,侍女们捧着首饰和衣服鱼贯而入。
为首的侍女见她紧抱着花瓶,小心地说道:“请把您手里的花瓶交给我。”
她的“不”字还没出口,就被鲁纳斯狠戾的目光给瞪回了喉咙里。那双金色眸子像是闪了一下。
“请小姐着装。”侍女们一拥而上。
突然,她发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
对,眼睛,就是那双金色的眼睛。
之前与他对视的时候,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是心理作用?还是……难道他也是契约者?
如果不是契约者,没有人可以只凭眼神就让人无法动弹的。
契约者,又是契约者!
她动弹不了,自然无法制止侍女们为她着装,更无法阻止她们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女们才停了下来。
为首的侍女赞叹道:“小姐真美啊!”
神情一直阴沉无比的鲁纳斯见了她装扮一新的样子,眼前一亮,金色的眸中满是惊艳。
美人他见得多了,但像这样兼具虚无缥缈与轻灵婉约的女神般气质的只她一人。
埃勃拉的女性服饰并不算太华美,大多是以白色为主要色系,埃勃拉的女人因为生活在沙漠,肤色大多黝黑,所以白色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显不出任何特色。阿尔缇妮斯却不同,她肤色本来就白皙,此刻不知道是因为焦急还是生气,两颊透出微微的桃粉色,配上白色裙衫,有一种十分轻灵的感觉。高腰的设计,有效地遮掩了她隆起的腹部,银色的长发绾起来,将她秀气的脖子衬得更为修长,再加上粉色的玛瑙饰品,她看起来端庄神圣,就像下凡的女神。
鲁纳斯走近她,手指挑起她鬓边的发丝,“你很适合埃勃拉的服装。”
阿尔缇妮斯虽无法动弹,但说话还是可以的,只是此刻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因为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将说话的力气放在思考上。
思考如何打消他娶她的决定。
但,可能吗?
答案是不可能,这个男人是铁了心要娶她的。
“陛下,典礼已经准备好了,请移驾。”
鲁纳斯心情愉悦地问道:“宾客都到齐了?”
“是的,各国使节都到了,附属国的知事也到齐了。”
“很好。”他挥了挥手,让侍卫和侍女们退下。
待人都退下后,他的鼻尖凑近阿尔缇妮斯的脖颈,亲昵地闻着她身上的香油味儿。
“赫梯皇帝能给你的,我一样都能给你;他无法给你的,我也一样可以给。”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只要你做我的妻子、我的女人,还有……”他的手掌轻柔地摩挲着她隆起的小腹,“还有我孩子的母亲。”
“他不是你的孩子!”
“只要我说是,他就是!”
“你是个不可理喻的男人!”
“不可理喻吗?”他玩味着这个词,手指改为摩挲她柔嫩的嘴唇,“可是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只会为了你才不可理喻。”
她听罢为之气结。
他天鹅绒般的嗓音再次响起:“阿尔缇妮斯,我真的比不上赫梯皇帝吗?”
“这并不是比不上比得上的问题,是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手指给封住了她的唇。
“那成为我的妻子后,你就会知道,我绝对比他好。”
“我不爱你。”这才是重点。
鲁纳斯目光一凛,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住,“别让我毁了你!”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阿尔缇妮斯苦笑。
鲁纳斯打横抱起她,“除了不可以拒绝做我的妻子外,其他的,你都可以拒绝。”
她默然,因为她最想拒绝的就是做他的妻子。
现在看来,似乎是无望了。
上帝!谁来救救她?
就如当时西亚诸国,埃勃拉也有其专属的神文化。埃勃拉的主神是九头巨蟒的阿曼神,其次是太阳神,再就是三个副神:雷神、火神以及水神,还有一些拉拉杂杂的小神。水神也被称为生命之神,所以凡是皇族的红白事,都会先从水神神殿的沐浴开始。
进入水神神殿,迎接皇帝和未来皇妃的是水神神殿的主祭祀,在他念完祷词后,皇帝和未来的皇妃就将被送往不同的宫殿沐浴。一般情况下流程就是这样的,但,这场婚礼却把整个流程给打乱了。
因为埃勃拉的皇帝知道,他要迎娶的女人是个怎样的女人。
“陛下,自古以来没有皇帝和皇妃在婚礼时同时沐浴的。”年逾花甲的水神神殿主祭祀壮着胆子说道。
鲁纳斯斜眉一挑,“没有的话,就从我开始,我可不想我的皇妃在婚礼进行时跑了。”后面一句,很显然,他是说给阿尔缇妮斯听的。
“可是……陛下!”
鲁纳斯金色瞳孔猛地一收缩,“够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是……”主祭祀顿时在原地瑟缩着,不敢多言。
进入沐浴的宫殿,首先入眼的就是蛇头形状的沐浴池。一边靠墙的地方有九个金色的蛇头喷泻着温热的水流,神殿的墙壁上有着七彩斑斓的壁画,像是描写水神用神力使得沙漠变成绿洲的故事。在北角,耸立着一尊高至殿顶的巨大的水神神像,一直以为水神应该是人类的模样,但这尊水神却不是,说不清楚这座黄金雕像想表现的是什么,非鱼非禽,倒像一条长了毛发的鱼类,尾巴又像是蛇头。
站在神像旁的夏莱,身着一身黑,这一次却没戴面罩,五官看得格外清晰。
阿尔缇妮斯瞪大了眼睛,她记得这张脸,它就是小哈娜被杀后,她去现场勘查回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小男孩的圆嘟嘟的脸,所以她记忆犹新。
某些线索在她脑海里慢慢成形,她记得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他,当时,她就觉得腰间有一种刺痛……
“是你!”
鲁纳斯知道她已经察觉到了,直言道:“没错,你能自己走出赫梯的皇宫,正是因为夏莱的关系。”
阿尔缇妮斯紫色的眸子里尽是恼怒。
“夏莱不仅是水神的契约者,他还会催眠术。”
“催眠?!”
“嗯,他接近你,就是为了让你接受他的暗示,”鲁纳斯将她抱到浴池旁的榻上,“是一种小虫子。”
阿尔缇妮斯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自己的腰,突然一阵毛骨悚然。
“放心,在你出皇宫后,虫子就已经被夏莱收回了,那是很珍贵的,仅有一条,是用他的血喂养的。”
阿尔缇妮斯觉得很恶心,全身顿时冰凉。不管是谁,在知道自己身体里曾被放入某种异物后,都会有这种感觉的。她明白了当时的那阵刺痛,就是夏莱将虫子放入了她的身体。因为那条虫子,她才会无意识地自己送上门来。
她愤怒地瞪着夏莱,“卑鄙!”
夏莱只是挑了挑眉,不为所动。
“你会习惯的,夏莱以后也会效忠于你。”
“我不需要他的忠诚。”她现在变成这样,全是他害的。
她将视线转向眼前的鲁纳斯,突然惊叫:“你干什么?!”
此时,鲁纳斯的长衫已不知何时脱下了,他上身赤裸着,下身仅用一条雪白的腰布裹住。
“沐浴!”他说得理所当然。
阿尔缇妮斯这才想起到这里干什么来着,那岂不是要和他共浴,她立即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鲁纳斯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放心,你不需要。”
“呃?”
鲁纳斯抚摸着她的脸颊,“我说过,除了不可以拒绝做我的妻子外,其他的,你都可以拒绝。你想拒绝不是吗?反正以后和你共浴的机会很多。”
阿尔缇妮斯咬着牙,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悠闲地下水。
鲁纳斯的身体慢慢浸入水中,他火红色的头发和碧波形成了强烈的对照,却又离奇地相衬。他背对着她,露出线条分明的背,圆润的水珠沿着背肌的线条滑落,池水的高度刚好在到达他腰际下臀部上,随着水流的浮动,显现出一幅极为诱人的画面。
阿尔缇妮斯不得不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这男人也不怕害她长针眼。
水池里的鲁纳斯转回身子,对她故意的忽略倒没生气。他不急,过了今天,她就会是他的妻子。
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沐浴后,鲁纳斯换上了婚礼穿的服装,和之前求雨时的装束相同,他今天戴上了白色的包头巾,包头巾中央镶嵌着两条黄金打造的蛇形头饰,它们互相对视,中间是硕大的红色宝石。同色的直筒的长衫上,襟口相连的部分是蛇形的扣饰。腰带是金色的,长衫外则是一件火红色的披风,他拿过祭司递来的权杖,那也是黄金打造的,造型是蛇身环绕在权杖上,蛇头则是九个,处在权杖的顶端,张着嘴,看起来既恐怖又华丽。
着装完毕,他走到她跟前,“好了,我们走。”
语气像是询问她,却不给她回答的时间。他抱起她,径直穿过神殿的长廊。
阿尔缇妮斯不能动,她大概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过。
来到埃勃拉的主神殿——阿曼神殿,庄严辉煌的殿堂两侧此时已站满了祭司,白茫茫的一片,每走一步,他们都以神的名义说出祝贺之词。
在高祭司一级阶梯的站台上,站着埃勃拉的贵族和各国的皇室,看来这场婚礼非常盛大。
越是接近九头巨蟒的神像,阿尔缇妮斯的心就越往下沉,因为她不能在这里拒绝,一旦拒绝,必然要说出理由,难道让她在这里大声嚷嚷自己是赫梯的皇妃吗?要知道,此刻站在这里观礼的,必然和埃勃拉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不是同盟国就是附属国。也就是说,这里的人都是和埃勃拉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而赫梯则属于埃勃拉的敌人。
至于她的紫眼银发,也绝不会被这里的人联想到赫梯的皇妃,一来她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二来这个时代紫眼银发的人可不少。现在的她在众人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未来的埃勃拉皇妃,至于她的真实身份,没人会去考究的。
这一点,正是让她既安心又苦恼的,真是进退两难啊!
鲁纳斯当然知道她不会傻到想公布自己的身份,因为她聪明的脑袋绝不会让自己在这里公布自己的身份,那只会让自己成为赫梯的软肋。
“还不认命吗?”
婚礼上人多声杂,他的说话声被淹没在埃勃拉贵族的欢呼声中,只有阿尔缇妮斯能听到。
“我逃不了。”身子不能动弹,就连说个“逃”字都是浪费。
“那就乖乖地接受命运吧,你注定会是我的女人!”说完这句话,他放下她,和她一同站立在巨大的阿曼神像下。那九只硕大的金色蛇头,每一只都像是在对阿尔缇妮斯说:你逃不掉了,逃不掉了,接受现实吧!
巨大的欢呼声在背后响起,没有人知道此刻她心里的苦楚、不甘与恼恨。
萨鲁……
她心中彷徨无助,但没流泪……
逃不了了,真的逃不了了。
第一皇妃III第一皇妃IV梗概:
阿尔缇妮斯被迫成为埃勃拉的皇妃,不久之后,亚述的二皇子因不满皇兄阿达德尼拉里一世,暗中前来埃勃拉,打算和埃勃拉皇帝谈一笔交易。不料就在两人达成共识后,共饮一壶酒时,亚述的二皇子被毒死。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鲁纳斯。
亚述皇帝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像是预知了自己的皇弟会死,带领三万士兵打算讨伐埃勃拉。
另一边,埃勃拉也收到赫梯皇帝亲自讨伐的消息。一时间埃勃拉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中,情况堪忧。
阿达德尼拉里一世的计谋却被阿尔缇妮斯瓦解,也因之得知阿尔缇妮斯的真实身份是赫梯的皇妃,于是,他利用花言巧语,促使鲁纳斯决定两国联合起来对付赫梯皇帝。
与此同时,阿尔缇妮斯想尽办法逃出了埃勃拉,她的逃走却又遭到了阿达德尼拉里一世的暗中追捕。就在快被抓到时,她遇见了奥利和卡布斯的先锋队伍,众人进入了埃勃拉通往萨鲁驻扎地的暗之森林。
进入暗之森林后,森林四周即被阿达德尼拉里一世包围。无处可逃的阿尔缇妮斯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分娩。
另一方面,再没有收到奥利和卡布斯的消息,萨鲁决定提早攻打埃勃拉皇城,而鲁纳斯和阿达德尼拉里一世也布下了用假的阿尔缇妮斯作为诱饵,将他置于死境的陷阱。
所有的关键都落在了阿尔缇妮斯是否能够逃出森林回到萨鲁的身边……
阿尔缇妮斯是否能平安生下孩子呢?
她能顺利回到萨鲁身边吗?
长大后的阿尔玛又如何登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