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皇宫那天,天恒很是伤心。
到底是不到十岁的小孩,父亲刚刚去世,姑姑又是个不负责任的,心里只想着她的爱人,还有他和她的天南地北。
我看他那样,心里也有点难过,将小金盒子交给他的时候忍不住弯下腰抱了抱他,又在他耳边说:“无论我在哪里,心里总是记挂着天恒的,你要好好做皇帝,姑姑会时常回来看你。”
天恒手里抓着那只金盒,就想抓住了天下太平,但脸上仍是不情愿的,另一只手还揪着我的衣袖,就是放不开。
皇帝这些日子少年老成的极快,没想到一个离别的场面就前功尽弃,着实让我又喜又忧。
天恒一点都不像他父亲和祖父,不过也幸好,他与他们一点都不像。
我被他揪着没办法,只好用杀手锏,低下头道:“你姑姑已经嫁了两次都不成功了,这次如果还抓不住这个男人,难道天恒想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家出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想让天下人都嘲笑我们家?”
天恒被我说的瞪大眼,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手指也情不自禁的松开了。我正有些窃喜,不妨身后忽有声音。
“是这个样啊……那你打算怎么抓住我?”
我猛回头,看到阳光下的那个人,然后满脸通红,掩面狂奔而去,用的还是纵云,眨眼就奔出了御花园。
待到我们真的离开了皇宫,我才想到要问莫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刚刚恢复不久,贺南再三嘱咐我不能让他太过劳累太过激动太过兴奋太过……,总之一定要把他当做易碎品那样供着就对了,所以在我的坚持下,我们是坐着马车,一路闲看山水那样走在路上的。马车是皇家特制的,太过舒服,弄得我有时连去客栈投宿都不愿意,到了晚上就跟他一同躺着,拉开车帘子看星星。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正趴在他的身上,这个动作我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做得习惯成自然了,他醒了都改不过来。
他就微微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我不是说了,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没想到这个人住的这么遥远,让我们一路跋山涉水,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达目的地。
原来是一座山,高耸入云,极目只能看到半山的白雾缭绕。
一路江山秀美,又能与他在一起,我自是心满意足,只是到底车马顿困,他又喜欢逞强,累了也不说,上山前那一夜睡了许久,害得我根本不敢合眼,屏住呼吸等他醒来,怕他又要上上次那样,一睡睡到天长地久去。等他醒来看到我惊魂未定的眼睛,嘴唇又抿起来了。
“你在怕什么?”
当然是怕你出事。我心里叫,又不敢说出来,只好用行动表示,伸出手去抱住他。我时常八爪鱼那样趴在他身上,这些日子他也习惯了,但这次我报得重了。他看我一眼,目色变得深沉,忽然就低头吻住了我。
我被吻得晕眩,眼前采光流离,渐觉他呼吸粗重滚烫,抓住我的手也失了准头,待到他的手指碰到我的皮肤,连我都开始意识模糊,顿着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来。
贺南与我们分手的时候很是教导了我一番男女常识,最后又补充,让我等他大好了,不要过早的扑上去。
那样的口气,好像我真的是日日对着他垂涎欲滴的狼女。
只是这一路我们虽然日夜在一起,但他却很克制,我饿总惦记着贺南的再三嘱咐——不能让他太过劳累太过激动太过兴奋太过……
这样的事情,不兴奋是不可能的吧。
我残余的自制力终于挣扎着冒出头来,双手去搂他,抖着说话:“莫离,我们……”
他却没等我把话说完:先我一步将手收了回去,闭着眼睛说话,呼吸很重。
“不要急,我还想你见一个人。”
……我也想喊停的啊!
我郁闷,好歹也给我表示我不是狼女的机会……
莫离并没有陪我上山。我上山前问了他许久,不知他究竟要我去见什么人,他也不说,只微笑地推推我。
“见了你就知道了,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被他推得往前走了两步,让觉不妥,再回头看他,他仍立在原地,阳光下负着双手,见我回头,只是一笑,重复。
“放心,我等你。”
那样一个笑容,又让我可耻的失了魂,再清醒过来,已经按照他的吩咐上了半山腰了。
我扶着山石叹息,这样下去去还了得?我这辈子岂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呀!”有声音在我面前响起,我猛地抬头,看到一团粉红色。
刹那间,我竟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面镜子!那声惊叫之后,一道白影转眼出现在她身前。我再眨眼,忍不住惊叫:“丹桂!”
丹桂双目清明,白发用一根黑色发带带整齐地扎在脑后,看到我竟也不太惊讶,微笑间仍是眉目如画,握住身边人的手道:“是平安来了,乘风。”
乘风……
我退了一步,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团粉红色朝我扑过来。
我娘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抱着我涕泪横流,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
“我等你好久,平安,你的头发怎么是白的?不过白了也好看的,莫离那个好孩子呢?丹桂找到我,他找到丹桂,还说要让你来见我,我等好久哦,等好久……”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归神来,两只手已经非常自动的将扑到我身上的人抱住了。她实在太激动了,激动得……让我很想哭……
皇兄说母后生我之后,身子实在不行了,所以就离开了皇宫。午夜梦回,我也常偷偷希望,我娘其实没有死,其实在某个地方等我去找她,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切竟来得这么快。
“我想你先见一个人。”莫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他又是怎么做到的?他又使用什么办法做到的?
我用力抱了抱我的娘,又叫了她一声。她眼泪流的更厉害,厉害地丹桂都看不下去了,将她揽过去,替她擦了擦脸。
丹桂永远都是这么温柔的,我看到他在她身边,不知为什么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回身往来时路上跑,边跑边回头,“莫离在山下等我,我很快回来,你们也要等我。”
我娘拢着手掌对我喊:“叫他上来,我要给你们摆喜酒……”
我趔趄了一下,奔下去的欲望再如何强烈都忍不住回了回头。
我娘……真的是奇迹啊!
山花盛开,白云缭绕,我在一片烂漫中飞快地奔驰,远远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静静站在我离开的地方,就如他所说的,等着我。
我脸上泪痕还未干透,但嘴角已经笑起来,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就忍不住飞起了身子,一直飞进他张开的双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