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聿和我不但是初中同学,还是同桌,我们就是传说中早恋的那一拨,交往了九年,终于在二〇〇四年的二月十四日,康聿向我求婚了。
由于康聿不是上海本地人,而我的娘又是典型的上海中老年妇女,对地域差异尤其看重,因此坚决反对我和他交往。
那怎么办?先斩后奏?私奔?算了,我可不会干这种傻事,只能以一个“拖”字来解决问题,希望到时候我的娘会看开点。
这件事康聿看在眼里虽没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很要面子的大男人。
当时的康聿还只是见习飞机师,他在职的航空公司是全球著名的德国LTU航空公司,对于中国籍飞机师要求非常严格,也就是说他未必能够转正。
尽管他信誓旦旦地说会让我幸福,我的娘还是看轻他。
或许是康聿想要极力表示他的诺言全都会兑现,也或许他实在是很要面子的大男人,在拖了一年后,也就是二〇〇五年二月十四日,他买了一枚一克拉的戒指第二次向我求婚。
面对这枚一克拉的戒指,我的脑子彻底当了机。
竟然还是卡地亚出品!
“多……多少钱?”我没敢接,脑子里轰隆隆地响,眼睛也被钻石的光芒刺得快瞎了。
“比上海便宜,拜托公司的前辈在瑞士买的,十七万。”
“什么?”我狂跳而起,还打翻了桌子上的饮料。
我的反应,让康聿皱眉,“你不喜欢?”
我摇头,这种时候我不敢说不喜欢,只是……只是……
“你哪来的钱?”他现在还处于见习阶段,虽然工资也很高,但有打算再买套大点的房子,加上生活费,他哪来的十七万。
“借的!”
“什么!”这次我是扯着嗓子在尖叫。
“你安静点!”
“你蠢蛋!借钱买戒指,还买这么贵的,你是不是脑袋被飞机撞过了?”
“……”
“退了,赶快给我去还钱!立刻,马上!”我揪起康聿的衬衫领子狂叫。
“我会还!”
“P啦,拿什么还,卖身做牛郎啊!”虽然,他的确有做牛郎的资本,从小就是个帅哥。
康聿估计是听不下去了,脸一黑,非常之凶狠,“你只要说‘要’,还是‘不要’!”
用我的比喻就是藏獒级别的发飙。
“我知道你想让我妈另眼相看,可是何必呢。”
“‘要’,还是‘不要’!”康聿这只藏獒开始露出獠牙了。
“……”
僵持了大概三分钟,我还是收下了,因为我了解他,虽然物质不能代表一切,但对于我的娘,却是最好的良药。
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别扭。
“这枚戒指能买多少只狗啊……”我从小就是爱狗痴狂的人。
“……”
“都能买藏獒了!”
康聿的青筋正突突地跳着。
我毫无察觉,看着闪光的戒指继续叨念,“如果不买藏獒,也能买八只阿拉斯加雪橇犬了吧。”
康聿阴寒的声音冷飕飕地飘了过来,“你要狗,还是要我!”
正沉浸在计算十七万可以买多少只狗的我,反射性地答道:“狗……”
康聿当场发飙,狠拍一记桌子。
我吓了一跳,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错误已经造成,他已经气得头顶生烟了。
“不是的,我是说……哎,你不要走啊!”
康聿摔门离去,不过很快又回来了,因为这里是他在公司的寝室。
我刚想说对不起,康聿抢先一步开口,“回家去,抄一百遍‘我比狗重要’,我才原谅你!”
“……”
“否则,我就去绑架你的莱西,不停地折磨它,还要在你面前折磨!”
莱西是我养了十一年的德国黑背,我的心头肉。
“……”好冷!这算什么,对症下药。
但不管怎么说,这枚等于一只藏獒或八只雪橇犬的戒指,终于让我娘对康聿的态度有了那么一点改观。
二〇〇六年二月十四日,我俩交往的第十一年,也是康聿成为正式飞机师的第二天,我和他终于成了合法夫妻。
一个星期后,婚礼定在十一月,据说今年是双头春,是十年难得的结婚好年。
我属狗,喜欢狗,今年是狗年。
狗年,属狗的我要出嫁了。
但是……但是……
我至今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把这枚戒指拿去当铺换钱,然后买狗。
可是……可是……
我更害怕康聿真的会去折磨莱西。
因此我每次看到这枚戒指,就给自己下暗示。
它是一只藏獒,它是八只阿拉斯加雪橇犬……
它是一只藏獒,它是八只阿拉斯加雪橇犬……
它是一只藏獒,它是八只阿拉斯加雪橇犬……
它是一只藏獒,它是八只阿拉斯加雪橇犬……
唉……我咋就认识这个男人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