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碗凤低声道:“她老人家说,武功不敌,那就尽力而为,也就是尽心而已。若是武功足以胜人,那就须得以德服人,方为根本之计。”
华天虹微微一怔,道:“娘从未对我说过‘以德服人’四字。”
秦碗凤道:“力足以服人,才能谈得上以德服人。娘以前不讲这话,想是因为你的武功未臻顶峰的关系。”
华天虹想了一想,道:“老人家不来此处了?”
秦碗凤点头道:“娘说小五儿和阿不都勒练武正紧,若来此处,势必耽误,又伯少年人为宝物所惑,慢了上进之心。”
华天虹叹道:“唉!娘的见识自是远大,她老人家大概也不愿意再管我的事,存心让我吃些苦头。”
秦碗凤道:“眼前情势还不坏啊!”
华天虹瞧瞧左右无人,低声说道:“眼前这和平是暂时的,粥少僧多,注定了无法善罢,最终还是白刃相见,以武功来抢夺。”
秦碗凤低声说道:“听说宝物很多啊!”
华天虹苦笑道:“无论怎样多,总多不过到此的人,就算每人部分得一样,但宝物的价值不等,真正的好东西总是少数。”
秦碗凤道:“咱们什么都不要,一概让给别人就是。”
华天虹笑道:“那也解决不了问题,譬如有一枚朱果,吃了长生不老,白啸天想要,东郭寿想要,九阴教主也想要,不打一架,如何了结?”
秦碗凤微微一笑,道:“让他们三人分着吃吧!”
华大虹苦笑道:“啊!你还有心肠调侃我。倘若是不能分割的东西,那又怎么办?”
秦碗凤道:“反正咱们是为大众谋,尽心尽力就是。”
华天虹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咱们既然管了,就希望功德圆满。如果凶终隙未,咱们岂不白忙一场?纵然于心无愧,也是终生遗憾。”
秦碗凤点一点头,正色道:“我先促成彭大哥与白家大小姐的好事,与神旗帮攀上了亲,若有争端,白老帮主总是卖你一点面子。如果这还不够,索性你也步彭大哥后尘,入赘到神旗帮去。”
华天虹笑道:“别胡说,各位尊长谁也不会向白啸天低头,彭大哥与素仪姐姐的事,大媒只有你做,你独自进行,别问各位尊长的意见,免得生出枝节,反而将事情弄僵。”
秦碗风点头应了,华天虹自去监工。秦碗凤退到岭上,忙着向师父请安,又向慈云大师等问好,再来与诸位师姐叙阔。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却向九阴教的扎营地走去。
九阴教主见她走来,顿时迎出木屋,笑道:“少夫人,你是老探望顾鸳音的么?”
秦碗凤检袄一礼,道:“一来探望驾音姐姐,二则向教主请安。”
九阴教主呵呵笑道:“少夫人客气,老身如何敢当?客中不便,无所款待。”转面一望玉鼎夫人,接道:“少夫人初来此处,你干脆陪她四处走走,看看山中的风景吧!”
玉鼎夫人躬身道:“驾音遵命。”
秦碗风正愁人多不便讲话,当下辞了九阴教主,与玉鼎夫人并肩出门,信步走去。
两人本无前嫌,玉鼎夫人与华天虹虽有暖味,秦碗凤既无醋意,两人也就没有芥蒂。行了片刻,秦碗凤道:“姐姐,你的玉容……”
玉鼎夫人依旧是黑纱覆面,闻言之下,吟吟笑道:
“我受刑之后,容颜惟淬,天虹未曾对你讲我的事?”
秦碗凤摇头道:“适才入多口杂,天虹又忙着掘宝的事,未曾说起姐姐。”突然叹息一声,接道:“想那千年灵芝本是姐姐之物,若然留在今天,姐姐何愁容颜憔悴!”
玉鼎夫人笑道:“天材地宝,须是有福之人才能消受。愚姐晕落涵残花,不入地狱已是侥幸,那灵芝纵然还在,也是无福消受。”
秦碗凤道:“唉!姐姐说笑了。”语音微顿,接道:“天虹受姐姐之惠,那是勿须说得。便是家兄玉龙,也亏那灵芝救回一命。华,秦两家,对姐姐都是感激不尽。”
玉鼎夫人笑道:“那位司马大侠,也曾因此与九阴教主冲突,一芹之献,这么多人感谢,真教人愧不敢当。”
秦碗凤微微一笑,随即肃容道:“家姑乃是非常人,她老人家对姐姐甚为眷顾,近来考虑到姐姐的去处,觉得侧身九阴教,或是流落江湖,皆非长远之计,因而谆谆嘱告小妹,命小妹务必敦请姐姐,去至落霞山庄长住。”
玉鼎夫人闻言一怔,默然良久,不知如何启口。
她深知秦碗凤绝不敢假传圣旨,而华夫人一言如山,她说出的话便是决定,绝不是虚伪的客气之辞,但是,所谓去至落霞山庄长住,自然是说承认她与华天虹的关系,那也就是说答应了两人的亲事,这是谁也不曾想到之事,她乍闻此讯,自然要访惶无主了。
但她终是曾经大风大浪之人,愣了半晌,终于将头一摇,沉重他说道:“老人家的恩德,我终生不敢忘记,但我只能心领好意,无法遵从老人家的旨意。”顿了一顿,接着:
“贤妹是忠厚人,我不瞒你,我并非不愿,实是良渐形秽。但我决意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好意,亦非惺惺作态,而是真诚的决定。”
秦碗凤似是大感为难,蹩眉沉思了一“阵,道:“姐姐既不见外,小妹也不拿你当外人,我将此事剖析给你听,你便知道根源所在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接道:“华家自来得武林推重,但那并非全仗武功,以家姑来说,她老人家便是女中豪杰,行事方正,宁可毁家以赴,左决不做出悻情悻理之事,那么,姐姐对天虹有恩……”
玉鼎夫人口齿一张,欲待讲话,秦豌凤似是知道她的心意。接着说道:“此处所说的恩,并非指那灵芝,而是说姐姐对天虹的知遇之恩,灵芝或者可以偿还,知遇之恩除了报答之外,那就无法偿还了。”
玉鼎夫人道:“出于我的自愿,我并未要求天虹偿还。”
秦碗风肃然道:“望不望报是姐姐的事,武林人物将恩怨放在第一位,家姑不愿天虹负人之恩,不愿天下有不平之事,以小妹来说,我还希望有情人都成眷属,天下没有旷男怨女。”
玉鼎夫人笑道“你这菩萨心肠,又未免太过份了。”
秦碗凤微微一笑,道:“这且不论,冉以华家虽得武林推重,终是以武传家,与书香门第不同,咱们只守武林规矩,只讲情理,不受礼教束缚,只要是应该,天虹可以讨两个妻子,也可以讨三个四个,而且进门是妻,也无所谓妻妾之分。”
玉鼎夫人笑道:“算啦!以往我不认识你,近来由天虹口中,逐渐知道了你的为人,也逐渐体味出人的高下之分。你想想看,如果天虹当初娶的是白君仪,而不是你,今日闺房之内,岂不、充满了愁云惨雾,天虹哪里还有心思练武,还有心肠主持这掘宝之事?”
秦碗凤含笑道:“我是天生的木舌头,怎么也辨不出酸味。”
玉鼎夫人笑道:“可是,旁人或许能分润天虹的情爱,却无法分割他的心,他的一颗心全在你一人身上。”
秦碗凤尧尔道:“人若食桃,食其肉也就得了,谁去食核?女人所要的不过情爱,管他心与不心,我只是生来胃小,多了食而不化。”微微一顿,接道:“闲话少谈,小妹说最重要的一点。”
玉鼎夫人含笑道:“原来你善于词令,愚姐今日算是领教了。”
秦碗凤微微一笑,随即正容道:“姐姐,若要天虹与你断绝往来,那是有亏情理之事。
但若继续往来,你又流落在外,天虹难免逾闲荡检之机,家姑亦有教子不严之嫌,小妹还落个醋娘子的骂名,唯一的补救之道,便是将姐姐接回家去,名正言顺,皆大欢喜。”
玉鼎夫人笑道:“你真厉害呀!说来说去,最后还是为你自己。”顿了一顿,正色道:
“唉!天虹与我来往,将你置于何地?这一点我早该想到的,不过咱们以前不识,那也不必说,如今已经相识,而且蒙你不弃,愚姐必知检束,以报今日之情。”
秦碗凤摇了摇头。肃容道:“姐姐,天虹是纯孝之人,家姑若是说过一句不愿天虹与你来往,姐姐与天虹就不会好到今日。老人家不是轻作决定的人,既已决定,就望其成功,姐姐爱天虹,就该以华家的晚辈自居,违了家姑的意旨,不免伤到老人家的情感,那又何苦呢?”
玉鼎夫人闻言一呆,不觉潜然泪下,道:“愚姐实在鼓不起勇气,跨入华家的大门……”
秦碗凤想了一想,握住她的双手,沉声道:“姐姐,小妹有个权宜之计,姐姐若再不依,那就是不愿与小妹为伍了。”
玉鼎夫人黯然道:“贤妹请讲。”
秦碗凤道:“东海长离岛东北方三百二十余里之处,有一座孤岛,岛名思霞。华家在岛上有座别府,至今尚有仆人住在那里。掘宝之事一了,姐姐务须去思霞岛定居,以后的事,小妹自有安排。”说完之后,也不侍她答覆,欠身一礼,转身离去,撇下泪眼汪汪的玉鼎夫人,痴立当地发怔。
秦畸风莲步珊栅,施施然来到神旗帮的扎营之地。白啸天一家四口共住一栋木屋,许红玫与白素仪见她走来,母女二人立时联抉而出,立在门口迎接。白啸天视如不见,白君仪也是安坐不动,
秦碗凤与许红玫母女见过了礼,进入屋内,朝着白啸天道:“碗凤敬候伯父,”
白啸天将手一摆,冷冷说道:“罢了。”
许红玫急忙笑道:“少夫人情坐,君仪奉茶。”
这屋中没有下人,以尊卑来说,白君仪最小,无可奈何,只得斟了一杯香茗,委委屈屈地捧了上去。
秦碗风接过茶杯置于一旁,倏的拿住白君仪的左手,勒起衣袖,朝她腕上望去。
许红玫笑道:“她原来中了天蜈剧毒,前日天虹与东郭寿的大弟子斗过一阵,讨来解药服了,但不知潜毒是否化尽?”
秦碗凤含笑道:“齿痕虽在,朱色已退,毒力该是解了。伯母放心,侄女曾以金针疗毒之技,解去刘子清员外体内的天蜈剧毒,君仪妹妹若是不妥,侄女自能解救。”
白君议挣脱手腕,冷冷说道:“你先跑九阴教,再跑神旗帮,一副和事佬的嘴脸,安的什么心肠,不妨明讲出来,若想独吞宝藏,咱们也可商量。”
秦碗凤闻得宝藏二字,不禁想到丈夫身上,当下盈盈一笑,道:“那宝藏虽然诱人,我却无意独吞,不过时机未到,也还轮不到你。”
白君仪先是一怔,随即会过意来,不禁又羞又恼,要待大发娇咳。
秦碗凤吟吟一笑,一把将白君仪拖在身旁坐下,转向许红玫道:“伯母,侄女受逍遥仙朱老前辈所托,特来拜谒,奉求一事。”
许红玫耸然动容,道:“朱大侠人在何处,他有何事求我?”
秦碗凤敛手正容,肃然说道:“朱老前辈有事当阳,一时未能到此,皆因彭大哥幼遭孤露,身世零丁,素仪姐姐温柔敦厚,才貌双绝,是以朱丰前辈想攀这门亲事,特命侄女代为干求,万折伯母玉成好事。”
许红玫朗然一笑,道:“彭拜胆气足,骨头硬,天资也不坏,是个可造之材,我倒是十分喜爱他。”
秦碗凤道:“彭大哥最大的优点是性情过人。依侄女的愚见,素仪姐姐淳朴恬淡,理宜配一位铁挣挣的丈夫。”
许红攻叹道:“素仪淡于荣利,倘若遇人不淑,那真是只有吃苦受罪的份了。”说到此处,转脸一顾丈夫道:“少达,你意如何?”
白啸天早已与妻子暗暗商议过此事,由于大女儿过于忠厚。也只有像彭拜那种肝胆照人的男子,方足以托靠终生,他对华天虹这一帮人芥蒂甚深,本来想赌一赌气,拿架子,却伯伤着女儿的心,当下依照原意,简简单单地道:“教他即日入赘我家,回山之后再行成亲,姓可以不改,却须听我的教导,不可有丝毫违拗。”
许红玫转脸一望秦碗风,道:“贤侄女,你意如何?”
秦碗风躬身道:“伯父的话都在情理之中,也未超出朱老前辈预料,侄女觉得彭大哥年事尚轻,另立门户,没有长辈匡扶。也是不妥。彭大哥若能体察伯母与素仪姐姐的爱惜之情,也不该再作异议。”
许红玫道:“既是未出朱大侠预料,此事便作定论,你回去问明彭拜,他若愿意,明日便来我家。”
秦碗风唯唯称是,当下起身告辞,拉着白君仪的手腕。双双走了出来。
秦碗凤于归之后,一来受华夫人黛陶,二则有了身份,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一种雍穆清贵的气派。玉鼎夫人和白君仪都是未上笼头的野马,与秦碗凤相对愈久,愈为感到自愧弗如。那自觉逊色的情绪,自然也压抑不住。
白君仪被秦碗凤牵着手漫步走去,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又觉得轻不得、重不得,不敢得罪眼前之人。憋了许久,终于嘟呶着嘴,冷冷说道:“我又不是你的丫头,你拉我到哪儿去?”
秦碗凤蔼然一笑,转身站定,悄声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在与天虹闹别扭,是么?”
白君仪冷冷说道:“我与他,一拍两散,一切都过去了。”
秦碗凤含笑道:“有始无终,不怕旁人见笑?说给我听听,是什么事伤了你的心?”
白君仪眼眶一红,悻然道:“我落在东郭寿手中,整日如伴虎狼,中栅望他赶来营救,他却留连曹州,全不拿我当一回事,我……我从未想到,竟连顾湾音也比不上。”说到此处,心头一酸,热泪泉涌下来。
秦碗凤道:“你这情由,天虹知道么?”
白君仪恨声道:“谁管他知不知道?”
秦碗凤一笑,道:“原来是你自己独个儿闹别扭。他满脑子江湖大事,只怕压根儿就未想到。”拿起手帕,为她试去脸上的泪,接道:“刚刚我还不是先去探望顾姐姐,再来拜访你们,这先后次序,容有轻重之别,却非亲疏之分,这道理你不能不弄明白。”
白君仪道:“凭什么顾驾音重些,我白君仪轻些?”
秦碗风含笑道:“顾姐姐飘冬江湖,孤苦无依,世上只有天虹一个亲人,你贵为神旗帮主的掌上明珠,威灵显赫,非同小可,东郭寿要伤害你时,既要想想天虹,也还得想一想神旗帮的盈于属下,自己是否真的招惹得起。所以你虽在险中,其实并未到十万火急的程度,比不得驾音姐姐,正在熬受‘阴火炼魂’的酷刑。”
白君仪默然半晌,道:“那妖精干嘛蒙着脸子?”
秦碗凤道:“顾姐姐受刑之后,元气大损,容颜十分憔悴,至今不能康复。天虹若再晚去半日,顾姐姐那就不知落到如何惨痛的地步,她是一个苦命人,你不可对她敌视。”
白君仪冷冷道:“哼!你福大命大,当然大方啦!”
秦碗凤失笑道:“福有大小,也有早迟,你的福命一样是大,只是来得较晚罢了,但是千万不可怨天尤人,以免得罪了菩萨,菩萨不保佑你。”
白君仪道:“我不要谁保佑!”
秦碗凤蔼然一笑,柔声道:“天虹疲于外务,不可再有内忧。明日咱们陪同彭大哥来你家入赘,你别使小性。”说罢之后,与她执手作别,回到峰下。
梨花仙子似热锅上的蚂蚁,见她回来,顿时叫道:“凤儿,你捣什么鬼、两个都是狐狸精,你跟她们说什么?”
秦碗凤含笑道:“都是旧识嘛,谈几句家常。”
霍天浩与司马长青在下棋,慈云大师在一旁观战,这时转脸问道:“凤儿,媒人做得怎样了?”
秦碗凤走了过去,将白啸天的话转叙了一遍,霍天浩冷笑道:“笑话!白啸天是什么东西,彭拜听他的教导,岂不变成一个小贼!这一款取消,否则婚事作罢,彭拜另觅良配。”
秦碗风赔笑道:“伯父明鉴,真金不怕火炼。彭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自有抉择善恶的能力,白帮主若能左右彭大哥,彭大哥也能影响白帮主,何况白家伯母贤良方正,有她匡扶不逮,定无大碍。”说到此处,转眼一望慈云大师,暗暗求他相助。
慈云大师慈悲为怀,其最高的理想便是引渡恶人向善,闻听彭拜亦能影响白啸天,不禁心动,连忙接口道:“凤儿说得不错,彭拜天性嫉恶,守正不阿,从善或是附恶,比的是心志坚强,而非武功高下,说不定白啸天得了彭拜这个女婿,反而放下屠刀,回头向善。佳人难再得,这婚事不可错过。”
司马长青突然说道:“朱大哥既能放心,咱们就不管吧。如果有一天彭拜附恶,咱们于掉白老儿。割掉恶根,也就得了。”
翟天浩想了一想,道:“这办法也成,不过我们三人多多留意,彭拜只一步入歧途,我等便得立即下手。”
彭拜与白素仪的婚事,就此成了定局。这日夜间,神旗帮与星宿派接替发掘工作,次日又由九阴教接手。第二日辰间,华天虹夫妇二人,加上秦玉龙,陪同彭拜至神旗帮入赘。因是入赘,倒省了一笔聘礼。白啸天是一帮之主,富比王侯,虽在客中,却也不愿马虎,除了大酒大肉款待来宾之外,对属下也有一笔巨额的赏赐,酒酣耳热,喜气更是洋溢。一时之间,九曲山中,竟是一片吉祥的气象,那掘宝的工作,跟着也入了紧张阶段。
这一夜,正由华天虹率领那批散兵游勇,与一会、一教的人在工作,四更时分,华天虹因事退出坑外,正向长孙博与黄山四老请教,坑道之下,突然传出一阵喊叫之声:“华公子九曲宫出现了…”
华天虹耸然一惊,猛然转脸,朝那边望去。
只见坑内跃出几人。手舞足蹈,嘶声大喊道:“九曲宫出现啦!大伙儿来看啊!九曲宫出土啦!”
疯狂的喊叫声,划破了深夜的沉寂,震动了睡梦中的入群,展眼间,三江五岳的好汉,黑白两道的豪杰,飞蝗一般地朝坑道扑去。
那坑面两次扩大,己是纵二十丈,宽四十大,五尺一步阶梯,拾级下降,如今业已深达九十余丈,坑上之人肴坑底之人,犹如蚂蚁一般大小。除了少数一流好手,余者上下一趟已是相当吃力之事。
华夭虹陪同长孙博与黄山四老赶了过去,坑内已是人山人海,每层阶梯上都挤满了人,灯宠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人人探首下望,议论之声,聚蚊成雷。华天虹与长孙博等身份特殊,几人一到,旁人急忙闪开道路,让几人赶往坑下。
坑底金光闪闪,原来皆是长二尺、宽一尺六寸的铜瓦,另有一个巴斗大的麒麟脑袋,和半截折断了横匾,残匾上钉着一个四尺见方、纯金铸造的“万”字。
白啸天一见几人赶下,顿时指住那半截残匾道:“长孙老弟快与四老参详一下,此地该是九曲宫的什么所在?”
濮阳老人越众上前,一见那半截残匾上纯金的“万”字,顿时耸然道:“这里是万有殿,已属九曲宫的重地,非外人所能涉足之地。”
李老人接口道:“据江湖传言,儿曲神君为此殿题名时曾经言道:凡能进至此殿之人,便是九曲宫的属下,应句尽有,终生不虑匿乏。”
长孙博打开卷着的蓝图,展示在众人眼前,濮阳老人指着一个写着“万有殿”三个小字的方块,道:“就在此处,这后面是花圃,花圃后面是水谢,过石桥便是九曲神君的起居之处。”
这蓝图的是根据黄山四老口叙,由长孙博绘制而成。图上记叙颇为详细,这时各方为首之人都围在蓝图四周,悉心观察,白君仪突然挤了过来,往华天虹身畔挤去。
九毒仙姬与华天虹站在一起,被白君仪一下挤了开来,不禁大怒,双眉一扬,就待发作,但因白君仪是后生小辈,又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白君仪知道自己与华天虹好事难偕,就是因为九毒仙姬师徒从中作梗,她恨极了苗疆的人。九毒仙姬犹未发作,她已翻个白眼,冷冷说道:“瞪什么眼,吃人么?”
华天虹大急,一把将她拖到身后,低声叱道:“没有尊卑大小,成什么话?”
白君仪朝着九毒仙姬狠狠地横了一眼,随即向着华天虹道:“东郭寿师徒未曾下来,谷世表那小子也失了踪,这事透着古怪,咱们防着一点。”
华天虹突然一惊,纵目一扫,白啸天、九阴教主,任玄、天乙子,重要人物全在坑底,单单不见东郭寿师徒。
许红玫见九毒仙姬歧视自己的女儿,心中不无芥蒂,故意端出长辈架子,喝道:“此事可疑,天虹上去查一查!”
华天虹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是”,纵身向上跃去。
他轻功已臻极峰,足点石壁,展眼升到了坑面,忽听东郭寿震声狂笑道:“华公子,宝藏出土了么?”话声中,一阵排山倒海劲力,挟着一阵腥臭之气,已自当头压下。
华天虹惊怒交迸,间不容发,一提丹田真气,双掌一按,呼的一声,身子划了老大一个圆弧,猛然翻上了半空。
这凌空一纵,神纱绝伦。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有此能耐,东郭寿一击未中,心胆俱寒,张口一声厉啸,转身飞掠而去。
华天虹身在半空,耳中突然闻得一阵异声,凝神一辨,直骇得心惊胆战,脸色苍白如纸,厉声大喊道:“洪水来了!大家快逃,洪水来了!”心中患恨难消,疾向东郭寿追去!
这都是瞬眼间的事,同时间,坑中惨呼之声大起,只听一片·疯狂的惊叫:“蛇!蜈蚣!毒蜘蛛!……”
随着这疯狂的惨叫,拥挤在阶梯上的人一阵大乱,有的向上纵,有的向下跃,再闻洪水来到,更是惊魂欲出,坑下的拼命往上冲,武功低的顿时被挤出石阶,纷纷朝坑底摔落。
转眼间,一片轰轰隆隆的山洪奔腾声传到了坑内,听那声响,似有千军万马,海潮般地掩袭过来。
郁雷般的山洪声一起,坑中情势愈乱,人人忙着逃命,全部抛弃了手中的火把,黑暗中,只听一片充满惊恐的嘶喊喝叫之声,好似天火焚城。大地陆沉、世界未日一般。
只听白啸天嘶喊着“红玫”,许红玫喝叫着“君仪”,九毒仙姬叫喊着门下弟子的名字,九阴教主与任玄。天忆子等人是各自逃命,谁也懒得理会旁人。这一场巨大的变故中,未受波及的就只有秦碗凤。慈云大师、翟天浩和司马长青四人,这四人留在扎营之处,自始就未移动一步,但变故一起,却又为着己方人耽心,匆匆往崖下赶去。
片刻工夫,海潮一般的山洪已卷到了坑边,蝗虫般的人群,飞一般地朝山崖上扑,跑得慢的被人挤倒在地,踏为肉泥,大难临头之际,人人先顾自己,有的人逃命心急,竟然仗着兵刃开路,无分敌友,乱砍乱杀。
须臾,旭日东升,照着挤立崖边,劫后余生之人。
突然有人大声喊道:“看!华公子在那里!”
数百道目光顺着那人的手指望去,朝阳之下,只见华天虹手挥长剑,与东郭寿师徒十余人斗在一起,兵刃耀日,精芒刺!眼,战况猛烈已极。
九阴教主攘臂高呼道:“走哇!将星宿派的人剁为肉酱,决不让一人逃走。”
霎时间,咆哮如雷,所有的人齐齐向那面狂奔——
文学殿堂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