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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玄门之秘

    天残师叔

    石敢当第一次听师父提起此人,心头暗道:“天玄师叔祖为什么要选一个永远也无法拥有内力修为的人为亲传弟子?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尧师接着道:“此事惟有三人知情,即今日三宗宗主。但连我们三人都未见过这位师弟,只知此人年龄当比我们三人都小,比你也不过只是年长十岁左右,他是你天玄师叔祖在仙化前五年所收的弟子。你天玄师祖叔将玄流门主之位传予我时,吩咐我无论将来玄流发生了什么事,都必须做到一点,那就是必须将星移七神诀传给一个绝对可靠的人!现在看来,天玄师叔真乃天人,他早已看出玄流会有今日之分崩离析,才会说那一番话。为师有负他老人家重托,在他老人家仙去后接替玄流门主之位不过五年,玄流便分裂为三宗了,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三宗内部不断有冲突,此长彼消,此消彼长……”

    说到这儿,尧师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石敢当忙道:“师父先养着身子,以后弟子再聆听师父教诲。”

    尧师摆了摆手,喘息了一阵,脸上有了不正常的红晕,他接着道:“为师自知难当大任,所以依你师叔祖所言,选了你将星移七神诀传之。这些年来,你的星移七神诀修为进展很快,为师很是欣慰,加上你为人正派谨慎,相信很快就能担当重任了。”

    石敢当知道师父对自己很器重,但如此当面夸他却还是首次,这让他有些拘促不安,忙道:“弟子只知修炼武学,岂能担当重任?”

    尧师正色道:“为师既已将星移七神诀传于你,就必然会由你接替为师之位,这可不是为师徇私情。你天玄师叔祖曾留下话,说若干年后,他的惟一亲传弟子将会物色一人,由此人肩负重任,到时此人若来与我相见,我必须将星移七神诀传之。今日,我将此事告诉你,你要切记切记!”

    他一脸肃穆,让石敢当也不由郑重不少,赶紧道:“弟子一定不敢忘记!”

    “若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自是必须真正地掌握星移七神诀,否则又从何谈起传于他人?这正是为师这些年来全力督促你的原因了。”尧师道。

    “既然连师父都未见过天残师叔,那天残师叔的后人,岂非更无法识出?”石敢当疑惑地道。

    “这一点天玄师叔早已想到了。他说前来与我相见的人将带有一信物,只要见此信物便可识出了。”

    “什么信物?”石敢当问道。

    “是一副智禅珠,一副独特的智禅珠。一般的智禅珠的微盘都是已成型不可改变的,惟有这一副智禅珠的微盘不同,当将微盘的四十个‘同点’、八处‘串点’,以及一处‘重点’、八个被称为独点的‘外角’全都摆上智禅珠后,微盘的底部就会自动弹开。”

    石敢当由衷叹道:“智禅珠乐土随处可见,以此为信物,绝不招人耳目。”

    尧师点了点头,道:“他老人家的确高明,如今,为师已猜知他老人这也许在十年前就已推知玄流会有今日之乱了,而收你天残师叔为弟子就是为有朝一日能为玄流解除此厄难埋下伏笔。”

    “师父的意思是说持微盘为信物来见师父的人,就是天玄师叔祖寄予重望的人?”

    “不错!不过,将星移七神诀传给此人的恐怕已不是为师,而是你了。”尧师意味深长地道。

    石敢当道:“弟子的修为怎及师父之万一?”

    尧师笑了笑,道:“为师看重你的地方,就是你的平和、稳重,不会锋芒太露——不过,有时太不露锋芒,也未尝是好事……”说到此处,他顿了片刻,方接着道:“其实你的天分远在为师之上,不仅是你,今日内丹宗、术宗两宗宗主的天分都在为师之上。当年你天玄师叔祖之所以选上为师接替其门主之位,只是看中我的本分守己,还有对玄流的忠心。也正因为我天分并不在内丹宗宗主双隐、术宗宗主文宫之上,所以他们才对为师心怀忌恨,认为为师不配为玄流门主——唉,由这一点看,你天玄师叔祖是百密一疏,不该立为师我为玄流门主啊!”

    今日尧师所说的话几乎句句袒露真情,石敢当只觉心头一片沉重。

    尧师又道:“为师这次的伤势之重,只怕远在你们的想象之外。只是事关道宗、玄流大计,为师不敢……不敢轻言一个‘死’字,所以为师已以‘拘魂针法’用于自己身上……”

    石敢当大愕,脱口悲呼:“师父!你……何苦如此?你老人家不是一再告诫弟子不可妄用拘魂针法吗?!此针法虽可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之生息,却后患无穷!”

    尧师神色平静地道:“为师的这番告诫,你仍要牢牢记住。不过,为师此次这么做,实是迫不得已,更何况,即使不施以‘拘魂针法’,为师也难久活于世,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还能苟延残喘,了却一桩心愿,助你练成星移七神诀!”

    石敢当顿时明白了一切,他心头一阵酸楚,恭然跪下,泣声道:“师父……”已泣不成声。

    尧师目光慈和地望着他,道:“人固有一死,为师此举,只不过是想做一点于玄流有益的事罢了,毕竟玄流之乱,与为师天分不佳难以服众有关,就算是为赎我之罪吧。为师时日已不多,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此处,一心修练星移七神诀吧。”

    “弟子谨遵师命。”石敢当毕恭毕敬地道。

    又过三日之后。

    妩月风尘仆仆地赶至天机峰。与石敢当分别不过只有六日,她却已憔悴了许多。

    她来天机峰,是要告诉石敢当,只要他改变主意,她仍会原谅他,仍会如从前一般待他。自石敢当离开后,妩月心中无比的失落,她已然明白,无论石敢当伤她有多深,她的心中也永远有他的影子,抹之不去!

    既然如此,为何不再给自己,也给石敢当一个机会?

    她终于等来了石敢当,石敢当显得更瘦,更沉默了。

    “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应该想到你也有为难之处,不过……”

    石敢当轻轻地,但很坚决地打断她的话道:“我已做了决定了。”

    妩月望着他竟不敢问。

    “你不用再等我了,也许,这世间有一种人是不配拥有情爱的,比如我。”石敢当声音很沉地道。

    妩月怔怔地望着他。作为一个女子,一个受够了委屈的女子,能够如此做,可想而知将需要多大的决心?!

    可石敢当却无情地将一切都粉碎了!

    妩月忽然笑了。

    她笑着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到这儿来,只是告诉你,我很快就要成亲了。七年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会发生许多事,而我毕竟还算漂亮,更应该发生许多事。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声……他人品很好,待我也很好。”

    石敢当无声地望着她。

    妩月一刻也不停地说,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说不下去,就会流泪,可她真的不愿再流泪,不愿再为眼前这个男人流泪!

    不值得!!!

    “其实你我并不合适,我自小受着父母的宠爱,养尊处优惯了,天机峰的生活,并不适合我。”

    石敢当默默地听着,他仿佛已失去知觉。听觉,变得麻木,哪怕一把锋利的刀直刺着他的心间,他也会毫无知觉。

    半晌,他像是如梦初醒般将一柄极短的剑取出,递给妩月,道:“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可这世间,偏偏有一种错,明知那是错,却又不能不犯……你收了此剑吧,日后若有什么事让我帮忙,我都会答应,若是你让人持这把剑来取我性命,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

    妩月先是一怔,复而笑了。她接过了那柄只有一尺长的极为精巧的短剑,慢慢地拔出,剑极锋利,剑刃在阳光下泛着森寒的光芒,其寒气直透心底!

    妩月打量着这柄短剑,道:“是柄好剑,也好,就算是你的贺礼吧。也许有朝一日,我真让人带这把剑来见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是让人来杀你,谁敢杀道宗宗主的大弟子?谁又敢杀很快就会成为新任道宗宗主的人物?”

    她的双眼微微眯起,像是在回避着剑刃上那泛寒的光芒:“但我也不能辜负了这样一柄好剑,让它只成为一种饰品,是也不是?”

    石敢当无言以对。

    一个月后。

    已入夏了。窗外的花也凋谢了,花有花期,美丽又岂能永远存在?

    妩月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房内,她就要嫁给歌舒长空了,侍女及她的母亲在忙忙碌碌,惟有她自己什么事也插不上手,倒好像她是一个局外人,将要面临大喜之礼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

    她又取出了那短剑,将剑拔出鞘来,下意识地把玩着。

    剑刃如洗,照出一张美丽而憔悴的脸。

    有人走近。

    “真是个傻丫头,大喜之日,怎能把玩刀剑?”是母亲的声音。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了,这些日子她太劳累,同时也透着某种喜悦。

    妩月还剑入鞘,回首对母亲妩媚一笑,道:“娘,我是不是很美?”

    “当然,我女儿是天下最美的!”母亲疼爱地抚着她的秀发。妩月依入母亲的怀中,默默无言。

    ……

    三十二年前。

    又是一个春天,院子里又是一样的姹紫嫣红。

    只是,院子的主人已换成了歌舒长空。

    妩月静坐窗前,一旁,她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歌舒缟在摇篮中睡得十分香甜。

    已是深夜了,歌舒长空一如既往地仍未出现。

    近一年来,歌舒长空几乎从来没有在子时之前回到她身边了。与其说她已习惯,倒不如说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习惯。

    如今,她才知道当一个人改变时,他的变化会是怎样的惊人!歌舒长空已绝对不再是从前的歌舒长空,他忽然变得不再通情达理,不再善解人意,仿佛他一夜之间成了另外一个人。尤其是自一年前她双亲先后去世之后,歌舒长空更为变本加厉了。

    至于歌舒长空何以会有如此大的改变,她没有问,也不想问。

    她又取出那把短剑,专注地打量着、揣摩着……这些年来每每独处,她就会取出此剑把玩一阵。

    “呼……”地一声,门被推开了,歌舒长空又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妩月本能地看了摇篮中的歌舒缟一眼,生怕惊吓了孩子,所幸孩子依然睡得很沉。

    歌舒长空晃着步子向她走来,古怪地笑了笑,指了指那把短剑,道:“好……一把利剑,如果……刺进我的心脏,我一定死得……干脆利索,哈哈哈……”

    “你醉了!”妩月冷冷地道。

    “是的,我是醉了,可我……心里很明白……”歌舒长空道:“你比……比这剑还要冷,我只好喝酒,再喝酒,酒能让我……让我的心暖一点。”

    妩月怔了怔,没有说话,心中暗忖:“难道我真的对他很冷落?”

    “你的……情人把此剑交给你,是……不是想让你有一天把……把我给杀了?嘿嘿……杀我歌舒长空可绝……绝非易事。”歌舒长空伸出双手,用力地按在妩月的肩上。

    酒气扑鼻,妩月心头一阵厌恶,忽然失了理智,“啪……”地一声脆响,竟重重地扇了歌舒长空一记耳光。

    刹那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歌舒长空居然没有发怒,他道:“很好,你终于出手了,其实这五年来,你就一直在忍着,嫁与我根本不是你所愿,是也不是?!”

    妩月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良久,她方缓声道:“是又如何?”

    歌舒长空哈哈一笑,道:“没什么,其实你我彼此彼此,我……之所以娶你,不过只是……只是看中了风月双剑的家产,还有你们家中的一件不为外人所知的宝物。”

    妩月目光倏闪!

    她沉声道:“你是说……”

    “太隐笈!”歌舒长空道:“你心中根本没有我,所以你自然是不会将太隐笈交与我,不过这也无妨,因为昨夜我已找到了太隐笈的所在!如果你不愿让太隐笈落入我手中,就动手吧!不过,你的武学修为恐怕远不及我歌舒长空!”

    出乎歌舒长空意料的是,妩月竟道:“原来你是为太隐笈而来的,你既然一心想得到它,我又何必与你为难?不过,我不妨告诉你,此物于你根本无用!”

    这样的话,歌舒长空自然不信,他道:“你对我既然毫无情义,我便成全你与你的昔日情人,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此地,当你再见到我时,就已是我歌舒长空名动天下之时了!”

    妩月像是无动于衷地听着……

    翌日。

    歌舒长空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是睡在地上。

    看来,昨夜醉得实在太厉害了,不知自己醉后是否做了什么荒唐之事?

    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依稀记起了一些昨夜的情景,心头顿时升起不安之情。

    他一骨碌爬起身来,见自己的儿子还在甜甜的睡梦中。

    再看床榻上,人影全无。

    歌舒长空正待冲出门外,忽见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既然你从未真正拥有过我,也就无所谓失去。”再无下文。

    歌舒长空一下子呆住了!

    面对妩月留下的话,歌舒长空百感交集。

    其实昨夜对妩月所说并非他的心里话,当他初识妩月时,并不知风月双剑拥有奇书“太隐笈”,他的确是为妩月的绝世容颜所倾倒,知道风月双剑拥有此书是之后的事,至多只能说这更坚定了歌舒长空要得到妩月的决心。当时的歌舒家族已没落,而没落家族的族人的失落是他人无法想象的,歌舒长空渴望重塑家族的辉煌,而能助他重塑家族辉煌的,除了雄厚的家资之外,就是足以让他雄霸一方的武学修为。

    当他如愿以偿地成为风月双剑的乘龙快婿之后,其心中的快慰是难以言喻的。在他看来,他既拥有了自认为世间最美的女子,又将拥有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太隐笈”,实是得其所哉。

    孰料,歌舒长空渐渐地发现,妩月的心中根本没有他,她的心还系于另一个人身上,而风月双剑则从未向他透露有关“太隐笈”的事,更不用说将“太隐笈”交于他,尽管风月双剑只有一个女儿妩月。

    歌舒长空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失落之情使他性情开始有所变化,他甚至觉得自己之所以一直无法一睹太隐笈,一定是妩月在作梗,妩月心中还有另一个人,所以她不愿让太隐笈为他所拥有。

    虽然心绪低落,但歌舒长空仍不敢也不愿迁怒于妩月的身上,他只能借酒消愁,而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面对他的消沉,妩月似乎根本无动于衷,漠不关心。歌舒长空宁可看到妩月为他而愤怒,也不愿看到她对他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所以,昨夜在酒性的驱使下,歌舒长空郁积于心中已久的怨愤发泄出来了,甚至不惜有意激怒妩月!歌舒长空一向自视甚高,自忖才智绝不在他人之下,他实在不明白妩月何以一直漠视他的存在!

    妩月果然被激怒了。

    只是歌舒长空没有料到被激怒后的妩月竟选择了如此极端的决定——她竟在他准备抛离她之前先离他而去!

    惟有歌舒长空自己知道,太隐笈对歌舒家族的重振固然重要,但妩月在他心目中有着与此同样重要的地位,他并不会真正地弃她而去。

    歌舒长空忽然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永远是被动的,是无奈的!

    摇篮中的歌舒缟忽然哭闹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任凭歌舒长空想尽办法,也无法让小歌舒缟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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