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人叱,数条人影破窗飞出!宗岳双脚微顿,飘身退後三丈,长剑横胸而立,-目四瞥之下,不由得俊脸发烧,心头狂跳,忍不住想拔步开溜!你道他瞧见了甚么?嘿!原来只这一刹那,他已陷入了一场武林罕见的包围之中!正面是十绝魔君的大公主崔蝶仙,她身披一袭薄如蝉翼的粉红轻纱,白如羊脂的胴体曲线分明,丰肌玲珑,妙相隐约。背面是十绝魔君的大弟子如今的少林掌门一统大师他身着黄色僧袍,手握乌铁禅杖,目射凶焰,脸布杀气,看样子似因宗岳的突然来临,阻遏了他与大妹子练「姹女玄功」,因而恨不得一杖将宗岳击成肉酱。身左身右各站着两名崔蝶仙的青衣侍女。
不,她们现在全身一丝不挂,雪肤光滑柔腻,山-挺拔峻秀,芳草萋萋蓬蓬,风光之旖旎,令人魂飘魄荡,神游太虚!
宗岳何曾见过如此场面,顿觉耳鸣气窒,脸颊像被烈火烧焦,热辣辣的直想一头钻到水里去。正在愕然不知所措之际,蓦闻身後杖风破空,同时听得一统大师暴喝:「小子,纳命来吧!」劲风当头盖到。宗岳豁然警觉,疾忙拧身错步,「五阳神功」陡发,贯注剑身,锵然一剑架住一统大师的乌铁禅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且慢!」五阳神功当世无匹,他虽然仅有三四成火候,随手一封,仍把一统大师震退半步。一统大师借退步之势禅杖一抡交到左手,戟指嘿嘿狞笑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来,现在还有何话说?」宗岳收摄一下心神,目注他沉声道:「少爷今晚要一一打发你们上路,你先叫她们进去穿好衣裳再来!」大公主崔蝶仙一听「咯咯」脆笑道:「小鬼头,我们这样不是更乾净利落么?」宗岳不敢回头看她,仍凝望着一统大师沉声道:「不行!你们要死也得穿好裤子再来!」一统大师念念不忘与大妹子练「姹女玄功」,这一听宗岳要她们穿裤子,心头大怒,厉喝一声,禅杖再举,一招「秦皇鞭石」猛劈而出。宗岳脚下微错,左领剑诀,正待翻剑反攻,忽听大公主崔蝶仙脆生生道:「东奇,你等一下!」一统大师闻声撤杖,退步朝崔蝶仙微躬道:「大妹子有何吩咐?」
崔蝶仙且不答理他,妙眸一溜,转视那四个赤裸侍女,「咯咯」脆笑道:「丫头们,这小鬼头既然懂得怜香惜玉,你们就表演一趟『姹女迷仙舞』娱娱嘉宾好啦!」说罢,娇躯轻扭,飘身後退两丈,双手交叉抱着酥胸,娉婷而立。
一统大师诡谲一笑,随即也倒纵两丈,禅杖往地上一插,学着大妹子抱胸矗立观望起来。宗岳虽不知「姹女迷仙舞」为何物,但猜想多半是四个赤裸裸的少女要围着自己跳舞,登时心头发毛,右手振剑一挥,大喝道:「呸!少爷剑下不杀没穿裤子的女子,你们快去穿好衣裳再来领死!」那四个侍女恍如未闻,个个脸露媚笑,开始扭腰摆臀,莲步款款地围着他绕起场来!宗岳大为着急,他一方面觉得这些淫女死有余辜,一方面又觉得她们个个浑身肤白如玉,要是自己的利剑将她们刺出血来,委实有点不好过,因此之故,一时竟踌躇不决,楞在当场。发楞之间,四女业已舞入妙境,但见她们时而急速绕行,时而轻飘漫妙,最精采的是当她们两条修长的玉腿钉立不动而臀股急遽舞动时,那股摇滚劲儿,当真令人眼花撩乱,神魂颠倒!
宗岳瞧得心头大震,暗想再不采取紧急措拖,极可能会被它们迷失灵性,当下引吭长啸一声,长剑一匝,腾身正欲脱出肉林向一统大师扑去。蓦地,又一声幼悦的清啸划空传来,声到人到,一条黑影由空飞落,倏然朝自己扑来!宗岳不及细看,左足急退半步,手中长剑一抖,一人「绝峰摘星」疾然上冲,剑锋递出一半,视线过处,一声惊「咦」,即时撤剑後退。原来飞进场中的是少林第二十七代掌门一无大师的遗徒小沙弥悟果!他飞落到宗岳身旁,摆头环望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误入魔鬼的诱惑中,不禁大惊失色,慌忙俯首、躬身、垂目、合掌,嘴里「阿弥陀佛」不已。宁岳见状暗急,大声问道:「小师父,你看咱们要不要杀死她们?」
悟果一颗小光头不敢稍抬,战战兢兢道:「我佛慈悲,宗掌门人,此地不可久留,宜速退!宜速退!」宗岳也觉暂退为宜,忙道:「好,咱们走吧!」
说着顿足欲起,一眼瞥见「悟果」毫无走意,忙又刹住去势,讶然道:「小师父,走啊……」悟果两眼紧闭,一睑惶急之色,嗫嚅道:「宗掌门人,你,你拉小僧一把如何?」宗岳打量他周身一眼,困惑地道:「你可是受伤跑不动厂?」
悟果垂头颤声道:「不,阿弥陀佛,小僧不敢……不敢睁开眼……」宗岳不觉星目往外一扫,只见此时四女正各捧着自己的双乳,一抬左腿,一抬右腿的跳着,淫荡之状,罄竹难书!不由心头骇然,立即伸臂一把挟起悟紧,手舞长剑,纵身跃出四女的「姹女迷仙舞」,跳过一道墙,放下悟果,两人飞也似的一路往寺外落荒而逃。只听背后大公主崔蝶仙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咯咯」娇笑道:「东奇,追呀!」旋听一统大师道:「算了,两个小鬼不足为害,咱们还是……」
宗岳和悟果逃出少林寺,穿林越岭疾疾朝嵩山山下飞掠,奔到山麓,见後无追兵,於是进入一片忪林里休憩。悟果举手挥汗,张开小嘴吁吁喘气道:「唉!我的妈」猛觉失言,连忙面容一整,住嘴合十低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宗岳惊魂稍定,摇头吐舌道:「真想不到世上有这样大胆的女人,简直不要脸嘛!」悟果朝他合掌稽首道:「宗掌门人,刚才多谢你救了小僧一命。」
宗岳抱拳还礼道:「小师父不必客气」
话到此忽地顿住,俊睑现出淘气的笑容,道:「小师父,你刚才怎么不敢睁开眼?」悟果面红耳赤,摆摆头,摇摇手,表示难以形容,别提了!宗岳忽然想起他师父巳死,顿生同病相怜之心,忙正容抱拳再道:「小师父,你今年贵庚几何?」悟果稽首答道:「小僧今年十七,宗掌门人呢?」
宗岳笑道:「小师父多在下两岁,那么以後还请你多多指教!」
悟果慌忙再合十道:「不敢当,宗掌门人身怀绝学,小僧望尘莫及,以後应请你多予赐教才是!」两人客气几句,各在树荫下席地而坐,悟果心系师父安危,开口问道:「宗掌门人刚才人寺,可曾见到敞师?」宗岳心中恻然,略思片刻,遂摇头道:「没有,在下原想入寺见一个杀一个,那知被那个『女飞贼云七娘』引到那间精舍,碰到那些不要脸的女人……」说着,瞥见他怀里露出一张即将掉下的「红帖」,便举手一指,提醒他道:「小师父,你那东西快要掉下了!」悟果低头一瞧,见自己怀里有一张红帖,惊噫一声,迅速取出一看,顿时瞠目结舌,满脸流露大惑不解之色。宗岳立觉有异,挺身站起,问道:「小师父,那是什么东西?」
话刚问完,蓦觉自己身上掉落一物,飘飘荡荡飞落地上赫然也是一张红帖!心中一惊,立即俯身拾起,只见红帖上写着:
谨订於重阳午时在七子山母-敬备菲酌恭请终南派十九代掌门宗小侠光临缺一神翁谨邀缺一神翁!他是谁?这张请帖是怎样送到自己怀-来的?宗岳百思不解,缓缓抬起头,目光和悟果碰个正着,但见他眉头轻皱,脸颊微红,难为情的翕动小嘴低声咕哝着。忍不住诧声问道:「小师父,你那张怎么写的?」悟果脸又一红,迟疑一下,捧起红帖轻念道:「谨订於重阳午时在七子山母-敬备菲酌,恭请少林派二十八代掌门悟果小师父光临,缺一神翁谨邀唉!他老人家怎么开起这个玩笑?小僧几时当上了掌门人?」宗岳觉得不好再隐瞒,便探手取出「一无大师」临终前托付自己的「绿玉佛像」,递给他道:「小师父可识得这尊绿玉佛像?」悟果面色遽变,慌忙整衣拜倒,颤声道:「这尊『绿玉佛像』乃是敝师掌门信物,如何落入宗掌门人手中?」
宗岳等他双手接过,方才一五一十将他师父昨夜命丧「一统大师」的十绝阴掌之下,弥留时托自己将此「绿玉佛像」传给他,立他为少林第二十八代掌门之事说出。悟果一听师父已死,浑身一震,陡地站起,两眼睁得大大的,面上抽搐了一阵,跟着两行热泪顺腮流下,返身便向山上奔去。宗岳双足跺处,身如飞鸟越到他面前挡住去路,恳切地道:「听我说,小师父!在下也曾遭受到这个打击,也曾像你这样悲愤而不能自已,但如今想来,我们最先要做到的莫过於冷静」语果夺路欲走,激动地悲声道:「师仇不共戴天,宗掌门人请让路……」宗岳一把抓住他的双肩,喝道:「先说个清楚,你是要报仇还是要送命?」悟果泪涌如泉挣扎道:「小僧跟他们拚了……」
宗岳抓得更紧,扬眉喝道:「胡说!少林一脉兴亡尽在你身上,你拚完了命谁来替你们少林派报仇?谁又能替你们少林派重振大业?」这话犹如晨钟暮鼓,悟果听得一呆,果然不再挣扎,瘫痪地坐到地上。垂头流泪不止。宗岳随将「十绝阴掌」的厉害描述一番,劝了半天,等他收住眼泪,便问起「缺一神翁」其人,以及这两张红帖是怎样放到自己怀里来的,悟果摇头叹道:「大概是刚才我们奔下山时被他老人家偷偷放入的,小僧也不知他老人家的来历,上月他突然在王屋山出现,自称『缺一神翁』,告诉小僧说敝师已来嵩山报仇,要小僧赶来遏止,同时传授小僧一套『迷形幻影』步法,之後随即匆匆离去……」宗岳低头忖道:这位「缺一神翁」竟能趁我飞奔间将请帖放入我怀里而不使我发觉,这样的身手简直骇人听闻,但他究竟是何许人呢?发帖请客的用意何在?头一抬,望着悟果惊问道:「小师父,你看他有多大年纪了?」
悟果肃容道:「八旬左右,面貌慈祥中透着几分滑稽,身上穿着一件九种颜色缝成的斑衣大袍,手里拿着一支竹笛,边走边吹,也没见他肩头耸动,一跨就是七丈!」宗岳愈听愈奇,侧头喃喃自语道:「缺一神翁……身穿九色斑袍……手拿竹笛……」蓦地心头一动,抬目急问道:「小师父,你确实看清他穿的那件大袍有九种颜色?」悟果点头道:「是的,小僧还记得那九样颜色是:青、黄、赤、黑、蓝、绿、紫、金、灰。」宗岳反复低念两遍,猛可拍膝喊道:「对啦!」
悟果小光头急抬,紧张地问道:「宗掌门人是否有所发现?」
宗岳颔首一嗯,微笑道:「小师父请想想,他那九种颜色少了那一样大色?」悟果低头略一沉忖,忽地面现惊容道:「啊!白的!他那件斑衣少了一样白色。」宗岳颔首笑道:「不错!缺一神翁者,极可能就是『缺』此之『一』也!」
悟果皱眉思索道:「白布俯拾即是,他为什么独『缺』这『一』色呢……」宗岳哈哈笑道:「九数最高,再加一身岂不归」
话未完,悟果抢着接口道:「是啊!再加一色岂不十全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宗岳惊啊一声,跳起来欢笑道:「不错!不错!『缺一神翁』,『十全老人』,哈哈!他们两人一定有着密切的关系!」悟果原是无心之言,这一听「十全老人」四个字,不由神色一肃,起立道:「十全老人一代长者,一身武功已臻神化之境,他老人家自从二十年前在邛崃十绝谷与『十绝魔君』较技失手後,即遵守约言隐姓埋名退出武林至今未闻有一点消息,但不知这位『缺一神翁』与他老人家有何关系?」宗岳兴奋地道:「有何关系虽不得知,有着关系却可断言!」
悟果垂目叹气道:「他老人家艺高德馨,不幸竟败在十绝魔君手下,致使武林十派尽沦魔掌……」宗岳俊目陡射锐芒,愤愤不平地道:「不!他老人家败给阴古希的不是武功,而是心机!』悟果愕然睁目望他,等他解释。宗岳翘首望天,默然半晌,然後视线缓缓落到悟果睑上,轻轻问道:「小师父,今天是九月一日?」
悟果一怔,随即领悟地点头道:「是的,距离重阳还有八天。」
宗岳睑泛微笑道:「你去不去?」
悟果点头道:「他老人家必然有所指教,理当一行!」
宗岳伸出手,笑道:「那么,现在该是起程的时候了!」
悟果伸臂握住他的手,清秀的脸庞绽开坦诚而又感伤的笑靥。两人於是手牵手走出松林,往东方开封方向奔去。然而,就在他们走出松林不久,一棵参天古松上突然轻轻跳落一条身材细长的黑影,像鬼魅般悄悄随在他们身後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