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一直以来以此心态管理偌大的晋王府后宅,依恃着是赵小怜留下来的旧人,又以出色的手段受到南怀齐的信任,加上南怀齐长年在外鲜少回府,她有如王府主母般,无人约束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让她也有些得意忘形,逾越了本分。
“既然是王爷后院的管事,你到前厅来所为何事?我跪不跪王爷,是王爷的事,几时沦到一个管事插嘴,莫非你也是王爷的女人,只是名分未定,才未有尊卑之分?”于芊芊一脸“无知”的询问,藉此探知锦心在府里的地位。
是王爷的心上人呢,还是什么都不是?
见两人间没互动,也不曾有一个眼波交会,没看过小说也看过电视的于芊芊一眼就能看出锦心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看起来冷得像一座冰山的晋王根本对她全然无心,只不过由她瞎闹罢了。
看出两人并无奸情,于芊芊的背挺得更直了,入王府的第一仗她一定要打得漂亮,好让晋王加深印象,有利于她日后的行动。
“我……”锦心一心想成为王爷的女人,但这羞人的话说不出口。她玉颜微红,含情脉脉地看向南怀齐,盼他能以一句话定下缱绻情意,了结她多年的等候。
可惜锦心没听到她想听的那句话,只有冷冷的秋风扫过庭园中的落叶,萧瑟的声音令人心寒。
“锦心,退到一旁,此事由不得你插手。”尊卑确实有分,他不会让个下人坏了王府的规矩。
“王爷……”被喝退的锦心面露讶异,面子有些受伤的想张嘴,问王爷为何不顾她的颜面,反偏袒一个外人,但是温半城适时地拉开她,朝她一摇头,以眼神制止她添乱。
适逢两国联姻的敏感时机,一是南国晋王,一是北国公主,家事等同国事,底下的人不得多嘴,照章行事便是,否则牵一发则动全局,不能不谨慎。
南国人是不可能对屡次犯境的北国人放下戒心,北国人也不会放弃进犯南国的野心,两相和亲不过是做个样子,各自心中都有一把尺。
若能两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让百姓们免受战火之苦自是最好,过往年年征兵、增税快让他们吃不消,早盼着烽火不起,子弟们有书念、有饭吃,有几亩地、有三两间房可安度余年。
可是说来容易行之难,富国想要更多的土地和矿产,穷国想把粮仓填满,有牛有羊有富余,谁也不肯让出半亩田,偏又想从对方手中抢走所需的一切,势必得用武力解决。
“你进了我晋王府,便是我晋王府的人,不再是北国人,府里的规矩给本王牢牢记住了,只要犯一点小错,本王不管你是谁送来的,一律杖责。”他眼下是不想计较,瞧她一条条虽是说得有理,可那满口你你我我,也是个尊卑不分的,他治兵严格,自不会纵着家里人没规矩。
“等一下,那我的规矩该向谁学,总不能你们说了算,编一套来诳我吧?”先小人,后君子,她绝信不过他们。
于芊芊看太多宅斗小说了,有时要整死人不用出刀出剑,一句“没规矩”就足以压死人,让人冤死了也无处申诉。
“这点锦心会告诉你,由她来安排……”
关于后宅之事,南怀齐并无太大的耐性,他只管丢给凡事办得妥妥当当的锦心处理。
因为他后院没有女人,自然无妻妾争宠的糟心事,而且他长年待在北疆,久久才回府一次,对府内的大小事还没锦心熟悉,因此他如今也照往例交给锦心,认为她不致令他失望。
长期没接触女人,平日相处的又是粗莽的军中汉子,南怀齐对女人的小心思可说是不放在心上,他哪晓得女人要使坏心眼,那是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比两军交战还可怕万分。
“再等一下,王爷请看看我,再看看锦心姑娘,灵儿的容貌也算小有姿色,不知王爷听过『美人相忌』这句话没?”她不会把命交到一个用白眼看她的女人手上,太危险了。
正要提腿离开的南怀齐眉头一颦,“什么意思?”“规矩是人说了算,但是你说的和锦心姑娘说的或许有出入,丑话说在前,咱们不妨用白纸黑字写下来,照本学规矩,免得我做对了你说错,我按规矩来却有人阴着来,毕竟我是不懂规矩的北国人,对或错只凭你们一句话。”她不吃亏,更不吃闷亏。
南怀齐锐利如刃的双瞳眯起。“你认为王府有人敢欺上瞒下,存心苛待人?”她眉一耸,笑得有几分可恨。“树大有枯枝,房子大了有老鼠,谁晓得哪个床底下藏了个不怀好意的,我是北国人,王爷对我有戒心,相反地,我也怕王府有老鼠咬我脚指头,不如摊开来讲,谁也不赖谁。”“……锦心,明日午时前将府里的规矩一条一条写下列表,交给她。”南怀齐面上有隐约的黑影。
“她?”锦心脸上布满难以置信。
于芊芊又摇头地添了一句,“东西还要王爷过目了才行,签章证明,我信不过一人揽权的锦心姑娘。”一人揽权……南怀齐若有所思,眸底幽光一闪,这句话他听进去了。
“一次把你的要求说完。”
“是你说的喔!”她的秋水眸子瞬间发亮,兴奋异常。
“我要说了,通房的月例钱一个月给多少?有没有四季衣物贴补,一季几套?平日膳食几菜几汤,会不会被克扣,以次充好,或是吃冷掉的馊饭、剩菜剩饭?衣服要自己洗还是有专人收洗,能有几个丫头伺候,我有一个小婢用得很顺手,不想再换……我能出府吗?要不要派兵随护……”“停——”他后悔了,不该由着这丫头得寸进尺。
一旁的温半城也听得傻眼,守在门外的侍卫亦呆若木鸡,不过是妇人的琐事,怎罗唆得没完没了,明明很简单的后宅事为什么这么麻烦,他们的妻女、妹子也这般?
大家开始深思,平日是否太疏忽家中的女眷。
温半城看看眉头紧锁的南怀齐,不免投以同情的眼神,王爷应该头很痛吧!这个舌头不打结,讲话连珠炮的女子将是他的家眷,王爷这辈子的耳根很难清静了,真是可怜。
“我再说一句话就好,绝不罗唆。”
好粗的青筋,他不会要爆血管了吧!EQ真低。
“说。”他不信她还能说出更挑战他耐性的话。
于芊芊无视他的冷脸,小声且带着讨好的语气道:“如果我被亏待了,府中有没有申诉管道?”一时间,厅堂四周笼罩了一层冰霜,让人有种全身凝结的寒意,没人敢吐气,静得恍若死城。
许久之后——
“滚,把她带下去,短期内不要让本王看到她——”免得他一时失手掐死她,影响两国邦谊。
破天荒的,向来冷静自持的晋王居然发出令人错愕的咆哮,对象还是一名身长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女子。
“哈——哈——哈——太有趣了,她真那么说了?真是个妙人,我没在场实在太可惜……早知道有好戏可看,我何必眼巴巴的回府找骂挨……”笑得前俯后仰的风吹柳猛拍大腿,两排白得剌眼的牙齿怎么也阖不上,笑声一声高过一声,洪亮如钟,笑到盆气还用手拍胸口顺气,十足的幸灾乐祸。
他实在有些后侮走得太快,没先绕到晋王府逛一圈,要是晓得会闹腾出这龅戏,他宁可挨粗暴老爹的拳头也要搬张矮凳到此一游,享受一下战场上的杀神被一名小女子击溃的奇景。
“笑够了没,想和我过几招吗?”南怀齐冷着脸,斜睨笑到不行的无品男子,那微黑的脸色又更沈了。
一见到好友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技不如人的风吹柳硬生生地停住笑声,还不小心呛了一下。
“咳!咳!你这是迁怒、恼羞成怒,人家也没说错呀!美人相忌,摆明了不相信你府上美若海棠的锦心,换成是我的话……”“换成是你又如何?”南怀齐的眼里有浓浓的警告,要他谨言慎语,不要因一时嘴快而英年早逝。
风吹柳想笑又努力忍住,“这是王爷府上的私事,我不多嘴,可是王爷待在王府的时间确实不多,锦心她……呃,是不错,把晋王府里管理得井然有序,不教外人说一句不是……”她确实有功劳,对晋王府帮助良多。
“把你的后话说完。”说一半,留一半,定有下文。
“只是,没有一个女人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男人好,若说没有自己的小心思,我是断然不信的,自从王妃逝去后,王府后院再无其他女主人,唯有尽心服侍的锦心,若是有一天来了个女人要分走她手中的权,王爷说她肯让不肯让?”女人耍起狠来连男人也招架不住,他那老爹就差点被那群穷凶恶极的姬妾给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