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县幅员不大,但人口众多,治安还算良好,少有盗匪出没,县令张大乌是位勤政爱民的好官,不苛重税不扰民,百姓安居乐业。
此地早年以文人书院居多,家家户户勤学向上,以期考取功名,报效国家。
可近年来却是武风盛行,童子学武不重文,教人识字的私塾一间间的关门,取而代之的是喝声连连的武馆,舞棍弄枪的强身健体。
起因是此地便是智者鲁仲杨的故乡,当时他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之身惨遭盗匪杀害,甚至老父幼子也无力保护,妻子更遭奸淫至死。
因此存活下来的后人便决定弃文从武,先有能力保护自己,才能守卫家园。
万安县第一间武馆便是鲁家后人所开设,沿至今时今日已是第三代,徒众上万,县内一半的武馆为鲁家人所有,盛名一时。
而当家主事的鲁子胥修缮旧宅,筑阁建塘,从里到外整修得焕然一新,延续先人风光,再创新局面。
“来来来,大口吃肉,大口饮酒,就当自个儿家里,别跟我客套,好酒好菜不怕你胃口大。”豪爽的主人先干为敬,杯底见空。
“鲁子,别把酒当菜饮得太凶,小心伤胃。”没陪他一起狂饮的宇文浩云小啜一口,细细品味贵州茅台的回甘香醇。
“哈哈,我这是铁胃,再来个三、五坛陈年老酒也伤不了分毫,人生得意须尽欢呀!”鲁子胥豪气万丈的发出大笑声,胸口震动得连桌子都会摇,让人感受到他的笑声有多浑厚。
“就怕乐极生悲,醉在酒坛子里,分不清怀里抱的是娘子或是母猪。”他取笑地倜傥好友的失态。
“哎呀!别再提那件丢人现眼的蠢事,我婆娘又想拎我耳朵了。”
鲁子胥是个大而化之的鲁夫,每当黄酒一入肚便得了失心疯似的,一喝再喝的找人拼酒,直到醉倒在地为止。
有回可夸张了,邻县的大富人家嫁女儿,应邀前往的他喝个稀巴烂,还不许人扶,醉得摇摇晃的,把街坊养的小母猪当成迎娶不久的新妇,抱着不放又亲又啄,直喊亲亲娘子。
他妻子知情后气得三天不准他回房,此事也沦为百姓口中笑谈,不时提起来笑个两声。
“知道酒品差就该节制,不要以为身子壮就没事,酒是穿肠毒药……”多饮无益。
“得了、得了,多喝两口酒,别给老子洗耳朵,每回见你都要念上两句,怎么嘴巴都不会酸。”谁能解忧,唯有杜康。
“噗哧!”果然不是她一人受难,还有人跟她一样苦海无边,上岸太难。
吃吃的笑声,令把酒言欢的好朋友不约而同地看向秀雅进食的俊逸公子。
“他”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斯文又秀气,像一幅挂在书房的仕女画。
鲁子胥对“他”很有好感,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也有同感是吧!他一念起人来,就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让人脑子发晕,直想喊救命。”他是过来人,深受其害。
“嗯!嗯!我常想他上辈子一定是哑巴,或是百口莫辩的冤死鬼,这辈子才满嘴滔滔不绝的大道理,好报复他有口难言的抑郁。前世有所失,今生才补全。”鲁子胥跟“他”简直是想见恨晚,点头如捣蒜。
“没错、没错,深得我心呀!这句话说到我心坎底了,瞧他絮絮叨叨,不放过任何一个说教的机会,我真烦恼他这烂个性几时才能取得如花美眷。”
“很难吧!谁受得了他兴致一来的长篇大训,每回我都被他逼得快发疯了,很想用块布塞他嘴巴,看他能不能少说一句。”谁嫁给他真是谁倒楣啊!
多饮两杯酒的凤迎曦粉颊透红,吃吃发笑,忘了她之所以逃家,就是因宫中传言,飞凤王有意将她许配给将来的少年宰相,而她就是自己所同情的那名可怜女子。
“我也想呀!可是他功夫比我好,又不容易灌醉,我一有动作马上被他打趴了。”他半埋怨半欷吁地诉苦,大有心有未甘的感慨。
“他功夫比你好?”真的吗?她怎没见他施展过,光是嘴功就念得她一个头两个大了。
“好得我想拜他为师。”可惜他不收徒。
宇文浩云轻哼一声,筷子一夹分开瘦肉与肥肉,肥的那块放在自己碗里,瘦肉部分叠在挑嘴的公主那碗白饭上。
“也不容易醉?”骨碌碌的水媚大眼盯着半满的酒坛,笑得如花盛开。
“没见他醉过……”鲁子胥忽地一眨眼,也看着手中的酒杯。
也许,可行,不妨试试看。
两人同时眼睛一亮,心有灵犀地想着同一件事,有志一同地把手伸向酒——
“曦儿,你酒量不佳,喝多了会头疼,多吃点鱼虾,补补气血。”他眼神一使,一旁的傅延香会意的摘头去壳,伺候主子进食。
“你后脑勺像长了两只眼呀!我都还没动呢!你就想唠叨。”凤迎曦不清不愿的咬着肥美的河虾,入口的鲜甜让她为之一讶。
为什么宫里的膳食没这般鲜美?肉质紧实弹牙,活似虾子从口中活过来似的。
她忙着一口接一口,压根顾不得原本小小的邪恶心思。
“还有,鲁子,你别白费心机了,贪好杯中物的你不可能有酒不喝,我没醉,你会先醉个七荤八素,让嫂子一脚踹出房门。”倒是又要呼天喊地,怪他不够义气。
鲁子胥干笑的咕哝几句,搔了搔头皮。“哎呀!人生难得几回醉,不要计较东、计较西,显得小家子气,你就算醉上一回又如何,鲁子我家业不大,可客房一定够,不怕你长住。”
鲁家在万安县算是大门大户,承蒙先祖余荫,良田数十甲,开枝散叶的各房各户皆有所成就,堪称地方上一大富户。
不敢说富可敌国,不过家产确实不少,加上武馆的收入,以及门下弟子各立门户的供奉,邻近几个县镇尚且找不出比鲁家还富有的人家。
“不了,我不是一个人。”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已微醺的锦衣公子。
若无牵绊,或许他会开怀畅饮,来个千杯酬知己,不醉不归营。
鲁子胥先是一怔,继而纳闷。“这位小公子长得真俊俏,活像个姑娘,瞧瞧那白里透红的脸蛋,比我家那婆娘还薄嫩,你上哪认识这么个俊小子的?”
眼拙的鲁子胥根本认不出“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红妆。
倒是他的妻子眼明心细,早早准备好姑娘所需的卧房妆台,胭脂、薰香、纱帐一应俱全,甚至贴心地放了一盘芍药。
“路上捡来的。”宇文浩云半开玩笑的说,惹来娇嗔的一眼。
“真让你捡来的,我父……父亲准摘了你脑袋。”她一个堂堂公主能随便让人捡拾吗?他当他是采花大盗还是梁上君子?
凤迎曦虽然有点醉意,但脑子还清楚得很,没把“父皇”两字说出口。
“咦!你爹能摘人脑袋?”可见官位不小,是官家子弟。
她星眸微掀,芙蓉含笑。“摘他的脑袋绰绰有余。”
“可宇文兄的父亲官拜宰相,还有比相爷更大的官吗?”朝廷制度他不甚明了,或许是皇亲国戚之类的大官。
“当然……”有。
没让她说完,宇文浩云适时的出言打断。“这小酒鬼的话哪能当真,瞧她都醉得一场糊涂了,连摘人脑袋的傻话都说得顺口。”
醉态可人的凤迎曦即使身着男装也难掩女子娇态,每一抬眸、一颦眉,都让宇文浩云感到心口微动,喉生烈焰。
“可我越瞧他越像个姑娘,莫非……”他忽地住口,怀疑自己是酒喝多了,眼花。
“公子,我是京城来的风公子,你要是瞧偏了,准是你老眼昏花,不辨雌雄。”她刻意压低软腻嗓音,不信有人能猜得出她是易钗而弁的俏红颜。
“是、是、是,鲁子失言了,就罚我干上三大杯,小兄弟你随意。”一说完,果真豪气地干掉三杯。
不想被识破女儿身的凤迎曦也想学他一般豪迈,酒杯一举贴近丹唇。
突然,一只不识相的大掌从中拦截。
“我替她干了这一杯。”宇文浩云不由分说的抢过酒一饮而尽。
“喂!喂!喂!那是我的酒……”哪有人抢酒喝抢得这么凶。
“宇文兄弟你……”呃!好像有点怪怪的,他似乎对风公子……哎呀!真的喝茫了,居然胡思乱想,两个男人能搞出什么乱子,不就是折不断的兄弟情义嘛!
“来来来,再喝,不醉不归,我再敬两位一杯。”鲁子胥高声一喝,使劲劝酒。
一餐饭由中午吃到日落时分,宾主尽欢的无所不谈,百无禁忌地说长论短,从家乡事说到国家大事,又从国家大事谈到边境外患,最后连先祖的横死都搬到台面聊开,智者鲁仲杨过世后,鲁家人已不再汲汲于学识,但求识字,不做文盲,不求以文星耀门楣。
大智若愚。
这是鲁家人挂在正厅上方的牌区,时时提醒后人宁为愚人,不做智者。
而鲁家人也当真奉行不违,除了能读能写外,个个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莽夫,诗词歌赋不在行,论起学问连篇文章也写不好,确实落实了现任遗训。
“‘夕阳山庄’这庄名取得不好,非常不好。”凤迎曦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批评人家住了三代的老宅命名不妥。
“哪里不好?”醉得差不多的鲁子胥跟着起哄,边说边用筷子敲着空碗。
“说到夕阳会让你联想到什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首诗他倒是背得滚瓜烂熟。
“对呀!只是近黄昏,那表示日落西山,你们鲁家也随着没落了,家宅难平安,时有丧事……”夕阳都走到尽头了,还能有什么成就。
凤迎曦不过是顺口瞎说的,没想到歪打正着,鲁家连着数代以来,原本兴旺的人丁日渐凋零,每隔几年就少掉一个亲人,接二连三的在大门口贴上“忌中”白纸。
“啊!原来是名字取错了,难怪我那堂兄正值壮年就定了,哭死他大小妻妾三人。”他还在想没病没痛的,怎么在睡梦中一合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要改名。”她打了个酒嗝,醉眼惺忪。
“好好,改名,可要改什么名好呢?”这事可头痛了,他是大老粗,想不出吉利的名字。
头一偏,她咯咯发笑。“就改‘迎曦’吧!曦是天将亮的晨光,也意谓着光明和希望,一日之计在于晨,迎接天亮第一道曙光,同时也迎进新的一天,阳光普照你鲁家上下。”
“咦!听起来蛮有趣的……”值得考虑。
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要改掉智者鲁仲杨亲笔题字的庄名,一旁的宇文浩云只觉得头大。
“够了,你们两个都喝醉了,别再胡话一通,我送曦儿回房,今晚说的话全给我忘了。”真让鲁子改了名,他可就罪过了。
不理两名醉鬼的疯言疯语,宇文浩云苦笑地抱起走路摇摇晃晃的淘气公主,眼底布满柔情地低视醉态撩人的娇颜,脚步沉稳,举止轻柔的走向后室。
“不要、不要……我还要喝,宇……宇文浩云那个大坏蛋……别想管我……他怎么……嗝!可以不听本公主的话,我……我要钉他草人,扎他心窝……咯咯……让他知道本公主不是好惹的。”
一只纤柔粉拳一挥,没想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娇人儿还有余力出拳,闪避不及的宇文浩云被打个正着,下巴泛着疼痛。
所幸他是练武之人,加上挥拳的醉仙于是名娇弱的女子,哪有力道可言,自是不痛不痒,像被蚊子咬了一口。
倒是她满口的醉言醉语叫人忍俊不已,连在睡梦中都不忘记挂她的“仇人”,一心想着让人好看,心性单纯得一如她的娇美。
“好好喝的酒,真是吝啬,又不是他家的酒,小气巴拉……等我回京以后,我要父皇命人买上一百坛,放在酒窖里慢慢喝……”好热,为什么全身在发烫?
“谁不让你喝酒?”回京以后呀!一抹轻浅笑意由宇文浩云唇畔悄悄弯起。
“宇文……他很坏……想偷喝……”嘻!嘻!她一口也不分他。
他笑着轻弹她粉额,“小酒鬼,等你明天醒来后就有苦头吃了,我绝不同情你。”
“可恶,死蚊子,竟敢咬本公主……”凤迎曦星眸半阖,挥向吵人的蚊子。
“你呀!真是醉迷糊了,叫人又怜又爱,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舍弃了什么?”
这扰人的小东西,常扰得他心神不宁。
深幽黑瞳滚动着他隐藏已久的情意,炙热而狂野地映着一朵娇贵的牡丹花,他不忍攀折、不忍摧残,默默地守候它开出最艳美的颜色。
那一日,他记得是他十岁生辰那年,随着身任宰相的父亲上朝面圣,因他尚幼,不宜入殿,便在金銮殿外等候皇上宣召。
当时,他以为瞧见翩翩落尘的蝴蝶仙子朝他飞来,耀眼的双翅眩花他双眼,俏皮可爱的小脸充满浑然天成的灵气,美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那一瞬间,他感觉有股热气撞击他心口,整个人热得要狂吼出声。
直到惊人的哭声传来,他才知她不是天上谪仙,而是和他一样有血有泪的人。
而后一位华贵的女子出现了,拍着她的背轻哄,笑语如珠地逗她开心。
啥那间,她笑了。
而他的心也跟着飞扬。
一直到父亲叫唤他,见父亲恭敬的行礼,他才知道那名被视若珍宝的小女娃是位公主,而且是皇上最疼爱的凤华公主。
“你是我的,谁也不让,就算皇上属意的人不是我,我也要把你抢过来。”他深情的低喃。
宫中传言并不假,他是飞凤王钦定的驸马爷,也是飞凤王朝日后的新宰相,他以一己之力证明自己有辅佐朝纲的才能。
只是一开始,皇上并未将他列入驸马的人选,连他是谁也不甚明了,皇上中意的是庆阳王的儿子,以及猛虎将军的次子,这两人小小年纪已扬名朝野,立下不少令人赞扬的功绩。
可他借着父亲之势,不时入宫展现才华,并有意无意地引起皇上的注意,更以沉稳的态度让皇上察觉他也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久而久之,他果然引起皇上的兴趣,并多方打探他的人品、才识,进而成为公主伴读。
“嗯!好吵喔!我要睡觉,你们全退下……”梦呓不断的凤迎曦以为犹在宫中,挥手斥退吵人的侍女。
一抹宠溺涌上两泓深潭。“不许踢被,小心着凉了。”
“人家好热……延香,替本公主扬凉……”床上人儿睡得不安稳,频频拉扯衣物。
“叫你别贪杯,硬是不听话,这下难受了吧!看你下回敢不敢再胡闹。”宇文浩云俯下身,替她解开前襟两颗盘扣,让她舒坦些。
但是一瞧见玉人儿的柔皙雪颈,他便后悔了,口干舌燥地盯着颈下浑圆的隆起,那雪色肌肤若隐若现,宛如王母园里种的蟠桃,让人口中生津,垂涎不止。
一向正直的他情难自持,身一低,吻上雪嫩玉颈,倾着那诱人线条往下——
“没听到本公主热得受不了吗?谁那么大胆,还敢靠近……”半醉半醒的凤迎曦看见身前立了道黑影,不悦地拢起眉。“你怎么长得那么像讨人厌的宇文浩云……”
气息微乱的宇文浩云努力平息体内的燥热。“我是宇文浩云,你酒醒了吗?”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他不能酒后乱性,要了她的身子。
“宇文……”她想看得更清楚,水眸眯成缝。“咦!真的很像,可是……我记得他没这么好看,老板着脸,我喜欢他对我笑……”
“你喜欢他对你笑?”他略显激动地抓住她雪臂,合眸转黯。
樱唇发出清越地笑声。“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有酒窝喔!而且笑起来也不像严肃的老古板,如果他不要那么爱管我的话,嫁给他也无妨。”
反正早嫁晚嫁都得嫁,父皇再疼她也不肯能留她一辈子。
与其嫁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不如和熟知心性的对象凑成一对,至少她已经习惯那个人的存在,不用重新适应。
“你说的是真的?”他面露愉色,对着红艳唇瓣一啄,丝毫不在乎彼此身份上的差异。
“好疼,你抓痛我的手……”是谁吵得她不能入睡,等她睡饱后定要重重责罚。
宇文浩云手一松,心疼她藕臂上出现两道明显淤痕。果真是金枝玉叶,肤细入脂。“那你为什么要逃婚?”
他趁机发问。
“咯咯……为什么不逃,那人很闷的,又不肯笑给我看,真和他绑在一起一辈子,我会先闷死。”外头好玩多了,有不少新奇玩意。
“如果他只对你一人笑,是不是就不闷了?”看来要掳获她的心,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宇文浩云温润低笑,将手中的被子盖上她因扭动而扯开的大好春光。
这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他不再信任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面对渴求多年的佳人,他没法控制狂窜的心而不去亲近她,她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考验。
“不可能,他那个死样子哪会说改就改……”她低喃着,渐入梦乡。
眼中溢满深情的宇文浩云静静地凝望他爱了好些年的小女人,长指轻抚如花儿一般娇艳的面颊,来回摩挲,这位磨人精公主呀!几时才会如当年翩然而落的小粉蝶,飞向他张开的掌心中?
嫣然睡颜仿佛清透的冰玉,叫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头一低,他又吻住殷红小口,怕吵醒她好梦似的,轻如蝶翼般掠过,却又不满足地一小口一小口吞食,窃取芳甜甘津。
无法满足的欲望让他幽然叹息,他起身灭了灯火,悄然合上门扉离开。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宇文大人耶!他怎么会从公主的房间走出?
“没看到。”薄凉的声音冷淡道。
“可是……”她明明瞧见了呀!又不是瞎子,看不到从眼前走过的身影。
“没有可是,你睡着了。”她语气加重了些。
“小香,我还醒着。”睡着的人不会睁开眼睛,而且她手上还捧着公主的换洗衣物。
傅延香脸皮微微抽动,“第一,不要叫我小香;第二,你什么也没看见,回房去。”
“喔!”没心机的小兔走了两步又回过身,“那我们明天要不要告诉公主,宇文大人半夜从她房间走出来?”
“什、么、也、别、提——”她平静的脸上出现两条裂缝,脸一抖一抖的。
“小香,你怎么了,该不是打摆子了吧,记得要找大夫开药。”小兔关心的问道。
“你……”为什么她要忍受这个没脑子的女人?
脸色微愠的傅延香忍住踹她一脚的冲动,待人走远后,才飞身一纵,上了飞燕檐,几个起落便来到少人走动的幽僻院落。
月光下,照出一道顽长人影,那是个身形偏瘦的男子,背着光,看不清样貌。
“大师兄,我还要跟小兔那傻妞搅和多久?好歹给我个期限。”她快受不了她的迟钝了。
“快了。”就差一个时机。
嗓音低沉的男人一回头,竟是宇文浩云。
“快了又是什么时候?我不想瞒着你可人的小公主。”她说得有点酸,语带讽意。
“等我完成皇上交托的任务,你欠我的人情便一笔勾销。”那是他最后一道关卡。
“你……算了,我不多说了,自个保重。”他硬要往虎口送,谁也拦不住。
宇文浩云一如往常的一脸冷肃。“替我保护好公主,不能让她受一丝一毫的损伤。”
“我知道了,我会以命护她周全。”她的命是公主求来的。
“谢谢。”
她一怔,没料到一向冷傲的他会开口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必道谢,谁叫我欠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