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泡在醋缸里长大的,不动情则已,一旦动了心便是毁天灭地,妒性比打翻三缸醋还浓。」
他可以容许所爱的人不爱他,但是若爱了就永不许变心,他的感情是极端的,没有半途而废这件事。
黛眉一颦。
「我怎么觉得你在威胁我?好像我不点头会生不如死。」
「不,你想多了,我是在告诉你,你所有的苦恼皆是自寻麻烦,我从不用七出戒律束缚我想要的女人,恶疾、盗窃、妒忌、口舌、无子、不事舅姑、淫佚,若有这些过失,全是男子未尽护妻之责,过在为夫者,不该由女子一肩承担。」
所有一切,为人夫者要夫妻绝大半的责任。
男子有担当,妻必贤也,事出皆有因,夫不正者则妻室生隙,家宅不宁。
「你……巫青墨,你简直是来毁灭女人的祸害,我……」听了这话,她很难不动容。
「夫人,我们回庄了。」一声高喊打断了安玺玉的情动,她眼神迷茫的看向药铺外的丫鬟。
「桃红你……」
蓦地,另一道霸气身影挡住桃红娇小身躯,直直向她走来。
「安玉儿,我让你离开商府是确定你能静下心,好好地想一想为人妻的本分,而不是放任你朝秦慕楚、不守妇道的勾搭男人,我商别离丢不起妻子偷人这个脸!」
真是千年不变的「莫非定律」,越是不想碰到的人越是摆脱不掉,明明已经刻意避开游人如织的西映城,不和冤家聚头,偏偏却在百里以外、人声鼎沸的东华城碰头,这是何等解不开的孽缘啊。
不能说是一团糟却也教人头痛不已,看着自以为仍有权利对她呼来唤去的前夫,安玺玉的心真的很平静,平静到——想杀人。
都已经是各走一方的陌路人,他身边也有新人陪伴,这会儿对她横眉竖目、铁青着脸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生厌的下堂妇就不容许有人看了顺眼,当成心头肉护得严实吗?
这男人的心态真是可耻,自己不要也不给人,放着发臭发烂才满意,看别人悲苦过日子才开心,真是变态的可恨。
「夫人,我有拦着他,可是我力气小,被他一掌推开了。」桃红既愧疚由愤怒地瞪着前姑爷,恨不得把他的背瞪出七、八个洞。
安玺玉挥挥手,表示她不在意,对着烂男人说:「欺负个丫鬟真神气呀!商大少的脾气真教人胆寒,幸好我不是你倒霉的妻子,这火气呀!别往我身上撒,我安玉儿高攀不起为纳妾而灭妻的假仁假义者,伪君子的嘴脸你还扮不厌吗?」
她现在可是自由之身,不必担心他死不放弃,硬要拖着她陪葬,大可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和离是你提出的,我原本并不同意……」他回得咬牙切齿,怒瞪着对他冷眼嘲讽的下堂妻。
「你当然不同意,因为你想羞辱我,羞辱我们安家,捏造不实的罪名诬陷我,为了不背负负心的污名,便往我头上泼脏水,什么叫犯了七出的无子,人人称颂的巫大夫在此,你敢让他诊我的脉吗?当着所有乡亲父老的面说我为何无子,你敢不敢!」
「你……你这泼妇,无理取闹,竟把家务事拿来说嘴,你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啊!」面子挂不住的商别离气她的顶撞,作势要给她一巴掌。
其实他没打算真打,只是做做样子,威吓她,让她心存惧意而示弱,一如往常般乖顺地屈服他。
但是他的手才一举高,面容清俊的巫青墨已上前一步挡在安玺玉前,不做掩饰的维护让他心头火起,手毫不迟疑的掴下。
他想打的是觊觎他妻子的男子,只是被格开了,谁也没打着,反而原本想放他一马的安玺玉怒火狂烧,把乡土剧那一套洒狗血的剧情搬过来一用。
「你恼羞成怒呀!不行就不是不行有什么好羞于启齿,你明明硬不起来,在床第之间是一条软绵绵的小蛇,我要是真生得出孩子,你这顶绿帽戴得住吗?难道要教邻家老王爹不成。」让你一次丢脸丢个够,看你还找不找我麻烦。
商府隔壁的确住了一位王主簿,娶妻周氏育有五子三女,多产能力教人赞叹。
而安玺玉似假似真的话,顿时让药铺外围观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耳语起来,半带暧昧半惋惜地瞪着商大少「不行」的部位,掩口窃笑。
不论真假,只要有人说就有人相信,即使商府大少爷极力想撇清,但元配入门六年无所出是事实,铁一般的证据摆在那里,由不得旁人不信。
「闭嘴,你在胡说什么,这种丢人的话也说的出口。」他气急败坏的大吼,急着想堵住她胡言乱语的嘴。
安玺玉不怕丢脸,她脸皮厚如城墙。
「大家瞧瞧我这姿色还算差吗?哪个男人不垂涎三分,可是这位商大少和我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像死了一样,连碰都不碰我一下,让我和寡妇没两样,有丈夫等于无,比守着灵位还无望。」
什么,他真的不碰她?!
不会吧!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叫我喝她的洗脚水都成,怎有人能忍住……
商大少不行吧!难怪要休妻,根本是自个儿当不成男人,不休难道还看着辛酸吗?
缺德喔!长得人模人样却……唉!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全给糟蹋了,他怎么有脸说人家犯了七出的无子,他有本事生一个出来看看……
一句由一句的流言蜚语飘进商别离耳中,他已经泛青的脸色黑了一半,另一半是气红的,咬着牙瞪视胆敢回瞪的女子。
这不是安玉儿。他心里响起一道沉郁的嗓音。
他所认知的安玉儿虽然娇气,爱耍小性子,习惯对人予取予求,也不懂什么恭顺,但是她胆子小,脸皮薄,人一多便手脚发冷,哪像此时能振振有词,丝毫不把商、安两家的颜面当一回事,甚至自伤三分以摧毁敌人。
可是他由不能说她不是,她确实是和他做了六年夫妻的安玉儿,耳垂后头有颗米粒大小的血痣。
「够了,玉儿,别为了伤人而损及自身。」巫青墨心疼她的无辜,了解她为何怒不可遏。
和离的两人其实不必交恶,夫妻一场也是一种情分,纵使有名无名也同住多年,彼此撕破脸对谁也没好处,只会加深裂痕罢了。
他看得出来她无意纠缠,有心各行各道,她真的不在意曾经是夫婿的商府大少,离了就是离了,没有回头的必要。
可是对方却不这么想,仍将她视同衣带的佩饰,不放手也不许别人多看两眼,这才激起她反击的怒意。
安玺玉的怒气被安抚,眼神平静的回视巫青墨。「是他先丢刀丢剑的嘛!我不拿盾来挡,难道要被他伤得遍体鳞伤?」
她不主动害人,但也不让人随兴踩她两脚,虽然她曾是任人搓圆捏扁的小职员,可也有尊严,真踩到她的底线她也会喷火,凶恶得教人跳脚。
「有我在,你逞什么强,大夫的职责是医病。唯心病难医,其余再无难事。」
巫青墨指的是商大少病得不轻,自负症无药可医,请她要体谅病入膏肓的病人。
一句「有我在」,令安玺玉早就变节的心软成一滩水。
「我讨厌他老把我和他扯在一块,明明他如愿以偿了,和可柔表妹恩恩爱爱的,干嘛还跟我过不去,他不晓得和离了就不是夫妻了吗?他以什么身分管我?」
管太宽了吧!她已经不是商家媳妇了。
听着她状似撒娇的柔腻软嗓,商别离眼中闪过一丝恼意,他从没想过把她交给别人,他对她仍是有所眷恋的。
「一入商家门,生是商家人,死是商家鬼。」
「听你在放……放气,要死自己去死,我到你坟前上香。」她才不要再跟他纠缠不清。
「玉儿,你的发钗歪了,我帮你重插。」她这脾气呀,似乎越来越暴躁了。
面对一张温柔的笑颜,她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
他笑说,抚了抚她微乱的发丝。
「我帮你揍他,揍到他掉牙齿,成为名副其实的「无耻之徒」。别给自己找气受,人一积郁便内腑受损,轻则伤肺,重则伤心,何苦来哉。」
一说完,他回过身的笑容带着些许冷意。
「适可而止吧!商少爷,做了选择的人不该三心二意,何不给彼此留个退路?」
「滚开,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容外人插手。」他有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反而更大声驳斥。
「我是不是外人不是由你决定,而是取决于玉儿的心,我正说服她嫁我为妻。」巫青墨笑得无邪,宛如潺潺流泉,能洗涤污垢。
情不在相识时间长短,在于一眼瞬间,就在他看到她嫣然一笑时便动心了,千万思绪尽在梦里相思。
小径上的偶遇并非他们的初遇,在这之前他曾看见她头上缠着渗血白布,偷偷摸摸地走出商府大门,向人打听洗花坞的方向,并且拿垂着流苏的金步摇换银子,好用来打探消息。
那时她还是商府的少夫人,死过一回由活过来,为了不想被休才撞柜寻死,但是昏迷了数日清醒后的她却反倒一心求离。
他看到的便是带伤的她,即使伤势不轻,脸色苍白,可脸上的自信却美得教他移不开目光,尤其是那双充满生气的坚毅眸子。
想要她的念头像发芽的毒蔓不断侵蚀着他的心。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将她转向他的可能性,而那机会就在她顺利地拿到和离书,满脸藏不住的喜悦走出商府。
马儿遭蛇咬是假,小厮断腿的意外是真,他顺水推舟上了马车,成就两人的第一次相遇。
她的确看透了他的心——阴险狡猾,十足的小人心性,她一点也没说错,温文俊雅的表象下是头野性难驯的狼,难掩身体内与生俱来的侵略性。
「你休想!」怒斥,他商别离的发妻绝无让予他人为妻的道理,她死后将入主商府祠堂。
瞧他气愤难当的阴沉样,巫青墨反倒笑得如沐春风,「由你口中说出特别令人感慨,当初你想坐拥双妻是不是过于天真了?」
除非不爱,否则没有一个女人愿与人共事一夫,更甚者平妻,他太看低女子对感情的执着。
「谁告诉你我要娶双妻?」他横目一瞪,看向唯一知情、以死相逼的前妻。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全西映城的百姓都知晓,不就是由你府邸传出的吗?」
他看了一眼神情不安,紧跟在商大少身后的女子,意味深长的笑了。
「不过据我所知,再娶一妻好破除二十七岁死劫乃出自术士之口,你真相信那人所言是真?」
脸色刷地一白的喻可柔小手紧握,手中丝绢被她拧成团,她死命地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惊呼声。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人知道他在陪母亲上香途中巧遇当年为他算命,说要冲喜的道士的师弟——隐士道长为他卜上一卦。
「我只是提醒你万事不可尽信,小心有心人的用心,为何就那么刚好你身边出现一名八字正合的对象,而且甘心为你挡灾?」巫青墨点到为止,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