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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知本大师一怔道:“那该如何?”

    公孙丑笑了笑道:“且等明天一早,寺中派几个采购杂物的师傅上街采购,老禅师可杂在其中,一起出寺。而且必须有两三个僧人,上山采樵,其中一个悄悄下山,老禅师等到了市场离去之后,那个僧人,立即补足人数,这样,采购杂物回来,人数依然相同.才不致引人注意。”

    这是金禅脱壳之计。

    知本大师道:“要这么麻烦么?”

    公孙丑道:“老禅师还当绳金寺容易离开的么?”

    知本大师点点头道:“好,看来只好这么办了。”

    贺德生道:“那么咱们呢?”

    公孙丑道:“山人自有道理。”

    他又取出两张面具,说道:“兄弟这三张面皮,放在药箱里,也快有二十年了,说起来来头可大着呢,还是昔年人称巧手书生的公冶逊所制,戴在脸上,和天生的一样,连谈笑的表情,都十分逼真,百年来无人能够仿制……”

    他把两张面具交给了常慧,说道:“常姑娘两位是负责咱们和丁少侠之间的联络事宜,如能经常改换面貌,这句活,兄弟可有个说明,就是赶上百来里路,再戴上面具,再赶个百来里路,取下不戴,再赶上百来里路,你们两个互换面具,这一来,就可掩去了不少的人注意了,好,这两张面具就请常姑娘收好·了。”

    常慧喜孜孜的道:“多谢公孙先生。”

    “不谢。”公孙丑又道:“但有一件事,须得常姑娘帮个忙,”

    常慧道:“公孙先生请说。”

    公孙丑道:“咱们这些人,目前离不开绳金寺,姑娘请回到戴庄去一次,要戴庄总管多派几辆马车,再派几名庄中男女,假扮富室香客,明日一早,到茅中来进香,但须做得机密,要他们先离开戴庄,再行打扮,再雇马车不可从戴庄直接驶来。”

    常慧点头道:“我这就去。”

    “还有。”公孙丑道:“咱们离开这里,再遇上时,你只怕会认不出来了,咱们先约好记号,就不致当面错过了。”

    常慧望着他点点头。

    公孙丑道:“姑娘总知道喝酒时候的猜拳‘一品’、‘哥俩好’,‘三元及第’,这三记吧,咱们见面就用这三个手势好了。”

    常慧道:“我记下了,好啦,姜大叔,我走啦!”

    驼龙叮咛道:“路上须得小心!”

    常慧道:“姜大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跟大家一一别过,就偕同春香,出寺而去。

    公孙丑耸着肩膀,走出精舍,朝小沙弥悟勤招招手道:“你快去请方丈来一趟。”悟勤躬身领命,急步而去。

    一回工夫,通道随着走入,合十道:“不知是哪一位施主召唤贫僧?”

    公孙丑含笑道:“方丈大师,是兄弟请你来的。”

    大家不知鬼医公孙丑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看着他没有作声。

    这时知本大师已经取下了面具,含笑道:“通道,公孙施主有事,你就坐下来,听他吩咐好了。”

    通道合掌道:“弟子遵命。”果然在一旁坐下。

    公孙丑笑了笑道:“吩咐不敢,区区是请方丈大师来认识认识的。”

    一面朝驼龙等几人招招手道:“来,现在该咱们来了。”

    驼龙问道:“公孙先生要咱们做什么呢?”

    公孙丑嘿然道:“你身为主将,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么?”

    驼龙被他说得一怔,含笑道:“还请公孙先生指教。”

    公孙丑道;“自然是替你们改头换面了。”

    贺德生道:“你方才不是说一共只有三张面具,已经珍藏甚久,难道还有么?”

    公孙丑道:“没错,面具只有三张,那是因为老禅师要赶回少林寺去见方丈,便于取下,出了少林,又得戴上,没有面具不行,常姑娘两位,也须得经常改换,才不致被人家认出来,也只有面具最方便,至于咱们这些人,用不着经常改换容貌,就毋须面具了。”

    贺德生道:“那你要如何替咱们改头换面?”

    公孙丑耸着肩,笑道:“咱们只要一次完成,就可以了。”

    他捧着药箱,走到驼龙身边,放下药箱,笑道:“姜大侠,你是主将,该从你开始了。”

    也没待驼龙答话,伸手拉开药箱底层一个抽屉,里面放着小巧的刀,剪、刷子等物,和十来个白瓷小瓶,他伸手扶起驼龙的头脸,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道:“姜大侠请闭上眼睛,兄弟要施术了。”

    原来他药箱底层,正是易容术用的工具和药物。

    驼龙看了他一眼,说道:“想不到公孙先生还是易容的行家哩!”

    说罢,依言闭上了眼睛。

    “这当然!”

    公孙丑打开几个瓷瓶的盖子,一面说道:“不是兄弟吹牛,凡经区区易的容,保证三个月之内,任你用冷热水洗脸,丝毫不变颜色,若是有人请区区易容,区区至少也得收他三五百两银子,今天可是赔本生意,完全免费。”

    他口中说着,双手可丝毫不慢,用手指从小瓷瓶中挑起一点白色药膏,往驼龙脸上一阵涂抹。你别看他只有很少一点白色药膏,但经他涂抹以后,驼龙睑上,就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石膏,一张脸比戏台上的曹操还白。

    贺德生道:“公孙兄,你怎么把咱们主将扮了大花睑?”

    “你懂什么?”

    公孙丑哼了一声,接着道:“这个叫做打底。”

    说也奇怪,他涂在驼龙脸-卜的白粉,好像馒头一般,还会发酵!

    这一回工夫,驼龙本来瘦得双颧突出,脸颊无肉,如今却胖了许多,把没肉的脸颊,都填了起来。

    公孙丑又端详了一回.随手取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他脸颊上仔细的又刮又削,就好像水泥工塑神像,哪里泫厚一些,哪里该薄一些,刮下来的,又在哪里补一些,下手极快,可说运刀如飞!等他认为满意之后。才放下小刀,然后又用小剪把他浓眉修剪了一阵,才试着用手指轻轻摸了下驼龙脸颊,大概认为差不多了,然后又从瓷瓶中挑了两种颜料,在自己掌心匀好,涂到驼龙脸颊上,两只眼睛四周,用笔涂了一层,又把他颏下苍须,修剪整齐,含笑道:“好了,诸位看看,区区手艺如何?”

    驼龙姜大川,已是六旬以上的糟老头、浓眉、大眼、花白苍须,加上驼背,但经他这番精心的易容修饰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脸颊不瘦不胖,浓眉如剑,眼睛小了许多,脸色微带焦黄,眼圈隐有黑晕,黑须整齐的中年人,看去最多也不过四十几岁!

    这下直看得在座之人不觉齐齐一怔,谁都想不到鬼医公孙丑还有这一手!

    知本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公孙施主真是鬼斧神工,神乎其技!”

    驼龙睁目道:“公孙先生把兄弟变成怎样一个人了?”

    公孙丑随手递过一面小铜镜,含笑道:“最好的答案,就是姜大侠自己看了。”

    驼龙揽镜一照,不觉惊异的道:“公孙兄要兄弟扮什么样的人呢?”

    公孙丑含笑道:“你是主帅,一切听兄弟这狗头军师给你安排好了。”

    接着又朝谢三泰招招手道:“谢道兄,现在该轮到你了。”

    谢三泰问道;“你要把兄弟扮成什么角色?”

    “这你不用管。”

    公孙丑指指坐椅,叫他坐下,一面说道:“主帅都任由兄弟安排,你只要听兄弟的就是了。”

    于是又开始给谢三泰易容。

    不过顿饭工夫,他替谢三泰、贺德生都易了容,谢三泰变成紫脸浓髯中年汉子,贺德生也改扮为淡金脸的中年人,接着他又动手给自己改扮成白脸,八字胡,尖瘦脸汉子。

    驼龙忍不住问道:“公孙先生,你究竟有何计划,现在总可以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了?”

    公孙丑收起药箱,说道:“这事情很简单,丁少侠伉俪要去黄河赈灾,他们从天香之宫取出来的珍宝,自然要在开封、洛阳等大城市义卖,咱们是不是要去捧场?”

    贺德生道:“你老哥说得明白些好么?”

    公孙丑耸耸肩,笑道:“兄弟这计划是要姜大侠扮成一方富豪,谢道兄和你老哥是护庄武师,兄弟是姜大侠的账房,这样够了吧?”

    谢三泰道:“咱们不是要沿路暗中保护么?”

    “哈!”公孙丑耸耸肩道:“丁少侠伉俪,一身所学,还用很着咱们保护么?兄弟预料途中不会发生什么事故,等到了地头,当然是指开封或者洛阳了,那时才需要咱们帮衬……”

    谢三泰道:“咱们如何一个帮衬法子?”

    公孙丑道:“抬价呀,这是义卖,譬如一串珍珠,人家出一万两,咱们就喊一万五千两,一方翠玉,人家出八千两,咱们就喊一万二千两。”

    贺德生道:“你有银子?”

    公孙丑尖笑道:“这你就不用管,姜大侠喊了价,要付银子,就有咱这军师兼账房的负责。”

    驼龙道:“好,咱们就听军师的。”

    公孙丑朝通道(绳金寺方丈)拱拱手道:“方丈大师,现在都看到了,咱们这几个人,都定明天出发,但这是极机密之事,除了方丈大师,可不能让寺中僧侣知道,好在咱们这里?

    僧侣们不能擅入的,至少在咱们走后,三天之内,仍要悟勤每日三餐,把素斋开到精舍里来,这样可以减少对方防范之心。”

    通道合十道:“这个不用公孙施主关照,贫僧省得。”

    第二天,天色黎明,四五个到城里去采购粮食杂物的僧侣,就离开了绳金寺。

    ※※※

    另有三个上山采樵的僧侣,也在稍后掮着扁担,绳索,相继出寺而去。

    巳牌时候,有三辆马车,驶到了绳金寺前,下车来的是一对老年夫妇,带着两个丫鬟,两名仆从前来进香许愿。

    据说这对老夫妇是城东的老员外,此次进香,是为他进京赴考的儿子在菩萨面前许愿,希望今年高中前茅,蟾宫折桂。

    这对老夫妇到处瞻拜佛像,不但十分虔诚,出手更是大方,自有知客僧人殷勤献茶,等在各处殿堂膜拜上香之后,才行离去。

    当然,这已不用作者交代,知本大师是跟着采购杂物的僧侣走了,驼龙姜大川,贺德生、谢三泰、公孙丑是躲入三辆马车之中,离开了绳金寺。

    “天香宫主黄河赈灾”,这八个字,有着浓厚的神秘感和吸引力,在江湖上迅快的传扬开来!

    天底下最快速的东西,不是雷、也不是电,而是对人有刺激功能的消息。消息可以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不消多时,就可以传遍天下。

    好事的人,还可以依次类推方式,把自己的幻想,加入进去,于是,本来是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可以说得活灵活现,像煞有介事,更何况“天香宫主黄河赈灾”是确有其事,确是江湖上一件大事,自然就越发轰动,越发说得神秘了。

    有人说天香宫主貌如天仙,遍体生香,目前还是小姑之身,她是藉黄河赈灾之名,挑选夫婿,说不定还要抛彩球呢!

    有人说天香宫主,是昔年名动天下天香仙子的亲生女儿,这次赈灾,是天香宫主替她母亲积修外功,把天香之宫的奇珍异宝都带出来了,只要赈灾完成,天香仙子就可以白日飞升,修成正果了。

    江湖上、各地、各处的茶楼酒肆,这几天不论什么阶层的人,只要有两个人以上,他们谈论的题材,就会是这件赈灾的事。

    人都好奇、好事,传说离事实渐远,编织的故事也更美,但不论哪一种传说,反正都是捧天香宫主的。

    人,也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天香宫主黄河赈灾的消息传开之后,江湖上的年轻人和许多好色之徒,都要一瞻天香宫主的芳容。

    黑道中人和许多生有占有欲、爱好珠宝珍玩的人,都想见识天香之宫的宝藏。

    神偷、贼祖宗一类人,明知武功不如人,但仗着偷的本领,希望乘机捞上一、二样,因为天香之宫的藏珍,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

    正因江湖上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朝天香宫主黄河赈灾车辆经过之处赶来,一路上,跟在车队后面的人数,也愈来愈多,每到一处,就像迎神会一般,万人空巷,热闹情形,真是懿欤盛哉!

    两辆豪华马车,帘幕低垂,由前后马队簇拥而行,从南昌出发,一路北行。

    大家只知是黄河赈灾的,至于目的地在哪里,大概除了丁建中、戴珍珠,只有总管万有全知道。

    因为一路上,在哪里打尖,在哪里住宿,万有全都有详细的安排,不用丁建中等人操心,多问一句话。

    最使人感到惊异的,就是人马未到,食宿都早已安排妥当,好像万总管预先就定下了一般,但谁也没看到万总管派出什么人去。

    万总管每天只是意态飞扬的坐在马上,走在两辆马车之前,顾盼自豪,如此而已!

    丁建中当然也深觉奇怪,但经他向住宿的伙计讯问,才知这一路上的客房,早经预定,包了下来,计算时日,正是万总管高卧琴香阁的三天时间中定的。

    丁建中心中自然感到无限的惊奇和佩服,万总管在这二天之中,不知做了多少事,你怎么计算,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何况他还要在铁扇相公宋兴仁的监视之下,依然饮酒作乐,要骗得过铁扇相公,这样一位老江湖,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丁建中夫妇,如今对万有全的大才,已是深信不疑,他们内心当然也有疑虑,那是万有全的来历和目的,但大致上来说,夫妻两人对万总管已是信赖有加,不论什么事,都任由他去作主,不加过问。

    车队由德安、瑞昌渡江,入湖北境界,万有全心中的全程路线,是由广济、济水、取道麻城而北,横越大别山脉的小界岭,进入河南,杞县,陈留而抵开封。

    但从车队出了南昌之后,因为“天香宫主黄河赈灾”的消息,迅速传开,跟在车队后面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本来只有两辆马车,和十五骑马匹,如今却成了一条婉蜒的长龙,在他们后面,少说也有一、二千个好奇和好事的人,跟着不散。

    人群中,当然会有各式各样的人,当然,有的只是适其会,和车队走上同一条路!

    譬如,其中有镖车,有货车,也有赶路的行商,僧道、贩夫、走卒,和要饭的乞丐,形形色色,三五成群。

    这天晚上,车队在济水住宿,晚餐之后,总管万有全悄悄登上楼梯,来至客堂门口。

    秋香迎着道:“万总管,有事?”

    万有全点点头道:“我是见主人和夫人来的。”

    丁建中听到万有全的声音,忙道:“万总管请进。”

    万有全举步走入,拱拱手道:“属下见过主人、夫人。”

    戴珍珠含笑道:“万总管不用多礼,你晚上上楼来,一定有什么事了。”

    丁建中道:“请坐。”

    万有全点点头,在两人下首坐下,面情凝重的道:“属下发现了一件事,咱们被人盯上了。”

    丁建中笑道:“咱们后面,有这许多人跟着瞧热闹,自然有不开眼的人,会觊觎咱们赈灾的珍宝了。”

    万有全道:“据属下连日来的观察,人群之中,混杂了黑道人物,自是在所难免,但最多也不过三五成群,凭这些人的气候,还不至对咱们构成威协……”

    丁建中道:“那么万总管指的是什么人呢?”

    万有全道;“咱们车队离开南昌之后,属下就发现有一、二十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一路尾随了下来。”

    “乞丐?”戴珍珠惊疑的道:“会是穷家帮的人?”

    万有全道:“属下先前还不敢确定,但经属下暗中观察,每经一处,他们的人数,就增加若干,因为他们掩蔽得很好,分散开来,混杂在人群之中,不易被人发现,如今大概已有一百四、五十人之多。”

    丁建中道:“这么说,他们是有企图来的了。”

    万有全道:“他们有何企图,直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只是咱们赈灾之事,如今已经轰传整个江湖,黑道中人觊觎天香之宫珍宝的,也势必愈来愈多……”

    戴珍珠道:“这都是你万总管太铺张之故。”

    万有全得意一笑道:“这些成果,原在属下预计之中的事,不如此,不足以轰传武林。

    但属下希望主人在这些人面前,能够露上一手,好让许多不自量力的人,知难而退,也好使咱们此行,更为轰动……”

    丁建中含笑道:“你要我如何露法?”

    万有全耸肩一笑道:“属下之意,主人若能当着群众,表演一手,聊以示儆,却无伤于人……”

    他口气略为沉吟,抬头道:“但主人仍要不失雍容气度,只要能慑住人就好了。”

    丁建中含笑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

    万有全道:“据属下预料,明日未牌时光,咱们车抵黄岗庙与望花街之间,(在罗田、麻城两县中间)那里左临山坡,右为旷野,一、二十里均无人烟,也许会发生事故……”

    戴珍珠看他言词吞吞吐吐,心中不由起疑,问道:“不知万总管有何所见,认为到了黄岗庙和望花街之间,会有事故?”

    万有全笑了笑道:“属下也只是以常理度之。天香之宫的藏宝,喧腾武林,已有百来年之久,多少人找遍了名山大川,始终一无所获,如今既为夫人所得,许多黑道巨擘,听了自然会眼红,属下默察人群中,已有不少黑道帮派,混杂其中,但似是大家心里存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的出面下手,因此使属下想起了一件事。”

    戴珍珠问道:“你想起了什么事呢?”

    万有全道:“咱们这一行人中,虽有金氏昆仲,和冷中锋、铁凌霄等六位一流高手随行,但江湖之大,岂乏能手,在他们的眼中,这六个人虽是劲敌,还未必使他们有所顾忌……”

    丁建中笑道;“万总管之意,是说他们顾忌的是愚夫妇了?”

    “不错。”

    万有全耸着肩道:“他们自然都已打听清楚,天香之宫藏有一册《天香秘笈》所载武功,有夺天地造化之妙,夫人既然继承了天香之宫的主人,也许已经练成了《天香秘笈》上的武功,这是他们最顾忌的一点,其次,就是主人了,身为昆仑传人,武功必然高不可测,有这两点,才使他们迟迟不敢下手……”

    他不待丁建中夫妇开口,接着道:“因此属下预料,他们会选择一处人迹较稀的地方,先由一、两个较有盛名的黑道人物出面,要主人或夫人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如果主人或夫人露的一手,并不如他们想像中的高明,也许就会群起发难……”

    戴珍珠问道:“你认为那地点,就在黄岗庙和望花街之间。”

    “是的。”万有全道:“因为这一路上,那里是最适当的地点了。”

    丁建中道:“那么万总管为什么要我当众表演呢?”

    万有全深沉一笑道:“属下看得出来,主人武功,似乎高过夫人一筹,由主人当众表演一手,一来可以镇慑人心,二来,在大家心目中,夫人是天香之宫的主人,自然已得天香仙子真传,必有更惊人的绝艺,让大家看了主人的表演,自然更会增加对夫人的神秘感。那么纵或有人还不死心,咱们这一路上,却可以风平浪静了。”

    戴珍珠轻笑道:“万总管设想的果然十分周到,丁郎,明天你就当众露一手给他们瞧瞧了。”

    “哈哈!”丁建中朗笑一声道:“万总管,你预料的也许不错,但对夫人的估计,可就看走眼了。”

    万有全惊“哦”一声,躬身道:“属下只是就事论事,夫人身为天香之宫的主人,一身绝学,又岂是像属下井蛙之见,所能蠡测?”

    万有全果然料事如神,第二天午牌时光,两辆马车,一行马队驰过黄岗庙下的黄泥山岗,放眼望去,这一带土荒地瘠,一片都是干硬的黄土,长着疏朗朗,不过尺许高的野草。

    路,只是经常有行人、车辆经过,留下的一条痕迹而已!

    这里离望花街还有十几里路,车队随着山势,绕山而行。

    现在骑在马上的人,已可看到右首小山麓间,一棵高大得像伞的大樟树下,站着三个人。

    远望过去,大樟树只像一颗盆景,树底下三个人,不过寸许来长。

    这是骑在马上的人目力过人,才看得清,因为那座小坡,那棵大樟树,距离他们,少说还有一二里远!

    一、二里路,自然不需多久就赶到了。

    树在逐渐放大,人也在逐渐的增高,现在已可清晰的看到三人的面貌。

    三个都是老人,个子稍有高矮,却都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身上同样穿一件半长不短的黄衫,三人脸型虽然不同,但都像风干了的橘皮,满布着皱纹,也都有一双深陷的眸子,目光如刃,一霎不霎盯着驰近的马队!

    不,他们目光所注视的是第一辆马车。

    第一辆马车,当然是丁建中和戴珍珠所乘坐的了。

    车后六骑,金鞭银枪:金氏兄弟和路传广、铁凌霄、冷中锋等人,都是江湖上响噹噹的人物,自然早就认出这三个老人的来历,但大家只是互望了一眼,谁也没有策马赶上前去。

    这是因为今天出发之时,万总管已经关照过,车到黄岗庙和望花街之间,可能会有事故,但他们不用过问,只管看热闹就好。

    六人心中一直在嘀岵,不知在黄岗庙和望花街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故?凭自己这几个人的万儿,还有不开眼的歹徒,不知死活的人敢在途中滋事?

    如今他们看清楚了,来的竟然会是荆山三怪!

    荆山三怪,算得上是黑道上的老前辈了,路传广、铁凌霄、冷中锋三人,在大江南北,名头已经够响了,但如果和荆山三怪相比,那就还只是穿开裆裤的娃娃呢I荆山三怪,这还是三十年前的外号,如今早该称他们荆山三老了。

    三老收山已有二、三十年了,这回居然会亲自出马,显系受人撺掇而来。现在马队离大樟树不过十丈左右了!

    站在三人中间的枯瘦老者已经开口了:“你们都给老夫停住。”

    此老果然功力深厚,他只是随口说来,车声辘轳,马蹄杂沓。昕交汇成的一片声响之中,依然字字清晰,如同面对面说话一般!

    万有全一马当先,越众而出,左手往后一摆,马队车辆,如一而整齐的立时停住,秩序井然!,

    这是一片旷野,车马停住之后,本来远远跟在车后的一大群人,听到前面有人阻路,当然有热闹可看了,于是纷纷越过车马,从两边涌了上去。

    万有全一马当先,在马队前面勒住马缰,这一来,他和荆山三怪差不多还保持了数丈远近,在马上双手抱拳,陪着笑道:“三位老人家叫咱们停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中间的枯瘦老者只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站在他右首的是个矮小老者,口中沉哼一声道:“你下马来答话。”

    万有全连连陪笑道:“是、是,在下失礼得很,在下这就下马。”.他果然随着话声,从马鞍上翻身下马,拱着手道:“在下已经遵命下马,三位老人家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聆。”

    他身为丁府总管,但表现得竟然十分猥琐,可把车前八匹马上的戴庄庄丁们,看得心里十分窝囊,他们真想不到这些日子一直洋洋自得,八面威风的万总管,竟然如此见不得人!

    右首那个矮小老者冷然道:“尔是何人?”

    万有全陪笑道:“在下万有全,黄金万两的万,有……”

    矮小老者不耐的道:“老夫是问你什么身份?”

    “啊!”万有全陪着笑,忽然腰骨挺了下,神气的道:“区区忝为丁府总管,也是这趟黄河赈灾的总管。”

    右首矮小老者微哂道:“万总管居然身兼两职。”

    万有全连忙拱拱手,陪笑道:“不敢,多蒙夸奖。”

    人家根本没夸奖他。

    矮小老者似乎对他这副猥琐模样看得很烦,冷冷说道:“叫你们主人出来答话。”

    万有全一怔,他的一脸谄笑渐渐收敛,正容道:“区区在下很尊重三位老人家,区区忝为总管,三位似乎也应该尊重在下才是,三位要咱们停住,在下已经遵办了,三位在此拦路,有什么见教,来意如何,理该向在下说明,在下如果做得了主,就可遵办,如果做不了主,自会向敝上请示,这位老人家(指矮小老人)一开口就颐指气使,好像不屑和在下说话,在下倒想请教三位老人家如何称呼?自恃什么身份而来?配不配和敝上说话呢?”

    他这番话理直气壮,却把荆山三老说得哑口无言。

    矮小老人面有怒色,冷喝道:“你找死?”

    “哈哈!”万有全突然仰天大笑一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区区能够当得上丁府总管兼黄河赈济总管,自然也能担当大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倒是老人家一开口就以死字相威胁,不怕辱没了三位的名头么?”

    矮小老人怒声道:“老夫就劈了你……”右手一举,露出了鸟爪般枯瘦的手掌,作势欲劈。

    站在中间的枯瘦老者徐声道:“老三,住手!”

    他两道利刃般厉芒,缓缓落在万有全的身上,他但觉此人生相猥鄙,看去毫不起眼,先前卑躬陪笑,一副小人模样,这回侃侃而言,却又词锋犀利,以自己的眼光,竟然看不出对方是否身怀武功,一时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不觉朝万有全微微颔首,道:“万总管可知道老夫三人来历?”

    “不知道。”万有全脸上又堆起了笑容,答道:“但在下猜想,三位当非常人。”

    枯瘦老者道:“何以见得?”

    万有全道:“三位年事已高,必是同道中德高望隆之人,貌相古拙,必是山林间隐姓埋名之士,由此推想,三位的身份,不是可以思过半矣了么?”

    “说得好!”枯瘦老者道:“那么万总管可知老夫三人的来意?”

    万有全道:“在下正要请教……”

    矮小老者轻咳一声,已然冷声道:“你们打的是“天香宫主黄河赈灾”的招牌,老夫等想问问清楚。”

    万有全道:“老人家请问吧。”

    矮小老者道:“其一、天香之宫,传闻江湖,已有百年,老夫三人很想见见这位天香宫主。”

    万有全道:“请问其二?”

    矮小老者道:“你们既是前去黄河赈灾,这是一件大事,总该有个数目吧?”

    万有全听了只是呵呵大笑,并未作答。

    矮小老者怒声道:“老夫问的话,有何可笑?”

    万有全道:“老人家问的当然可笑,因为这两件事,似乎都和三位无关。”

    矮小老者道:“咱们既然来了,不论有关无关,非见天香宫主,非问个确实数目不可。”

    “那好。”万有全答道:“在下可以告诉三位的,第一,天香宫主是不是肯见三位,在下无法作主;第二,咱们前去黄河赈灾,没有确切的数目,因为咱们带去的是天香之宫的珍宝,这些珍宝,也许可以卖到千万两银子,也许只能卖个百万两银子,目前很难估价。”

    矮小老者道:“天香之宫的珍宝,都是尘世罕见之物?老夫三人颇想瞧瞧,以开眼界。”

    万有全道:“这恐怕不成。”

    矮小老者道:“为什么?”

    万有全道:“因为这些珍宝,都是赈灾用的,要到了地头,才举行义卖,路中恕不展露,所谓钱财不露白,免得不开眼的宵小看了眼红,心生贪婪,若想妄图染指,白白送了性命,重者丧生,轻则身败名裂,又何苦来者?”

    矮小老人大喝道:“有老夫三人在此,谁敢妄动?”

    万有全大笑道:“有敝上和天香宫主在此,三位还不是要强行拦路么?”这话是明摆着不把荆山三怪放在眼里了。

    矮小老者听得大怒,暴喝一声:“找死!”

    扬手一掌,朝万有全劈了过去。

    他是荆山三老的老三,这一掌是被万有全激怒出手,掌风如涛,应手卷撞过来。

    万有全缩头一笑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这算什么……”随着话声,慌慌张张的闪避开去。

    他脚步踉跄,并无玄奇身法,但矮小老者这凌厉一掌,却被他在惊险之中,擦身而过,刚好避开。

    矮小老者目芒飞闪,沉喝一声:“好!”

    右掌未收,左手又是一掌,斜劈而出。

    万有全道:“你们也算是小有名头的人,这……动手打人,还讲不讲理?”

    他说到“这”字之时,掌风已经逼近,口气微顿,脚下跌跌撞撞的连跳带闪,居然又被他避开,才接着又说了下去。

    他这番连跳带闪,看去简直是手忙脚乱,但他居然一连避开了矮小老者二掌,却依然看不出他是不是会武功?

    荆山三老中任何一位的出手一掌,江湖上能接得下来的固然不多,就是能及时闪避得开的,只怕更少。

    矮小老人大喝道:“你敢小觑荆山三老。”

    万有全睁大着眼,诧异的道;“在下几时小觑三位了,在下说的是礼节,也是理字,三位要见敝上,在下怎好连三位的姓名都没问一声,就去告诉敝上,有荆山来的三位老人求见,这样,在下岂非有亏职守,还能当得成总管么?”

    中等身材老者沉哼道:“你真的没听过荆山三老?”

    万有全摇头道:“荆山,在下自然知道,住在荆山的人多得很,年纪老的人,也不在少数,不会只是你们三位吧?”

    中等身材老者一张老脸,气得煞白,双目厉芒连闪,但因人家说的未尝没有理由,他自恃身份,不好发作。

    中间的枯瘦老者自然知道万有全是故意如此,心头虽怒。但脸上丝毫不露,颔首道:

    “万总管那就说荆山西门寿兄弟求见好了。”

    “原来是西门老哥。”

    万有全抱抱拳,陪笑道:“在下自当立即禀报敝上。”

    荆山三老,在黑道上辈份崇高,当今之世,已经没有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人了,万有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称他西门老哥。

    枯瘦老者枯干的脸上,也因他这声“西门老哥”,不禁气得飞过一丝愠怒之色!

    万有全并没理他,回过身去,左手一摆,车前八匹骏马上八名武士立即策动坐骑,向左右两旁退下,像雁翅般排开。

    万有全颠着脚尖,走到第一辆马车侧面,躬身一礼,提高声音,朗声说道:“启禀主人、夫人,现有从荆山来的西门寿兄弟三人求见。”

    荆山三老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直呼姓名,而且他们三人,就站在车前求见,这真是损人之至!

    枯瘦老人“西门寿”还能隐忍,他左右的二老(中等身材老者)和老三(矮小老者)已是气得满脸发青,怒气直透眉宇!

    矮小老者忍不住沉哼一声:“好大的架子!”

    万有全转过脸,尖声道:“敝上一向如此。”

    只听车中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好,既有道上的朋友辱承惠临,万总管,你就打开蓬车便是。”

    万有全恭敬的躬身应“是”,朝车把式挥挥手道:“钱通,主人吩咐,打开蓬车。”

    坐在车辕上的车把式钱通一声不响,左手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但听“豁”的一声,车蓬很快的完全敞开!

    大家只觉眼前骤然一亮,珠光宝气,炫耀生辉,一对青年男女,脸含微笑,并肩站在华丽的敞蓬车中!

    男的玉面朱唇,身穿一袭青纱长衫,腰围玉带,悬一柄四尺的古剑,剑鞘上镶嵌了许多宝石,显见此剑的名贵!

    女的芙蓉如脸,宫鬓堆鸦,簪一支白玉飞凤簪,发髻正中间缀一颗葡萄大色呈粉红的明珠,隐隐闪着奇异的光彩,身上穿一件莹莹宝气的珍珠衫,每一颗珍珠,都有黄豆大小,日光映照之下,更显得珠光氤氲,五彩缤纷!

    这一对青年男女,当真是人间奇侣,神仙眷属。

    荆山三老看得不由一呆,那围在数丈外的人群中,早已有人纷纷鼓起掌来!

    继第一辆马车敞开车蓬之后,第二辆马车也随着“豁”的一声,敞开了车蓬,车上站立的则是三个腰插短剑的青衣使女,同样生得眉目如画,娇柔多姿!

    人家本来还以为第二辆马车上,必然载有前去赈灾的珍宝,如今车蓬敞开之后,车中除了三名使女,一目了然,哪有放珍宝的箱笼,就是连包袱也没有一个。

    于是有很多混在人群的黑道人物,登时从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

    据说丁建中和戴珍珠从天香之宫回来,先去了绳金寺,再回戴庄去的,这情形,分明是金蝉脱壳之计,他们打着“天香宫主黄河赈灾”的旗号,大事铺张的上路,却把珍宝留给了知本大师和泰山驼龙姜大川等人,暗中运走了。

    丁建中一脸笑意,朝荆山三老拱手一礼,朗声道:“在下丁建中,不知三位前辈在中途光临,有何赐教之处?”

    万有全站在车旁,恭敬的答道:“启禀主人,这三位老人家要见主人,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他们要见见天香宫主。第二,想瞧瞧咱们前去赈灾的珍宝……”

    丁建中微微颔首,目光一抬,问道:“三位前辈的来意,可是如此么?”

    矮小老者道:“不错。”

    丁建中微笑道:“此次黄河赈灾,所有珍宝,都取之天香之宫,拙荆是继承天香仙子遗命,为天香之宫的主人,故而赈灾仍用天香宫主之名,三位要见的天香宫主,就是拙荆。”

    戴珍珠及时在车上含笑点头道:“小女子戴珍珠见过三位前辈。”

    中等身材老者哼了一声,问道:“你是东天王戴天行的女儿?”

    戴珍珠道:“正是。”

    中等身材老者道:“戴天行在日,对老夫兄弟,也要尊称一声老前辈。”

    戴珍珠道:“这个小女子倒从未听先父说起过。”

    “不知不罪,老夫兄弟也并无责怪你之意。”

    中等身材老者一手捋着颚下的苍须,接下去道:“老夫兄弟久闻昔年天香仙子曾在一处山腹中修筑了一座天香之宫,不少人遍历名山大川,寻觅了近百年之久,始终未曾寻获,你既是从天香之宫出来。又携带大批珍宝,前去黄河赈灾,老夫兄弟,一向心好古玩,这闻名已久的天香仙子搜罗的珍宝。必然有不少是稀世之物,老夫兄弟并无贪婪之心,只想见识见识.赐予一阅,于愿足矣。”

    说得好听,原来还不是为了珍宝而来的。

    戴珍珠浅浅一笑,轻启樱唇,说道:“这个只怕不大方便。”

    矮小老者道:“怎么?夫人连给老夫兄弟瞧瞧都不肯?”

    戴珍珠道:“这个小女子也作不了主。”

    中等身材老者道:“那么什么人作得了主?”

    戴珍珠笑盈盈的道:“珍宝是去黄河赈灾之用,黄河两岸,数十万灾黎,嗷嗷待哺,小女子取之于天香之宫,用之于数十万灾黎,并不是炫耀争奇,给人展览的。”

    她虽面带笑容,但说得义正词严,斩金截铁!

    中等身材老者脸色微变,哼道:“老夫兄弟若是非看不可呢?”

    这话就挑明了。

    戴珍珠柳眉一挑,冷冷的道:“三位前辈,若是一定要看,最好到咱们预定的义卖地点,开封、洛阳两处去看,如有心之所爱,只要能出个高价。就可购得了,岂不更好?若是要在义卖之前,尤其在这半途荒野之中,要小女子当众展览,那是办不到的事。”

    矮小老者道:“老夫兄弟说出来了,办不到也非办到不可。”

    戴珍珠偏头一笑,问道:“凭什么呢?”

    矮小老者道:“就凭咱们是荆山三老。”

    丁建中突然仰首向天.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笑声铿锵,响澈云霄。

    站在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中,功力稍差的人,就被震得耳鼓嗡嗡作鸣!

    枯瘦老者神色一变,双口精光暴射,冷声道:“阁下年事极轻,功力果然深厚得很,只是我三弟的话。并不好笑。”

    丁建中道:“荆山三老,在武林中也算得盛名久著的人物,愚夫妇黄河赈灾,乃是一件大事,照说江湖黑白二道的朋友,都该鼎力协助,共襄盛举,即以三老来说,年高德劭之人,而且还是先岳的前辈,更应多方照顾才是,不料三老连袂而来,不但不予支持援助,反而中途阻道,还说出非看不可的话来,岂不可笑?若是三位真有觊觎天香之宫珍宝之意,那也好办得很……”

    说到这里,忽然拖长语气,住口不言。

    中等身材老者目芒连闪,问道:“如何好办?”

    丁建中朗笑一声道:“只要三位露一手给丁某夫妇瞧瞧,如果丁某夫妇自叹不如,这黄河赈灾之事,就交给三位去办,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交给三位去办,自然是说把天香之宫得来的珍宝,双手奉献了。

    站在中间的枯瘦老者大笑一声道:“年轻人,你是要量量老夫的底?”

    万有全接口笑道:“敝主人就是这个意思。”

    “嘿,嘿……”枯瘦老者口中发出一阵森冷的干笑,回头道:“老三,露一手给他们见识见识。”

    矮小老者举步走出三步,微一吸气,脚尖不点,身子就直拔而起,一下往上升起三丈五尺来高,在上空略为停得一停,再次吸气,身形继续拔起五尺,再次吸气,再上升了两尺光景,单足一点,落在附近一支极细的树枝上,枝叶丝毫不动。

    这下直看得附近围着的一圈人群,纷纷鼓掌,喝起彩来。

    丁建中低声道:“梯云纵。”

    他只是告诉他的爱妻,对方这种功夫的名称,但脸上并无惊奇之色。

    要知一个人纵上去之后,必然会立即下落,“梯云纵”是凭仗一口真气,往上提吸,使即将下落的身子,往上提升,这自然是绝不易练成的功夫,也不是一般人都会,在江湖上自然难得一见。

    但丁建中是昆仑门徒,昆仑派是以“云龙身法”著称,他眼看矮小老者第二次提吸,只能升高五尺,第三次气势已竭,只能再提升二尺光景,足见他练的“梯云纵”火候还差了。

    正在大家纷纷鼓掌之际,矮小老者已经轻轻一跃,离枝飞起,他落下之势,仍然分为三段,每下落一丈光景便自在空中停得一停,再往下落,等他飘落地面,自然又赢得了一阵如雷掌声。矮小老者脸含笑容,朝大家点头为礼,缓缓退下。

    枯瘦老者开口道:“年轻人,老夫三弟的轻功如何?”

    丁建中道:“很好。”

    枯瘦老者道:“那就该你露一手了。”

    丁建中淡淡一笑道:“三位名动江湖,自然各怀绝艺,在下观赏了三位绝艺,自当献丑,再请三位指教。”

    “好!”枯瘦老者回头道:“二弟,你也展露一手给他瞧瞧。”

    中等身材老者随即举步走出,他沉着脸色,目闪厉芒,尖喝道:“姓丁的,你看清楚了!”

    话声一落,就紧闭着口,缓缓纳气,这一瞬间,只见他一个中等身材的身子,突然增高了三寸!

    不,他在吸气之时,身子忽然离地三寸,像旋风般向后转去,双手疾发,闪电拍出三掌,才缓缓的落到地上。

    他和那棵大樟树,至少也有七、八尺距离,三掌不闻丝毫风声,也不见如何用力,但在掌势出手之后,树身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三个掌印!

    七、八尺距离,要在树身上印上三个掌印,只要是练劈空掌一类掌力的人,修为功深,到了某种火候,都可以办得到,难的是在他发掌之前,身子已离地三寸。

    身子离地,须内力提起,他还能凌空连发三掌,留下三个掌印,这份功力,就非同小可了。

    人群中多的是江湖行家,看到这里,自然又纷纷鼓起掌来。

    连续看了两人的表演,就是金氏兄弟、路传广、冷中锋等人,也都由衷的佩眼,脸上莫不耸然动容,暗暗替丁建中夫妇担起心来,大家不约而同的想着:“不知主人要如何应付才好?”

    中等身材老者看了丁建中一眼,他眼中却有着自得之色!

    这也难怪,他这身功夫,委实可说独步江湖,很少有人能胜得过他了。

    并肩站在敞蓬车上的丁建中夫妇,脸上同样流露着春风满面的笑容,也同样随着大家轻轻的鼓掌,只是并无惊异之色。

    枯瘦老者不相信老三、老二露的这一手,丁建中夫妇能办得到?

    但他从两人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惊异之色,似乎这对年轻夫妇,对老三、老二的表演,竟然无动于衷!

    这一点,他当然看得出来,心中不禁暗暗嘀咕难道天香仙子的武功,真的还在自己兄弟之上?

    他一手摸着垂胸银髯,徐徐说道:“年轻人,是否还要看看老夫的?”

    丁建中双拳一抱,含笑道:“在下出道得晚。难得遇上三位前辈,更难得三位前辈肯不吝赐教,在下夫妇自然希望前辈也能露一手,以饱眼福了。”

    他神态从容,缓缓说来,不卑不亢,正好表现了他雍容风度!

    枯瘦老者张开大嘴,呵呵一笑道:“看来老夫不露一手,年轻人,你好像还有点不大心服呢!”

    丁建中依然笑容可掬的道:“岂敢?”

    枯瘦老者已经随着话声,缓步走出。

    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久闻荆山三老之名,已数十年之久,从未有人见识过三老的惊人之艺,尤其三老之首的流星剑西门寿,据说成名以来,从未有过对手。

    如今这位久享盛名的老人,就要亲自出手,大家不由得拭拭眼睛,摒息以待!

    刹那间,全场人声寂然,静得连天风吹过远处松林,都丝丝可闻!

    枯瘦老者(流星剑西门寿)深邃如电的目光,朝四周缓缓一扫,正身展袖!他的一举一动,正是众目一霎不霎所注!

    就在他右手大袖展处,大家耳中都听到一声呛然龙吟,大家眼中也同时看到一道白光从他大袖中飞出!

    那是一支连柄只有二尺长的短剑,映日生辉,闪耀着刺目的剑锋!

    短剑由他袖中飞出,光若闪电,直射出三丈来远,如今他(枯瘦老者)和丁建中的马车,相距不过五丈左右,他这一举袖,剑光直射出三丈,(虽然相距还有二丈)但在大家看来,他剑光是朝丁建中夫妇射来的,有人甚至已经惊啊出声!

    丁建中夫妇依然面带笑容,并肩站在车上,丝毫没有防范之心。

    剑光直射到三丈左右,枯瘦老者已从大袖中伸出一只枯瘦如爪的手掌,五指向空轻轻一招,飞到三丈外的短剑,忽然掉头朝他手掌飞了回去。

    枯瘦老者五指向上轻轻划了一个圆圈,短剑跟着呼的一声在天空划了一个三丈方圆的圆圈。

    枯瘦老者并未停止,他随着剑势划圈之际,右足倏地跨前一步,右手指东划西,身形也跟着迅疾移转,空中飞剑,立即随着他凌空指挥,忽东忽西的漫天飞刺。

    瞬息之间,但听空中响起一阵刺刺破空轻响,在枯瘦老者身前三丈光景,登时泛起一层剑影,盘空匝地,剑光如织!

    原来他那柄二尺长的剑柄上,系着一条天蚕丝的细线,足有三丈来长,因为这条线很细,他使得又快,是以很难发现。

    枯瘦老者仗着精纯内功,由细线传到剑上,指挥着短剑的飞刺。

    他虽然凭仗细线遥控着短剑,但剑光左右前后,飞腾刺击,变化繁衍,来往如电,也确可凭他的心意,伤人于三丈之外,这份功力,尤足以惊人!

    舞到急处,但见一片白光,绕着他身子飞舞,森寒剑气,蒸腾如雾,这时如果用一面盆水,朝他泼去,大概洒开的水渍,也在他身外三丈周围了。

    四旁观战的人群,距离较远,除了少数几个目力较为敏锐的,可以看到枯瘦老者剑上系着一根细线,其余的人,眼看他短剑凌空飞舞,指挥如意,还当他以气驭剑,一时间不由得掌声雷动,纷纷喝起彩来。

    枯瘦老者突然身形一停,剑光乍敛,那支盘空飞舞的短剑,也如灵索一般“嘶”的一声,缩入大袖之中,他一张枯瘦的脸上,木无表情,只是朝鼓掌的人群微微颔首,说了声:“多谢。”

    然后冷厉的目光,落到了丁建中脸上,双颧皱纹交叉,挤出一丝阴森的笑容,嘿然道:

    “年轻人,老夫兄弟,都已练过了,现在该你了吧?”

    丁建中微微一笑,拱手道:“前辈高招,确使在下大开眼界,珠玉在前,在下这点微末之技,便不足观了。”

    老二中等身材老者冷声道:“咱们兄弟已经练了,你想不练,那可不成。”

    老三矮小老者接口道:“不练也成,只要你认输就好。”

    认输,那就是说赈灾之事,由他兄弟三人来接办了。

    接办也者?就是交出天香之宫的珍宝也。

    万有全已有好久没有开口,这回他耸耸肩,大笑道:“敝主人只是和三位客气,可没有说不练呀!”

    矮小老者双目一瞪,深陷在眼眶中的两颗眼珠,突然凸了出来,精芒四射,怒声道:

    “你懂什么?”

    “好凶!”万有全耸耸肩,他一颗头一下连下巴都缩进到脖子里去了,他一下几乎缩进去半个脑袋,然后又一伸脖子,嘻嘻笑道:“敝上是在下的主人,在下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了。”

    枯瘦老者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此人生相猥琐,但这下使的分明是“缩骨功”,缩骨功能把头缩进脖子里去,就非有梢纯的内功不可,但此人却又不像有高深内功的人?”

    这原是一两句话的工夫,丁建中忽然爽朗一笑,点头道:“三位既然都已露了一手,在下若是不练岂不辜负了三位的盛情?看来在下也只好献丑了。”

    说到这里,右手轻轻一按,但听呛啷一声龙吟,已从腰间抽出一支一泓清水般的长剑!

    他这支剑足有四尺来长,形式奇古,剑身出鞘,登时青光氤氲,望去连他眉宇之间,都掩映着一片青色!

    枯瘦老者沉声道:“好剑!”

    丁建中目光一注,微笑道:“前辈夸奖。”

    中等身材老者哂道:“剑虽好剑,只不知你使来如何?”

    万有全尖笑道:“这个阁下看下去就知道了。”

    丁建中长剑虽已出鞘,但他依然站在车上,既不运气,也丝毫没摆要使剑的架势,只是右手一抬,随手把长剑朝空中掷去,长剑脱出,但听“嘶”的一声,剑化长虹,一道青光,激射如电,朝遥空飞射出去!

    大家还以为他有什么变化,那知长剑掷出之后,丁建中除了掷剑的右手,依然高举着。

    并未收回,就没有第两个动作,只是抬目望着他掷出去的长剑。

    剑光如青虹贯日,(应该是“白虹贯日”,但他这柄倚天剑,剑身是青色的,此刻又当午刻已过,日头稍偏,因此只好说它青虹贯日了)一直飞出去五丈多远,依然余势未衰!

    丁建中直到此时,右手才五指一屈,朝飞出去的长剑招了招手。

    他剑柄上可没有系着细线,而且招手也只是轻轻的招了一下,并没用什么力道,但说也奇怪,那一道飞射出去的青虹,就像通了灵一般,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忽然掉转头,又朝他主人飞了回来。

    这一下直看得在场之人,个个吃了一惊,连拍手都给忘了,大家伸长脖子,睁大双目,摒息凝神,紧紧的盯着那道飞回来的青光。

    飞回来的剑光和激射出去同样的快速,就在长剑回到丁建中面前还有丈把远近,丁建中五指一放,手掌向右挥出,那支长剑竟然随着他手势,“嘶”的一声,又往右飞射出去。

    这回丁建中高举的右手就不再停着不动了,他手掌向右挥出,在头顶上空.划了一个圆圈。

    他一条手臂,在头顶上划的圆圈当然不会太大,但倚天剑就随着他手势,在高空划的圆圈,可就不小,这一转至少也有七八丈方圆。

    四周看热闹的人,都昂起了头.那一圈青虹,就像在他们头顶上掠过,虽然离他们头顶少说也在三、四丈之上,但每一个人都感到森冷的剑气,快要触及头顶,忍不住赶紧缩头,纷纷蹲低下去。

    剑光划了一个大圈子,只不过像电光一闪,大家耳中同时听到“铮”然轻响,等再定睛瞧去,剑光已杳,原来在这一瞬间,长剑已回到丁建中的手上,丁建中已把长剑纳入腰间镶嵌着珠玉的剑鞘之中。

    他脸含微笑,朝荆山三老拱拱手道:“献丑、献丑!”

    观众们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有的人连大张了的口嘴,都合不拢来。

    就是金氏兄弟、路传广、冷中锋等人,也没想到丁建中在剑术上,竟有如此惊人之艺,练成了以气驭剑的上乘功夫!

    只有万有全一个人笑嘻嘻的拍起手来!

    直到此时,四周掌声,也跟着像春雷般暴响起来。

    这一手,连枯瘦老者都看得耸然动容,他心头自然明白,自己剑柄上系着细线,可以遥控指挥,丁建中剑上可没有细线,这遥控指挥所凭仗的全是一口真气,自己有细线遥控,只能飞出去三丈,他却把长剑掷出五丈多远,就算他剑柄也系着细线,就已胜过自己了!

    “驭剑术!”这小子居然真能以真气驭剑!

    其实说穿了也无啥稀奇,丁建中根本不会驭剑术!他使的只是昆仑派的绝学“纵鹤擒龙”

    罢了!

    “纵鹤”,是推出去的手法,“擒龙”,是收回来的手法,如此而已!

    丁建中原先也没想到自己一推之势,能把长剑送出去五丈多远,一招之势,还能从五丈外把长剑收了回来。(他在未入天香之宫以前,一推一招,有效范围,最多也只能一丈左右)

    这当然是自己练成了“三阳玄功”,才有如此功力了,心中自然暗暗喜不自胜。

    只此一手,已使荆山三老有自知之明,真要动手,自己三人,绝非这年轻人的对手,但三老此刻已是势成骑虎,当着四周这些三山五岳之人,若是认输,数十年挣来的一世英名,从此岂不尽付流水?

    枯瘦老者紧闭着阔嘴,还未开口!

    中等身材老者已然阴恻恻说道:“方才咱们兄弟各自露了一手,阁下似乎也该表现三场,才算公平吧?”

    他没提谁胜谁负,而要丁建中表现三场,这意思自然是说:你剑上虽有造诣,但掌法、轻功,未必全能?

    万有全抢着连连点头:“使、使,这是应该的,敝主人自然要使给三位瞧瞧了!”

    戴珍珠娇声道:“丁郎,这位老前辈说的也是,他们既然练了三场,咱们就是不练个三场,也练上二场,才算有个交代呀,你瞧,还有这许多江湖朋友,跟着给咱们捧场而来,也不好让大家失望呢!”

    她娇声说来,别有一番柔情蜜意,使人有回肠荡气之感!

    戴珍珠本来是个冷若冰霜的人,自从练成了天香仙子的“三阴玄功”,雍容之中,别具柔媚之情!

    丁建中转脸含笑道:“贤妻说得也是,本来我想露上一手,已足可使不开眼的朋友,知难而退了,既是如此,我就再露一手给他们瞧瞧也好。”

    他方才对荆山三老,执礼甚恭,说得还算客气,但这回夫妻两人说的话,就流露他狂傲的本色!

    这“不开眼的朋友”这几个字,说的岂非就是荆山三老?

    荆山三老不由得全都变了脸色!

    四周观众中,虽有不少黑道巨擘,但已被丁建中方才露的一手震摄住了,因此丁建中口气虽狂,他们倒不觉得他狂了!

    丁建中和他娇妻话声一落,就朗朗一笑道:“丁某请大家指教。”

    这句话他并不是专向荆山三老而发,因此他在说话之时,双手抱拳,向四外看热闹的人群作了个罗圈揖!

    大家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

    掌声中,但见丁建中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啸声甫起,他一个人已从车中随声往上飞腾而起!

    他和戴珍珠并肩站在车上,这纵身飞起之时,既没见他划手作势,或者点动双足,一个人就像平空拔了起来,一下就升上了三丈多高。(他人在车上,本已比地上高出大半个人,再凌空拔起三丈,如以地上的距离来说,就差不多有四丈来高了)

    直等到了半空,才见他双手一划,身子一屈再伸,倏然平飞出去,双掌已然交替劈出。

    任何一个人,任你轻功再好,如果往上纵起,就算纵得再高,也是笔直往上,笔直的落下,中间绝不可能停留得住,现代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地心吸力使然。

    但那时候可没有地心吸力的说法,谁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地心吸力,但昆仑这一派的武功,却有“云龙三折”身法,进而演绎为“云龙九掌”,都是以轻功飞腾身法,可以在高空转折回翔。

    轻功飞腾,所凭仗的是一口真气。提吸住一口真气,把身体的重量,尽量减轻,这一点,凡是武功高深之士,谁都做得,到,但要凭仗一口真气,纵到高空之后,身子在一屈一伸之际,换气提吸,或侧身回转,或振翮横飞,那只有昆仑派的“云龙身法”才办得到。

    这无他,你如能学会像天际神龙的一屈一伸,或者像飞鸟的振翮回转,正是减轻地心吸力的方法。

    昆仑派这种身法,正和减轻地心吸引力相暗合,此所以能独步武林也。

    丁建中使的就是“云龙身法”大家仰首观望,只见他在高空忽高忽低,回翔转折,活象一只振翮飞翔的大鸟,风声飒飒,最难得的他在回翔飞舞之际,双掌开阖,作出许多不同的姿势,连续拍出了九掌——云龙九掌。

    这种在毫无凭藉的高空练把式,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许多人只听说过传说中昆仑派有“云龙身法”,但据说失传已久,如今亲眼看到了丁建中的表演,当真精妙绝伦,世罕其匹,人人心头都不自禁的起了无比的崇敬和无比的兴奋,大家仰首向天,纷纷鼓起掌来。

    就在丁建中凌空施展“云龙身法”之际,第一辆蓬车左侧,突然飞起一道人影,疾如鹰隼,一下扑到戴珍珠的身后,人影未至,十道尖风已然笼罩了戴珍珠身后十处要害大穴,指风快若掣电,一齐点落。

    戴珍珠几乎连闪避都已不及!

    这一下事出突然,连骑在马上的金氏兄弟、路传广、冷中锋等八人,等到警觉,戴珍珠已经被人家制住!

    万有全只回头看了一眼,依然若无其事,别过头去。

    春香、秋香、冬香在车上,一时不由得齐声惊啊!

    这回大家都看到了,戴珍珠背后,这时已经多了个一身黑衣,黑布包头,满脸皱纹的老妪。

    有人惊咦道:“是黑风婆!”

    黑风婆是江湖黑道上出名的心狠手辣的老婆子,认识的人当然不在少数!

    戴珍珠身子没动,回过头去,娇柔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黑衣老妪脸上露出得意的诡笑,尖声道:“小娘子别怕,老婆子要的是你这件珍珠衫,并不要你的命。”

    戴珍珠嫣然笑道:“珍珠衫在我身上,你如何要得去呢?”

    黑衣老妪桀桀怪笑道:“老婆子会自己动手,给你脱下来的。”

    “快别胡闹了。”戴珍珠低声的道:“你快走吧,我丈夫回来了,你走不了啦!”

    “走?”黑衣老妪阴声道:“老婆子脱下你的珍珠衫,自会走的。”她双手正待去解戴珍珠的衣钮。

    戴珍珠道:“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右手忽然轻轻朝后拂去。

    他明明被黑衣老妪点住了背后十处大穴。

    “你……”

    黑衣老妪及时警觉,惊异的说了个“你”字,一个身子突然横飞而起,一下摔出去七、八丈外,连翻了两个斛斗,才落到地上,像一溜烟般去得无影无踪。

    这黑衣老妪从现身到摔出,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既要看丁建中在空中的表现,又要看戴珍珠如何把黑衣老妪摔出去的,一个人只有两只眼睛,这一瞬间,几乎忙不过来!

    丁建中恰好在戴珍珠摔出黑衣老妪,如雷掌声中,翩然飞落,回到了车上,脸不红。气不喘,依然面含笑容,转脸朝戴珍珠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戴珍珠婉然一笑,说道:“你没看到她已经被我摔出去了么?”

    丁建中颔首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戴珍珠轻声道:“谢谢你。”

    丁建中这才站正身子,双手一拱,向大家抱拳为礼,朗声道:“在下微末之技,不值识者一哂。”

    荆山三老看到他轻轻年纪,竟有这般高深绝学,自知和人家差得很多,一时不禁面如土色,作声不得。

    万有全脸上早已流露出得意之色,伸手指指大樟树,含笑道,“诸位请看,敝主人还在树身上留下了九个掌印,要请大家评鉴呢!”

    大家只顾仰首看丁建中的高空飞翔,谁也没去留意樟树上还有九个掌印!

    这一点,连站在大樟树下的荆山三老都未曾发现,如今经万有全这一说,不觉转身看去。

    只见数人合抱的大樟树上,本来经中等身材老者留下的三个掌印居中,如今在四周,果然多出九个明晰的掌印,围成了一圈,不但排列整齐,而且深浅一致,每个掌印,足有二分来深,比那中等身材老者留下的三个掌印就足足深了一分光景!

    丁建中虽然只表演了两套功夫。但却等于把荆山三老的三种看家本领(枯瘦老者的袖中剑、中等身材老者的虚空发掌.和矮小老者梯云纵)全比了下去。

    四周人群看到九个掌印,又纷纷拍手叫好。

    枯瘦老者老脸赧然,拱拱手道:“丁大侠身怀绝艺,老夫弟兄望尘莫及,不胜钦佩之至,告辞了。”

    话声一落,也没待丁建中回答,回头道;“二弟、三弟,咱们走。”举步缓慢而去。

    中等身材老者和矮小老者脸有激愤之色,恶狠狠的盯了丁建中夫妇一眼,才转身跟着他们老大行去。

    丁建中眼看枯瘦老者一脸俱是黯然神色,那是因为自己在表演武功上胜过了他,打破了他数十年来一直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迷梦,也损害了他数十年来的自尊心,故而有忽忽若失,黯然神伤的感受!

    一时暗暗摇头叹息,一个人到了耋耄之年,对一个“名”字,还觑不破,其实,天底下比荆山三老武功高强的人,还多得是,别的不去说他,就以罗文锦、罗无双兄妹两人的武功,就比他们高出何止一倍?

    他想到罗无双,心头不禁有些惘然,一时目视远方,怔怔出神。

    万有全拱着手,含笑道:“三位老人家好走,恕敝主人不送。”

    荆山三老连头也不回,他们虽然只是举步行走,但去势有如行云流水,比一般人奔跑还快得多,眨眼工夫,已经转过山脚,走得不见踪影。

    戴珍珠转脸看去,只见丁建中依然目视远处,怔怔的出神,这就低声叫道:“丁郎,你怎么啦?”

    丁建中口中“噢”了一声,收回目光,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他说不出在想什么?

    戴珍珠没有追问,只是偏着头道:“丁郎,方才偷袭我的黑衣老妪,不知是谁?”

    “我也不知道,不过此人武功似乎不弱。”

    丁建中道:“问问万总管,看他知道不?”

    “嗯!”戴珍珠口中嗯了声,叫道:“万总管。”

    万有全急忙趋前一步,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戴珍珠道:“你可知道方才偷袭我的黑衣老妪是何来历?”

    “是,是。”万有全连应了两声“是”,才道:“那是黑风婆,江湖上出了名的黑煞手,啊……”

    他突然惊“啊”出声,抬头望望戴珍珠,(他站在车旁,丁建中夫妇是站在车上,自然低得很多)吃惊的道:“夫人没什么吧?”

    戴珍珠道:“怎么呢?黑风婆很厉害么?”

    万有全道:“黑风婆练的是‘黑煞手’,剧毒无比,只要被她碰上一点,没有她的独门解药,就会毒发无救,方才她没碰上夫人吧?”

    戴珍珠微笑道:“她点了我背后十处大穴,但她连一个穴道都没点中,哦,她手上有毒?

    我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万有全道:“夫人神功盖世,大概她无所使其伎俩了。”接着请示道:“主人,夫人,咱们该启程了吧?”

    丁建中点点头,含笑道:“一路行止,都由你作主,何用再问我夫妇?”

    “是,是!”万有全又应了两声是,直起身,朝车把式钱通打了个手式。

    也不知车把式在哪里按了下,第一辆车上的黑漆牛皮车篷就缓缓的从后面自动关起,接着第二辆车篷也相继关了起来。

    万有全走近他的坐骑,跨上马背,一手提了提缰绳,一手朝前一挥。

    八个庄丁立即催马上前,依然分两行,列队前行。

    万有全坐在马上,依然八面威风,满脸得意神色,走在两辆马车前面。

    接着两辆马车也启动了,轮子辗在黄泥路上,发出轻快的辘辘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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