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式恰将两箭躲过,本要追杀过去,也因瞥见旁贼二次持镖要打,惟恐燕玉受伤,忙取身旁钢镖猛打出去,一下打得那贼脑浆迸裂,丢镖倒地,再听燕玉惊呼,知己受伤,忙赶过去。燕玉已将箭拔出,鲜血直流。这时上面人声乌鸣已远,二猿不知何往,只听虎猩远远怒吼之声。余式见心上人受伤,心痛已极,忙惊唤道:“燕妹伤势如何?快些包扎,免得受风。”一面用剑割下贼衣,想代包扎。燕玉所中箭头已然透骨,疼得花容失色,跌坐地上,不能起立;见余式满脸愁急,用布想包,先想推拒,刚说“我自己来,你站开去”,无如疼得手脚直抖,声音皆颤。余式见状,越发心疼,忙颤声道:“燕妹,请你信我,少时还要背你出险呢。”燕玉见他急得失了常态,又恐自己害羞生气,只管求告,却不伸手,意态真诚,深情自然流露,不禁大为感动,强笑道:“式哥好意,由你罢。”随将衣袖扬起,把脸遮住。
余式知她害羞,又见伤处鲜血直流,一条单裤已全湿透,血仍流个不止,心正惶急,直喊:“未带伤药,这便如何是好?”忽听上面有人接口道:“我这里有药。”燕玉听有人来,见余式颤着双手,低了头,正用死贼衣襟在包扎伤处,闻言忙推了一下,急喊:
“三叔救我。”车卫道:“我这人不会装假,你两个明是一对小夫妻,你嫁他再好没有,害羞作什?”燕玉羞得满脸通红,答不上话来。余式心中暗喜,忙朝上跪倒,高呼:
“车三叔老前辈,无论如何请你下来,先将人医好再说,弟子无不遵命。此时身在虎穴,胜败未分,倘有疏失,如何是好?”车卫喝道:“废话,你还有不遵命的!我是素来实心眼,只问你们愿意不愿意吧?”说时人已飘然飞坠。余式想答,因见燕玉面有愠色,知她害羞,恐其不快,欲言又止。燕玉娇嗔道:“三叔你是个老长辈,侄女现在危难之中,你不解救,还来取笑。”车卫把怪眼一翻道:“我是好意,日后自然知道,非乘此时说定不可,你当我爱管闲事么?”随将身带丸药连同水瓶交与余式,令将一丸与燕玉服下,一丸放在口内嚼碎,敷向伤处,当时止痛,天亮便可收口复原,又对燕玉道:
“你倒是愿不愿?有一句话,我见你师父便有话说。并且这第二丸药非余式嚼碎口敷不可。再不说话,我要走了。”燕玉闻言,心中一痛,再见余式眼已巴望着自己,深情流露,大有乞怜之容,越发心软,只得低头微应道:“三叔作主,侄女遵命。”
车卫笑道:“听话才好。我既出头,决不置身事外。你师父已到,关中九侠来了六位。贼党本约有不少能手,不知怎的会把清江浦两老怪物引来。霜娥姊弟如非虎猩二猿救护几乎受伤。并且霜娥先由这里上去,便遇老贼所养恶鹰和几个有力贼党。黑猿几被那鹰抓伤双目,幸而贼寨山堂报警甚急,霜娥又被一异人救走。老贼闻知小贼已死,恶鹰又为异人所伤,二猿厉害非常,重又回顾根本重地。二猿、霜娥刚随异人到了大寨,与尹商相会,异人忽然失踪,如今打得正急。我恐你二人在此吃亏,抽空赶来,总算运气。贼党因见伤亡太多,看出形势不妙,众心已乱,无人顾及这里。我还有事,要走开一会。你二人速往那边崖后藏起,医伤之后,由我所开后洞钻出,不问这里结果如何,即远去往诸葛家中暂避,明早出山,事情也就完了。”说罢,纵身一跃,飞了上去。
余式早把丸药用水喂与燕玉吃了,人走之后,立即依言行事,笑向燕玉道:“燕妹,我己蒙你不弃,又是车三叔作主,无须再避嫌疑了。”随说,伸手便抱。燕玉白了他一眼,似嗔似喜道:“你和三叔乘人于危,天下哪有对面锣、对面鼓的、师父还未禀明呢。”余式道:“听三叔之言似有深意。我对燕妹实是爱极,惟恐浊骨凡胎,无此福缘消受。你说这话,岂不冤枉?”燕玉嗔道:“你看,你人都不会抱,此时虽然好点,腿上还痛呢。”余式本是双手捧抱,因恐碰痛伤处,特意捧着大腿近股之处,闻言移向腿弯,轻轻抱住往后平石之上放倒,笑说:“燕妹脸嫩,可将眼闭上,我好为你医治。”
燕玉也实害羞,依言闭目,觉着余式先用凉水把伤处润湿,解去先前包扎,一会又觉腿上软腻腻的,似在敷药,伤痛渐轻,忽想起车卫口敷之言,睁眼偷觑。原来余式已将药含在口内嚼碎,正用舌尖轻轻舐敷伤处,裤腿先就撕破,露出一段玉肌,吃余式用口含药一舐,先前热痛立转清凉,舒服已极。又见余式似恐自己疑他轻薄,双手分撑石上,离身颇远,低头轻轻往那伤处去舐,看时刚把药敷完起立,望着伤处,满脸愁容,好似又心疼、又着急的神气,与先前无心搂抱,面带欣喜之状全不相同,分明一味忧急,没有一点别的念头,越发感动。暗忖:“此人不特情痴,并还是个至诚君子,得夫如此,尚有何憾?”欠身笑问道:“式哥,你怎不嫌污秽?口也不漱,你太爱我了。早知如此医法,我也不要你医了。快将水漱口,少歇一会走罢。”余式见她脸上痛苦之容已敛,妙目流波,隐蕴深情,满脸俱是感激之容,闻言笑道:“燕妹玉骨冰肌,有何污秽?”
随将水略漱吐去,见燕玉把手一扬,知是招呼并坐,忙走过去,扶起同坐。
先前余式一味担心燕玉的伤,什么念头都没有。坐定以后,见燕玉伤痛已止,面有笑容,由不得越见越爱,试探着把手握住,笑道:“我二人都是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婚姻之事现已定局,只不知何日行礼呢?”燕玉笑答:“此时身在贼巢,我又负伤,虽有诸位老前辈在此,到底可虑,忙着说这些话做什?”余式见她任凭自己偎抱,握手温存,全无愠色,只顾心喜,忘了身居险地,闻言侧耳一听,喊杀之声并未终止,忙道:
“燕妹说得对,我们走罢。”燕王笑道:“固然非走不可,但也不必太急。你不知道我车三叔的脾气,他乃丐仙王鹿子传衣钵的门人,本领之高不必说了,性情更是刚直古怪,既在暗中相助,又为我们主持婚事,如有凶险,决不袖手,不然岂敢如此放心大胆。后洞是你来路、不妨先探一下。”余式见她说时暗使眼色,料有原因,口中应诺,忙即起身,往原来壁洞爬行过去。里面黑暗异常,正要退回,耳听燕玉在后跟来,低喝“快走”,只得相继钻出,就着洞口余光,看出燕玉面带苦痛,惊问何故?燕玉悄答:“师父来了,也许还未看见我们。爬时心慌,把伤处碰了一下,有点疼痛,一会就好。快到诸葛老先生家去罢。”余式惊问:“你师父来了正好,何故躲她?洞中太黑,等我把三叔千里火打开,抱你走罢。”燕玉笑道:“我知你想抱我,前途尚有艰难,以后不论到何处都要和你一起,顾不得许多嫌疑。反正是你的人,由你去罢。”余式喜道:“燕妹对我真好,我实在是怕你腿痛,不要多心。”燕玉接口笑道:“少说好听话,我还不知道你的心事。怕我腿痛,也是有之,一半还是想乘人于危;否则,我这大一个人,你抱着走,只有受累费力,如何会说是对你好呢?”余式千里火已打开,被燕玉接过,闻言含笑未答,仍照前法,将人半捧半抱,往前走去。
燕玉见他边走边朝自己注视,知他爱极,便伸左手钩住他的头颈,右手举火照路,笑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留神撞到石头上面。”余式爱极忘形,情不自禁朝她脸上亲了一下。燕玉嗔道:“我说你乘人于危不是?由此起我就不会离开你,你忙什么?”余式本心把燕玉送回庵中,仍往寻师,学成剑木再归迎娶,惊问何故?燕玉叹道:“你哪知道我的难处?话长着呢,我只问你,愿不愿我一路罢?”余式忙答:
“焉有不愿之理?但我还要入川寻师,你能同去么?”燕玉气道:“你当我和世俗女子一样,忙着想嫁不成?不和你同走,还不说这话呢。”余式恐她误会,忙要分辩。燕玉将他嘴按住,低声说道:“我知你心不会嫌我,什么都听我的。难得你并未因我中止寻师之念。方才三叔已有暗示,你自不曾留意,无暇详说。前面想离出口不远,路上千万不可再提,到时自知。任他多么险阻艰难,我决不嫁别人。照我所说,相机行事,包你如愿。万一途中遇见师父盘问,你就推在三叔身上,话越少越子余式听出内中还有文章,婚事并非容易,心中愁急,燕玉又不许再问,只得闷走。
到了洞口,先援纵上去,再解下带子把人系上。月光正从顶下照,比起来时容易分辨,贼党先前想用火攻,地上又堆满木柴树枝,将后半险径污泥填盖,反较好走。出口一段荆棘杂草又被人斫去,更易通行,一会走出。燕玉出洞以后,便由余式二次捧起,出口立照来路前行,耳听喊杀之声渐止。燕玉喜道:“杀声全是贼党所发,此时停住,必已大败。我怕遇见师父,还有一个讨厌的人。我又跑不动,式哥走快一点才好。”余式连忙加急前驰,刚转过来路崖脚,忽见远远一条人影正顺贼巢那面往兽阱石牢跑去。燕玉附耳低喝:“快快藏起,等上一会再走,不可出声。”同时,又瞥见贼巢起火,烈焰熊熊,正往上冒,道旁恰有一个小崖洞,偏在转角边上,外有矮树遮住,原是余式来时无心发现,忽然想起,地势十分隐僻,忙即绕树钻进。燕玉神情似颇惊慌,因恐余式间话,又回手将口按住。余式始终不知何故,因觉燕玉的手凉滑柔细,便回手握住,放在口边连亲不已。燕玉也由他去。只朝外面偷觑。
余式觉她神情紧张已极,忽听有人驰来,燕玉抱紧自己,势更慌张,正自惊疑,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已由身侧驰过,其行如飞,心方一动,忽听前面不远有人拦路问话,正是车卫声音,似将少年拦住,笑骂道:“这条路我有用处,此时谁也不许由此经过。
你寻那人并未走过,你当知我车三太爷要做就做,向不怕人,用不着说假话骗你。趁早回去,免遭没趣。”少年说了两句,不曾听清。车卫接口冷笑道:“祝燕玉实未打此经过,你不信我的话么,实对你说,这是你的运气,她如先来,我一定放她过去,你再执意一追,我党出顶好一个女孩子,你不配娶她;偏要强迫,我车三大爷一生气,你就糟了。看在你那两个老糊涂面上,不与你一般见识,再如麻烦,你就吃苦了。”少年意似不服,随听车卫一声怒喝,又听少年惊叫了一声,紧跟着人往回路跑来。车卫拖着两片鞋皮,踢踏踢踏的跟在后面。一会少年跑过崖那边去,车卫也未再追,自言自语道:
“癞蛤膜想吃天鹅肉,真他妈的混蛋!打这车三太爷这里就通不过。也有这种糊涂师父,如今有我给你两个作靠山挡横,还不快走!”燕玉低声喜道:“三叔真好,有他老人家暗助就无妨了,我们快走。”
余式出去一看,并无人影,心终纳闷,便顺谷径取路,往前飞驰。忽想起来路起点是大片危崖,上去容易,如何下法?只好到了再说。及至上崖回顾,贼寨火光已照得半天通红,只不听一点救火喧哗之声。一会走到前上之处,心正发愁,抱着一人,如循沿崖险径下去,万一失足,如何是好?忽听二猿低啸,回头一看,正是尹商同了黑白二猿由崖那面飞蹿上来,余式大喜,未容询问,尹商已先开口道:“师姊你嫁与余师兄,果比那姓萧的好得多。师父已知此事,姓萧的又爱说坏话,差点和车三叔翻脸。如今命我传话,将你逐出师门,永不许再见她面,进门便即处死。师父虽说得凶,不过一时怒火头上,还好一点。萧家母子却须留神才好。”燕玉似早料知此事,泪流满面,不发一言。
余式惶急问故。尹商道:“你两人不要愁急,我来时曾遇三叔,有话到诸葛家再谈罢。”
说罢,将带来的长绳递过。余式先下,再把燕玉缒下。到了竹林,天已将亮,竹帘高卷,窗门不掩,仍是静悄悄的。余式因昨日冒失,见天还早,恐主人尚睡未醒,见昨日桌椅未撤,便就院中坐下,想弄点热水与燕玉吃,又不便走进屋去,低问燕妹:“你饿没有?”燕玉摇头笑道:“你放心,我伤痛已止,也不觉着饥渴。这里我曾来过,女主人昨晚不知归未。她姊妹怕热,暑天清早不便惊动,还是等上片时,等人起来,或是有人回转,再行求见的好。主人万一不肯收留,我虽痛止,伤还未愈,如何同你上路呢?”
余式早就想问底细,均被燕玉暗中止住。这时见她秀眉紧皱,面有忧色,又怜又爱,忍不住凑近身旁悄说:“燕妹放心,我上天下地……”话未说完,燕玉本来翘起伤脚斜倚竹榻之上,闻言伸手微推,悄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此冒失,还不坐那边去。”
余式见她面带娇嗔,星波斜睨,似有愠色,晴忖:“此时天明,焉知主人未起,果然不应如此亲密。”连忙应诺,退回原处。
眼看红日逐渐高起,天时已近辰已之交,室中仍无动静,也未见有人来,燕玉又不令往门前探询,心恐伤后饥渴,正在愁烦,燕玉忽指桌上空碗,令取溪水解渴。余式说:
“溪水生冷,你伤未愈,如何能用?还是向主人讨一杯罢。”燕玉未答,余式忙去门前叩问数声,终无回应,试往窗前探头一看,原来主人均已他出,尚未归来,隐闻身后女子笑道:“又去我姊姊窗前探头探脑,昨天的罚还没有受够么?”回头一看,正是昨日所遇麻女刘明,不知由何处走来,正和燕玉谈话。燕玉笑道:“我知你和二姊天明前不会归来,室中无人,不便升堂。这里凉爽,就懒得进去了。老伯父呢?”刘明答说:
“小贼侯鼎死后,老贼弟兄本要拼命,不料你们这面来了不少异人,眼看全胜,正占上风,贼党日前忽在无心中请来一个异派能手,师徒三人恰好赶到,如非遇见卢老前辈将其敌住,关中老侠冉老前辈几乎受伤。老贼立时乘机带了天山鹰去往石牢兽阱寻你报仇。
幸而关中九侠中的孙、浦二女侠看出诡谋,舍了群贼赶去。到时小妹妹已在危急之中,黑猿正与恶鹰拼命,幸而车花子由别处赶来,挡了一挡,才得保命,紧跟着孙、浦二侠和另两位侠士相继追来,才将老贼侯元*赶往后寨,先行除去,群贼纷纷伤亡。只那异派妖人厉害,与卢老前辈飞剑苦斗,杀了个难解难分。义父本来不想管这闲事,因二姊和我不放心你姊妹,前往暗助。他老人家最是疼我,知我胆大妄为,本领比二姊又差得多,明说不管闲事,却在暗中跟去,但快天明才到。一见面,便认出是昔年成都慈云寺漏网的妖贼,义父曾吃他的暗亏,知其无恶不作,如何能容?立请卢老前辈暂退,斗了一阵,妖人逃走,义父和二姊便追了下去。同时,地行仙左老前辈因白猿赶回报信说来了两妖人飞来助战,也是刚到。这班毛贼如何能是诸老对手?虽有几个会剑术的,也被关中九侠杀了个落花流水,伤败逃亡。如今贼寨已成劫灰,连尸首也被化去。恭喜大仇得报,后患已除,只等贤梁孟寻师回来,完遂良姻,同偕白首了。”
余式闻言,才知燕玉早知主人不在,为防纠缠,故意坐在外面,忙向刘明见礼,朝燕玉看了一眼,燕玉见他面有不快之容,忍不住要笑。刘明问故,燕玉笑道:“我的事你也知道,虽蒙车三叔作主,前途何等艰危?我师父那一关先不好过。就说师父能看车三叔和诸老情面,不与我这苦命人计较,那姓萧的能饶我么?我已无家可归,也不怕姊姊笑话,师父不许回庵只好在此稍歇,回到庵前望门谢恩之后,便随式哥人川去了。他也不想想事多难险,偌大一个人,连句正经话都没有,多气人呢!”说时,又看了余式一眼。余式不便分说,只笑了笑。刘明随请二人去至房中落座,一面备办酒食。吃完,诸葛父女仍未回转。燕玉原想托主人向乃师劝解,见久不回,心中奇怪,方自凝盼,霜娥姊弟忽同赶来,进门便对燕玉道:“姊姊,师父知你身许余师兄,本极愤怒,与车三叔几乎争吵变脸。后来卢老前辈突然出现,从中劝解,力言姊姊如非余师兄,必死贼手,一则患难之中无法避嫌,又经车三叔力主,迫不得已,方允禀明师父再定。先因伤重,避难在此,少时仍要回来请命,并非不告而行。又说此是一双佳偶,你那侄儿人品太差,婚姻之事须从男女心愿,如以师长之尊相强,岂不有失当初救她之意?师父重卢老前辈情面,虽不再似前坚执,怒终未息。我看师父最疼爱你,恐因前言胆怯,不敢回去,特地赶来送信,你意如何?”
燕玉本因师恩难忘,意欲回去,谢恩拜别,但知师父极不好说话,就许连累余式也吃大亏,闻言惊喜,立向主人辞别。所幸伤处渐愈,痛已早止,不碍行动。余式终不放心,辞了主人,走出不远,便再三强劝,仍由余式半扶半抱,走到谷外,再雇了一副山架,同往庵中走去。中途遇见魏国梁带了轿马来接。见面一说,才知国梁事前得冉肠谷的指教,带了几个能手,乘机将来时所遇水寇一起除去。经此一来,当地水陆两大害扫荡无遗。铁鹰寨除前山小镇几家穷人和诸葛父女外全是贼党。昨夜诸老侠把住出口,将贼寨金银取出分赐,遗散归农,令在三日之内离开本土,不得停留,把山中盗田果园分了一些与山口穷人,下余由关中诸侠招人耕种,并设公仓,周济穷苦。这类事关中九侠常做,设想周密。为首诸贼已全伏诛。惟防盗党死灰复燃,日久重归,知左老侠尚无回山之意,所居崖洞竹屋虽甚僻静,没有当地风景清幽,贼寨更是深居谷内,与世隔绝,便由诸侠力请,暂为坐镇。又有诸葛父女在彼隐居,决可无事,那伙水寇由魏国梁带人设计诱往僻处杀死,尸弃河中,再往贼家警告,令下余妇孺各自安居,不许声张。一日夜间杀死许多水旱盗贼,地方全未惊动,办得甚好。因听冉肠谷说起余式、燕玉受伤订婚之事,特来迎接。众人随即乘坐同行,送到白云庵左近。
国梁知庵主性情古怪,自带轿马先别驰去。霜娥姊弟当先赶往庵中禀告。余式扶了燕玉同去庵前望门下跪,敬待师命,由申时起跪到戌初,庵门紧闭,霜娥姊弟也未出来。
余式见燕玉满面忧惶,惟恐受伤新愈,不耐久跪,更是愁急,几次想要发话求告,均被燕玉止住,并有怒容,不忍违背,只得随同跪候。燕玉见他跪久,也是万分怜惜,就此走去,前途又多凶险,再说师恩深厚,无论如何也须见上一面,拜辞再走,照此情势,分明师父怒极,难于挽回;否则,怎连霜娥姊弟也不令出?再见余式眼望自己,满脸均是担心怜爱之容,想起丈夫为我受苦,心中难过,又不敢开口,正强装笑脸,向余式以目示意,令其忍耐,心中悲苦,无计可施。忽见庵门启开,尹商在门内现身,喝道:
“师父说师姊违命私婚,本要重罚,看在卢老前辈分上,又经我姊弟跪求多时,姑念木已成舟,悔过虽诚,无法挽回,特加宽恕;但师父不愿再见你面,可速去往魏家住上数日,伤愈上路。萧家由你自去应付,师父也不再追究了。”说时面带笑容,并打手势,比了两次,说完,将手一挥,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