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宫里传话来,母妃想我了,晚点我得进宫探望探望思子心切的好母妃。」以及她的儿媳妇、他的小瑞儿。
陆定宗目光微冷,闪着阴沉,面上却堆着好兄长笑容。「别急着走,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提提,定国公那闺女你瞧过吧!排行第二的嫡女,容貌出尘、秀外慧中、能诗善赋,弹一手好琴,内秀外妍堪称良缘,当配我朝好男儿。」
「三皇兄的意思是?」欲起身的陆定渊又坐回去。
「那日和你起点小龃龉的是她表妹,叫香怜,我前几日收了她,等着册立为侧妃,我想你只有一正妃、一侧妃,还少了个侧妃,不如我们一并办了,兄弟同喜。」要不是他先要了易将军之女,这等好事也不会落在四皇弟头上。
陆定宗有些扼腕未能得先机,定远将军和定国公皆是朝中重臣,他们的女儿为王爷侧妃都委屈了,何况是妾,他心里明白只能从中择一,若是笑拥双美怕是谁也不依。
他中意的是定国公府嫡次女,纳的却是为他所不喜的易香怜,因为易远山手中的兵权是他想要的,他需要武将为助力,而定国公府式微了,老国公过世后怕也分崩离析。
「你指的是欧阳清雪?!」秋水为神、冰雪为肤,玉骨花貌,确实是谪仙似的美人,出水芙蓉。
「正是,那一日她见到你便心心念念,芳心暗许,愿与你凤凰于飞,小女儿心事不便道予外人知,只能与她交好的香怜表妹道个分明,我呢!便当个月老来牵线,牵个百年好合。」既是兄弟,又是连襟,关系更为密切。
他要在陆定渊身边安插个眼线,一来监视他是否为太子所用,全心辅佐太子上位。二来是吹吹枕头风,让陆定渊偏向他阵线,有时女子的软言软语更胜明枪暗箭。
陆定渊思忖着,神情似乎颇为心动。「清雪小姐的确是美艳无双,水灵灵的大眼活似琉璃珠子,若说没那心思,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做为侧妃之位还是委屈了,不过……」
「不过什么?!」陆定宗口气有点急。
「不过你也看到了,她那个表妹的蛮性子真叫人消受不起,也只有好脾气的三皇子才容忍得了,两姐妹的感情看起来似乎很好,可是万一哪天她表妹到宁王府来碰到我另一位侧妃,两人一言不合闹腾起来,我该护着谁?」
妻贤夫祸少,反之,鸡飞狗跳,蛋破碗碎。
「这……」他再次无言。
「不是我拒绝三皇兄的美意,丢了个美人我也很不舍,但是家宅不宁我更头痛,若是三皇兄没有收了易将军之女,此事一定成,美人情深,我憾之。」
能有多深情呢?一眼就情定终生?陆定渊微敛的眼眸中有一抹冷意和讽剌,绝艳容貌下是
长满尖剌的毒藤,一寸一寸的将人勒毙。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你等我答覆……」为什么是这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是要兵权,还是拉拢四皇弟?脑子里顿然一片混乱的陆定宗咕咕哝哝,他鱼与熊掌都想兼得,可是让他左右为难的却是一个女人——易香怜。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压错宝了,神情略显焦虑,不知不觉中他走出花楼包厢,把一心交好的陆定渊给遗忘了。
「王爷。」
一道墨黑身影忽地现身于包厢之中。
「查到了吗?」
「是的,在北堂山一处山坳,有近万名精兵。」山势险阻,高木参天,入山处设岗哨,阻百姓进入狩猎。
「有武器、马匹吗?」
一万名精兵……
他想干什么?
「有武器,但马匹不多,约五百匹中等战马。」若要攻城掠地稍嫌不足,可小规模扑杀却是足矣!
「那他用什么养兵马……」右手搓着左手虎口,面露深思的陆定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花鸟圈。他并不想査那人,曾经他信任那人,从未有过一丝怀疑,只当是自己多心,有所误解。
可是真应了那句「皇家无亲情」,不查不知惧,越查越心惊,表面劝和的人竟包藏祸心,笑里藏刀,谈笑间狠狠一剌,半点不留情……
「要不要属下去查?」他定不负托付。
抬起眼,注视黑衣男子,陆定渊冷厉一笑。「查,翻天覆地的给我查,不可有一丝遗漏。」
「是。」
「要养那么多的兵是一大笔开销,他的银两从哪里来……」蓦地,他双眸一利,迸出厉光。
「从赈灾的赈银、前方战士的军饷查起,一笔一笔的核查,一个一个的官员从下而上,任何用在灾民和兵士的银两都给我查个彻底。」
「是的,王爷。」那位真敢贪这么多吗?
「还有,江南的盐商、两江的漕运,我要知道是谁的人,派人渗透进去,从中破坏未在明面上的交易,若有贪渎者,准你先斩后奏。」害群之马留他何用,国之蛀虫。
「是。」黑衣人面露兴奋。
「厉大。」
「王爷?」他一脸疑惑。王爷很少喊黑衣卫的名字,除非是……报丧。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思不露外,你没做到。」他对见血的任务过于兴致勃勃了,不好。
厉大面色一敛,冷锐精明。「属下知错了。」
「从你们之中找个身手不错的女卫给我,我有用处,姿色以能看得过去就好,不用太显眼。」他也该预做准备了。
「……王爷,能看得过去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女卫并不多,但挑人时以容貌佳为主,再者是筋骨奇佳。
他没好气地一瞪。「摆在人群中一看就是丫鬟,还需要本王多做解释吗?」
厉大冷汗直流。「属下懂了。」
「另外,我会让清风送一笔银两给黑衣卫,你们尽量在六月十七日前收购所有可以储放的粮食,有多少买多少,银两不够就从搜出证据的贪官污吏府里『借』,多的赏给你们,听懂了吗?」要马儿拉车也要先喂饱牠们,饿马难驮货。
「懂了,王爷。」太好了,有肉吃了。
「记住,粮食要往高处堆放,吩咐下去,所有潜伏淮阳一带的黑衣卫六月十六前全部撤退,一个不留。」他好不容易培植的人手不能尽折于天灾,他们的命属于他。
「为什么……」王爷的命令大有古怪。
「不许多问,下去。」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是,王爷。」
如来时无声,去也无踪。
青楼酒肆,歌舞昇平,灯红酒绿一片糜烂,多少豪客一掷千金,却不知大难就要来临。
「王爷,大旱之后真有大涝吗?」一直守在门边,面色清冷的清风难得露出一抹忧色,两眉间郁结成山。
顿了顿,他冷眉低笑。
「也许吧!若你还有亲友住在南方,赶在这日子前把他们接出来,宁可多此一举也不要抱憾终身,有些事若不去做就来不及了,人不会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重来的机会……
陆定渊低低的笑了,笑中有一抹苦涩和……泪光。
「哎呀!你这丫头是怎么做的,手真巧,三两下就翻出一个花样,看得本宫两眼都花了……不行,不行,老了,不中用了,也就你们这些孩子才有精力倒腾,本宫累出一身汗了,要歇歇……」
番红花、果子狸、小白兔、打瞌睡的小胖猫、站着敲花鼓的鲤鱼精、大耳朵的小猪……琳琅满目湖缎缝制的玩偶,花有花形,鱼有鱼样,小猪小狗满地爬,四只脚的站,两条腿的坐。
仿造海外来的绒布娃娃,自个裁剪再绣上精巧丝线,墨香染绣出眼睛,银丝卷是鼻子,剥细的赤金丝线是粼粼发亮的鱼鳞,毛茸茸的兔耳朵用的是雪蚕吐的丝,一根一根刮出毛绒。
所不同的是外地的商人在布娃娃里塞的是棉花、软软膨膨的,一压就沉下去,而周盈瑞采用的是香料,一样柔软好揉却不易变形,不论抱多久都有一股清雅的香味。
「不准喊累,母妃还像花一般的年轻美丽,你看你的十指修长柔美,白嫩嫩的比我还好看,我才是笨手笨脚,连朵花也捏不好。」真丧气,明明别人指尖一翻就成朵,她捏来捏去还是一坨看不出形状的碎花布。
提议做绢花的陆明贞也是第一个放弃的,她看好姐妹头上簪的头花和真的没两样,知晓是亲手紮的,一时兴起也要紮两朵,好一显她也有精巧的好手艺。
只是有些事要靠天分,不是想做就一定做得到,在被针扎到手三次后,她恨恨地甩下剪成碎布的细绢,发誓再也不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