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声音嘶哑,充满悲伤,只不过一直在尽力控制着自己。
卓二姐一直是个很会控制自己的人,此刻不但已将情绪稳定下来,甚至还在浮肿的眼眶和苍白的脸颊上抹了些脂粉。
每个人都知道她悲伤的原因,她的独生女至今还没有消息。
在那个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的恶夜里,她的女儿是不是也跟这十六个死人一样遭了毒手?
没有消息,有时候并不是好消息。
× × ×又是个清爽晴朗的晚上,月光悄悄的升起,照亮了湖水,也照亮了卓二姐身上一条绣满了粉红莲花的百褶裙。
卓二组身上居然还穿着条花裙子,腰肢居然还像少女般柔软纤细。
她的身子一转,粉红的百褶裙就像是盛开的莲花般展开。
她的脸上居然还展开了笑靥,带着笑问卜鹰:
“你看我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好看。”卜鹰也在微笑,笑得不但平静,笑音中还充满了赞美和欣赏:“非常好看。”
卓二姐还在笑,眼光却在远方,眼中带着种梦幻般的神采,悠悠的说:
“这条裙子,我已经有十八年没有穿过了。”她说:“到了今年的端午,就整整十八年。”
“十八年。”卜鹰忽然长长叹息:“这段日子实在够长的。”
“幸好再长的日子也会过去。”
“是。”
卜鹰看着她,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他所赞赏的并不是她甜美的笑靥和柔软的腰肢,而是她深深藏在心里的那份不足为外人所说的感情。
“这条裙子既然已经在箱子里藏了十八年,你为什么又拿出来穿?”
“因为今天我要出门去。”卓二姐说“出门去做客,总要穿件漂亮衣服的。”
“出门去做客?”卜鹰的两道浓眉皱起:“到哪里去?”
“到丁香岛上去,去见一个人,一个老朋友。”卓二姐吃吃的笑:“一个很老很老的老朋友。”
“韩浪?”
“是的。”
× × ×卜鹰忽然沉默。
卓二姐的笑声虽然也仍如少女般甜美,但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听起来却比啼哭还要哀伤。
过了很久,卜鹰才问:
“你要去见韩浪?是不是为了你的女儿才要去见他?”
“是的。”卓二姐柔声说“”我的女儿,阿莲,多可爱的小女孩,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多善良的一颗心,我知道她绝不会走的,绝不会。”
她的声音忽然又嘶裂,忽然冲过去,抓住了卜鹰的衣襟。
“我也知道你绝不会阻拦我的,是不是?你一定会让我去,是不是?”
“我当然会让你去,只不过”卜鹰说:“韩浪在不在那里呢?肯不肯见你?”
聂小虫一直呆呆的站在旁边听着看着,神色间看来也有点难受的样子,忽然插口说:
“我去问韩浪,我去叫他出来见你。”
“你去,你怎么去?”
聂小虫又笑了:“聂家的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不是聂家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 × ×用几根小棍子在地上一插,把一块帆布在上面一撑,就成了个小小的帐篷,看起来只有猫狗才进得去,可是聂小虫一钻就进去了。
接着,帐篷里就付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风啸,又像是虫鸣,有时候听来像是浪潮的起伏,有时候听来又像是鸟兽的嘶喊。
在近处听,这些声音反而很模糊,越到远处,反而听得越清楚。
这么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全都从一个小小的帐篷里发出来的,帐篷里只有一个人,而且是空着双手进去的。
谁也想不通他一个人在里面怎么能同时发出这么多声音,大家几乎忍不住要掀起帐篷来偷偷看看,是不是还有一营小鬼躲在里面。
只可惜聂小雀一直待在外面,而且还在大声叫瞅:
“各位千万不能偷看,一看把戏就被揭穿,就不灵了。”
卜鹰苦笑。
聂家的这些小鬼,虽然总是带着些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子,其实他们也实在有点鬼门道。
尤其是这种千里传音的秘技,越到远处,声音越尖锐,如果没有很深的内功,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这边的声音停顿,过了半晌,湖水的另一方就有另一阵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听起来也像是野外自然发出的声音一样,无非是风啸虫鸣浪潮拍岸一类的天籁。
可是听在聂家兄弟的耳里,这种声音当然也跟他们传出来的声音一样,其中当然也有特殊的用意。
“本利岛那边也有你们聂家的人?”
“好像有一两个。”
“这就是他们给你的回讯?”
“嗯。”
“他说什么?”
“他说的是,明晨卯时,小丁香,老地方。”聂小虫说:“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他当然是问卓二姐的,可是卓二姐已经走远了,飞扬的彩裙在月光下看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程小青沉思着,忽然问小青:
“韩浪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名子?”
“是的。”
“他叫什么?”
“粉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