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大模大样的走来,大有目中无人之概!
灰衣人隐身树上,手足已经渗出冷汗,心头暗暗担忧:“看来今日之局,仅凭自己师兄妹三人和四名毒奴,只怕难以讨得便利,但这座废园,却是本门进窥中原的基地,势又无法弃之而去……”
心念转动,只见摄魂掌班远和两名黑衣使女业已进入埋伏圈中,在那石子小径四周的丛草之间,正有千余条青蛇,和五百条蜈蚣待命出击。
但灰衣人却感到无比的踌躇。他生性多疑,自知凭自己几人,决不是摄魂掌班远的对手,就是四周埋伏的毒阵,也不可能困得住班远这等高手,那么该不该发动攻击呢?”
发动攻击吧!实在毫无把握,要想不发动攻击,此刻对方已经入伏,自己和小师弟又一东一西各据树上,相隔较远,也来不及招呼了……
就在此时,猛听一缕尖细的吹竹之声。已然响起,那正是小师弟丁灵指挥毒奴发动攻击的信号!
吹竹之声,起自半空,袅袅不绝!
因为那是丁灵吹的哨子,他人小哨子也小。吹出来的声音,又尖又细,飘飘忽忽,因风传播,使入不可捉摸。
照说哨子一响,埋伏在丛草间的蛇阵该窜出来了!有上千条毒蛇,摆下阵势,摄魂掌班远武功最高,也足可使他闹个措手不及。
那知哨音吹了一回,四周还是静悄悄的不见动静。
摄魂掌班远走到离西首小楼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方一停步,两名黑衣使女赶忙举起拂尘,在一方大石上摆干净尘灰。
班远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两名使女一左一右在他身后站定。
这时吹竹之声,已然愈吹愈急,那是紧急信号,蛇群应该不顾一切的猛窜猛咬了,但奇怪的是草丛之间,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过了半晌,那四名隐伏草间的毒奴,竟然浑如不闻,连一条蜈蚣都没放出来。
灰衣人急的汗流侠背,心中暗道:“糟了!糟了!方才那一阵从箭尾洒出来的毒粉,竟有如此厉害,会把园中的青蛇,蜈蚣全数毒死。”
事已至此,不由的心头一横,撮口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轻响。
刹那间,从那一袭破褂的衣领、袖口等处,涌出无数黄蜂,宛如一片黄云,升空而起去势如电朝班远当头俯冲过去!
班远大模大样的坐在石上,面目冷肃,一动不动,根本连正眼也没瞧上一下,这时数以百计的大群黄蜂,已如乌云压顶而下,距他头上不到三尺!
两名黑衣使女突然举起拂尘,朝上挥去。两人出手奇快,拂尘上的马尾,足有三公尺来长,这一挥之势,俯冲而下的黄蜂,当先的七八只,纷纷坠地而死。
前面已经他说过,这些黄蜂,都是久经训练,一经遇袭,立即向四外散布开去。但听一声娇叱,两名黑衣使女一跃而起,纤手连挥,两柄拂尘,陡然洒开,有如一片网罡,轻轻一绞,一群黄蜂登时像雨点似的洒落一地!
两名黑衣使女好快的身法,转眼之间,早已回到了班远身后。
灰衣人看的从心头直冒冷气:“这一群黄蜂自己饲养多年,久经训练,就像阴阳手马飞虹那等强猛掌风,都不易击中,不可能一下全数就歼,除非是两名黑衣使女的拂尘上,含有极其厉害的奇毒!”
摄魂掌班远微微颔首,意似对两名黑衣使女颇为嘉许,接着目光一抬,两道精光熠熠的眼神,朝灰衣人隐身的大树上投来!他目光好像一下就射穿了浓密的枝叶,沉声喝道:“树上躲着的两个娃儿,还不下来么?”
丁灵那里还沉得住气,尖哼道:“下来就下来,谁还怕了你不成?”
“刷”的=声,一条细小入影像燕子掠波,从一棵三丈高的大树中,斜飞而出,人在竿空,双手一伸,已从肩头抽出两支金剑,剑先人后,直扑下来!日光之下,但见两道灿烂金光,有若金绞剪一般,疾风飒然,朝班远当头刺落!
灰衣人睹状大惊,大喝一声道:“小师弟,不可造次……”人随声发,从东首另一棵大树上,急急跟踪掠出,他距离较远,出声已迟!
丁灵剑先人后,堪堪扑到班远头顶,只见班远大袖一挥,沉喝道:“竖子尔敢!”
一股潜力从他大袖中,排空涌出,丁灵双剑根本没和他扬起的衣袖接触,一个小身子就像断线风筝一般,凌空摔了出去!等到灰衣人跟踪赶到,在班远身前八民处泻落,丁灵已倒飞出去!
但丁灵一身轻功,可真也了得,飞到一丈开外,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头,卸去摔出的势道,身形一沉,还未落地,双剑迅疾的在地上一点,腰肢一挺,趁势弹起,“嗖”的一声,飞了回来,落到灰衣人身边。
灰衣人急忙低声说道:“小师弟,快运气试试,可曾受伤?”话声一落,倏地回过头去,阴声道:“班老前辈对一个后辈,碎然出手,不觉有失身份么?”
班远冷哼道:“老夫若要伤他,一百条小命,也早就没有了。”
丁灵略一运气,果然觉得并无异状,这就抬头道:“三师兄,小弟没事。”
灰衣人冷冷道:“多谢老前辈手下留情。”
班远冷肃的道:“不用谢,老夫手下从不轻易饶人。”
灰衣人道:“那么老前辈要待如何?”
班远的两道熠熠眼神,投注在灰衣人身上,间道:“你就是老叫化的逐徒申秋松么?”
灰衣人躬身道:“晚辈正是申秋松。”
班远嘿然道:“几时投到黑石岛门下去了。”
申秋松冷漠的道:“已经快三年多了。”
班远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申秋松反问道:“老前辈呢?到这里做什么来的?”
班远手拂黑须,冷重的道:“老夫原是追踪四个小辈来的。”
申秋松道:“老前辈说的是四个魔教门下了,他们昨晚已经离开此地,老前辈请回吧!”
班远嘿然点头道:“很好!老夫也不难为你们,那就随老夫走吧!”
申秋松暗暗皱了下眉道:“老前辈一举杀死了黑石岛四名毒奴,毒毙了千条青蛇,难道还不够吗?”
班远沉声道:“须知你们也毒毙了老夫四名手下,老夫面前从无轻易放过的人,老夫也不许多说。”
正说之间,东首那栋小楼上(东首小楼即卢大妈住的房间),忽然走出三个人来!
前面一人,身穿黑色长衫,一张瘦削脸,白皙无须,手中持一柄摺扇,看去不过四十出头,他身后跟了两名黑衣大汉,押着一个黑衣女郎,朝西走来。
申松秋瞧到他们从西首小楼走出,心头方自一愕!凝目瞧去,那被押着走来的黑衣女郎,不是五师妹楚云娘,还是谁来?此刻神情萎顿,显然穴道受制,失去反抗能力。心头不觉又急又怒,恨不得立时扑了过去。
他原是极工心机的人,这时虽觉冲动,脸上却是丝毫不露,一面迅速以“传音入密”朝丁灵说道:“小师弟,听我招呼行事。”
这时那手持摺扇的黑衫汉子已经迅快的行到班远前面,躬身道:“属下奉命搜索东首小楼,在床上查获黑衣女子一名……”
申秋松趁他说话之时,暗暗和小师弟使了一个眼色,身形电转,左手一指,一点金影,去势如电,直向左首一名黑衣大汉射了过去,双脚一顿,跟踪扑到。
丁灵一见三师兄出手,那还怠慢,同时双剑一抡,长剑跃起,剑先人后,朝右首黑衣汉子欺去。
那两名黑衣汉子没防到当着堂主面前,还会有人突施袭击,心头猛吃一惊,急急向后斜退了一步,一手横刀,正待喝问。
申秋松打出的一点金影,正是一只毒蜂,左首黑衣汉子只见申秋松飞扑而来,并没注意到那只毒蜂,脚下堪堪退出,突然闷哼一声,往后便倒。
申秋松动作如电,一下抢到五师妹身边,举手解了她受制穴道。
丁灵欺到中首黑衣汉子身前,更不打话,双手挥动,挺剑便刺,那黑衣汉子武功也自不弱,后退一步,扑刀抡动,和丁灵打在一起。
那手执摺扇的汉子,乃是黑衣堂下左总管黑衣秀才陆寒生,他正在报告之时,突闻身后发生变故,心头方自一惊!抬目望去,眼看班堂主神情冷肃,恍如不见,一时不敢妄动,只是垂手肃立。
这时西首小楼,也有三个人走了出来。前面一人同是穿黑衣长衫,脸色黄中透骨,嘴上还留了两撇黄苍苍的胡子,耸着双肩,貌相猥琐,正是右总管黑衣判官田布衣。他身后也紧随着两名黑衣汉子,匆匆走来。
田布衣走到班远身前,躬身道:“属下奉命搜索西首小楼,据属下推测,昨晚尚有入居住该处,与看园老妪所说不符。”
班远点点头,目光一转,问道:“那看园老妪呢?”
田布衣道:“大概躲起来了,属下派人去把她拿来。”
班远冷冷的道:“不用了,你们先把黑石岛三个门下拿下了再说。”
这原是几句话的工夫,丁灵人虽生得短小,但身法可着实灵活,纵跃如飞,剑发如风,直把那个黑衣汉子,逼得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申秋松知道小师弟足够对付,低喝一声:“五师妹,快走!”
喝声出口,同时打了忽哨,双脚急顿,两道人影立即长身掠起,朝园外冲去!
但听身后一声朗笑:“你们还想走么?”
一缕尖风,已然袭到申秋松背后。
鬼影子申秋松为人机警,身形一偏,让开来势,迅速转过身去。只见那身后执摺扇的汉子,已然欺到自己身后五尺之内!心中暗暗一惊,忖道:“此人一身功力,倒是不可轻估!”
再看摄魂掌班远依然冷漠的坐在大石之上,连瞧也没有瞧自己一眼,分明没把自己三人放在眼里。他自恃身份,自然也不会向自己三人出手,心念一动,不觉大声说道:“黑石岛和贵岛并无过节可言,班老前辈这般相逼,岂不有伤两家和气?”
黑衣秀才陆寒生笑道:“堂主要你们留下,但只要朋友能在陆某扇下,突围而去,陆某可以保证,决没有人再阻拦于你。”
申秋松晴道:“只要班远不亲自出手,突围也并非难事。”一面故意冷冷说道:“你此话作数?”
陆寒生朗笑道:“陆某说出来的话,自然作数。”
申秋松回目瞧去,但见五师妹楚云娘面前,也被一个身穿黑衣长衫的汉子拦住了去路,这就伸手朝田布衣一指,问道:“你呢?”
田布衣耸耸肩,阴笑道:“自然一样,只要这位姑娘胜得了兄弟,只管请便。”
申秋松冷笑一声,暗暗朝五师妹使了一个眼色,点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两位可以出手了。”
要知黑石岛门人,每人身边,都有几件剧毒之物,当作暗器,他暗使眼色,正是示意五师妹,要使暗器,也要等双方动上手之后,出其不意,方可制胜。
黑衣秀才陆寒生看在眼里,只作不见,摺扇连摇,含笑道:“且慢!”
申秋松道:“朋友还有什么见教?”
陆寒生道:“你们还有一位,躲在树上,也可以来了,不论加在兄弟这里,或是加在田兄那边,悉听尊便,免得多费时间。”
原来了灵正和黑衣汉子动手之际,听到三师兄的口哨,立即双剑一收,刷的一声,纵身跃上树梢。他身子极小,轻功又甚了得,只在树丛间闪了一闪,便自消失不见,此时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申秋松心头暗喜,一面故意冷哼道:“朋友只管放心,两位只要把咱们师兄妹擒下,在下自会叫小师弟下来,束手就缚。”
陆寒生朗笑道:“如此甚好。”摺扇刷的一声,打了开来,目注申秋松喝道:“朋友小心了!”
语声甫落,右手一转,半月形的一道扇影,缓缓向申秋松身前推来!
申秋松心中暗暗冷哼一声:“看他扇势直欺中宫,来势缓慢,必有奇变。”探手摸出一支两尺来长的铜尺,横胸而立,并不迎击。
黑衣秀才缓缓推出的扇势,相距他身前尺许左右,申秋松仍然兀立不动,陡然间。陆寒生摺扇疾翻,有如匹练乍飞,霍然生风,直向申秋松咽喉划来。
申秋松一声冷笑,人影闪动,避过一击,人却欺到陆寒生身侧,铜尺朝他背心点了过去。
陆寒生大喝一声,迅快的移动身形,摺扇疾转,迎空拍出,左手五指半屈,向申秋松铜尺抓去,但听“嗒”“嗒”两声,两只毒蜂,被他扇风扫中,击落地上。
两条人影交错转动,陡然间,住慢转快,展开了一轮快攻。
就在两人动手这际,楚云娘已然取出缅刀,朝田布衣娇喝道:“咱们速战速决,你兵刃呢?”
突飘身而至,劈出一刀。
田布衣是何等样人,她双肩一动,他早已知道她就要发难,没待楚云娘缅刀劈出,人已闪了出去,探怀取出一支铁笔,耸肩笑道:“兄弟兵刃就在这里。”
楚云娘一刀落空,快疾无比的欺身而上,刷刷两刀,劈了过来。
田布衣大笑道:“姑娘何用这般性急,慢慢的来吧!”
铁笔一挥,当当两声,封开缅刀,一点笔影,陡然朝楚云娘左肩点去。这一招,阴辣险狠,快同星火,眼看就要点上对方肩头,瞥见楚云娘左腕一抬,一道白影闪电朝自己手背激射而来。
田布衣目光何等锐利,一瞥之下,已然看清了那白影竟然是一条竹筷长短的白线蛇!他在铁笔上浸淫了三十年苦功,认穴自然奇准,白线蛇直射来,他笔尖这一挑,白线蛇就像是自己凑上去的一般,肚下由头到尾,被笔尖划过,剖了开来,跌落地上。
田布衣阴笑道:“白线蛇奇毒无比,算得上罕见之物,姑娘该是珍惜着使用才好!”
楚云娘眼看白线蛇被他击落,心头又惊又怒,娇叱一声,手上一紧,一柄缅刀,刷刷攻击,她这一轮抢攻,缅刀如雪,快速无伦,一片刀光,构成了绵密的刀网!
田布衣迅疾举笔封解,心中暗道:“黑石岛主以善使毒物出名,他门下弟子的武功,倒也不弱,”心念一动,陡施反击,铁笔挥洒,闪起了点点寒芒,但闻一阵当当之声,楚云娘的一片刀光,尽为他铁笔震荡开去!
鬼影子申秋松和黑衣秀才陆寒生此刻已然打得难分难解!
论功力申秋松自然不及陆寒生深厚,但申秋松是出名的鬼影子,身法奇快,尤其在搏斗之中,他不时的放出毒蜂,骚扰对方,使人防不胜防,才能和陆寒生打成平手。
这时两人已经搏斗了一刻之久,依然不分胜负,激战中,但听陆寒生朗笑道:“朋友还有多少毒蜂,怎不一起放出来?”
摺扇横空扫过,又击下了两只毒蜂。从动手迄今,已被他击落了十几只多,心头大感恼怒,在摺扇横扫之际,左手呼的一声,直劈而出。
申秋松为人机警,自知功力不如对方,那肯和他硬拚,人影一闪,交错而过,闪到了陆寒生身右,正待放出毒蜂,往他脑后袭去!那知目光一瞥,只见五师妹一轮刀法,悉被田布衣震开,刀法已见凌乱,被逼的节节后退,心头不禁猛吃一惊,暗道:“小师弟明明就在附近,怎的还不出手?”
心念闪电一动,左手朝田布衣一指,放出身上仅余的两支毒蜂。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田布衣刚把楚云娘一片刀光震荡开去,猛听身后响起极其轻微的“嗡”“嗡”之声,来势奇快,似是向脑后飞扑而来!他久经大敌,听风辨位,连回头都已不及,手中铁笔一振,反腕往后点出。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奇准无比,两支毒蜂堪堪振翅扑下,已被他铁笔点中,随地死去。
但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从一棵大树上直扑下来,疾风飒然,一片金光,朝田布衣当头罩落。
田布衣双目暴睁,大喝一声:“好,一招苍龙入海!”
左足一迈,腰肢一挫,铁笔挥处,倏地向上迎去!
楚云娘瞥见小师弟现身下击,心头一喜,同时欺身急进,缅刀一挽,朝田布衣胸口扎来。
但闻三声“呛”“呛”急骤的金铁交震,敢情是各遇险招,三条人影,一合倏分。
丁灵刺下来的金剑,削落了田布衣头上一缕发瓣,田布衣迎击的铁笔,也划破了丁灵肩头衣衫,同时他铁笔下沉,也一下把楚云娘震退了一步。
这一招交接,实在太过快速了,使得无法看清三方招术的险恶变化。但见丁灵双脚甫一点地,身形又腾跃而起,纵起三丈来高,掉头下扑,双剑交叉,二度朝田布衣扑击而下!
田布衣没想到一个小孩轻功有这般了得,口中阴嘿一声,右腕连振,一支铁笔,幻起了点点寒芒,宛如风卷雨丝,漫空飘洒!
丁灵剑先人后,向下扑撞而来,突感眼前一花,敌人头顶,爆出点点笔影,虚实难辨!
但此刻身悬半空,下扑之势,何等快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匆忙之中,双剑一绞,直对一片笔影中刺了下去!
剑光笔影,乍然一接,爆出一片连珠般的金铁狂鸣!
田布衣卓立原地,丁灵一个小身子,却连翻两个筋斗,斜刺里飞了出去,但楚云娘却在此时,一退倏进,挥动缅刀,又攻了上来。
五个人分作两处,恶战正酣。
黑衣堂主摄魂掌班远依然踞坐大石之上,神情冷肃,恍如不见,他身后侍立的两名黑衣使女也仍然各执拂尘,一动不动。
这时大门前,宽阔的石板路上,出现了一乘软轿,飞快朝园中而来!
轿前是一个花白头发,包着黑缎包头,手持竹筇的灰衣老抠,轿后跟随两名青衣使女,护轿而行。
转眼工夫,这乘软轿已然进入园门,朝石砌小径行来。
两处激烈的搏斗,并没使班远投注上一眼,但这乘软轿的突然出现,却引起了班远的特别注意,心中暗暗忖道:“这座荒园四周,已有本堂名下数十名武士扼守,这乘软轿来的大是古怪,副堂主阴阳手马飞虹和一干埋伏的人,都到那里去了?”
正在思忖之间,那乘软轿已经到了几人搏斗之处!
这时黑衣秀才陆寒生已然连施杀着,一柄摺扇盘空飞卷,宛如一道匹练,把鬼影子申秋松圈入扇底,只余了招架之功。
黑衣判官田布衣同样占了上风,一支铁笔挥洒之间,风飘万点,丁灵、楚云娘双剑一刀,虽然还在拼命扑攻,已成强弩之未。
这两处激战,正好挡住了软轿去路,除非从丛草瓦堆中,绕道通过,否则就非停下来不可。
走在前面的灰衣老妪突然大声喝道:“你们瞎了眼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的轿子来了,还不快快住手,都给我滚开去?”
这老妪开口就没好话,这是什么人的轿子,皇帝的銮驾?
黑衣秀才陆寒生莫说己把鬼影子圈在扇下,转眼就可把对方拿下,就是换在平时,对老姐这般大声呼喝,也是不会加以理踩的。
黑衣判官田布衣也正在全刀施为,当着堂主,不把这两个黑石岛的小辈擒下,岂有不失左总管的面子?
申秋松、楚云娘和丁灵三个人,更不用说了,此刻全已落在下风,欲罢不能,当然也不会抽身后退:
灰衣老枢喝声出口,人已渐渐逼近,眼看双方的人,全都充耳不闻,这下气可大了!只见她脸色一沉,口中呷呷笑道:“好哇,老太婆有几年没有出门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居然把我看扁了,连我说的话,都没人理了!”
手中竹筇,倏地一抖,朝前挑去。这一挑,看不出她如何使劲?但激战中的人影,倏然四分!
黑衣秀才陆寒生、黑衣判官田布衣、鬼影子申秋松、楚云娘,一个个被震的后退不迭!
丁灵人小鬼大,一个筋斗朝后翻出,自以为见机得快,仍然被杖风扫上,摔出七八丈远。
场中诸人武功全非弱手,皆因灰衣老妪出手实在太快了,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把自己等人震退的?
陆寒生、田布衣没想到一个瞧不起的老妪,竟具这等高超身手,不禁互望了一眼,惊然变色!
陆寒生摺扇霍的一收,朝灰衣老妪指了指道:“老婆子这一手四两拨千斤,果然高明的很,兄弟倒是看走眼了。
田布衣轻咳一声,耸耸肩,阴声道:“不错,这老婆子看来有些门道,咱们再试她一招看看!”
他为人极工心机,话中之意,就是暗示黑衣秀才和他联手出击。
灰衣老妪手持竹筇,横了两人一眼,冷哼道:“你们要送死,还怕不容易么?”
陆寒生仰天朗笑一声道:“何方老妪,好狂的口气!”摺扇一展,霍然打了开来!田布衣同时右腕一振,铁笔迎空晃了晃,两人全都心头有数,对方武功高强,因此各自功凝百穴暗暗作势。
鬼影子申秋松早已暗暗朝楚云娘、丁灵两人使了个眼色,一齐退到边上。
就在此时,但听黑衣堂主班远沉声喝道:“两位总管速退。”
语声不响,但自有一股冷肃的威严!
陆寒生、田布衣宛如箭在弦上,满引待发,骤然听到堂主的喝声,立时兵刃一收,朝后跃退。
灰衣老妪嘿然干笑,瞧着两人道:“便宜了你们。”
口中说着,自顾自迈步朝前走来。
黑衣堂主班远已从大石上站了起来,双手一拱,说道:“来的可是虎嬷嬷么?班某这厢有礼了。”
摄魂掌班远以黑衣堂主之尊,居然对灰衣老妪起身致候,实是异数。
鬼影子申秋松出身丐帮,见闻较广,听到班远日中说出“虎嬷嬷”之名,心头方自一凛!
楚云娘忍不住低声问道:“三师兄,虎嬷嬷是什么人?”
申秋松赶忙朝她摇头示意,一双深沉目光,只是盯着那辆软轿,心中暗道:“这老婆子若是虎嬷嬷,那么坐在轿中的莫非是她……”
但觉一股寒气,从脊背上直冒起来!
日听老妪一阵呷呷尖笑,说道:“姓班的,你还认得老婆子?”
口气托大,而且毫不客气。
怪就怪在这里,黑衣堂主班远居然丝毫不以为件,依然陪笑道:“虎嬷嬷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什么风把你也吹出来了?”
这几句话的工夫,灰衣老妪已然走到班远面前不远,一张鸩脸突然一沉,喝道:“姓班的,你看谁来了?”
班远故意惊“哦”一声道:“莫非……”
灰衣老妪尖笑道:“你知道就好。”
班远冷肃的脸上,神色微微一变,连忙拱手道:“班远不知仙子驾到,有失迎迂,还望仙子恕罪。”
软轿之中,轿帘低垂,连哼也没哼一声。
灰衣老妪挥手道:“班远,咱们要在这里休息,你带着手下,可以走了。”
班远脸色凝重,为难的道:“仙子云轩莅临,在下自当退出,只是兄弟……”
灰衣老妪没待他说出,冷喝道:“好哇,听说你当了铜沙岛堂主,大概有齐天宸替你撑腰了,是不是?仙子令出如山,你敢不遵?”
班远连连拱手道:“嬷嬷误会了,兄弟……”
灰衣老妪怒声道:“老婆子一概不知,叫你出去,你还不快走。”
班远心头微有怒意,但望望软轿,又忍了下去,干咳一声道:“兄弟原是追缉几名逃犯来的,据说这座荒园之中,辟有地底通道,兄弟之意,仙子驻驿之处,兄弟自是不敢惊动,但兄弟想在四周再仔细搜上一搜,这一点务请嬷嬷转陈仙子……”
灰衣老妪突然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牌,冷声道:“不成,班远,你再不走,那是有意违抗仙子的金令了。”
班远目睹金牌,神色为之一变,立即拱手道:“兄弟不敢。”倏地转过身去,低喝一声:“你们随本座出去!”
说完,率着手下,匆匆退走。
灰衣老妪朝申秋松三人喝道:“你们还不走么?”
申秋松躬身道:“老前辈垂鉴,晚辈三人,自知难是班远对手,他才走不远,晚辈三人若是在此时走出去,他岂肯放过……”
灰衣老妪呷呷笑道:“有仙子在此,他敢放肆?你们只管出去就是了。”
申秋松心中暗喜,躬身道:“有老前辈这句话,晚辈三人就不怕了。”
说完,果然率着楚云娘、丁灵,向园外而去。
灰衣老妪眼看所有的人全已退出,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呷呷笑了两声,自言自语的道:“一辆空轿,居然把摄魂掌班远吓退了!”
左手一招,指挥两名脚夫把软轿抬到楼下,然后率着两名青衣使女上楼而去。
园中登时又静了下来了!
除了高大的树木,就是及入荒草,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方才的激烈厮杀,已成过去。
躲在东首小楼的尹翔,坐山观虎斗,方才的情形,自然全看到了,只是相隔太远,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眼看班远率了手下匆匆退出,接着鬼影子等三人也相继而去,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不知那软轿里面是什么人?居然会使目空一切的摄魂掌班远知难而退!
看看日头,已经快要直了!
想起姬真真替岳小龙疗伤差不多已有半天时光,不知好了没有?她们方才匆匆下楼,也没有告诉自己,到那里去,此刻自然也不便找去。心念转动,只好在窗前一张木凳坐下,远远望去,那灰衣老妪等人,自从进入西首小楼,就一直不见动静。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尹翔渐渐感到不耐,暗想:“她们到底是干什么去的?还不下来?”
心头正感困惑,忽闻身后响起一阵轧轧轻震,急忙回过头去,靠壁一张木榻,正在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窟窿!
但听从窟窿中传出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嬷嬷,在这里了!”
一条人影,从窟窿中冒了出来,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使女!
尹翔为人机智,登时惊“啊”一声,脚下跟踉跄跄的后退不迭,装出一付害怕模样,颤声道:“你……你是从那里……来的?”
那青衣使女也似怔的一怔,皓腕一抬,“锵”的一声,随手掣出长剑,剑尖一指,喝道:“你是什么人?”
尹翔心头暗道:“这丫头好快的手法?”
就在他的心念一动之际,眼前人影一闪,又从窟窿中冒出一个灰衣老妪和一个青衣使女来!
尹翔似是被吓傻了,目光凌乱,张口结舌,又后退了两步,才结结巴巴的道:“老……
老婆子是……是看园的……”
那灰衣老妪一双三角眼中目光如电,盯着尹翔,摆手道:“春香,别为难她。”
青衣使女长剑一收,退到边上。灰衣老妪脸色温和,问道:“你是看园的,自然知道园里的地道了?”
尹翔摇摇头,颤声道:“老太太,我………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是前村人,他……他们上……上月雇我来看园,答应三钱银子一个月,要……要到这个月十三日,才满一个月,我……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他这番装作,倒是十分逼真。
灰衣老妪听的大是不耐,冷声道:“不用多说,你既是新来,老婆子也不为难你,你总该知道厨房在那里吧?”
尹翔听他问自己厨房在那里?登时想起姬真真临行时曾说“遇上危急之时,可以到灶下去躲一躲”之言,心头不禁一动,暗道:“莫非她们就在厨房里替岳小龙疗伤?”
左边一名使女娇叱道:“嬷嬷问你的话,听到了没有?快说,厨房在那里?”
尹翔连连躬身道:“听……听到了,听到了……”
灰衣老妪倒是对尹翔十分同情,回头道:“上了年纪的人,别吓唬她。”一面朝尹翔道:“我说过不为难你,不用害怕,领咱们到厨房去,你一月工钱,我会付给你的。”
说着,朝左首使女打了个手势。
那使女从腰间革囊中掏出一锭银子,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这里足有三两银子,是嬷嬷赏给你的。”
尹翔不知姬真真是否已经替岳小龙疗好了伤,心想多拖延一回时间也好,心念一动,故意望银子一眼,躬腰陪笑道:“老太太厚赏,老婆子怎好收下?”
左边使女道:“嬷嬷赏你的银子,还不快快收下,咱们没时间和你闲磕牙。”
尹翔心中暗暗好笑:“你们没时间和我闲磕牙,我偏要和你们闲磕牙!”口中连连应是,接着说道:“那位黑衣姑娘要老婆子来看园,一面也替她烧饭洗衣,老太太大概和那位姑娘是一家的吧?三位只管在楼上请坐,不用下厨房去了,这烧饭做菜的事,自有老婆子会去做的。”
他光是说着,依然没伸手去接银子。
右首使女说道:“那有这么噜唆,谁要你下厨去做饭?”
尹翔陪笑道:“姑娘也不用客气了,这时候已经日直午时,既已来了,自然要吃了饭再走……”
左首使女手上拿着一锭银子,一直不见她去接,心头大是不耐,说道:“你把银子收了,领我们到厨房去就是了。”
尹翔陪笑道:“姑娘们一定要亲自下厨,大概是嫌我老婆子手脏了。”只好伸过手去,接过银子,一面千恩万谢的朝灰衣老妪连连躬腰道:“多谢老太大厚赏,老婆子这……”
灰衣老妪双目精芒飞闪,突然冷哼一声,沉喝道:“你过来,让我瞧瞧手上可是戴了鹿皮手套?”
一个看园的乡村老婆子,手上那会戴什么鹿皮手套?这不是极大的破绽?
尹翔心头蓦地一震,那还迟疑,口中朗笑一声,右腕扬处,掌中一锭银子,被他暗运功力,捏成无数碎银,化作一蓬银雨,朝三人劈面打去,身形一仰,双脚急点,一式“倒窜龙门”,箭一般朝窗口射去!
灰衣老妪左手一挥,一股劲风,应手而至,把打来的急骤碎银,卷飞出去,但听一阵“剥”“剥”轻响,悉数没入墙中。右手竹筇一探,朝尹翔双脚勾去,口中尖哼道:“老太婆面前,要走可没这般容易!”
她这一下当真快如闪电,尹翔身形堪离地纵起,陡觉左脚已被灰衣老妪竹筇勾住。但他为人机智,临危不乱,左脚一缩,右脚疾快的趁势在杖头上踩下,身子往上纵起,轻巧的避了开去。
这一耽搁,虽然只是俄顷间事,但两名青衣使女已然身如飘风,抢到窗前,呛呛两声,掣剑在手,拦住了去路。
灰衣老妪一杖落空,不由的怔得一怔,双目神光暴射,沉喝道:“好身法,避得开老太婆一杖的人,江湖上已是不多,你们退开,我倒要瞧瞧他是什么人乔装来的?”
尹翔突然挺了挺腰,身子登时高了许多,一手掀去假发和人皮面具,迅速脱下外衣,朗笑道:“嬷嬷过奖,在下只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
一个鸡皮鹤发、弯腰弓背的老婆子,一下变成了眉目清秀的小伙子!
这下不但两个青衣使女瞧的一怔,就是连成名多年的灰衣老妪虎嬷嬷也不禁呆的一呆,点头道:“你的易容术很高明,连老太婆差点也被你瞒过了。”
尹翔笑道:“这人皮面具是黑石岛门下的杰作,在下不敢掠美。”
灰衣老妪目注尹翔问道:“你不是黑石岛门下?”
尹翔耸耸肩道:“在下若是黑石岛门下,方才早就帮着申秋松对付铜沙岛的人了。”
灰衣老姬道:“那你是铜沙岛门下?”
尹翔笑道:“在下若是铜沙岛门下,方才也应跟着班远走了。”
灰衣老妪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尹翔道:“在下早已说过,是江湖的无名小卒。”
灰衣老妪怒哼一声道:“很好,你不说老太婆也瞧的出来。”
尹翔抬目道:“嬷嬷可是要和在下动手么?”
灰衣老妪道:“只要你接得住老太婆三招,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任你自去。”
尹翔吐吐舌头,问道:“在下万一接不住又怎么办呢?”
两个青衣使女忍不住掩口笑出声来。
灰衣老妪道:“接不下,你就老老实实说出此来目的。”
尹翔喜道:“有这样便宜的事,好,就这样办吧!”
灰衣老妪冷哂道:“未必便宜。”
尹翔笑道:“那也不算是吃亏了。”
灰衣老妪竹筇一提,冷声道:“你兵刃呢?”
尹翔双手一摊,耸耸肩道:“光接嬷嬷三招,那就不用兵刃了。”
灰衣老妪嘿道:“你不用,我要用!”
竹筇缓缓举起,向前推来。
尹翔口中虽然说的轻松,心头却是着实紧张,试想这老妪连摄魂掌班远都在让她几分,岂会是好惹的人?
他两眼紧盯着缓缓推来的竹筇,但觉对方这一杖来势虽缓,但一招之中所藏的变化之多,已然把自己左右前后一齐封死,不论向任何方向闪避,都非硬接不可。心中暗暗惊凛,忖道:“看来这三招果然不容易接得下来。”
心念方动,灰衣老妪的竹筇,已然呼的一声,朝膝盖扫来!尹翔那还怠慢,左足足尖旋动,身形迅快一侧,朝左跨出一步。他这一下,当真动若兔脱,深得“敌一动,我先动”的诀要,身子一晃,从灰衣老妪变化无方的杖缝中闪了出去。
灰衣老妪神色大变,大脚陡地跨上一步,右手一抖,竹筇登时漾起无数竿影,宛如网罡一般,洒了开来,直向尹翔当头罩落。
尹翔那敢丝毫大意,脚下连闪,一个人不住转侧行动,在竹筇隙缝中闪避游走,但觉一道道的杖影,挟着凌厉风声,从面前掠过,只要分毫之差,就得被竹筇击上!
端的步步惊险,出生入死!尹翔连跨了七八步,身形一转,才从一片筇影中钻出来,但任是只跨了七八步,已闹得他汗出如浆,脸有余悸!
灰衣老妪杖势一停,目注尹翔,厉声说道:“你可是木易先生门下?”
尹翔摇头道:“非也非也!”
灰衣老妪白发飘动,怒哼一声,暗道:“就算你是杨公忌的门下,老太婆这一招,有九九八十一个变化,只怕你也未必躲闪得过!”一面沉声喝道:“小伙子,你小心了!”
竹筇疾举,直劈过来!
尹翔心里有数,自己好不容易躲过了他两招,这第三招上,自然更是厉害,一见她举筇劈来,身形不动,两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她杖势,连霎也不敢霎动!
灰衣老妪冷冷一哼,竹筇才到半途,右腕突然抖起,筇头一昂,招势倏变。尹翔等她招式一动,立即举步跨出,身形连闪。那灰衣老妪的竹筇。竟似生着眼睛一般,任你如何躲闪,竹筇如影随形劈来。
尹翔逢隙即钻,灰衣老妪手腕连续点动,竹筇纵击横扫,也越来越快!
刹那之间,一支竹筇,上下盘飞,幻出重重筇影,啸声呼呼,快得有如电闪风飘,一间小楼上,满屋都是风声筇影,没有一丝空隙。
先前还可以清晰看到两条人影,但渐渐的已被千百道筇影所淹没,千百道筇影又渐渐的化作了一幢青影,在丈许方圆不住的旋转。
两名青衣使女也从没见过嬷嬷的武功,此刻早已退到角落上,摒息凝神,看的眼花缭乱。
尹翔连使了几个身法,但觉对方竹筇,一直紧跟身后。百忙之中,突然身形一侧避开杖头,身子蛤屈,提吸真气,施展上乘轻功,跟着灰衣老妪的杖势进退盘旋。这样一来,任你灰衣老妪有通天澈地之能,也莫想击得中他,反正是最后一招嘛,躲过就好。
灰衣老妪这一招杖势绵绵,含蕴了八十一个变化,果然精奥无伦,迅若雷奔,在她尽力施为之下,尹翔分明已被圈入在一片筇影之中,但却并没被竹筇击中。
灰衣老妪越使越气,凝目瞧去,只见一团黑影,紧跟着自己杖后进退盘旋,以致无法击中对方。她心头虽怒,但一招杖法,变化虽多,任你尽情施展,终究只是一招,转眼工夫,便已把变化演完,不得不停下手来。
竹筇骤停,一幢青影,也自消失,尹翔随着落到地上,一时气喘如牛,身子一站未稳,一个跄踉,向后退出。
灰衣老妪冷哼一声,竹筇在将未收之际,朝前轻轻一送,一下点了尹翔的穴道。
尹翔骤觉穴道一麻,忍不住大叫道:“嬷嬷,在下并没有输。”
三招都接下来了,自然没输!
灰衣老妪冷声道:“你没有输,难道是老太婆输了?”
尹翔大声道:“嬷嬷,你说过的话,作不作数?”
灰衣老妪虎目一横,怒哼道:“老太婆说过的话,从来一是一,二是二,几时不作数了?”
尹翔道:“在下方才已经接下嬷嬷三招,你怎么……”
灰衣老妪道:“胡说,你接下三招,如何还会被我点中穴道?”
尹翔听的为之气结,苦笑道:“嬷嬷心里明白,那该是第四招了吧?”
灰衣老妪哼了一声,回头道:“你们把他押下去,咱们走。”
两名青衣使女答应一声,一齐走过来,喝道:“不用说了,快走吧!”
尹翔穴道受制,双手不能动弹,双脚可还能走路,只好任由两名使女押着下楼,边走边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两位姑娘。”
左边一个道:“你要问什么?”
尹翔道:“你们这位嬷嬷,武功高不可测,但在下从没听人说过,不知她如何称呼?”
灰衣老妪手提竹筇,走在后面,听他说自己武功高不可测,心头一阵高光,呷呷尖笑道:“好小子,你这点年纪,那会知道?老太婆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你还没生呢!从前大家都叫我老虎嬷嬷,回去不妨问问你师傅,栽在我老太婆手里,也不算是丢什么人。”
尹翔被两名使女押着下楼,走在前面,早已暗暗运气,冲开了被制穴道,只是不知灰衣老妪是否跟在后面,才故意和两位青衣使女说话,引她开口。
此刻骤听灰衣老妪自己说出“老虎嬷嬷”之名,心头不禁猛然一震,暗道:“虎嬷嬷,那不是彩带魔女的奶娘?难怪连黑衣堂主班远碰到她都要退避三舍?”
穿过小天井,一排三间小屋,已在面前,两名青衣使女押着尹翔,跨进厨房。
尹翔十分焦急,只当姬真真她们就在这里替岳小龙疗伤,那知目光一转,根本连一个影子也没有,心头不觉稍宽,暗道:“她们不在这里,又到那里去了呢?”
不错,姬真真临走时曾告诉过自己:“遇上危急之时,可以到灶下躲一躲。”
“灶下?莫非……”
尹翔想到这里,那还迟疑,陡地两臂一分,推开两名青衣使女,足尖一点,身形急掠,闪电般直向灶下投去!
那两名使女没想到穴道被制的尹翔,会在此时突起发难,一时之间,口中惊叫一声,一左一右,踉跄跌出。再看尹翔急匆匆往灶下掠去,心中已是有数,尖喝一声:“小子,你还往那里走?”
身形离地飞起,直追过去。
尹翔为人机智,想到姬真真叫自己往灶中躲,只当灶下另有通路,那知掠到灶下,目光迅疾一瞥,这地方十分狭窄,除了一条小木凳和一些散乱的木柴,只有两个烧柴的灶孔,此外那有什么暗门通路?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只是电光石火般事,就在尹翔掠落灶下之际,突然间响起了一阵嘶嘶之声,但见一蓬细如牛毛的毒针,从灶上小神龛中坐着的灶王爷口里喷出,直向凌空扑来的灰衣妪激射过去。
原来姬真真告诉了尹翔,危急时可到灶下去躲之言,在她进入地窖之后,替尹翔打开灶下的机关枢纽。
试想尹翔为人机智。身手也是大是了得,如果他遇上了危急,要到灶下躲避,那自然是被强过他数倍的敌人追逐,此处埋伏,只要有人躲入灶下,触动了机关,毒针就会自动射出。
灰衣老妪凌空扑来,势道何待快速?瞥见眼前寒芒闪烁,迎面飞洒而来,心头也不禁猛然一惊!仓猝之间,双袖连挥,身前登时罡风旋涌,把一大蓬毒针;卷飞出去。
灰衣老妪泻落到灶下,只见她白发飞扬,一双三角眼,凶光熠熠,厉声喝道:“好小子,老太婆差点上了你的恶当!”
右手一探,五只枯干如同乌爪的手指,半曲如钩,朝尹翔肩头抓来!
这灶下地方狭窄,没有暗门,简直成了绝地,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不,灰衣老妪心头已是怒极,这一抓,出手如电,那还容你避闪得开?
尹翔但觉左肩一阵尴痛,几乎连痛骨都快要被他捏碎了,咬紧牙关,哼道:“嬷嬷要待怎的?”
灰衣老妪凶眼霎动,望着尹翔喝道:“小子,你倒硬朗的很,依了老太婆昔年的脾气,你早被我一把撕成两片了,快说,她们躲到那里去了?”
尹翔全身功力若废,使不得半点劲道,心知他间的准是姬真真她们,但故意装作不知道,间道:“嬷嬷说的是谁?”
他这几名话的时间,已痛得脸上汗流如雨,咬着牙齿,强自忍耐。
灰衣老妪呷呷尖笑道:“你说老太婆问的是谁,云中二娇和姓岳的小夥子。”
尹翔道:“在下不知道。”
灰衣老妪五指一紧,厉声道:“你小子大概苦头还没吃够。”
尹翔直痛得眼前金星直冒,抗声道:“在下说过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杀了我。也不知道。”
灰衣老妪怒哼道:“你当我不敢杀你?”
两个青衣使女瞧的大是不忍,其中一个忙道:“嬷嬷,厨房地方不大,主人是叫杜护法画了一张图,交给嬷嬷了,咱们要不要先找找看。”
灰衣老妪点点头道:“老太婆给他气昏了,不错,咱们得先找找地道入口才对!”说完,回头冷哼道:“小子,便宜了你。”
左手一掌,拍了尹翔穴道,右手五指一松,尹翔一个站立不稳,咕咚跌倒地上。
灰衣老妪也没理他,自顾自探手入怀,摸出一张摺叠的纸条,打了开来,仔细看了一阵,不觉气道:“这是什么图?好个邋遢道士,他明知道老太婆不识字,偏要写上这许多字,不是存心为难我的?”一面把纸条递了过去,说道:“你们拿去瞧瞧,这杂毛写了什么?”
一名青衣使女连忙接过,看看纸条,念道:“此园地道,大半业已雍塞,西首小楼地底人口,仅可通至东首小楼……”
灰衣老妪哼道:“这还要他说?”
那使女继续念道:“另一入口,则在东首小楼之厨房灶下……”
灰衣老妪朝尹翔瞪了一眼,怒笑道:“好小子,原来他也知道了。”
青衣使女念道:“灶下机关,开启之法:灶下靠壁处,地上有一小孔,先以火叉插入孔中,轻轻转动,此时灶下必有异音传出,可速将灶君右足,搁置左腿之上,地穴自开,其中甬道,详列如后……”
灰衣老妪不耐道:“那有这么罗嗦?春香,你们就照他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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