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玲珑仙馆不远,一座精致的院落中,此刻还隐约有灯光透出!
院落前面,站着四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漂悍佩刀大汉,神情严肃,鸽立左右。
堂上一把交椅,端坐一位青袍黑髯,面目深冷的老者,一手捋须,作谛听状。
在他下首,恭身肃立一个青衫汉子,此人就是奉命迎接来宾的金总管,他正在向堂主报告几日来船上的情形,和每一个来宾的言语举动。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青衣使女,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堂主,夏总管有紧急要事,要面禀堂主。”
黑髯老者神色一动,抬目说道:“叫他进来。”
青衣使女返身退出,一会工夫,一名身穿青衫,面貌白哲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垂手躬身道:“属下参见堂主。”
黑髯老者一摆手,问道:“夏总管,玲珑仙馆发生了什么事吗?”
原来这位夏总管是负责管理玲珑仙馆的人!
只见他肃容说道:“是的,方才来了一位十分怪异的人物。”
黑髯老者微微颔首道:“本座已经知道了。”
夏总管怔的一怔,望着黑髯老者,惊奇的道:“堂主已经知道了?”
他口气显得十分惊诧,生似堂主不该已经知道的一般。
黑髯老者森冷的脸上,挤出一丝冷峻微笑,说道:“本座方才已经让人通知你了,奕仙乐天民,身份特殊,叫你不可开罪于他。”
夏总管咽了一口口水,躬身道:“是的,属下奉到堂主指示,亲自在馆中照料,但属下要向堂主报告的,并不是那个胖老人……”
黑髯老者道:“那是接待九大门派掌门的延紊馆出了事么?”
夏总管道:“不,不是延菜馆,是玲珑仙馆住进了一个奇怪的人。”
黑髯老者脸色微变,问道:“玲珑仙馆不是住了武林二老,今晚住进去的,只有奕仙乐天民,一共是三个人,还有谁来?”
夏总管躬;身道:“是的。”他又咽了一口口水,接道:“堂主知道的,玲珑仙馆一共只有五间上房,前几天夭山扫雪翁,君山洞庭叟应邀前来,他们互相谦让,谁也不肯住中间一间,于是分住了左右两问厢房,空出中间一间……”
黑髯老者微感不耐,说道:“这些本座早已知道。”
夏总管连连躬身道:“是的,属下只是把馆中情形,略加叙述……”他口气一顿,接着说道:“方才那胖老人奕仙乐夭民大摇大摆的走进玲珑仙倌,派在馆中伺候的两名使女来不及阻拦,就被他闯进中间一间……”
黑髯老者怒哼道:“糊涂,本座不是已经派人通知你了么?”
夏总管额上不由绽出汗来,躬身道:“是,是,差幸属下接到堂主令谕,及时赶去,总算她们没有开罪他。”
黑髯老者微嘿道:“你们要是开罪了他,教主罪怪下来,看你们还保得住脑袋?”
这下连站在边上的金总管,也禁不住绽出汗来。
夏总管连声道:“是,是,属下知道保不住脑袋。”他又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属下再三交待了她们,不可开罪胖老人家,这时延菜馆,拒秀馆的来宾,也陆续到了,属下就在四周巡视了一遍,还未回转,就见派在玲珑仙馆的使女,匆匆赶来报告,说又有一个人闯了进去,属下接报,就急急随后赶去……”
黑髯老者动容道:“此人是谁?”
夏总馆嚅嚅道:“属下不知道。”
黑髯老者道:“你赶去之时,此人已经退出了么?”
夏总管道:“没有,他住进了中间那一间。”
黑髯老者奇道:“他和奕仙乐天民同住一个房间?”回过头去,朝金总管问道:“他在船上除了和华山门下姓纪的下棋。就没有和旁人打过招呼?”
金总管摇头道:“没有,他只是和姓纪的下了三天棋。”
黑髯老者神色稍弄,转过头来,道:“那是华山门下姓纪的了,一定是乐天民约他下棋去的,唔。咱们这里虽然严格规定,住在挹秀馆的人,除有师长住在延菜馆,可以进入延菜馆之外。但延菜、挹秀两馆的人,都不准到玲珑仙馆去,不过奕仙乐天民情形特殊,若是他约了华山门下姓纪的进去,你们不得阻拦。”
夏总管连连应“是”,两眼望着黑髯老者,说道:“禀告堂主,进去的并不是华山门下。”
黑髯老者脸色一沉,道:“那是什么人?”
夏总管道:“属下不知道那人是谁:据说他走进中间那间房子,胖老人家就自动让给了他。”
黑髯老者身子一震,双目神光暴射,追问道:“你说什么?”
夏总管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属下赶到之时,那人已经关上房门,属下是听两名使女说的。”
黑髯老者道:“她们怎么说?”
夏总管拭拭脸上汗水道:“她们说,那人一脚跨进中间房间,只听胖老人嘻嘻笑道:
“原来是你,你也来了,’那人始终没有说话,胖老人家就自动退了出来,住进左首靠边那一间去了。”
黑髯老人道:“她们奉派在玲珑仙馆、难道问也没问人家一声?”
夏总管道:“她们因先前闯进馆去的胖老人家,堂主就很快的吩咐下去,不准开罪了他,因此只当此人也和胖老人家一样,是个大有来头的人,不敢多问。”
黑髯老人哼道:“真糊涂,唔,此人是何模样,总看清楚了?”
夏总管道:“没有,据说她们只看见一个人影摇摇摆摆的进去,连这人穿的是什么衣服,都没看清,好像是穿长衫的,胖老人家退出之后,那人就关起房门,呼呼大睡了。”
黑髯老者呆住了,攒攒眉道:“此人会是谁?连奕仙乐天民都会把房间让给他……”他沉吟半晌,回头朝金总管道:“如此说来,此人极可能也是乘你的迎宾船来的了!””
金总管听的脸无人色,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急忙躬下身去,颤声说道:“不、不可能,属下……”
黑髯老者重重哼了一声,道:“青衣堂下,都是些脓包!”
两个总管,谁也没敢吭声。
黑髯老者续道:“光凭奕仙乐天民还要把中间房间让出来,此人一身成就,已是可想而知,就算他站在你面前,”只怕你也看不到他,他要乘你的船来,会让你知道吗?”
金总管听的心头一宽,连连躬身道:“是,是,他就站在属下面前,属下是瞧不到他,属下自然也无法知道他在船上了。”
黑髯老者霍然起立,沉声道:“此人来的古怪,本座必须立刻进宫,禀明教主才好。”
第二天,是三月初十日,距大会日期已经只有一天了!
早晨,红日初升!
挹秀馆中,响起了一片叮叮铃声,那是早餐铃。
后进膳堂上,一共有五张方桌,每张桌子早已放好了一锅稀饭,四碟小菜,和一大盘煎饼。
挹秀馆的来宾,都是江湖各门各派的门人弟子,此刻听到铃声,已经鱼贯走进膳堂。
他们遵照规定,每人脸上都戴上了面纱。这薄薄一层黑纱,蒙在人脸上,从里面看出去,仍然十分清晰,但别人看你,就瞧不清面貌。
敢情他们规定每个人都要戴上面纱,就是为了使人与人之间多上一层隔阂,免得大家问来问去。
岳小龙、凌杏仙随着大家进入膳堂,好在桌上贴有号码,各人按号入席。
岳小龙举目打量,但觉膳堂上一共有三十多人,女的约占三分之一,因为大家都戴了面纱,瞧不清面貌,经他仔细辨认,第三桌上坐着一对男女,正是杨宏勋和姚玉琴。
敢情大家心头有着某种顾忌,膳堂上虽然进来了这许多人,但谁也没和谁交谈,除了啜粥的声音,听不到一句寒暄。
一会工夫,有人陆续吃毕离去,岳小龙、凌杏仙也双双站起,朝第三桌走了过去。
在岳小龙心中原想和杨宏勋、姚玉琴打个招呼。那知自己两人还未走近,杨宏勋、姚玉琴两人也匆匆站起,朝外走去,连望也没望自己一眼。
岳小龙心中不觉一怔,暗想:“铜沙岛上纵然有许多禁条,但也没有禁止来宾互相交谈。何况纪念幼和杨宏勋原是多年至交,在此地见了面,谈上几句,又有何妨?何用装作互不相识?这样岂不反而露出破绽来了?”
心中想着,只得举步朝膳堂外走去。
正行之间,鼻中忽然闻到一阵浓馥的香风!抬头瞧去,只见自己前面正有两个身穿花衫花裙的姑娘,扭着柳腰,朝外行去,一阵又一阵薰人欲醉的香风,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两个花衫姑娘,不但身上好香,尤其他们水蛇般的腰身,款款摆动,更是引人入迷!
只要你瞧上一眼,若还舍得移开眼光,那你就不是男人。
她们此刻已经款步跨出挹秀馆大门,在她身后,也有七八个人,跟着朝馆外行去。
岳小龙眼看大家都朝馆外走去,心中一动,低声说道:“妹子,我们也到外面去走走。”
两人跨出挹秀馆大门,朝阳普照,一片草坪上,嫩绿如茵,远处已有四五对人,沿着花树散步。
走在前面的两个花衫姑娘踏着青青嫩草,缓步而行,经风一吹,她们身上浓馥的香气,散播得更远!
草坪上所有的人,谁都闻到了!
跟在她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时已有十几个人。
虽然大家只是远远的跟着,好像各自在草坪上散步,但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这些人如蝇之附膻,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杏仙低低阵了一口,哼道:“招蜂引蝶!大哥,我们别和他们走在一起。”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汉子,忽然蹩近花衫姑娘的身侧,轻桃的笑道:
“两位姑娘身上好香,大概是抹了姑苏宝香堂精制的茉莉花露吧?”
右边一个偏头一笑,娇滴滴的说道:“才不是呢,我们是自己用迷人草和玫瑰花、九碗兰三种香料制成的,茉莉花露那里会香中带甜?”
那蓝衫汉子得寸进尺,凑了过去,低笑道:“啊,原来是姑娘们自己练制的,唔,唔,不错,果然是香中带甜,难怪在下闻到鼻里,一直甜上了心头。”
右边那个姑娘用红中抿抿小嘴,噗嗤笑道:“你这人真好玩,心也会甜的?”
两个花衫姑娘一直朝前走去,那蓝衫汉子越跟越近,一面邪笑道:“这香味本来已经甜的迷人,再从姑娘身上发出来,自然甜到心里去了。”
右边的花衫姑娘回过头去,鬓发几乎快碰上蓝衫汉子的鼻尖,但她却毫不为怜,格的笑道:“你真会说笑,嗯,你怎么凑的这样近,也不怕香昏了头?”
她有意无意举起手上红帕,轻轻扬了扬!
那蓝衫汉子这回真的昏头转向,受宠若惊,口中说道:“在下……在下……”
话声未落,咕咯往地上倒去?
大家眼看蓝衫汉子正在调笑之际,突然倒了下去,不用说这是着了人家的道,不禁齐齐一惊!
突然有人冷哼一声,从人丛中窜出两名蓝衫汉子,一下掠到两个花衫姑娘身前,拦住了去路。
两人迅快的从身边掣出刀来,其中一个冷喝道:“臭丫头,你把咱们大师兄怎么了?”
两个花衫姑娘依然缓缓的行了过去,右边一个口中“唷”了一声,道:“你们这干什么,你大师兄说我们自制的香料,甜的要命,你却骂起我们臭丫头来了,你闻闻看,到底是香是臭?”
她右手轻举,又把那方小小红中,作势扬了扬!
两个持刀汉子自然识得厉害,忙不迭的朝后跃退。
右边那个姑娘嗤的笑道:“别怕呀,我只是逗逗你的嘛,看你们还拿着明晃晃的钢刀,原来经不起吓唬。”
两个持刀汉子虽然心存顾忌,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肯示弱,左边一个厉声喝道:“大家都是作客来的,不愿在此时此地,和你们动手,可不是怕了你们,快快拿出解药来,咱们也不为已甚。”
右边花衫姑娘娇笑道:“是咯,山西快刀门的人,又怕过谁来?你们既然知道大家都是作客来的,就不该持刀相向,出口伤人,老实说,不为已甚的该是我们,要是换个地方,像你们俩人这般无礼,早就请你们乖乖的躺下去了。再说你们大师兄,只是香昏了头,让他在地上躺着,闻闻土气就好,这要什么解药?”
口中说着,两个人依然款款缓步,朝前走去。
左边那个女的,却始终一言不发,好像根本没这回事一般。
两个持刀汉子倒也不敢阻拦,怔怔的守在大师兄身边,眼看着她们离去。
凌杏仙低声问道:“大哥,山西快刀门,在不在九大门派之中?”
岳小龙微微摇头道:“列名九大门派的,只有八卦、形意两门。”{两人走近假山,循着石砌朱栏,朝上行去,一会工夫,登上山顶。
只见一座八角亭中正有两个人起身离去,从另一头的小径盘曲而下,从背影看去,这两人正是杨宏勋和姚玉琴了。
凌杏仙忍不住披披嘴道:“大哥,你看到没有,他们好像是有意避开我们呢!”
岳小龙目光向四下瞧了瞧,低声道:“也许他们不愿人家知道。”
凌杏仙道:“我就瞧不惯姓杨的那种人,处处故作神秘。”
岳小龙没有作声,缓步走入亭中,双手扶着栏杆,目注远处,但见南首一片树林之间,矗立着一座高大巨宅,建造的甚是气派,也高过其他的害屋。心中暗暗忖道:“不用说,那是铜沙岛主居住之处了,但不知母亲被他囚在哪里?”
凌杏仙依着他身边,理了理秀发,低声道:“龙哥哥,你在想什么心事?”
岳小龙四顾无人,压低声音,说道:“你看,南首那座高大巨宅,定是他们岛主住的地方,妈被他们掳来,也许就关在那里!”
凌杏仙道:“那该怎么办呢?”
岳小龙道:“今天已经是初十了,他们大会,定在明天举行,那么今晚就是大会前夕,他们的人。一定都很忙,在防范上,自然比平日要较为松懈,我们今晚就去探探下落。”
凌杏仙紧张的道:“今晚就去?”
岳小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既然来了,总不能放过今晚的机会……”
话声未落,瞥见有人朝山顶走来,急忙低声道:“有人来了!”
两人装作闲眺模样,并没回过头去,但一阵风来,鼻中闻到一股浓馥的香气,不用看,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
但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轻“唷”一声,笑道:“原来这里已经有人来了。”
闻其声,知其人,说话的正是右边那个花衫姑娘,岳小龙、凌杏仙目注远处,依然没去理会。
香气愈来愈浓,她们敢情已经走进亭子来了!
只听右边一个又娇声说道:“两位雅兴不浅嘛,瞧你们都佩着银穗长剑,那是华山派门下了?”
话声已在身边,而且在跟自己两人说话,这下,岳小龙不能再不理人家了,缓缓转身去。只见右边那个隔着面纱,犹可隐约看到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瞧看自己,这就拱拱手道:“两位姑娘请了,在下兄妹正是华山门下。”
左边一个似是不喜多言,神情冷落,右边一个却嫣然笑道:“我叫何嘉嘉,这是我师姐姬真真,两位贵姓大名,还没请教呢?”
她一蜜一笑,浓香迎面,熏人欲醉!
岳小龙道:“在下纪念勋,舍妹单名一个敏字。”
何嘉嘉娇声道:“原来是纪少侠,啊,华山派有一位人称云里飞的纪大侠纪叔寒,不知是少侠什么人?”
岳小龙道:“姑娘说的,正是家父。”
凌杏仙看不惯何嘉嘉那副妖烧模样,心中不耐,叫道:“大哥,我们走吧!”
不等岳小龙回答,转身朝小径走去。
岳小龙连忙朝两人拱拱手,跟在凌杏仙身后,盘曲走下假山。
凌杏仙回过头来,笑道:“大哥好像和她谈的很投机呢!”
岳小龙道:“人家既然见询,总不能不理人家。”
凌杏仙披披嘴道:“这种女人,一股妖气,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口中说着,人却朝假山左侧一带花树林中走去。
岳小龙听她口气,心知表妹犯了小性,正想告诉她江湖上有许多眶睨必报,自己两人是作客来的,犯不上和人家结怨。
但话还没出口,瞥见凌杏仙身前,忽然闪出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汉子,挡住了去路,口中说道:“来人止步。”
凌杏仙道:“你干嘛拦着我?”
那青衫汉子道:“姑娘身为来宾,当知宾馆中的规定了?”
凌杏仙道:“我自然知道,你们规定所有的来宾,不得走出花林,我并没有走出花林,犯了你们什么规定?”
青衣汉子道:“在下奉命行事,二位快退出去吧!”
凌杏仙道:“我偏不退出去,看你把我怎的?”
青衣汉子冷声道:“两位若不再退走,那是逼我无礼了?”
岳小龙正待把表妹劝定,凌杏仙已经怒哼了一声道:“我们是参与大会来的宾客,你一个下人,敢对姑娘这般说话?”
青衣汉子道:“在下已经好言相劝,你们违反规定,擅入花林,在下可以格杀不论。”
凌杏仙越听越气,呛的一声,撤出剑来;娇叱道:“你试试看?”
青衣汉子狞笑道:“小丫头,这是你们自己找死!”
话声未落,左手突然扬起,射出一蓬蓝雨!
此人出手又阴又快,一心只想把岳小龙、凌杏仙两人置之死地,他打出的一蓬蓝雨,不知是什么暗器,其中还闪烁着无数金芒!
这样骤施杀手,任何高手,都未必能躲闪得开!。
谁知就在这时,只见一条人影,直飞而来,举手之间,那一蓬比电还急的蓝雨,一下都收了过去,翩然落到地上。”
原来竟是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娇声叱道:“青字十三号,你不要命了?”
那青衣汉子惊然一惊,连退了两步,望着青衣少女,满脸惊疑的道:“姑……姑娘,他们两人……”
青衣少女理也没理,转身朝岳小龙躬身施礼,口中说道。“小婢奉乐老人家之命,特来请纪少侠下棋去的。”
岳小龙瞧的暗暗一惊,付道:“凭她方才收暗器的身手,比自己两人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原来竟然只是一名使女!”
凌杏仙问道:“大哥,她说的乐老人家,就是那个黄鱼老头么?”
岳小龙点点头、凌杏仙低笑道:“他又要你下臭棋去了。”
青衣使女道:“小婢已经找了一会,只怕乐老人家早已在等候了,纪少侠快随小婢去嘛!”
凌杏仙颇想瞧瞧玲珑仙馆内究竟住了些什么人物?这就问道:“我可以去么?”
青衣使女想了想,笑道:“乐老人家虽然只吩咐小婢,来请纪少侠,姑娘若要跟纪少侠同去,自然没有问题的了。”
凌杏仙道:“大哥,我们快走嘛。”
青衣使女道:“小婢替两位带路。”
说完,转身朝前行去。两人跟着她越过草坪,进入玲珑仙馆!但觉这座院落甚是清静,两边放着许多盆栽的奇花异奔,幽香扑鼻,大厅上陈设古雅,但却阒无一人。
青衣使女领着两人从厅后一座楼梯上去,绕出回廊,但见一道宽阔走廊,画帘高啄,雕栏鳗泅,扶栏远眺,嫩草如茵,假山亭台,尽入眼底。正面是一排五间精致富间,住在里面的,当然都是身份极高的人。
岳小龙只知“延菜馆”是接待江湖各大门派掌门人的所在,这“玲珑仙馆”到底住了些什么人物,他实在想不出来。
就说这位矮胖老人吧,自己也只是昨晚听黄衣驼背老人叫他乐天民,但乐天民究竟是何来历?还是一无所知。此刻转出回廊,只见长廊上放着一张矮几,正有两位老人坐在锦墩上奕棋。
这两个老人左首一个一头银发,长眉凤目,脸色红润,身躯微胖,右首一个五短身材,扁脸浓眉,连鬓短髭。
他们下的是围棋,棋平上黑白相间,双方的棋,被切成了几个小块,战况似已至“中盘”阶段。各自拈子沉思,对青衣使女领着岳小龙、凌杏仙两人走来,都一无所觉,连眼也没抬一下。
这时只听左首靠边那一间传出矮胖老人的声音,叫道:“小哥快来,你没瞧到两只老蜗牛一盘棋,从昨晚下到今天,还只下了半盘,也没想想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活到一百岁,还有几盘棋好下?真是蹩脚透顶!咱们从这时候开始,到吃中饭,快一点,还好下个五六百盘,也给他们示范示范。”
随着话声,乐天民矮胖而臃肿的身躯,已经从左侧房中,像滚球般走了出来!
岳小龙听的暗暗好笑:“你还说人家是臭棋,你下的才是臭棋呢!”
乐天民手上端着一张紫檀矮几,和两个锦墩,边走边说:“这走廊上又宽阔,又明亮,又通凤,真是下棋最好的地方。”他放下矮几,朝凌杏仙点了点头,嘻嘻笑道:“姑娘是看老汉下棋来的了,你大概想跟老汉学上两手绝着吧?”
凌杏仙道:“我才不要看你和大哥下棋呢,我是想瞧瞧玲珑馆来的。”
乐天民道:“玲珑仙馆有什么好瞧?几时老汉有空,带你到京都皇帝老子的宫里去瞧瞧,才是真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指甲朝光滑如镜的紫檀茶几面上划了下去。”
青衣使女瞧的一急,慌忙叫道:“老人家……”
乐天民落指如风,三两划,已在纹理坚硬的紫桓矮几面上,横七直八,划了好几条棋线。
每条深浅如一,竟然比人用尺量了再划,还要准确,一面回过头去朝青衣使女问道:
“姑娘有什么事吗?”
青衣使女阻止不及,眼看他已经在雕刻精致的矮几上,划下许多线条,还有什么好说?
乐天民嘻嘻一笑,道:“是了,老汉房里,一共只有两个锦墩,麻烦姑娘就替老汉到隔壁房里,再拿一个来可好?”
青衣使女因总管再三交待,不可开罪老人家,只好答应一声,从右侧空房中,取了一个锦墩,放到矮几边上,一面说道:“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乐天民早已把棋盘划好,笑咪咪的道:“谢谢姑娘,没有事了。”
青衣使女施了一礼,返身退下楼去。
乐天民从怀中取出棋子,在棋盘上排着,一面转头朝凌杏仙道:“小姑娘,你也坐下来呀!”
凌杏仙道:“我才不要坐呢!”
乐天民道:“小哥,咱们快下了。”
岳小龙排好棋势,说道:“老人家请。”
两人一开始,走了两步,就快杀快吃起来,凌杏仙看的索然无味,心中暗暗骂道:“真是臭棋!”一面说道:“我过去看看他们下的棋。”
乐天民出手如电,迅快的和岳小龙抢着吃棋,一面不悦的道:“两只老蜗牛的棋。有什么好看,老汉只要看他们那付慢吞吞的模样,就会叫人等出急惊风来!”
凌杏仙没加理会,转身朝两个老人走去。
那两个老人相对盘坐,大家目注棋盘,一声不作,凌杏仙悄悄的走近他们身边,依然一无反应。
凌杏仙细看两人下的棋,银发老人是白子,扁脸老人是黑子。他们似是从棋局中间开始,黑白相缠,黑子紧盯着白子,一个板、一个断,你长,我也长,你跳,我也跳,互相纠缠,切成了不少小块,胜负难分。
凌杏仙站着看了一回,只见银发老人拈起一枚白子,下到中间,凌杏仙看出他这是罩着,心中正在猜想,看扁脸老人如何封法?
银发老人忽然悠悠转过脸来,朝凌杏仙微微一笑。
凌杏仙只觉耳边响起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姑娘似乎还不知道奕仙乐天民的来历?”
凌杏仙听的一怔,她知道这说话的正是银发老人,忍不住举目朝他望去。
银发老人依然目注棋盘,生似方才不是他说的!但在此时,凌杏仙耳边又响起那缕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奕仙从不轻易许人,也从不轻易和人对奕,机会难得。姑娘如能在旁细心观看,自可获益匪浅。”
凌杏仙暗暗奇怪,心想:“听他口气,似是对矮胖老人十分推重,一个专下臭棋的人,居然还是奕仙,像他那里碰上就吃的棋子,看了还会获益匪浅?”
心念转动之际,只听那声音又道:“姑娘可是不相信么,奕仙乐天民乃是当今武林中几个绝世高人之一,他一手棋艺,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匆匆上楼,躬身道:“咱们少岛主拜会诸位老人家来了。”
话声一落,立即向旁闪开,恭身而立。
接着缓步走出一个锦袍佩剑少年,一眼瞧到乐天民,慌忙一拱到地,含笑道:“晚辈奉家父之命,向诸位老前辈叩安来的。”
这人正是少岛主齐少宸,此刻满脸堆笑,状极恭敬。
原来奕仙乐天民住的是靠左第一间,他搬出矮几,在走廊上和岳小龙对奕,齐少宸登上楼来,第一个遇上的自然就是他了。
乐天民回过头来,嘻嘻一笑,道:“少岛主好说了,叩安两字,老汉不敢当,令尊可好?”他口中说着,一手依然下得很快,一面还催着岳小龙道:“小哥快下,棋可不能停。”
齐少宸恭身回道:“家父托庇粗安,他老人家听说乐伯父来了,甚是高兴,本来要自己来的……”
乐天民没待他说完,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更不敢当了,令尊纵然还没忘记我这糟老头,但他身为一岛之主,怎好纤尊降贵,来看老汉?其实老汉来了,应该是老汉去看看岛主才对,只是老汉一连几天,坐船坐的头昏脑胀,睡了一晚,今天一早起来,精神好了些,就棋瘾大发,刚刚把这位小哥找来,下上几盘,就没时间了。
齐少宸道:“乐伯父奕中之仙,晚辈不打扰雅兴了。”
说完躬身一礼,正持举步朝廊上过去!
乐天民左手一拦,道:“少岛主还要到哪里去?”
齐少宸道:“晚辈奉命而来,还要向几位老前辈问安。”
乐天民道:“他们就在那边下棋,都听到了,我看不用过去了。”说着大声叫道:
“喂,扫雪老儿,洞庭老儿,你们听到了没有,少岛主特地向你们问安来的。”
他这一嚷,听的岳小龙蓦然一惊,暗道:“他口中扫雪老儿,洞庭老儿,莫非是天山扫雪翁,君山洞庭异叟?这两位老人和泰山云中叟,黄山天都老人齐名,合称武林四老的两老。”
心中想着,手上下棋,不觉慢了下来。
乐天民催道:“小哥,你在想些什么,该你下了。”
那边扫雪翁和洞庭异叟一齐拱拱手道:“少岛主替老朽覆上岛主,老朽等人疏懒成性,岛主这般厚待,实在愧不敢当。”
乐夭民嘻嘻一笑,道:“少岛主听到没有,咱们这时候都在下棋,心无二用,世俗之礼,一概免了,少岛主请回去吧!”
齐少哀微微一笑,道:“乐怕父说得极是,只是晚辈奉家父之命,向诸位老前辈请安而来,理当一一叩请到了才是。”
乐夭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齐少宸道:“中间房中,还有一位老前辈……”
乐天民摇手道:“他还没睡醒,我看少岛主不用去了。”
齐少宸道:“乐伯父说的极是,只是……”
乐天民摇道:“不用说了,等他醒来,老汉自会告诉了,少岛主已经来过了。”
齐少震为难的道:“晚辈奉命而来,连这位老前辈的面也没见到,叫晚辈如何覆命?”
岳小龙听的暗暗奇怪:“中间房中,住的不知什么人?乐天民似是故意不让他进去,齐少震却是非进去不可!”
乐夭民笑嘻嘻的道:“没关系,你就说老汉说的,别去惊动他就是了。”
齐少宸道:“这个……”
就在此时,岳小龙吃了他一个车。
乐天民不悦的道:“老汉被他吃了车去,少岛主别站在这里了。”
一探手也抢着把岳小龙一个马吃了。
岳小龙又吃了他一个过河卒子,乐天民哈哈一笑,也偷吃了岳小龙的炮,岳小龙口中“咦”了一声。
齐少震趁机一转身,往岳小龙身边闪过,朝中间房走去。
乐天民气道:“你想过河?”轻轻一捞,一把抓住齐少宸后领,说道:“老汉下棋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少岛主这是明知故犯了。”
随着话声、一扬手把齐少宸朝槛外丢了出去。
岳小龙几乎连看也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但觉他三个指头,像吃棋子一般,随手拈来,就抓住了齐少宸后颈。
自己在泰山脚下,会和齐少震动过手,知道他武功极高,但此刻在乐天民手下,连丝毫反抗之力也没有,像稻草人一般,被他朝楼下摔了下去。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但觉微风飒然,一道人影依然从槛外直飞而入,这人当然是齐少宸!
他被乐天民摔下楼去,又闪电般窜上来了,但他身影还没落地,乐天民一探手,不知怎的又被他抓个正着,依然只用三个指头,像下棋一般,拈到了他,一面笑道:“少岛主家学渊源,身手倒快捷的很,真是虎父无大子,你来的时候,岛主一定跟你说过。老汉下棋的时候,六亲不认,棋旁不语真君子,最讨厌就是有人在旁噜嗦,老汉把你送下楼去,那是最客气的了。”
说话之时,连下了十几步棋,还一面叫“吃”,叫“将”,忙个不停。
齐少宸被他三个指头拈过的地方,又酸又麻,浑身使不出半分力道,一张俊脸,胀得通红。心头敢怒而不敢发作,冷冷说道:“乐伯父对晚辈出手,不怕失了身份么?”
乐天民笑道:“老汉一个糟老头,有什么身份?不过天底下不论什么人,为了打扰我下棋,被我摔过的人,不知有多少,少岛主也不用放在心上。”
他含笑说来,好像打扰他下棋的人,都该被他摔,但口气却是十分托大。
齐少宸道:“晚辈去向中间房住的老前辈叩安,并没有打扰你老,不知乐伯父何以不准晚辈过去?”
乐天民笑道:“是了,老汉只是受他之托;不准有人打扰他。”
齐少宸道:“家父昨晚听说有人住进玲珑仙馆,不知来的是哪一位故人?因此命晚辈前来请安,乐伯父既然受他之托,当知这位老前辈是谁了?”
乐天民嘻嘻一笑道:“少岛主这算白问了,老汉根本不知道这位朋友是谁?”
齐少袁不信道:“乐伯父不知这位老前辈是谁,怎会受他之托?”
乐天民笑道:“他只和老汉打了个手式,说他要好好睡上一觉,不准有人打扰于他,如此而已。”
岳小龙听他说出手式,不禁想起在船上之时,乐天民也跟金总管打了个手式,金总管就神色大变,对他十分恭敬了。不知这手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乐天民接着说道:“好了,老汉知道的都己告诉了少岛主,你现在可以走了。”
齐少宸但觉他话声一落,自己手脚果然已能活动,这就躬身一礼道:“晚辈敬遵乐伯父令谕,告退了。”
说完转身朝楼下而去。
乐天民回头道:“小哥,你这几步怎么又慢下来了?,心里在想些什么?下棋讲求眼到、心到、手到、落子无悔,愈快愈妙,你下了这许多棋,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心里胡思乱想,那想有什么妙着?”
岳小龙听他说的虽是下棋,但却和武功原理,颇相吻合。蓦然想起他方才三个指头轻而易举的拈住齐少袁,那分明和他拈棋子的手法,一模一样,心头一动,不觉留上了心。
这一仔细观看,但觉乐天民每一步棋,下的手法,迥然不同,最奇怪的,是他三个指头,竟然千变万化,愈下愈快。粗看起来,只是抢着吃棋,丝毫不见有异,要不是和他在船上下了三天两晚,真还看不清楚。
岳小龙心头大感惊奇,忖道:“他这下棋的手法,原来竟是武功!”
一时之间,连忙澄心静虑,仔细察看,一面默默记忆,一面刻意摹仿。
凌杏仙得了扫雪翁暗中指点,女孩儿家心思较细,此刻也已发觉奕仙乐天民下棋的手法,果然迥异寻常,也就站在一旁,留神细看。
乐天民似是丝毫未觉,依然和岳小龙抢着快下快吃,下的津津有味。他号称奕仙,棋可下的实在蹩脚,但这回岳小龙、凌杏仙因潜心研看他的下棋手法,也就不觉得枯燥乏味了。
中午时光,青衣使女悄悄上来,躬身伺候道:“老人家,酒菜都准备好了,你老请吃饭了。”
乐天民回头问道:“你替这两个娃儿准备了没有?”
岳小龙站起身道:“在下兄妹可回挹秀馆去吃,不劳准备了。”
青衣使女嫣然笑道:“方才夏总管已经吩咐小婢,替两位也准备了。”
乐天民笑道:“小哥用不着客气,就在这里吃吧,吃好了,咱们可以早些开始,老汉别无嗜好,对下棋一道,是乐此不疲,走,咱们吃饭去。”
说完,当先朝回廊上走去。
岳小龙、凌杏仙跟在他身后,穿过回廊,走入一间宫殿式的厅堂。但见雕梁画栋,彩绘夺目,厅上家俱,古式古香,布置得富丽堂皇,精雅绝伦。
中间放着品字形三张紫檀雕花方桌,桌上银盏牙著,冷盘热炒,放满了酒菜,两名青衣使女站在边上,状极恭敬。
这情形好像是富贵人家宴客一般,但厅上却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宾客。
乐天民领着两人,昂然走到左首一席坐下,一面朝岳小龙、凌杏仙两人笑道:“来,你们也坐下来,不用客气。”
两名使女手捧银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岳小龙目光转动,心中暗道:“看来这三席酒菜,中间一席,只放着一付杯筷,想是替住在中间房间的那人准备的,右首席上,放了两付杯筷,是武林二老天山扫雪翁和洞庭异叟的席位了。住在中间房中的那人,听齐少震的口气,似乎连岛主都不知他的来历,不知究是何等人物?想来他吃饭总要起来了。”
正想之间,天山扫雪翁和洞庭异叟也相偕缓步而入,迳自在右首席坐下,一名青衣使女即趋了过去,替两人斟酒。
乐天民早已举起酒杯,笑嘻嘻的道:“来,咱们喝酒,别管他们。”
岳小龙道:“在下兄妹不善饮酒。”
乐天民道:“不善饮酒,就少喝一点,下棋和饮酒,都是雅人雅事,缺一不可,你们奠看老汉一身俗肉,老汉心里可雅的很呢!”
说完,咕的一声,干了一杯。
岳小龙陪他干了一杯,凌杏仙听的抿嘴一笑,也举杯浅浅的在唇边沾了一下。
青衣使女立即又替两人斟满了酒。
乐天民一脸高兴,举杯说道:“小哥,来,再干一杯,年轻人喝几杯酒,又怕什么?”
岳小龙只好又和他干了一杯。
乐天民大笑道:“看来咱们这忘年之交是结定了,这叫做棋逢敌手,酒遇良材,来,来,还有一杯,喝了就好。”
岳小龙拗不过他,只好又和他干了一杯。
乐天民伸手从青衣使女手中,接过酒壶,说道:“不用斟了,你给我们装饭吧!”
说完,举起酒壶,咕嘟喝了下去。
青衣使女替三人装了饭来,大家匆匆吃毕。
乐天民站起身,双手拍着大腹,笑道:“这菜肴烧的味道不错,油水也足,齐天老儿真会享受,小哥,酒醉饭饱,咱们又该去杀上一盘了。”
岳小龙眼看中间一席,空自摆满了酒菜,始终不见那人出来,心中不禁暗暗纳罕:“难道他除了睡觉,连饭也不吃?”
这一个下午,岳小龙自然又和奕仙乐天民快攻快杀的下着象棋。
凌杏仙坐在一旁,倒真的做到“棋旁不语”,原来她只是聚精会神的瞧着乐天民吃子时的手法。直到黄昏时分,两人下了已经将近千盘,青衣使女又来请大家吃晚餐了。
岳小龙、凌杏仙随着乐天民进入后厅,中间那一席,依然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虚位以待。直到大家吃毕,依然不见那人前来吃饭,敢情他还在蒙头大睡,连饭都不想吃了。
跨出饭厅,岳小龙眼看天色已黑,想起自己两人今晚有事,莫要被乐者头拖着不放,耽误了正事,这就拱拱手道:“时间不早,今天已经整整下了一天,老丈也好休息了。”
在他想来,乐天民嗜棋如命,自己要想不下,他未必就肯罢手,那知话声出口,乐天民笑嘻嘻点头道:“不错,明天就是大会正日了,今晚大家都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神。”
岳小龙道:“老丈说的极是,在下兄妹告辞了。”
乐天民微微一笑,忽然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老汉看的出来,小哥好像怀有心事,今晚是人家开山门的前夕,依老汉相劝好好去睡觉吧,不可自作聪明。”
岳小龙听的蓦然一惊,还未开口。
乐夭民打了个呵欠,笑道:“你们回去吧,老汉也想睡觉了。”
岳小龙、凌杏仙走出玲珑仙馆,凌杏仙悄悄问道:“大哥,他方才和你说了些什么?”
岳小龙道:“你不是也听到了?”
凌杏仙道:“没有,我只听他说:“女娃儿,今天便宜了你’,没听到他跟你说的话。”
岳小龙听的暗暗称奇,一面说道:“妹子,咱们回房再说。”
两人匆匆回到揭秀馆,凌杏仙跟着岳小龙走进房内,随手掩上木门,急急问道:“大哥乐老头究竟说了什么?”
岳小龙把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凌杏仙道:“这就奇了,他在同一时间,跟两个人说的话,怎会不同的呢?”说到这里,忽然吃惊的道:“啊,大哥,听他口气,好像我们行藏,已经被他识破了呢?”
岳小龙沉吟道:”这位老丈,说话诙谐,真叫人摸不清他的路数。”
凌杏仙道:“咱们今晚该如何呢?”
岳小龙剑眉一扬,颜色道:“既然决定了,纵是刀山油锅,也要去的了。”
凌杏仙问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呢?”
岳小龙想了想道:“一般夜行人,大概都在二更过后出动,但这里情形不同,我看还是过了三更再去,较为妥当。”
凌杏仙点点头道:“大哥决定了就好。”
岳小龙道:“杏仙,时间还早,你快回房休息一回,莫要叫人起疑。”
凌杏仙粉脸一红,忽然间好像想起什么来了,口中“啊”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乐老人家下棋吃子,都是极高深的点穴手法。”
岳小龙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凌杏仙道:“你们在船上下了三天两晚,我都没有看出来,今天多亏那个银发老前辈暗中指点,总算学到了三十六记点穴手法。”
岳小龙道:“那是天山扫雪翁,哦,你说什么?你学到了三十六记点穴手法?”
凌杏仙奇道:“难道你没看出来?”
岳小龙道:“前几天我已发觉这一点,他下棋的时候、随手乱抓,极像是接暗器的手法,但因为他三个指头,随便乱抓,根本不成章法,还以为是看了他下棋,自己触类旁通,领悟出来的。今天看他抓那少岛主,和抓棋子一般,才使我想到他下棋的手法,可能就是武功,再仔细观察,发现他抓棋子的手法,共有七十二个手势,竟然是一套精奥绝伦的擒拿手法。”
凌杏仙道:“谁说的?我看了一个下午,他吃子的时候,虽是三指同出,但最后点出的只是一个食指,而且看来看去,就是那三十六个变化,大哥怎么看成了擒拿手法呢?”
岳小龙道:“这就奇了,我从上午看到下午,他下棋的手法,明明是一种擒拿手法,共有七十二个变化,决不会看错。”
凌杏仙睁大眼睛道:“这倒真是怪事,他一个人下棋,在同一时候,我们两个人竟会看到了两种不同的手法?”
岳小龙沉吟半晌,翟然道:“我想这是乐老人家有意以下棋的名,传我们的绝艺了。”
凌杏仙道:“乐老人家纵然有意传我们功夫,但怎会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同呢?”
岳小龙笑道:“乐老人家号称奕仙,以他的功力,出手如同电光石火,何等快速,他每一出手,要让你看清,你就看清,不让你看清,你就休想看的清,何况你又坐在边上,方位和我不同,看到的自然也就各异了。”
凌杏仙道:“这么说来,他真是神乎其技了!”
岳小经笑道:“这就叫奕仙嘛!”
凌杏仙嫣然笑道:“大哥学了七十二式擒拿手,我学会了三十六手点穴法,今晚正好给我们试试。”
岳小龙道:“你快回房去吧,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
凌杏仙点点头,悄俏闪出房去。
岳小龙掩上房门,回到榻上,盘膝坐定,正待趁这段时光,调息行功,做上一回功夫。
那知才一坐下,但觉心头思绪,纷至沓来:
从青衣妇人假扮母亲,想到了那位神秘莫测的黑氅老前辈,要自己两人假冒华山门下,前来赴会。以及亲眼瞧到车大先生毒发时的情景。接着又想到了奕仙乐天民,两个体态轻盈,浓香熏人的花衫姑娘,高卧玲珑仙馆,不见其人的神秘人物……
总之,枯坐了一会工夫,近日所见所遇,一幕一幕凌乱的从脑海上浮现而起,一时那里还静得下来?索性睁开眼睛,仰首吐了口气,略作澄静。就在榻上,把日间和奕仙下棋时记忆下来的七十二式擒拿手法,缓缓复习了一遍,但觉这一套擒拿手法,愈练愈觉变化奇奥,精妙无方,心头大喜过望。
正在全神练习之时,但听耳边有人嘻嘻一笑,说道:“孺子可教!”
岳小龙方自一愣,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但觉黑甜穴上一麻,翻身倒下,呼呼睡去。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等他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耳中但听楼下传来一阵清脆的摇铃之声!
那是起床铃,催大家起床盥洗的铃声,再过顿饭时光、第二次铃声,就是早餐铃了。
岳小龙蓦然一怔,望着窗外,自言自语的道:“天亮了!难道已经是三月十一了么?”
三月十一日,已是大会的正日子!
岳小龙怔怔的站在窗前,他几乎要大声叫喊出来:“该死,该死,自己怎会睡的这么死法?”
适时房门上起了剥落叩门之声,但听凌杏仙的声音叫道:“大哥,快开门。”
岳小龙打开房门,凌杏仙很快的闪了进来,低着头道:“龙哥哥,我……我昨晚睡着了,不知怎的,好好坐在床上的人,竟会睡熟了,你一定很生我的气了。”
岳小龙瞧她胀红着脸盈盈欲涕,不觉摇摇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凌杏仙突然破涕为笑,抬眼道:“龙哥哥……”
岳小龙低低嘘了一声,道:“你又忘了,应该叫我大哥。”
凌杏仙急忙改口道:“大哥,你真的没生我的气?”
岳小龙道:“我也睡熟了,直到刚才才醒过来。”
凌杏仙睁大双目,奇道:“你也睡熟了?我还当你没来叫我,就一个人去了呢!方才真把我急死了!”
岳小龙道:“昨晚你回房之后,我原想运气调息,做一回功夫,那知思潮起伏,兀是定不下心来,就在床上温习日间下棋时学来的擒拿手法……”
凌杏仙没待他说完,抢着道:“大哥,我也是这样,坐在床上就是东想西想,索性练习乐老人家吃子的手法,不知怎的,就一下睡熟了,说来真是奇怪,大哥,你知道我从来不贪睡的……”
岳小龙蓦然间,想起昨晚依稀听到耳边有人说了句“孺子可教”,心中不觉一动,忍不住跌足道:“一定是他!”
凌杏仙听龙哥哥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一定是他”,偏头问道:“大哥,你说什么人?”
岳小龙恨恨的道:“你想还有谁?我们都着了乐老头的道!”
凌杏仙奇道:“你说乐老人家?”
岳小龙道:“不错,就是他,他昨晚和我们分手的时候,不是说叫我们好好回来睡觉,不可自作聪明吗?他一走看出我们的企图,才暗施手脚,阻止我们的行动。”
凌杏仙气道:“这老头真是岂有此理。”
岳小龙沉吟道:“这也不能怪他,也许他是一番好意。”
凌杏仙哼道:“还是好意,他明明在帮着他们。”
岳小龙道:“他在阻止我们前去冒险,也许是对的,我方才在想,大会前夕,对方防范可能更加严密,凭我们这点微未之技,实在无异是飞蛾扑火……”
凌杏仙听的一呆,道:“那么我们难道……”
岳小龙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过了大会之后,对方在防范上,就不会这么严密,对我们更为有利……”
话声未落,但听一阵清脆的铃声,隐隐传来。
岳小龙就忙道:“妹子,我们赶快洗把脸,下去吃早餐了,大会的时间也快到了。”
两人匆匆洗了把脸,赶到膳堂;大家已经全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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