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抵达南阳,刚一进城,便见有人迎了上来,拢住马头,陪笑道:“相公请到小店休息,小店就在前面大街上,卧龙客栈,南阳城里首屈一指,房间高雅,过往的达官贵人,都在小店落脚……”
这人像背书似的滔滔不绝!
南振岳初到南阳,既有客栈伙计前来招呼,也就乐得让他牵着马匹,直到客店门首下马。
这南阳客栈,座落在大街上,一排五间,果然十分气派!
这时早有马童接过马匹,店伙领着他进入店门,一路陪笑说道:“这前院都是商贾行旅住的,人多嘈杂,小店后进自成院落,清静宽敞,相公随小的来。”
客店后进,另有一道腰门,小天井中放着十几盆花卉,环境相当幽静。
店伙打开右厢房门,侧身让南振岳进去,随着端上洗脸水香茗,一面伺候道:“相公可要小的替你老准备晚餐?”
南振岳摇头道:“不用了,我要出去逛逛。”
洗了把脸,走出店门,此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往来,十分热闹!
南振岳主要是想瞧瞧骑自己那匹黄骠马的人,是否也会赶来南阳落脚?是否会凑巧碰上?
但失望的很,街上虽然不时有马匹经过,并没发现自己那匹黄骠马。
他漫无目的地逛了一转,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吃过晚餐,回到客店,跨进后院,只见小天井前,正有一个人靠着藤椅,在院中纳凉!
此人一身白罗长衫,手摇折扇,身旁一张小几上,沏了一壶香茗,举头望月,悠然出神!
南振岳没瞧清他面貌,但看去年纪不大,敢情是位读书相公,心中不觉暗自忖道:此人倒会享受清福!
那白衣书生瞧到南振岳进来,忽然站起身子,拱拱手道:“兄台请了,房中烘热,何如在这里稍坐?晶茗纳凉,稍解客中岑寂。”
南振岳和他这一对面,只觉此人不但生得眉目清秀,仪表栖脱,而且吐属隽雅,一派斯文,心中先已有了极好印象,连忙拱手还礼道:“兄台雅兴不浅,兄弟自当遵命。”
白衣书生大喜过望,忙着叫道:“伙计,快端一把椅子来。
店伙不迭应是,端来藤椅,又替南振岳沏了一壶茶送上。
南振岳抬手道:“兄台请坐,萍水相逢,还没请教贵姓?”
白衣书生含笑道:“小弟姓龙,草字学文,兄台呢?”
南振岳说了姓名,两人年岁相仿,自然容易谈得来!
龙学文说的都是南方的风物人情,和经书诗词,南振岳的师傅洪山道士,不但从小督促他练武,平日也教他读书,这时倒和龙学文越说越觉投契。
龙学文喝了口茶,目光一闪,笑吟吟的问道:“不知南兄这次是上那里去的?”
南振岳因自己此行,毋须隐瞒,这就说道:“家师宿疾复发,其中一味主药,据说只有云南乌蒙山才有,兄弟此行,就是求药去的。”
龙学文忽然面露喜色道:“啊,云南乌蒙山,小弟先姨丈曾在宣威做过官,五年前,小弟还在那里住了几个月,也时常到山下去玩,这乌蒙山方广数百里,有许多地方蛇虫出没,人迹不到之处,不知南兄要去那里?”
南振岳听说龙学文在那里住过,心中大喜道:“小弟从没去过,龙兄从前住过,正好请教,不知龙兄可知黄栗树的地名?”
龙学文大笑道:“巧极,巧极,南兄如果问到别的地方,小弟恐怕不知道的多,黄栗树就在宣威城西北二十来里处,是和贵州交界的一个小镇,小弟曾到过那里,所以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眼珠一转,沉吟道:“南兄要去宣威小弟倒有一事相托,不知南兄是否方便?”
南振岳道:“龙兄请说,兄弟办得到的,自当代劳。”
龙学文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自从先姨父在任上故世,家姨母就在宣威附近定居下来,已有多年不通信息,小弟想请南兄顺便捎封信去。”
南振岳爽朗笑道:“既是顺路,捎封信的事,小弟自可办到。”
龙学文站起身子感激的道:“小弟这就去写。”
说完进屋,一会工夫,手上拿着一封信柬出来,双手递过,笑道:“小弟已在里面写好地名,只是麻烦南兄,心实不安。”
南振岳目光一瞥,只见信封上写着:“敬烦南兄袖交姨母大人面启”等字样,信封开着口,他既说里面已写好地名,自己不便再看,接过之后,就随手揣入怀中,贴身放好,才道:“些许小事,龙兄何足挂齿?”
他因龙学文去过云南,便向他问了到宣威去的走法,龙学文详细说了,两人又谈了一会,才各自回房就寝。
第二天早晨,南振岳开门出去,只见店伙已在门外伺候,迎着谄笑道:“龙相公一早就走了,他连你老的帐,都已会过,临去还赏了小的一锭银子。”
南振岳听说龙学文已经先走,也并未在意,盥洗之后,吃过早点,也赏了店伙一锭银子,便自上路。
南振岳幸而遇上龙学文,不然,这条漫长的路程,准会多走上不少冤枉路,也差幸那个黑风婆门下,和自己掉换马匹,这匹青鬃马,脚程不知快了多少。
这一路上,晓行夜宿,没再遇上少林寺的人,也没有再遇上佟飞虹和枯竹老人,顺利的赶到宣威。
他按照龙学文所说,找到黄栗树,这里不过是一个偏僻小镇,数十户人家依山而居。
南振岳略一打量,只见镇口不远,有两间草屋,屋外搭着松棚,放了两张桌子,挑着酒招,正是兜揽路人息足卖茶卖酒菜的小店,当下一带马僵,在棚边落马。
他这阵马蹄声,早已把屋中的人惊动,迎出了二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朝南振岳堆笑道:
“客官请坐。”
南振岳抱抱拳道:“老丈请了,请问老丈,这里可是黄栗树?”
那老者朝南振岳打量了一眼,点点头道:“小地方正是黄栗树,不知客官找谁?”
南振岳心知已到地头,忙道:“在下找木郎中来的,老丈可知他住在那里?”
那老者微微一怔,笑道:“木郎中从前就住在咱们村子里,专门替人看各种疑难重症,附近几十里,没有人不知道他……喏,喏,客官,他原来就住在前面山脚下,还种了许多草药……”
他伸手指指山脚下那片乱草丛生的荒地,干咳了一声,续道:“五年前,他忽然搬走了,连种的草药,都搬得一株不剩。”
南振岳听得一窒,急忙问道:“老丈可知他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老者摇摇头道:“不知道,附近几十里生了急病,前几年,还时常有人来找他,可见他是搬到远地方去了,唉,他本来不是本地人,但在咱们村里住了十多年来,大家处熟了,他悄悄的搬走,连说也没说一声,咱们这里的人,大概还都在想念着他哩。”
南振岳很感失望,自己几千里路,巴巴的赶来,没想到木郎中早已不在此地。
他深感后悔,那天没向了因师太问问清楚,七色草是如何形状?否则即使找不到木郎中,自己也好到山中寻觅。
师傅旧伤复发,偏偏又非这种草药不可!
那老者眼看南振岳站在棚前,一声不作,怔怔出神的模样,连忙笑道:“客官请坐下来,喝杯水茶。”
南振岳抱抱拳道:“多谢老丈,不用了。”
回到宣威城中,也有几家专质草药的铺子,但问起七色草;都答称不知道,看快近中午,就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想起龙学文托自己投递的那封家书,他曾说里面写有地名,抽出一瞧,除了龙学文写给他姨母的问候书信之外,果然还夹着一张字条,上写:“家姨母姓左,住龙峒九思谷。”
南振岳不知龙峒在什么地方?恰好店伙送茶进来,这就招手问道:“伙计,你可知道龙峒在城里什么地方?”
店伙被他问得一楞,摇摇头道:“客官,咱们城里,没有龙峒这个地名。”
南振岳道:“那么城外有没有了”
店伙陪笑道:“这个小的不大清楚,客官有什么事,可要小的替你老问问柜上?”
南振岳道:“不用了,我就要出去,自己去问吧。”
喝了口茶,就起身出去。
走到柜上,掌柜的是一位老先生,见南振岳走近,便站将起来招呼。
南振岳问道:“请问掌柜,这里附近,可有叫龙峒的地方?”、掌柜也听得一怔,沉吟了半晌,才道:“咱们这里,可没有名为龙峒的地方,就是城外附近百里之内,小老儿也是极熟,也没有一个地方叫龙峒的,不知客官有什么贵干?”
南振岳心中暗暗称奇,龙学文明明说他姨父曾在宣威做过官,姨父死后,他姨母就在这里定居下来,怎会连地名都没有?
心中暗想,一面说道:“在下敝友有一位姓左的姨父,曾在贵县做过官,在任上故世,左夫人就在贵县定居下来,许久没通音信,托在下捎来一封书信……”
掌柜没等他说完,连连点头道:“有,有,没错,只是左夫人住在那里,小老儿却不清楚。”
南振岳知道龙学文说得没错,取出那张纸条,递了过去,道:“掌柜请瞧,这就是敝友写的地名。”
掌柜瞧了半天,搔搔头皮道:“龙峒九思谷?莫非是龙峒峰?”
南振岳道:“龙峒峰在那里?”
掌柜迟疑的道:“那可远着呢,唉,不可能,左夫人那会住到没有人迹到过的龙峒峰去。”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还没回答南振岳问他的话,口中啊了一声,又道:“龙峒峰是乌蒙山最高的一座山峰,客官走出大门,朝西望去,就可以看到云雾里面,有三座最高的山峰,中间一座就是龙峒峰,,第二座是大里峰,比大里峰低一些的叫乐安峰,这名字不知是谁给取的,大家只是这么叫着,甚至谁也没有去过。”
南振岳听得暗暗皱眉,想到纸条上写的“龙峒九思谷”这个“谷”字,当然就是山谷,那么难道真是龙峒峰?
龙学文托自己带来的虽然只是一封普通问候信,但自己受人之托,既然答应了他,就得把信送到,何况自己原是为七色草来的,如今木郎中不知去了那里,附近采药的人又不知道七色草之名。
了因师太曾说此草生于幽谷之中,不是轻易就可以找到,由此可见此草在乌蒙山也是稀见之物,七色草,想来必有七种颜色,异于旁草,自己既然来了,反正总要入山去的,不如就上龙峒峰去找找看,顺便把信送去。
想到这里,就会了店帐,正待出门,掌柜的瞧他要走,连忙叫道:“客官慢走,那深山里面,从没人迹到过,客官单身一人,千万去不得。”
南振岳点点头道:“多谢掌柜好意,在下还要赶路。”
走出店门;牵着马匹,在街上准备了几天干粮,就策马而行,奔出城门,在马上纵目望去,果见远远云端,隐绰绰矗立着三座插天高峰!
心中暗想自己只要朝着山峰奔去,大概总错不了方向,这就一抖缰绳,朝西奔去。
入山渐深,先前还有山径可循,走到后来,连樵径也没有了。
幸好坐下这匹青鬃马,敢情跑惯山路,虽在丛山峻岭之间,翻山越涧,依然如履平地,走得甚是轻快!
南振岳坐在马上,只是遇上山坳幽谷,野草丛生的地方,必定要跳上马采,仔细踩采一番,一路上虽然看到许多不知名的野草,但那想找得到一株生有几种不同颜色的草类?
一个下午,晃眼过去,天色渐渐昏黑下来,距离那座最高的插天山峰,看去少说也还有几十里路程,这天晚上,一人一马,就在丛林中渡过。?
第二天他索性不再骑马,把缰绳圈在鞍上,只是让它跟着自己走去。
这青鬃马居然善解人意,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中午时光,赶到峰下,龙峒峰已经到了!
但他经过一天的踩采,可以断言,像这样蛇虫杂处,猛兽出没的人迹罕至之处,左夫人——龙学文的姨母,决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因此,你毋须再找九思谷,专心一意的寻觅七色草。
龙峒峰,气势雄奇,一片参天古木,山腰以上,全被云雾缭绕,隐绰绰的矗立天际!
南振岳随着山势走去,行不多远,发现有一个山口,石呈黝黑,四周寸草不生,形态十分险恶,使人有陡森荒凉之感。
南振岳略一打量,觉得这个山谷,除了砂石,寸草不生,自己似乎用不着进去!
不,七色草生长幽谷,说不定在这座山谷之中,心念一转,不再犹豫,举步朝谷中直入!
这条山谷入口,不但曲折甚多,而且越走越狭,两边陡壁如削,寸草不生,脚下也尽是大小石块,长满青苔,走在上面,滑不留足!
约莫走了半里光景,峰回路转,眼前地势开朗,却是一座小山谷,一条乱石累累的山涧,依然向里延伸,山下树木,敢情生机久绝,只剩下一片色呈灰白的枯树,越发显出险恶凄凉!
头上偶然传来一两声怪异的鸟啼,凄厉刺耳!
南振岳只是沿着山涧,往里深入!
但就在他走近狭谷入口,目光一瞥之际,发现石壁上镌着三个大字!
“九死谷”
“九死谷?”南振岳看得蓦然一怔,莫非“九死谷”就是“九思谷”不成?他心下不自禁暗生警惕!
稍一停顿,继续朝里走去!
这情形和方才一样,狭壁尽头,果然又是一个略呈宽,敝的幽谷,迎面是一座馒头似小山的前面,有一座高大石坟,山涧从小山侧绕过,继续向里延伸而入!
南振岳步近坟前,瞧见一块一人来高的石碑上,镌着:“皇清赐进士出身实授宣威州知州左公讳邦亮之墓。”
不错了,自己误打误撞,果然找到了地头,看来左夫人就住在此谷无疑!
心念方动,只听一阵喋喋怪笑,一个干枯之极的声音,说道:“什么人,闯进九死谷来了?”
南振岳循声望去,原来石坟右侧,还有一间石屋,此刻只见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婆子,从石屋中探出头来!
南振岳慌忙拱拱手道:“老婆婆请了,在下受一位朋友之托,替左夫人送信来的。”
那老婆婆口中冷笑一声弓腰曲背,颤巍巍的走出石屋,两颗眼睛,骨碌碌的向四周打转,哼道:“左家的人死光断绝,有谁要你捎什么信来?”
南振岳听她出口伤人,尤其她这一哼,嘴唇一掀,露出两根尖尖的獠牙,好像要择人而噬一般,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恶,一面正待掏信!
老婆婆拦道:“不用掏了,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九死谷?”
南振岳心中不禁有气,自己好意送信,她却这般恶言相向,忙掏出信封,冷冷的道:
“在下只是受人之托,信已送到,为什么叫九死谷,在下倒是不知。”
那老婆婆不但不接,连看也不看,狞笑道:“九死谷,入谷之人,九死一生,我叫你不要掏信,就是你死了,我自会从你身上掏取送与夫人。””
南振岳勃然大怒道:“老婆婆你好没来由,入谷之人九死一生,在下倒是不信!”
老婆婆嘿嘿的连声怪笑,说道:“岂但是你,入谷之人,谁都难免一死,你两个同伴,也是死定了!”
南振岳怒声道:“在下没有同伴。”
话声方落,只听身后有人冷嘿一声,两条人影,疾然泻落!
南振岳回头瞧去,这两人正是红脸峨冠的佟飞虹和貌相奇古的枯竹老人,心中不由一惊,这两人跟着自己入谷,自己竟会一无所知,老婆婆的眼光,当真厉害!
枯竹老人面情冷寞,一顿手中手杖,厉声喝道:“老婆子,你快去叫黑风婆出来!”
老婆子喋喋笑道:“你们找到了鬼门,我看还是找阎王爷去的好!”
佟飞虹自从现身之后两道眼神只是打量着老婆婆,此时插口道:“老哥可曾看出,这婆子极似昔年横行西南的虎婆子漆寡妇!”
枯竹老人点头道:“佟道兄之言甚是,听她口气,就是个作恶多端之人,今日既然遇上了,正好把她除去!”
老婆婆双目精光一闪,咧嘴厉笑道:“错不了,我正是虎婆子,你们要是惹怒了我,还要活生生的啃人骨头,单凭你们三个,能奈我何?”
南振岳听她说出“还要活生生的啃人骨头”,再瞧着她两颗尖尖犬牙,好像她已在血淋淋的啃着人骨头一般,心头感到一阵恶心。
佟飞虹浓眉陡轩,从肩头撤出长剑,朗声道:“老婆子,今日留不得你!”
枯竹老人道:“正该如此!”
别看虎婆子弓腰曲背,路都走不稳,此刻话声出口,只见一条黑影,像直线般朝佟飞虹飞去,双爪疾落,连人扑到!
这一着,奇快如电,锐不可当!
佟飞虹没想到虎婆子说动手,就动手,来势会有这般快法,心中甚感惊骇。
暗想:无怪她口出大言,武功确有过人之处!
一时连手中长剑,都来不及发招,左手疾拂,身躯飘出了六七尺远。
虎婆子嘿然冷笑,如影随形而上,双爪挥舞,长身急扑而至!
她当真不愧虎婆子之名,扑出的身法,活似一条猛虎,风声飒然,威势奇猛!
佟飞虹长剑当胸直竖,依然引身斜退,但就在这斜退之际,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匹练乍发,一剑朝外劈出,转动剑风,带起翕然轻啸!
南振岳不由瞧得暗赞一声,佟飞虹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剑,由退反进,使得漂亮已极!
虎婆子左手翻动,朝他剑身抓去,似有夺剑之意,右手中食两指,却在佟飞虹面前晃了一晃,招式未接,身子忽然朝后退去!
佟飞虹一剑出手,正待连续劈出,瞥见虎婆子不避锋芒,朝剑身抓来,还当她手上练有特殊功夫,不畏刀剑?
心中方一迟疑,虎婆子右手中食两指,已晃到面前,才知对方左手只不过是个虚招,目光自然朝她右手看去!
那知虎婆子这两招全是虚招,等佟飞虹目光注视她右手中食指两指之际,她人已后退数尺,弯腰曲背,左手当胸箕张,右手依然伸着中食两指,定在空中,目注佟飞虹,一动不动!
佟飞虹武功精深,经验老到,眼看对方像一只大虾蟆似的蹲着不动,心知对方此时正在凝聚全身功夫,一发之势,必然强猛无比,好像拉满了的弓弦一般,必须伺机而发,自己如果躁进,正好授人以隙,为她所乘!
要知道这种情形,武林中也是常有之事,双方知道单凭招式拼斗,已无法取胜,就不惜比拼内力。
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要其中一人,稍有疏忽,就会被对方乘隙进招,万钧一击,不发而已,一发便可立判生死。
佟飞虹那肯上当?也立即停住身形,功凝百穴,气布剑身,全神贯注着虎婆子,丝毫不敢分心。
枯竹老人站在佟飞虹身后,两道目光,也只是注意着虎婆子的动静!
这样,过了半盏热茶光景!
虎婆子突然势子一收,眯着水泡眼,挥挥手,尖笑道:“你们两个都已累了吧?快到边上歇息去,等我收拾了这小伙子,一并听候夫人发落。”
佟飞虹一声不作,收剑入匣,和枯竹老人,随着虎婆子指点,乖乖的朝石坟边上走去。
神情萎顿,好像果然甚是疲累,需要歇息,两人并肩在石阶上坐了下去,好似对方才动手之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这可把南振岳瞧得心头大感惊骇!
佟飞虹,枯竹老人数得上当代一流高手,武功大非泛泛,怎会在这一瞬之间,失去战力,听任对方摆布?莫非这老婆子使的是什么邪法不成?
不错,她方才右手两个指头,停在半空,老半天不动,古怪就在这里,佟飞虹和枯竹老人敢情只是注意她手指,才会着了她的道儿!
自己差幸站在边上,距离较远,而且注意了佟飞虹,没去看她,所以投被她邪法所迷。
心念转动,只听虎婆子喋喋怪笑:“小子这回该轮到你了!”
说话声中,人已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南振岳手中还拿着龙学文那封信,这时见她蹩近,急、忙一下揣入怀中,大声喝道:
“好个老妖婆,你使的是什么邪法?”
举手一掌,当胸直劈过去!
他这一掌怒极而发,掌势未到,掌风已近虎婆子前胸!
虎婆子因两个强敌,业已受制,似未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等到发觉掌风有异,立即右手一挥,平胸而出,迎着南振岳掌势一推:两股潜力一接,陡然涌起一阵旋风,吹得四周砂飞石走!
南振岳的掌风,她是接住了,但她弯似的身子,禁不住往后仰了一仰!
虎婆子不觉一呆,阴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点名堂”
左手突然一伸,疾向南振岳右腕抓去,出手迅如雷奔,话声出口,手指已快要趋近南振岳手腕!
南振岳心头暗暗一凛,心想:这老婆子身手俐落,当真快得无以复加!
但他并不闪避,右手突然一翻,使了一招“武松摔虎”,反向虎婆子左腕脉门上扣去。
这应变反击,速度之快,并不输于虎婆子!
虎婆子手臂微微一缩,避开了南振岳反手擒拿之势,右手一抬,伸出中食两指,闪电般向南振岳眼前晃了一晃!
南振岳吓了一跳,因为虎婆子这一手,正是和方才对付佟飞虹的方法相同,她又要施邪法了!
他连看都不敢朝虎婆子手上看去,左手虚招,身形朝后疾退。
虎婆子原想引他注意,但南振岳却突然退出去!
不,后退出去更好,因为双方隔上一小段距离,正是施展“迷心术”最理想也没有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一股暗劲,无声无息的朝虎婆子撞到!
虎婆子似乎未料到南振岳会有此一着!
不,她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学,双掌护胸,身子后仰,一下跃退了八九尺远,白发飘飞,目光凌厉,盯在南振岳身上,一阵打量,又惊又怒,的道:
“无相神功,你是梵净山神尼门下?”
南振岳朗朗笑道:“在下是洪山道士门下!”
虎婆子似乎对梵净山神尼,深具畏怯,一听对方说出是什么洪山道士门下,登时凶焰复炽,怒吼道:“小子那你是死定了!”
余音未歇,人已凌空而起,双爪箕张,宛如一头噬人猛虎,朝南振岳当头扑来!
她恨不得把南振岳立毙爪下,这一扑,衣衫带起了猎猎风声,满头白发,根根直竖,五尺之内,全在她爪势笼罩之下,威势惊人至极!
南振岳也渊停岳峙,凌然卓立,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左手扬起,发出一股无形劲气,硬挡虎婆子全力猛扑,右掌同时一招“五丁开山”,悬空劈去!
虎婆子挟雷霆一击之势,扑起的身子,陡觉被一层无形的气体挡得一挡,自己扑击而下的力道,几乎全被抵消,心头不禁大惊!“这小子……”
她终究是久经大敌之人,这一发觉不对,立即猛吸真气,全身向后收缩了一尺五寸,垂直泻落!
还没站稳身子,南振岳一招“五丁开山”强猛掌风,已如浪涛般涌到身前!
虎婆子这多年来,从没有遇到过这般厉害对手,心中又怒又急,暗暗惊凛:这小子武功内力,竟然不在佟飞虹、枯竹老人之下!
狂怒之下,身子再次向后缩退半尺,厉吼一声,奋起双掌朝外推出!
石坟前,响起蓬然巨震J南振岳、虎婆子各自被震的退后了一步!
虎婆子白发飞扬,水泡眼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又是一声厉吼,弯身弓的躯,疾如流矢,直射过去,双爪挥舞,蹦跳如风,刹那间攻出八抓,踢出八脚!
这八抓八脚,当真像猛虎出柙,招招诡异阴毒,间不容发!
南振岳也大展神威,身形飘动,运掌如风,他两手一柔一刚,一守一攻连环劈出,还攻了一十六招!
双方这一交上手,已成了近身相搏之局,抓掌变化,迅快无比,一会工夫,两人已交换了四五十招,还是难分胜负!
两人的搏斗,愈到后来,愈是激烈,掌爪上的变化,也愈来愈快,呼啸生风,扩及两丈。
两条人影,却在五尺方圆之内,交错游去,疾如轮转,难分敌我,看的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不对,根本就没有人看,又有谁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人,倒是有的,佟飞虹和枯竹老人,不就坐在石坟上平台前面的石阶上吗?但他们对两人的激烈搏斗,视若无睹,只是悠然的坐着。
不,另外还有一个人,叉着手站在那里,两只眼睛,一霎不霎的盯在场中!”
那是一个女婢打扮的青衣少女,她敢情被两人搏斗的声势吸引住了,几乎忘了自己是做什么来的?
终于,她开口了,吐出娇脆的声音:“虎妈妈,快住手!”
老婆子早已打起了性子,连头也不回,尖声吼道:“我非把这小子劈了不可!”
那青衣女子眼看虎婆子不肯住手,又叫道:“喂,你们快住手呀,虎妈妈,我是夫人叫我来的。””严夫人”这两个字,果然大有份量!
激战中,交互的人影,倏然分开!
南振岳气定神闲,两道眼神,依声朝青衣少女投去!
虎婆子却是满脸怒容双爪作势,气息咻咻的道:“夫人有什么事?”
青衣少女道:“夫人叫他们进去。”
虎婆子气鼓鼓的道:“小蹄子,又是你在夫人面前,乱嚼舌根,看我不撕破你两片嘴皮才怪!”
青衣少女目光瞟了南振岳一眼,粉脸一红,噘起小嘴道:“虎妈妈,你别乱冤枉我,方才是春花姐姐出来瞧到了,夫人才打发我来叫的。”
虎婆子恨恨的道:“春花这小蹄子就是喜欢嚼舌,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衣少女脸色更红,跺跺脚急道:“虎妈妈,你再胡说八道,我告诉夫人去……”
虎婆子听她提到夫人,忽然转怒为笑,尖声道:“好,秋月姑娘,算老婆子说错了,你带他们去吧!”
秋月没再理她,转身朝南振岳招招手道:“这位相公,夫人请你们进去呢!”
南振岳心中暗想: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左夫人了,但佟飞虹和枯竹老人千里迢迢的追上九死谷,是找黑风婆来的,那么难道左夫人就是黑风婆?
心念转动,一面说道:“在下原是投书来的,这两位和在下并非一路,但既蒙夫人见召,他们方才被虎婆婆制住了,理该先解开他们受制穴道才好!”
虎婆子冷嘿道:“你只管走你的,他们用不着你操心。”
说着,回头朝石阶上坐着的两人说道:“夫人叫你们进去,你们跟她去,到里面就好了!”
说话之时,用手指指秋月。
佟飞虹,枯竹老人果然点点头,站将起来。
秋月望望三人,道:“你们随我来!”
转过身去,飘然朝谷中行去!
佟飞虹,枯竹老人一声不作,跟着秋月就走,南振岳跟在两人身后,青鬃马不待招呼,也自跟在南振岳身后,得得的朝里走去。
几人走得极快,何消片刻,已到峡谷出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足有数里方圆的盆地,四面青山如屏,重峦叠翠,隐隐围绕!
一眼望去,紫泥阡陌,畦亩之间,种着的,尽是不知名的花卉异草,颜色不同,形状各异,清流曲折,绿树阴浓,中间隐现楼阁。
天风吹来,清香扑鼻,使人俗虑尽消,心胸为之一畅!
秋月领着三人,穿过峡谷,跨过一座横架在山涧上的石桥,脚下加快,迳自朝中间一条石砌路上奔去。
一会工夫,奔近一片花林,穿迳而入,来到一座高楼之前!
只见从门中走出一个长窕身材的青衣女子,朝秋月道:“你怎么去了这许多时间?夫人刚才已经问过,快带他们进去!”
秋月,应了声“是”,慌忙领着三人朝阶上走去。
跨过玄关,(注:家宅正面曰玄关)已可看到里面是一郎敝厅,陈设简朴,但打扫得甚是干净。
中间一把交椅上,坐着一个面垂黑纱的素衣妇人,敢情就是左夫人了,她虽然面垂黑纱,瞧不清容貌,但端坐椅上,自有一股雍容端庄之概!
南振岳随在佟飞虹和枯竹老人身后,刚一跨进宅关,月听佟飞虹,枯竹老人口中同时“啊”的一声惊噫,好像如梦初醒枯竹老人身形一停,张目四顾,道:“佟道兄,这是什么所在?咱们怎会身在此地?”
佟飞虹也面露惊诧,接口道:“这个……贫道也不清楚,好像……好像咱们方才是进入九死谷,遇上一个虎婆子酗人……”
南振岳听得心头暗暗惊奇,想起方才虎婆子对他们说:“你们跟她进去,到里面就好了”,果然一到里面,两人就清醒过来,这老婆子的妖法当真厉害得很!
秋月走在前面,躬下身去,道:“禀告夫人,三个闯谷之人,已经带到。”
左夫人道:“叫他们进来。”
秋月应了声“是”,回头道:“夫人就在里面,你们进去。”
枯竹老人冷声道:“你们夫人是谁?好大的架子!”
秋月没敢作声,和那个长窕身材的使女一同回到夫人左右,垂手侍立。
左夫人目光微抬,从黑纱中透射出两道湛湛眼神,略为欠身,接口道:“妾身左氏,两位想必是中原道士的有名人物,不知如何称呼?”
佟飞虹朝上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崆峒佟飞虹。”
枯竹老人冷冷的道:“老朽人称枯竹老人,不用姓名久矣!”
左夫人点点头道:“果然大有来历,这位呢,他是你们的人?”
南振岳见她用手朝自己指来,立即昂首道:“在下南振岳,受人之托夕替夫人送信来的,和他们两位并非一路。说到这里探手取出信柬。
秋月赶忙过来,接过书信,送到夫人面前。
左夫人连看也没看,口中应了声:“好!”
一面转过头去,朝佟飞虹两人说道:“两位可知擅入九死谷,九死一生吗?”
“无量寿佛!”
佟飞虹朗诵一声道号,单掌当胸,朝上行了一礼,说道:“夫人误会了,贫道和老人原是找黑风婆来的,误入宝山,并非有意撞闯,贫道谨此谢过。”
枯竹老人冷冷的道:“老朽活了这把年纪,江湖上多大的阵仗,也见识得多了,九死谷能把老朽怎样?”
左夫人轻哼一声,道:“你们不说,妾身也猜想得到,都是受人愚弄而采!”
枯竹老人怒声道:“老朽受谁愚弄?”
左夫人平静的道:“两位和黑风婆有仇,这多年来,苦于找不到她的下落,这次可能在途中听到有关黑风婆的消息,误把此子当作了她的门人,才一路跟踪下来。”
枯竹老人和佟飞虹听得同时一怔!
左夫人又道:“但真正黑风婆的门下,也在路上发现了你们,因此故意托此子送信给我,好把你们引到九死谷来……”
南振岳听到这里,不禁暗“哦”一声,心想:“原来那龙学文是黑风婆的门下,他和自己掉换马匹,想来已经发现了少林闯尊者,和枯竹老人等人的追踪,后来又故意和自己打交道,竟是为了要自己替他把两人引开!”
“师傅在自己临行之时,曾一再交待,江湖上人心险恶,看来当真不假,像龙学文那样看去一表斯文,谁知他竟是蛇蝎居心,自己上了他恶当,一无所知,认真的替他送这封信来!”
他心念电转,只听左夫人续道:“妾身自从先夫亡故之后,隐居此谷,曾立下誓言,任何人擅入谷中,九死一生,因此才取了九死之名。”
佟飞虹道:“贫道看夫人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怎会订下这种凶残规矩,贫道实感不解!”
左夫人轻喟道:“这是妾身不得已的苦衷。抄枯竹老人大笑道:“佟道兄难道忘了谷外的虎婆子?
佟飞虹突然身子一震,目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抬头道:“夫人莫非就是当年的……”
左夫人没待他说完,接口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
佟飞虹暗暗一惊,心想:果然是这个女魔头,一面稽首道:“那左夫人要如何处置贫道和老人呢?”
左夫人道:“例不可废!”
她这句话,突如霜刃,话声冷厉。
枯竹老人一顿手中枯竹杖,大笑道:“老朽自知不是夫人对手,但九死一生,总或有望。”
南振岳听出佟飞虹口气,似乎已知左夫人来历?
最奇怪的还是枯竹老人,此公平日目空四海,素性刚愎,此刻居然会对左夫人说出“自知不是对手,和九死一生,总或有望”的话来??
左夫人微笑道:“两位此刻已无动手之能了!
枯竹老人,佟飞虹身躯微震,脸色陡然大变,枯竹老人厉声道:“无形之毒,你……”
左夫人冷笑道:“你们擅闯禁地,原是该死之人,但两位不是寻常人物,只要肯答应……”
枯竹老人厉喝道:“你以为老朽身中剧毒,便可以此要挟!”
左夫人道:“妾身并无要挟之意:两位中我无形之毒,也可算是应过了九死一生之名,两位答应不答应,悉听尊便……”
说到这里,回头吩咐道:“春花,你给他们两人一人一粒’‘百花解毒丸’。”
那身材苗条的使女答应一声,取出两颗药丸,送到两人面前。
南振岳站在一旁,听说他们两人身中剧毒,好像是失去动手之能,心中不觉暗暗一惊,急忙运气一试,觉得自己身上,并无异样感觉,才放了心。
枯竹老人没想到她既然在自己两人身上暗中下毒,却又愤然送上解药,他从春花手上,接过一粒“百花解毒丸;抬目问道:”夫人刚才说要老朽两人答应什么,可以说了?”
左夫人忽然幽幽一叹,道:“妾身隐居此谷,从无人知,两位虽然无意闯入,但此谷秘密已泄,原想屈留两位,在谷中小住三月,三月之后,妾身也要离此谷他去,两位再走不迟,但妾身因两位不是寻常之人,故此去留悉听尊便。”
枯竹老人突然举手把那粒药丸,吞入口中,大笑道:“原来如此,好,老朽答应留下来便是,佟道兄意下如何?”
佟飞虹道:“老人答应了,贫道自当无异议。”
左夫人喜道:“两位高谊,妾身至为感激,只是妾身另有一个不情之请,十年来此谷从无外人进入,这三月之中……”
枯竹老人不待她说完,冷冷的答:“这三月之中,如果有人闯入,那是咱们替你引上门来的了,可是要咱们替你挡驾?”
左夫人道:“妾身正有此意,只是不敢请也。”
枯竹老人冷哼道:“老朽和佟道兄答应夫人,只以三月为期,到时自去。”
左夫人道:“这个自然。”
说到这里,回头道:“春花,你领他们两位到前谷去,可叫虎妈妈回来了。”
春花躬身领命,引着两人出去。
左夫人两道湛湛眼神,落到南振岳身上,愤然道:“都是你替我招来的麻烦!”
南振岳道:“在下虽是受人愚弄,但不知其中原委,替夫人送来书信,难道有甚不对?”
’左夫人道:“我没说你不对,也正因为你替我送信,原是好意,所以也留你一条小命,只是三月之内,你也别想离开此地。”
南振岳急道:“在下赶来云南,原有要事待办。”
左夫人晒道:“天大的事,也由不得你。”
南振岳愤然道:“在下要是不答应呢?”
左夫人轻答道:“你自认还走得了吗?老实告诉你,你此刻已被我封闭了两处经脉,再也无法施展轻身功夫,不信你就试试!
南振岳方才运气试过,身上并无异样,这会工夫也没有见她出手,心中那里相信,闻言立时暗自运气检查。
那知这一运气,果然发现“足太阴”“足厥阴”两处经络,闭塞不通,心中不由大惊,不知她什么时候做了手脚,自己怎会一无所觉?
剑眉一剔,怒道:“夫人乘人不备,暗做手脚,算得什么人物?”
左夫人冷声道:“你替我九死谷招来麻烦,这已是最轻的量刑了,这种封穴之术,是我独门手法,若想妄图冲穴自解,落个终身残废,莫怨我言之不预。
九死谷中,人手不多,没有吃闲饭的人,这三月之中,罚你替我灌浇谷中药草,如有枯死,惟你是问。”
接着朝秋月道:“你领他出去看看,顺便告诉他如何浇法,从明天起,这件浇水除草之事,就由他去做了。”
秋月躬身应“是”,目送夫人进去,一面低低的道:“南相公,你随我来!”
南振岳心头虽是极度气忿,但听说要自己灌浇她谷中药草之言,心中不禁二动,暗想:
“自己在乌蒙山中找了无数幽谷,没有发现一株七色草,如今听她口气,这偌大一片山谷之中,种的尽是药草,可能会有七色草,也说不定自己被她封闭了两处经脉,反正一时也无法逃走,不如就暂时忍耐着再说。”
秋月见他满脸愤色,一声不作,站在原地,只当他还在倔强,急忙低声劝道:“南相公,你还是听夫人吩咐,乖乖的浇水除草,三月时间,一晃就到了,别再使性子啦,来,婢子领你瞧瞧去。”
南振岳点点头道:“好吧!”
秋月抿嘴笑道:“这才是识时务为俊杰。”
两人走出玄关,秋月将他领到一间石屋,一面说道:“相公委屈点儿,就在这里住吧!
这是浇水的木桶,锄草的锄头也在这里。”:南振岳想起那匹青鬃马,不由问道:“姑娘,我的马呢?”
秋月朝他神秘的笑了笑道:“你那匹马从那里来的?”
南振岳道:“在下是在路上和人家换错了的,本来不是我的。”
秋月笑道:“原来如此,相公可认识这马的主人吗?”
南振岳摇摇头道:“不认识。”
秋月笑得更甜,抿着嘴道:“你方才没把它栓好,差点去啃嚼圃里的药草,它就是喜欢啃药草,幸亏我发觉得早,把它牵到树荫下去了,待会我替你牵来就是了。”
南振岳不知她有何好笑,接道:“多谢姑娘。”
秋月嗤的笑出声采,道:“你这人看来还不坏!虎妈妈时常说,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啊,南相公,你武功真好,连虎妈妈都和你打成平手!”
南振岳听得暗暗好笑,自己真要施展出师傅的“擎天三式”来,只怕虎婆子连一招也接不住,一面问道:“是了,在下正要请教姑娘,虎婆子可是会什么邪法?”
秋月低笑道:“那不是邪法,是‘迷心术’,你只要朝她两个指头,望上一眼,就会听她使唤,其实这个也没有多大用处,要是知道底细的人,只要不看她,她就没法施展了……
啊……”
她忽然住口,尖声道:”这话,我不该告诉你的,要是给虎妈妈知道了,准会不肯放过我呢!”
南振岳瞧他说出来了,又害怕起来,一副天真模样,忙道:“姑娘不用担心,你跟我说了,我自然不会对别人说的。”
秋月喜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走出石屋,秋月领着他一路走去,边走边说,种在小溪旁的药草,都是需要大量浇水的,反之,种在靠近山脚,离水源较远的地方的,就是两天浇一次也没有关系。”
南振岳一路行去,一路留神细看,只觉亩亩之间,划分整齐,培植的各种药草,也分得十分清楚,秩序井然,一面问道:“这都是些什么药草,种了这么许多?”
秋月道:“你不知道呢,都是夫人化了几年心血,从各地觅来的解毒灵药。”
南振岳道:“你们夫人要种这么多解毒药草做什么?”
秋月忽然低声道:“十年前,夫人把这些药草从各地找来,原是为了练制一种解毒药丸用的。”
南振岳听她口气,问道:“后来可是没有练?”
秋月道:“是啊,到了五年前,夫人改变了主意,练毒了!”
南振岳心想:解毒和练毒,完全相反,可见得她们夫人,是个反覆无常的人,口中故作好奇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两人边说边走,转过一座小山,只听小溪淙淙,山脚下浓荫夹道,四下甚是幽静秋月指着树下许多绿油油的药草道:“这些只是性喜阴凉却不用浇水,浇多了水,根就会腐烂。”
说到这里,忽然低低的道:“这话说来长呢,告诉了你,可不准乱说。”
南振岳道:“这个自然。”
秋月道:“你不是在前谷看到我们老爷的坟了,老爷在世之日,就在宣州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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