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辉左掌一挥,化解左首白衣老者袭来一掌,右手秋霜剑一招“玄乌划沙”,侧攻秦季良,飞起一腿,猛向身前一名白衣老者踢去。
这几招一气呵成,动作奇快,又把几人逼退了几步。就趁这一瞬空间,突然剑交左手,右手一探,嗤的一声撕开衣襟,从身边抽出竹箫。
他虽把身前三人逼退,但身后两个白衣老者,那肯放过机会,一言不发,抡掌便击,一青一黑两只手掌,丝毫不带风声,急袭而至。
身前两名老者也在他拔箫之时,同时一退即上,交错攻到。秦季良的青龙夺呼的一声,也猛力向白少辉右肩捣来。
这五人合围,掌影夺飞,同时集中攻到,威势劲急无涛。
白少辉身陷包围之中,耳目兼顾,心头也自骇然!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抽出竹箫,猛地一个旋身,快如陀螺,右腕连振,接连点出四箫。
箫影一闪而过,电掣雷奔般分向四个白衣老者袭去,左手秋霜剑顺势划出,一剑砍在秦季良的青能夺上。
这一旋身发招,实在太快了,快的人无法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出手的?但听,‘嗒”的一声,秦季良手上青龙夺,立时连柄削断,直飞出去!
紧接着只听白衣四灵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四人同时脚下踉跄,往后连退。
原来白少辉在五人环攻之下,力绌气穷,情急拼命,在遇身急旋之际,连续地使出了他最后一记绝招——没有名称的怪招,一举点中白衣四灵的“章门穴”。
秦季良突觉手上一轻,青龙夺被削,心头大惊,双足猛蹬,急急往后跃退。
白少辉一击奏功,精神陡振,那还容他后退,箫头一昂,疾开的点出一箫。
秦季良堪堪跃起,但觉胁下一麻,砰然跌坐下去。
白少辉朗笑一声,正待飞身掠起,瞥见人影一闪,凌云凤手横短剑,一下拦住去路双目凝注,急急喝道:“你……”
白少辉已知义母被小玉救出,此刻又一举制住了五名强敌,那还恋战,一见凌云凤拦住去路,没待她喝声出口,振腕一箫,朝前点出!
又是一记无名怪招!
凌云凤身为浣花夫人门下首徒,一身武功,放眼江湖,已是罕有敌手,反应自极迅速,眼看白少辉一声不响,举箫点来,急急沉剑封架。但她那里知道白少辉这记怪招,出自异人指点,奇奥莫测,剑势封出,才知依然封解不住。
她上次吃过大亏,心知若要被他一箫点中,势必震散护身真气,在间不容发之际,只好一提真气,功凝“玄机”、“期门”、“章门”诸穴。
这一箫,果然不偏不倚,击中她“章门穴”,凌云凤纵然见机的快,仍被震的眼前一黑,上身摇晃,后退了一步;
白少辉一萧出手,瞧也没瞧,双足顿处,纵身朝西急掠而去。
凌云凤微一定神,纳下一口真气,顾不得检查自己是否负伤?急急睁目瞧去,白少辉去势如箭,已然奔出百丈之外,心中一急,凝气叫道:“薛少陵,你等一等!”
小燕没有宫主吩咐,一直站在一旁,此刻瞧到凌云凤伤在白少辉萧下,心头大惊,赶忙奔了上来,扶住凌云凤身子,问道:“宫主,谁是薛少陵?”
凌云凤一手摔开小燕,急道:“他,就是他……”
语音未落,急急长身掠起,跟在白少辉身后,追了下去。
再说白少辉提气急掠,奔行了五、六里路,到了一座小山脚下,但见山径上正有一个青衫负剑老者,飘然迎面行来。
眨眼工夫,双方已然接近,白少辉眼快,已然认出来人正是分宫护法华山名宿宣锦堂!
他早已看清了侯家湾形势,这君山背后的一片陆地,东、北二面环水,水上船只既已封锁,那只有朝西奔行,才是陆地。
这一路奔来,早已收起秋霜剑,此刻手中依然提着一支竹箫,眼看宣锦堂迎面而来,正想出其不意,一箫朝他点去。
瞥见宣锦堂忽然站住身子,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嘴皮微动,远远传来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速向北去。”
白少辉听的一怔,暗想:“难道宣锦堂也会是南北帮的人?”
心中想着,不期朝他望去,正待开口!
宣锦堂举手朝北一指,连使眼色。
白少辉立时会意,不再打话,转身朝北就走。
又奔行了里许光景,但见右首一片松林,隐隐现出房舍,那正是松花村了,但照宣锦堂指点的方向,似是还要朝北去。
白少辉不敢太接近村落,洒开脚程,远远绕过松林,到得村落北面,举目望去,只见江水连天,不见舟揖。沿江一带,芦苇从生,足有一人来高!
白少辉略一住足,心中暗自寻思:“宣锦堂要自己向北行来,也许会有人在此接应。”
心念一转,立即身形一侧,朝芦苇中钻去,以他目前的江湖阅历,自是不会发出丝毫声息。一路以箫拨草,蛇伏而行,一回工夫,估计最少也已行进了十数丈之遥!只觉此处距离江岸,似已不远,隐隐可以听到水声,但四下仍无半点动静。
这若是换了旁人,也许会忍不住直起腰来,伸头朝外瞧瞧。
但是白少辉自幼就由黑煞游龙桑九谆谆告诫,一个人行走江湖,越是到了危急之时,越要沉得住气,保持冷静。
自己连伤白衣四灵和神威堂主秦季良,方才明明听到凌云凤随后追来,说不定此时正在四处搜索,自己若是直起腰来,岂不露了形迹?
想到这里,索性蹲着身子,不再动弹,但闻风吹芦苇,萧萧作响,但四外依然一片静寂,不见有人追来。
又过了一回,蹲的正感不耐,突然间,只听远远响起一阵轻微的声音,白少辉更是屏息凝神,细辨方向,但觉声音渐渐接近,人耳更是清晰,那是一阵衣袂带风之声,来势极快!似是施展草上飞的工夫,从芦苇上掠来,显见来人轻功极高,身手不凡!
心念转动之际,只见“刷”的一声,一条人影纵斜刺掠过上空,去势如箭,眨眼之间,已飞射数丈之外,渐渐远去。
白少辉看他后形,暗暗忖道:“原来是摘星手曹敦仁,不知凌云凤追来了没有?”
心中想着,依然蹲着不动。
果然过了不多工夫,岸上芦苇又起了一阵沙沙之声,接着但听有人悄声说道:“这里芦苇丛生,董护法插翅难飞,可能就隐藏在这一带了。”
另一个人道:“我真想不通,董百川这多年来,好不容易爬上了首席护法的地位,还要再起背叛之心,难道南北帮会给他帮主于吗?”
前面那人冷哼道:“这等积年老贼,只要有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白少辉暗道:“原来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身份。”
只听后面那人又道:“曹护法已经走了,咱们两人,服伺得了么?”
前面那人道:“这老贼除了一对爪子厉害些,论武功,一对一不是他对手,咱们有两个人,还怕服伺不了么、只要擒住他,就是大功一件。”
后面那人道:“话是不错,但这里芦苇有一人来高,敌暗我明、这老贼狡猾如狐,莫要中了他暗算。”
前面那人笑道:“不要紧,咱们一路把芦苇所过去,只要发现有什么动静,立时发出讯号,这里是咱们的地方,还怕他逃上天去?”
后面那人道:“是呀,他藏不了身,自会窜出来,那时,咱们就合力对付?”
白少辉听的清楚,暗暗皱了下眉,心想:“前面那人说的不错,这一带虽是芦苇丛生,但若两人合力,一路研将过来,自己确实藏不住身。”
心念尚未转完,只听不远之处,已然响起金刃劈风,和芦苇断折之声,陆续传来。试想那芦苇原来是十分脆弱之物,如何经得起两个高手祈劈?一路祈来,自极快速。
白少辉又想:“宣锦堂指点自己朝这里奔来,自是因为这一带有芦苇草可以存身,又接近江面,也许就是约好了的接应地点。但此刻连船只的影子都没看到,自己已经存不住身,这倒确是大伤脑筋的事。”
侧耳细听,那两人一路斫劈过来,已然渐渐接近。
白少辉突然想到此时侯家湾十里方圆,可能搜索更紧,除了这片芦苇,实在没有再好的存身之处,自己决不能让这两人再祈伐下去!心念一决,立时以箫拨苇,趁着芦苇草折断之声大作之际,侧身移动,缓缓绕了过去。
快到两人身边,迅快的匍匐下去,正好被他们研折的芦苇,一排排往两边倒下,盖在白少辉身上。
白少辉侧脸望去,但见两名青衣大汉,挥刀如风,直向芦苇丛中行进。
这两人貌相凶猛,步履矫捷,太阳穴高高隆起,看去外门功夫,已有相当火候,无怪他们敢说一个人不是天狼爪董百川对手,两人联手,足可服伺得了的话来。
从他们口气听来,大概是神威堂秦季良手下的高手无疑。
白少辉等他们过去了十来步路,暗暗抓起一团泥砂,扬手朝江边芦苇中打去。
他出手奇快,那泥团呼的一声,投入芦苇中,登时响起一阵沙沙之声,一丛芦苇,随着起了轻微的晃动。
那两个青衣汉子武功确也不弱,正在并肩迈进,挥刀猛所之际,突听不远处响起一声轻微的破空声音,已然警觉。立即住足瞧去,果见左首一丛芦苇,还在晃动!
左首一个低喝一声:“就在那里了!”
突然飞身掠起,凌空朝左首芦苇丛中扑来!
要知他这一凌空飞扑,自然门户大开,白少辉微微一笑,手腕一抬,凌空一指点了过去。
这骄指一点,使的正是华山“穿云指”。一缕尖风,何殊一支劲急的利矢?那青衣汉子身在半空,口中闷吭一声,砰然摔落地上。
右首汉子根本没看清他如何负了伤?心中暮地一惊,双目暴睁,手上扑刀一横,急急喝道:“许老二,你怎么了?”
白少辉身形暴长,一下掠了出去,轻笑道:“你也留下来吧!”
举手一箫,朝他胁下戳到。
那汉子骤睹董百川从芦苇中飞射而出,大惊之下,侧身避让箫势,口中虎吼一声,扑刀奋力推出,猛向白少辉肩头祈来。
试想白少辉这一记无名怪招,连凌云凤那等武功、尚且闪避不开,何况是他?刀招堪堪推出,章门穴上,已被箫头点中,连哼也没哼出,往后就倒。
白少辉左手一探,轻轻抓住刀背,脱手朝芦苇中投去,然后走到两人身边,笑了笑道:
“你们大可放心,老朽不伤你们性命,不过暂时要委屈两位,在芦苇里躺上一段时间。”
两个大汉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眼睛眨动,望着白少辉,以为自己两人定然保不住性命。此刻听说不伤他们性命,只要暂时受些委屈,自是大感意外,四只眼睛,同时流露出感激之色。
白少辉也不理会,伸手抓起两人,拖到芦苇深处,然后又折断了几排芦苇,盖到他们身上。
看看纵然有人走近,也不致发现,才轻声说道:“你们不用妄想自解穴道,老朽手下极有分寸,到了一定时光,穴道自解,老朽失陪了。”说完,身形一侧,依然朝左首芦苇丛中钻了进去。
这左首芦苇,已经靠近江边,他一路鹭行鹤伏,沿着江边,朝东行去,目光不住的朝江面打量。
怎奈分宫主凌云凤己然下令封锁了侯家湾一带江面,不准再有船只驶近,这辽阔的江面上,竟然连一艘船也没有。
白少辉心中暗暗计较:“若是接应的船只无法驶近,那么自己只有在这里等到天黑之后,再行朝西奔去,由陆路突围了。”
心中想着,脚下依然没停,约摸走了盏茶工夫,估计这一段路,最少也已沿着江边走了数十丈之遥。
此刻已在芦苇深处,正待歇足!
突然前面不远之处,起了一阵索索轻响,白少辉耳朵何等敏锐,听到声音,立时目注前方,凝立不动。
那知自己才一停步,前面索索轻响,也自停了下来!
白少辉心中暗暗骂道:“好家伙,难道我还会上你的当不成?”
半晌之后,忽听前面那人轻轻击了三掌。
白少辉心中一动,暗道:“看来他们已经分头搜索到江边来了,这三响掌声,分明是互相传递消息的暗号无疑!”心念方转,只听前面芦苇中,有人低声问道:“是董护法么?”
声音问的极轻,但白少辉已可分辨得出,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心中不觉又是一动,放轻脚步,缓缓朝声音来处,寻了过去。
走没几步,只见一个身穿青布杉夸的中年妇人,双手拨开了一些芦杆,正在探头张望!
白少辉并没见过此人,心下微微一怔!
突然身形闪动,一下掠到她面前,右手一探,五个指头,迅快扣住了中年妇人脉腕,低声喝道:“不准声张,只要你一开口,莫怪老朽先毙了你!”
那中年妇人似是吃了一惊,但看清来人是董百川,忽然目露喜色,低声道:“果然是董护法!”
白少辉但觉扣着她的手腕,肤如凝脂,温软如玉。再听她口音,明明是少女声音,不觉问道:“你是什么人?”
中年妇人羞急道:“董护法快请放手,婢于是小玉。”
“小玉”这两个字听到白少辉耳中,不觉怔的一怔,暗道:“方才听秦季良的报告,小玉已然假扮宫主,救走义母,怎会仍然留在此地?”五指依然并没松,问道:“你怎会躲在这里的?”
小玉急道:“小婢是接应护法来的,护法还不相信小婢么?”
说话之际,左手轻轻一揭,从面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星目眨动,嫣然笑道:“护法请看,婢子是不是小玉?”
她这一揭下面具,不是小玉是谁?白少辉五指一松,放开她手腕,歉然道:“姑娘请恕在下唐突。”
小玉举起双手,重又戴上面具,两只粉掌轻轻在脸上按贴,一面说道:“婢子已经在这里等了老半天,护法怎的这时候才来?”
白少辉道:“在下也来了一会,只是没有朝这边寻来。”
小玉一眼看到白少辉右胁衣衫被裂,血迹殷然,不禁吃惊道:“护法受了伤?”
白少辉道:“在下被宫主刺了一剑。”
小玉更是吃惊,低声道:“啊,你和宫主动过手了?她剑法厉害的很,你……你不要紧吧?”
白少辉淡淡一笑道:“还好,不过划破了皮肉,但她也被在下一箫点伤了。”
小玉慌忙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玉盒,说道:“婢子身边有现成的刀创药,小婢给你敷上了,一回就好。”
白少辉道:“不敢有劳姑娘。”
小玉急道:“护法一大把年纪了,还避什么男女之嫌?还是让小婢给你老敷的好。”
白少辉暗想:“原来她还当自己是董百川!”
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倒也不好推辞,这就说道:“却之不恭,那就有劳姑娘了。”
小玉跨上一步,低下头,举起柔嫩灵巧的玉手,替他撕开胁下衣衫,轻轻敷上了刀创药。
白少辉却转过脸,望着天上浮云,但觉一股少女的幽香,徐徐从小玉身上透出,传入白少辉鼻中。
伤口有美人玉手轻轻按抚,这是一个充满了柔情蜜意的画面;但自少辉始终抬头望着天空,态度显得那么冷漠!
一回工夫,小玉替他敷好药膏,直起头来,娇声说道:“好啦,这道伤口,足有一寸来长,已经流了不少血,护法快到船上休息吧。”
白少辉道:“多谢姑娘了,船在那里。”
小玉收起玉盒,朝芦苇中指了指。道:“船就藏在里面。”
白少辉突然想起义母,急急问道:“薛夫人呢?是否也在船上?”
小玉抿抿嘴笑道:“我早就将她送出去啦?小婢是特地接应护法来的。”说完,很快转过身去,低声道:“护法请在这里稍等,婢子去把船推出来。”
白少辉慌忙摇手道:“姑娘别忙,这一带江面已封锁,此刻若是划了出去,决难瞒得过岸上的人。还是等天黑再走好了。”
小玉嫣然笑道:“不要紧,就是遇上巡逻船,我也不怕。”
白少辉笑道:“在下岂是怕事的人?只是遇上了,总是麻烦。”
小玉俏皮的道:“一点麻烦也没有,护法负了伤,上船之后,只管躺下来休息就是了。”她探手入怀,摸出一块银牌,扬了扬道:“护法请看,这是什么?”
白少辉朝她手上望了一眼,说道:“姑娘手上是……”
小玉没待他说出,接口道:“是宫主的银令,护法该放心了吧?”
说完,低头朝芦苇中钻了进去。
接着,但听一阵沙沙轻响,芦苇纷纷朝两边分开,小玉双手推着一艘瓜皮小艇,缓缓驶出,一面娇声道:“护法快上船了。”
白少辉一跃上船,小玉问道:“护法会不会划船?”
白少辉道:“在下虽没划过,帮姑娘划几下,大概可以吧。”
小玉唁的笑道:“这样就好,护法请坐到船头去,浆就在船舷上。”
小玉道:“护法坐稳了!”
话声方落,但听沙的一声,船头一沉,小艇已箭一般滑入水中。
小玉两手一按,轻快的跃上船尾,在白少辉对面坐下,一手操起木桨,划了两桨,小艇立时朝前推进!
水面上漾起了一道水花,直向江心驶去。
直等小艇离岸数十丈后,小玉才抬起头来,伸手揭下人皮面具,朝水中丢去,望着白少辉嫣然一笑道:“现在用不着这劳什子了。”
她这一揭下人皮面具,一张清丽的脸上,笑靥如花,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看去极是妩媚动人。
这艘小艇,从头到尾,不过一丈来长,白少辉坐在她对面,但见小玉一双俏目,只是望着自己。
一时不便多看,随手取过木桨,划了起来。
只听小玉叫道:“董护法。”
白少辉道:“什么事?”
小玉娇笑道:“据小婢看来,你不像是董护法吧?”
白少辉笑了笑道:“在下白少辉。”
小玉道:“你也戴着人皮面具?”
白少辉道:“在下是易了容。”
小玉道:“那你快洗去了,让小婢看看,你真面目好么?”
白少辉道:“这个么,且待上岸再洗不迟。”
小玉樱唇一噘,不依道:“好啊,小婢冒险回来接应,你却连真面目也不肯给我瞧瞧。”
白少辉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此刻要帮姑娘打桨,腾不出手来。”
小玉咕的笑道:“不要紧,我一个人划也是一样,你快洗嘛!”
白少辉拗不过她,只好停下桨来,探怀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取了一颗药丸,在掌心滚动,然后朝脸上抹去。
他这颗药丸,正是洗容之用,但见他在脸上抹了几下,然后举起衣袖,一阵拭抹。
这一拭,登时洗去老道,变成一个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小玉看的一呆,两道秋波,只是盯注在白少辉脸上,不住打量,一边娇笑道:“白相公,你这手易容之术,真是神乎其技!”
白少辉淡淡一笑道:“行走江湖,谁都会上一些,那也不足为奇。”
小玉道:“白相公,听说你在宫中甚得夫人信任,摧长青鸾坛护法,怎么又会投到南北帮去的呢?”
白少辉道:“在下并未加入贵帮。”
小玉奇道:“那么军师怎会派你来的?”
白少辉道:“在下只是受他之托,救薛夫人来的。”
小玉又道:“薛夫人有一位令郎,叫做薛少陵,白相公认不认识?”
白少辉听她是在盘问自己,心中暗暗起疑,一面答道:“他原是在下好友。”
小玉喜道:“那么白相公一定知道他在那里了?”
白少辉不觉楞的一楞,道:“在下和他已有多日未见,不知薛兄的近况。”
小玉冷冷一笑道:“白相公不知他近况,我倒知道他现在在那里。”
白少辉问道:“你知道他在那里?”
小玉轻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少辉突然目射奇光,问道:“你究竟是谁?”
小玉一双机灵玉手蒙面孔,娇笑道:“白相公再看看我是谁?”
说着,双手缓缓放了开来。
小玉脸上敢情还蒙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此刻经她双手在贴脸之际,暗暗取下登时换了一个人。
她,赫然竟是凌云凤乔装来的!
她似是经过了一番刻意修饰,淡扫娥眉,薄施脂粉,淡雅冷艳,别有一番撩人风韵。
白少辉蓦然一惊,霍地站了起来,喝道:“你……”
这条小船,又小又活,他这一猛然站起,小舟登时失去重心,一阵晃动,几乎栽下江去!
凌云凤一手掌柁,赶忙稳住船势,着急道:“你快坐下来别动,把小船弄翻了,可不是玩的!”
白少辉身在船上,船在江心,当真应了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坐也得坐下,口中冷然喝道:“你要待如何?”
凌云凤两道秋波,盯注在白少辉的脸上,含笑道:“你慌什么?我只想和你好好的谈谈。”
白少辉道:“咱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
凌云风眼珠一转,嗯了一声,道:“这话也对,你是白少辉,那真的没有什么好说,似你如果是薛少陵,我就有话和你说了。”
白少辉道:“在下想不出你和薛少陵有什么话说?”
凌云凤朱唇微抿,偏着头道:“自然有咯!譬如有关薛夫人……”
她故意拖长语气,没往下说、
白少辉听她忽然提起义母,不由得心头火发,冷笑道:“薛夫人是你们巫山分宫神机堂副堂主的家眷,你们居然不择手段,把她害的面目全非,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自有武林以来,纵是十恶不赦的黑道盗贼,旁门妖邪,也从没有过你们这等毒辣残酷,我若是薛少陵,恨不得把你立劈剑下,也难消胸头之气,还有什么好说?”
凌云凤凄凉一笑,道:“你骂吧!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若是骂得还不够,就再打我一顿,我也决不还手,但你总得听我解释。”
白少辉当真恨不得痛骂她一顿,但目光和她一对,看到凌云凤那满脸黯然忧伤之色,心下不觉一怔,说道:“你要说什么,那就说吧!”
凌云风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纵是黑道盗贼,旁门妖邪,对待自己人,也纵无这等毒辣手段,但这是师傅手订的规定。除了服过‘无忧散’的人,所有投到百花谷的人,都要以妻捉来为质,而且也都要经过手术、改换头脸,纵使家人见面,也认不出来。只有如此,才能使他们不敢心生背叛,侯家湾三个村中,住的就是各地分宫所属人员的家眷。”
白少辉冷笑道:“南北帮不但把薛神医从巫山分宫救出,如今连薛夫人也脱出了你们的魔爪,浣花宫这等作为,正好公诸江湖。让甘心替你们为虎作怅的爪牙,作个当头棒喝,及时醒悟,总有一夭,你们会自食恶果,死无葬身之地!”
凌云凤道:“我要和你谈的,并不是这些道理。”
白少辉道:“那你要说什么?”
凌云凤微微一笑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我要和你谈的是有关薛夫人的事。”
白少辉问道:“薛夫人怎样?”
凌云凤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我只能和薛少陵说,我看你不用再乔装了。”
白少辉心中暗暗冷笑,一面说道:“姑娘那就不用说了,在下白少辉,并非薛少陵。”
凌云凤长吁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吧,你既然不肯承认,那就不好再说了,我送你到对岸去吧,不过……”
倏然住口不言。
白少辉看她欲言又止,不觉问道:“姑娘似有难言之隐?”
凌云风目含幽怨,停了停才道:“我心中有许多话,已经当了面,又无法倾诉,自然有难言之隐了。薛少陵,此刻还在中流,若等船到对岸,那就迟了,我固然白费苦心,你也要抱恨终生……”
白少辉听她语气,心头猛然一动。问道:“你此话怎说?”
凌云凤抬目道:“你大概认为薛夫人已被小玉救出去了?”
白少辉暗暗一惊,反问道:“听你口气,那是小玉被你手下截回去了?”
凌云凤轻笑一声道:“你应该先回答我,到底是不是薛少陵?我才能告诉你。”
白少辉冷冷一哼道:“就算在下是薛少陵吧!”
凌云凤嫣然笑道:“那你承认了,此事关系薛夫人安危,你戴着人皮面具,也好取下来了。”
白少辉道:“姑娘总看的出来,在下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凌云凤一双秋波,凝住在白少辉脸上,看了半天,螓首微摇,道:“那你就不是薛少陵!”
她明明已经知道白少辉就是薛少陵,但等白少辉承认了,她又说不是,这一手当真厉害的很!
白少辉被她逼紧了,不得不道:“天下难道只有公孙述一人能改换头脸么?”
凌云凤道:“你是说你也改换了头脸,你为什么要改换头脸呢?”
白少辉冷笑道:“在下当日若不改换头脸,你青鸾堂就不能放过在下,我还能进入百花谷么?”
凌云凤点点头道:“好啦,我相信你是薛少陵就是了。”
她忽然探手入怀,取出一颗蜡壳药丸,随手送了过来,说道:“小玉已然把白发哑婆救走,这颗药丸能使她开口说话,你到时自知,我此刻就送你过江去。”
白少辉心中暗道:“义母既已脱险,凭义父医道之精,自可治好义母的耳聋口哑,此女诡计多端,这药丸,只怕是不怀好意。”
心念转动,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望着她,说着:“咱们敌对相处,姑娘把在下送到对岸,在下已极感盛情,这颗药丸,在下心领了。”
凌云凤呆的一呆,急道,“你这人真是的,难道还信不过我?凌云凤若要在这药丸中弄鬼,就不得好死……”
白少辉道:“姑娘言重。”
凌云风目光一斜,忽然咦道:“有船来了,快接过去。千万别忘了回去之后,就给她服下。”
白少辉见她说的这般郑重,只好伸手接过,回头望去,果见江面上有一条小船,运桨如飞,直驶而来。
凌云凤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迅速戴到自己脸上,立时又变成了另一个面貌丑陋的女子,目注来船,说道:“这条船是接应你来的,方才我和你说的话,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白少辉道:“在下自当守秘。”
凌云凤又道:“今晚二更,我在对面江边等你,你能准时来么?”
白少辉听的一怔,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凌云凤道:“到时自会知道,但愿你不爽约才好。”
白少辉想了想,道:“好,在下准时赴约。”
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小舟业已驶近,但见船头上站着一个蓝衫少年,手仗长剑,迎风大声叫道:“大哥,小弟接你来了。”
白少辉大喜道:“殊弟,是你。”
原来那蓝衫少年正是范殊,后梢打桨的却是一个花白头发老妪。
凌云凤望了那老妪一眼,不由的冷笑一声。
两条船在江上渐渐接近,白少辉朝凌云凤拱拱手,道:“多谢姑娘相送,在下告辞了。”话声方落,但听耳边凌云凤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回去千万别忘了就给白发哑婆服药,否则我这番苦心就白费了。”
白少辉因两船已靠近,不便再说,只好朝她点了点头,飞身纵起,轻轻落到来船之上。
凌云凤一言不发,手操木桨,掉转船头,朝江上划去。
范殊目送凌云凤小舟远去,忍不住问道:“大哥,她怎会送你来的?”
白少辉不愿多说,笑了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出了她双倍船资,她自然肯送我来了。”
但听后梢划船老妪道:“奇怪,这人我从未见过。”
白少辉听她声音,极似小玉,不觉回头望去,问道:“你是小玉姑娘?”
那老妪轻轻笑道:“白少侠耳朵真灵,一下就听出小婢的声音来了。”
白少辉急忙问道:“姑娘机智过人,居然单独一人,就把薛夫人救出来了。”
小玉道:“白少侠过奖,方才真把小婢急死了,宫主说要生擒白少侠,她留你们在宫中进餐,自己却假扮了自发哑婆,赶去红花村,暗中吩咐小燕,把薛夫人送入宫去,这一来,咱们的步骤,全被破坏了,小婢一急之下,只好要小珠赶快通知白少侠,不可再去红花村找薛夫人。小婢冒险制住了小燕,临时把薛夫人假扮成宫主模样,伪称宫主亲自出湖巡视,驾了一条小船,一齐逃出君山,白少侠没到红花村去吧?”
白少辉笑道:“姑娘的经过情形,在下都知道了,姑娘要人传信,那时在下已经赶到红花村,她字条上又没说的清楚,在下因时间无多,只好冒险进去。”
小玉吃惊道:“那是宫主假扮的,四周还埋伏着人!”
她这一急,连手上木桨,也忘了再划,船头随着打了个横。
白少辉笑道:“在下差点就上凌云凤的当。”
一面就把自己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只是后面凌云凤假扮小玉,驾船送自己出来的一段,略过不提。那倒并不是有什么隐私,只是他答应过凌云凤,不能告诉第三个人,自然不好说出。
范殊等他说完,才吁了口气道:“这凌云凤倒是极工心计的人,她后来没有再追上来?”
白少辉道:“她大概被我一箫点伤了,那时我只是夺路飞奔,在江边瞧到有船,就跳了上去,后面是否有人追赶,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玉道:“奇怪呀,宫主已经下令把侯家湾沿江一带,都封锁了,怎么还会有船送白少侠出来?”
白少辉怕她再问下去,露出破绽,这就间道:“薛夫人呢,姑娘把她送到那里去了?”
小玉道:“就在前面不远,快要到了。”
白少辉回头朝范殊问道:“三妹回来了没有?”
他口中的三妹,是指香香。
范殊点头道:“昨晚回来的,现在伴着薛夫人。”
白少辉又道:“衡山的事情如何了。”
范殊道:“完全被军师料中,十分顺利。
白少辉笑道:“殊弟,你现在服他了吧?”
范殊也笑道:“大哥对诸葛先生极推崇,小弟那敢不服,但这趟君山之行,却是出了他神机妙算之外,若非小玉姑娘机智过人,薛夫人只怕救不出来了。”
白少辉道:“殊弟莫要忘了,小玉姑娘也是诸葛先生预先安排的棋子,若非他有知人之明,知道小玉姑娘的才干,足可胜任,也不会派她去的。”
小玉娇笑道:“两位少侠这般夸奖,我脸都红了呢!”
说话之间,小船已然驶进一条岔港,小玉回首望望,后面并没有跟踪的船只,然后又朝另一条小河中驶入。
只见一所茅舍,临水而立。
屋前晒了四五张鱼网,正有几个渔夫打扮的壮汉,忙着整理网丝,看到三人的小船傍岸停下,连头也没回。
白少辉知道他们都是南北帮弟兄所乔装,别看他们低着头在整渔网,从每人站立的位置来说,正好各朝一个方向监视着远处。
小玉拴好小船,领着两人,疾快的举步走入茅舍,低声说道:“薛夫人还在内室。”
说完,直向内室走去。
白少辉跟在她身后,跨入内室,但见屋中泥壁木床,床上整齐的放叠置着一床土布棉被。
白发哑婆——薛夫人就坐在床沿上。
香香站在她对面,正在和她打着手势,听到脚步声,立即转过身来,一眼看到小玉身后,跟着白少辉,不觉喜道:“好了,好了,大哥回来了,她一问三不知,真急死人。”
白少辉眼看义母被君山分宫害成这付模样,心头一阵难受,目中湿润,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强自忍着,一面说道:“据我所知,薛夫人知书达理,自然认识字的了,三妹可曾写字给她看?她就会回答了。”
香香摇摇头首:“我早就写字给她看了,她直是摇头,好像不识字。”
小玉说道:“三位稍待,我出去问问他们,我们的行踪,是否已被人发现?”
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白少辉听说义母不识字,心下大奇,忙道:“三妹,你去取碗水,我写给她看。”
香香答应一声,匆匆出去,舀了一碗水来。
白少辉在红花村有了经验,移过一张木儿,手指蘸着清水。朝白发哑婆写道:“你是薛夫人么?”
那白发哑婆看看字迹,直是摇头,口中咿咿哑哑的不知说些什么?
白少辉暗暗皱眉,心想:“也许义母不知自己三人底细,心存顾忌,才故意装作,不肯吐露。”想到这里,连忙写道:“夫人放心,薛神医也被我们救出来了。”
白发哑婆看他还在写字,似是十分焦急,用手指指几上字迹,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又摇摇头,一面忍不住的比着手势。这情形大家都看的出来,她自是在说,她并不识字。
香香道:“大哥,不用写了,方才也是这样,她一定不识字了。”
白少辉心头不禁疑念丛生,暗想:“莫非此人,不是义母?”
正好小玉走了进来,白少辉问道:“姑娘,她是薛夫人,不会错吧?”
小玉听的一怔,说道:“不会错啊,宫中只有一份名册,明明写的是薛道陵夫人,白少侠觉得那里不对了?”
白少辉道:“薛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但她却一个字也不识。”
小玉道:“这怎么会呢?据我记忆所及,去年她被接到红花村,就一直住在第四家,那时薛神医也在君山,此事做的十分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我是偷看了名册才知道的。”
范殊道:“大哥,她既聋又哑,咱们问也问不出来,小弟之意,咱们不如赶快把她送到南北帮去,以军师之能,一定可以把她聋哑治好。”
白少辉道:“她聋哑之症,原是服了某种药物所致,薛神医自有解药,只是咱们是受诸葛先生之托,不远千里而来,为的是救出薛夫人,目前不知薛夫人是真是假?怎能把她送去?是真的倒也罢了,万一她不是薛夫人,咱们以假作真,这一趟不是徒劳往返了么?”
范殊听的一呆,道:“这就难了,她不会说话,又不认识字,要如何才能弄得清她是不是薛夫人呢?”
白少辉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凌云凤给自己的那颗药丸,她说过服下药丸,就能开口说话,不觉探怀取了出来,沉吟道:“解药倒弄来了一颗,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香香喜道:“大哥,你那里弄来的解药!”
白少辉道:“是我逼着凌云凤拿出来的。”
范殊奇道:“大哥方才怎的没有说起?”
白少辉道:“我点了她穴道,就逼着要她取出解药来。”
范殊道:“凌云凤那样鬼计多端的人,那会真的给你解药?”
白少辉想起凌云凤说过:“我凌云凤若要在药丸中弄鬼,就不得好死。”后来临行之际,又以传音入密说:“回去千万别忘了给白发哑婆眼药,否则我这番苦心就白费了。”
这些话她说的言词恳切,不像有假……心中想着,一面故作沉吟,说:“这药丸她从身边取出,谅来不假。“
范殊哼道:“这种妖女的话,只有大哥才会相信。”
白少辉给他说的脸上一红,还没回口。
小玉接口道:“据我所知道,侯家湾三个村子里的人,都是既聋且哑,解药也只有宫主才有,白少侠把她制住了,她怕白少侠亲自动手去搜她的身,拿出来的,也许不会有假。”
这话,只有女儿家才想得出来,试想凌云凤也是女儿之身,真要给人家制住了,那能让陌生男人毛手毛脚的在她身上乱搜?自然乖乖的拿出解药来了。
香香忍不住咕的笑出声来;说道:“大哥,小玉姑娘这话没错,我要是凌云凤,被人家制住了,别说解药,就是最珍贵的东西,赶快拿出来,还来不及呢,那敢给你假的。”
白发哑婆瞧着大家有说有笑,她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两只眼睛不住的朝四人望来望去。
白少辉已经轻轻捏碎蜡壳,里面用纸包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他凑近鼻子,闻了一闻,但觉药味浓重,不像是什么毒药。
要知他自小由薛神医尽心讲解,倾囊传授,其实对医药一道,已得薛神医十之五六,只是缺少经验而已,此刻闻出药味,立即回头道:“三妹,劳你再去倒一碗开水来。”
小玉应声道:“我去倒。”
说完,拿起水碗,往外就走。
范殊道:“大哥要给薛夫人服药么?”
白少辉道:“这解药并不假,但这位薛夫人只怕未必是真,目前只有让她服下此药,才能辨别真伪。”
说话之时,小玉已经端了一碗茶水进来。
白少辉把手中药丸,朝自发哑婆递去,一面指指自己嘴巴,又指了指耳朵,然后作出吞眼药丸之状。意思是告诉她,你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但服下这颗药丸,马上就会好的。
白发哑婆自然看得懂他比的手势,连连点头,伸手接过药丸,纳入口中,取起茶碗,一连喝了几口,把药丸吞咽下去。
白少辉虽已闻出这颗药丸,不像是毒药,但也没有信心,是否真是解药?看她吞下药丸,两道目光,一瞬不瞬的只是注意着白发哑婆。
过了盏茶光景,突听白发哑婆”啊”了一声,忽然双手抓着喉咙,猛咳不止!只见她自发颤动,咳的弯下腰去,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香香气道:“糟糕,这妖女果然没安着好心!”
白少辉也瞧得脸色大变,急忙伸出手去,在白发哑婆背后轻轻拍了一掌。
白发哑婆这一阵咳呛,张嘴吐出一大堆青黑色痰涎,再经白少辉在她背上拍了一掌,咳呛立止,直起腰来,张张口,说道:“我……我……啊,我会说话了!”
她这一开口,虽然经过方才一阵猛咳,声音略带嘶哑,但听来口音尖脆。
香香笑道:“这药真灵,她已经会说话了!”
人是小玉救出来的,她比谁都急,抢着问道:“你是不是薛夫人?”
白发哑婆两眼望着大家,慌忙点头道:“我……我是薛夫人。”
小玉道:“那就没错了!”
白少辉双目寒光如电,望着白发哑婆,冷然道:“你不是薛夫人!”
白发哑婆打了个哆嗦,急道:“我是,我是薛……夫人。”
她这一急,声音更显得尖脆,那像是年老人的口气?
白少辉突然脸色一沉,喝道:“你是玉梅,还不快说实话,夫人究竟在那里?”
玉梅,是薛夫人的贴身丫环,白少辉自然听得出她的声音。
白发哑婆又惊又怕,麻的坐到床上哭道:“我……我说出来了,他们就会杀我……”
小玉满脸惊奇,问道:“你真的不是薛夫人?”
白少辉道:“她是薛夫人的丫头玉梅。”口气一转,朝白发哑婆说道:“玉梅,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还怕什么?快说,夫人被他们关在那里?”
玉梅害怕的望望大家,依然哭着说道:“我不知道夫人在那里?他们把我扮成这副样子,当时警告过我,要我承认就是薛夫人,不然他们就会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玉懊丧的道:“咱们这番布置,当真徒劳无功,白废力气。”
白少辉没有开口,他耳边依稀素绕着凌云凤说过的每一句话:“这颗药丸,能使她开口说话,你到时自知。”
“回去千万别忘了就给白发哑婆服药,否则我这番苦心就白费了。”
“到时自知”,如今已经知道了,白发哑婆并不是义母!
“她这番苦心幻她把玉梅扮成白发哑婆,作了义母的替身,难道真是一番好心?
她自动交付这颗解药,又再三叮嘱,要自己一回来就给她服下,显然是要使自己知道救出来的并不是义母,那么她约自己今晚二更前去,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和自己处于敌对地位,她会说出把义母藏在那里么?不可能。
她要预先埋伏,让自己自投罗网么?也不可能,她若要对自己下手,就不会亲自驾舟送自己离开侯家湾了。
范殊眼看大哥只是沉思不语,不觉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白少辉微微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他们把玉梅扮成白发哑婆,而且还要她承认是薛夫人,究竟有何阴谋?”
小玉道:“是呀,这点我也想不通,她们难道早就知道咱们会把她救出来的?”
香香道:“我想其中一定另有道理,可能连凌云凤也被瞒过了。”
范殊望着白少辉道:“大哥,这事该怎么办呢?”
白少辉沉吟道:“我想第一件事,咱们应该先把玉梅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再设法营救薛夫人。”
小玉点点头道:“白少侠说的极是,这里离君山极近,咱们行藏,随时都可能被对方察觉,玉梅自然得立时送走,较为妥当。至于薛夫人的下落,目前咱们潜伏君山分宫的人,虽还有几名,但连小婢都一无所知,他们自然更薇会知道,这事就棘手了。”
白少辉道:“这也不急在一时,咱们慢慢再想办法。”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茅屋中燃起灯盏,一名老妪替大家送上晚餐,各人心中有事,匆匆吃毕。
小玉说道:“今晚只好委屈三位在这里歇息,隔壁还有一个房间,白少侠、范少侠两位请到隔壁休息,小婢此刻就派人先送玉梅姑娘上路,再设法和分宫里的人联络,看能否查得出薛夫人的下落?”说完,不待两人回答,就朝玉梅招招手道:“姑娘请随我来。”领着玉梅,往外走去。
白少辉心中暗道:“看来,南北帮在岳阳的人全受这小玉姑娘指挥,她在南北帮中的身份,似是不低!”
范殊等小玉走后,忍不住道:“大哥,小弟之意,咱们今晚再到侯家湾三个村子里去看看可好?”
白少辉因凌云凤约在二更见面,虽不知她约自己前去,究有何事?但总得和她见了面之后,再作道理。
想到这里,就微微摇头,道:“这个不妥,小玉姑娘方才曾说,她出去试和君山分宫的人联络,设法查探薛夫人下落,如果潜伏分宫的人尚且查不出来,我们去了,也未必查得出眉目,与其徒劳往返,倒不如等有了消息,再采取行动,也免得打草惊蛇。”
范殊不知白少辉心中另有打算,但听大哥说的也是有理,只好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极是。”
三人在房中又谈了一阵,才见小玉匆匆走了进来。
范殊迎着问道:“小玉姑娘,可有消息了么?”
小玉道:“消息倒有,只是有些奇怪,照说方才小婢救出玉梅姑娘,白少侠又在红花村连伤白衣四灵和秦堂主等人,此刻应该派遣高手,四出搜索才对。但据宫中传出的消息,君山分宫除了宣布天狼爪董百川勾结南北帮企图营救薛夫人,董百川已当场格毙。薛夫人也在被截回之时,投湖自尽,如今正在湖上四处打捞,并没有其他动静,好象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范殊笑道:“这是凌云凤怕被她师傅追究下来,才捏造事实,向上面搪塞,一个当场格弊,一个投湖自尽,岂不死无对证了?”
小玉摇摇头道:“小婢原也这般想法,但凌云风平日为人,精明干练,最得浣花夫人信任,就是把事实经过报了上去,也未必会受处分,用不着虚构故事,尤其她个性好强,手下高手如云,不可能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此罢手。”
香香道:“你是认为她这样做,另有企图了?”
小玉嗯了一声,道:“但她已经传下命令,君山分宫的人,除了各守岗位,别无举动,也是事实。”
白少辉因凌云凤和自己约在二更见面,她这番举动,究竟目的何在?心中虽觉可疑,但却不好开口。
范殊问道:“小玉姑娘,你已和宫中的人联络上了,不知薛夫人下落如何?”
小玉道:“我已要他们从速设法查探薛夫人下落,但一时只怕查不出眉目来。”
说到这里,接着补充道:“君山分宫虽没有派遣大批高手,前来搜索,但宫中却是戒备森严,大家行动都受了限制。消息传递,自然也不甚方便,我和他们约好,等明天早晨再联络一次看看,今晚大概不会有事了。”
白少辉看看时光不早,这就朝范殊道:“殊弟,明天说不定有事,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范殊脸上一红,点点头,跟着白少辉走到隔壁房中。
这间房内倒有三张床铺,壁上还挂着几件粗布衣衫,看情形似是几名乔装渔民兄弟的卧房,临时腾出来,作了自己两人下榻之处,由此看来,这里敢情是南北帮一个秘密通讯连络的所在了。
白少辉心中有事,走到对面一张靠壁的铺上,和衣躺下。
范殊走近床边,关心的道:“大哥,你伤的很厉害么?”
白少辉笑道:“我只是皮肉之伤,早就好了。”范殊道:“我不信,大哥和我相处,已非一日,平时纵然一两个晚上没睡,也从没看过你困倦得急需休息的。”
白少辉笑了笑道:“多谢贤弟关心,前昨两晚我都不曾好好睡过,本来认为等救出薛夫人,再睡不迟。如今薛夫人仍然下落不明,今晚也许无事,正该好好养足精神,明天若是有了薛夫人消息,只怕又有一场激战,殊弟也赶快休息才是。”
范殊道:“只要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着,回到对面铺上,挥手熄去灯火,也和衣躺了下去。
白少辉其实那是真要休息?他只不想让范殊知道自己前去赴凌云风之约。
室中灯火已熄,他闭目养了会神,耳听范殊已然睡熟,发出轻微的鼾鼻,心中暗暗好笑:“殊弟终究年事还轻,倒头就睡着了。”
又过了一回,估计已快将二鼓,这就悄悄下床,凝目看去,范殊侧身而卧,睡得正香。
轻启房门,闪出身去,跨出茅舍,但见满天星斗,确实已有二更光景,河边一株大树下,蹲着一个渔夫打扮的人,不用说那是值岗的人了。
白少辉不敢惊动,一双亮若晨星的目光,略一转动,立即长身掠起,化作一道灰影,疾如掣电,向南投射而去。
他方才来的时候,早已看好了方向,此刻提气飞掠,一路疾奔,不到顿饭工夫,便已赶到江边!举目望去,但见湖上一片浩瀚,君山如螺,隐隐在望,只是薇见舟揖。
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凌云风还没有来,唉,她要自己一人赴约,不知究有何事?但至少见到了她,正好向她问问义母的下落。”
正在思忖之间,突听一阵娇笑之声,传了过来,道:“薛少侠果然是信人!”
声音娇柔,听来极是动人!随着那娇脆清音,只见一条纤小人影,从三丈外一棵大树上飘然飞来,落到白少辉面前,那正是君山宫分宫主凌云凤。
她依然戴着那张丑陋少女的面具,只有一双俏目,闪着晶莹亮光,笑的时候,还露出一排细白整齐的牙齿。
白少辉拱了拱手道:“凌姑娘大概早就来了。”
凌云凤嗯一声,笑道:“我约了你,自然该早些来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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