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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不情愿的刀意

    这一下子,铁手从这敌手的一番话里憬悟到过去平生、所作所为的种种成败得失、虚实真幻。

    但到头来,他深深望了龙舌兰一眼,仍是发出一声长叹:“你说的好。这正是我的缺点。我改不了。”

    他改不了。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真正本性,是改不了的。

    就算一时强改,但在不久之后(乃至很久之后)又会在重要(大)关头显现了出来。

    甚至更彰。

    铁手亦然。

    ──他纵明知这些确实都是自己性格里隐伏的缺陷,但仍是改不来,改不了。

    改了,就不是铁手。

    本性改了,他就不是他了。

    ──你也不是你了。

    他在回答“改不了”前,还会深深地望了龙舌兰一眼。

    因为白兰渡的话令他惕悟了。

    他是何等精明之人,听这一番话,知道对方除了故意赞他讨好他好让他下手时留余地之,更重要的是:他道破了自己的性情。

    这一来,如果自己认了,就没退路了:

    ──他不能言而无信。

    ──不可以罔顾道义。

    ──所以只有对方威胁恐吓他,他却不能冒险做牺牲朋友的事。

    白兰渡直指出他的本质,令他无处可以遁形。

    只有承担和面对。

    ──这才是这番话的可怕处。

    比武器还有杀伤力。

    比绝招还绝!

    铁手本来故意以对话来分他心神,现在,却给人一番话下来,反而挤兑在那里,动不得了。

    他看了龙舌兰一眼。

    他也想捣破缚自己身上的茧。

    他希望能获得龙舌兰的理解。

    可是不能。

    他只望了她一眼,看到的是:

    ──理解。

    ──惊惶,还有哀怜。

    ──但更有的是信任,以及一种:“你出手,别管我”的坚决暗示。

    他不看犹可,看了,就死也不肯那么做了。

    ──就算斫掉他两只手指,他也不能牺牲掉她的。

    她是个女子。

    ──她是位女神捕,但毕竟仍是是位美丽柔弱的女子。

    他是男子汉。

    天生就是让他来保护她的,而不是拿她来作牺牲品。

    ──不可以!

    ──绝不能!

    他可死!

    她不可以!

    ──就算给白兰渡这杀手估个死着硬定了,他也不能改变这想法,这决定。

    他不能冒这个险。

    ──子女和尚不是戒杀大师,他比戒杀精警。

    ──他也想似白天在戏台下用“隔山打牛”乃至‘隔牛打山法’救人,但知这杀手书生早有防备,何况,这地形根本无法施展此法,而且,还有狗口杀手和另外二十名杀手掠阵。

    他无法冒险抢救龙舌兰。

    他也不能对不起龙舌兰的眼光: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会记着刚才那深深的一望,也一辈子都不能面对这记忆里的眼光。

    ──对他而言,苟活不如痛快死。

    ──敌人可拿他人性命威胁他,他可绝不做拿朋友的性命来解围、作冒险求功的事!

    因为他是他:

    他是铁手。

    铁的手,热的血,仁慈的心。

    东风凛,人情恶,刀锋冷冽。

    白兰渡听了铁手这样说,就笑了起来,剔起一只眉毛,问:

    “你改不了?”

    铁手坦诚地答,“改不了。”

    白兰渡道:“不试一试?”

    ──这是刚才铁手问过他的话。

    铁手汗流浃背:“不。”

    白兰渡道:“你改不了,我可下手了。我可跟你是迥然不同的人。”

    铁手遂望定他答:“我知道。”

    白兰渡说,“你知道就好。你当然也知道:铁手是多有名?铁手的手有多值钱了。而今,我要不了铁手的命,却只要他两根手指就好。”

    铁手道:“你就要取这个?”

    白兰渡道:“我的大头领很凶,很酷,他下令要我一是取铁手的命,二是要铁手的手,要没有手,手指也行。而今我已是退求其末了。”

    铁手道,“你怎么不叫他亲自来跟我要?”

    白兰渡道:“说不定我比他更能抓住你的缺点呢?铁二爷,你还是别再拖延时间了吧,我说了这那么多话,已讲明了我的决心,而且我也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

    麻三斤怒叱道:“喂,朋友,你少来唬人,快放了龙女侠,大家换个交情,日后江湖好相见!”

    白兰渡突然脸色一变。

    变白。

    白如刀光。

    白若飞流深瀑。

    他突叱道:“谁与你这胖猪说话了!?”

    陈风尘脸上的刀痕又有竖了起来,叱断道,“你什么东西!?敢这样威吓铁二爷,敢如此对麻三哥说话!?”

    铁手正要插嘴,忽听白兰渡说了一声:“好。”

    刀光一闪。

    刀一晃。

    一捺。

    白瀑,寒潭,映出一掠而过、不情愿的刀意。

    刀风里仿佛很有点不情不愿。

    但刀光已在龙舌兰的玉颊上划了一下,还割了一道口子。

    开始,那伤处还是特别的发白,然后,迅速冒出了血珠子。

    之后,就鲜血淋漓了。

    血自伤口撕卷裂开处左右上下渗透了出来,就算在那么深浓的夜色里,龙舌兰的血仍是那么鲜艳,那么怵目.那么惊心,那么令人疼惜和叹息。

    他在她脸上划了一刀。

    他竟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划了一刀。

    深沉地,狠狠地,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他竟不事先警告一声,不迟疑片瞬,便让她的一张美脸,登时鲜血淋漓。

    他下手毫不留情,毫无余地。

    ──尽管连他的刀光仿佛都有点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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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于一九九四年三月廿一至廿五日:陈墨在“文化月刊”九三年十二月至九四年二月一连三期撰写“漫话奇侠温瑞安”,介绍评论我和我的作品;黄仲鸣约稿;首TC;方决定来港入中共遨游;遇采妮;“钢琴别恋”小风波;翁F;A电困扰;尹龙元入Fax汇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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