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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仇敌万岁

    他们已进入了“崩大碗”,就在崖前不蔽风也不遮雨更不挡水雾的空地上,开了一台,叫了吃的(只七八道菜吃,但道道野味,样样都炒得煮得别有风味),叫三斤酒,和着菜吃。

    果然,那老头老得两只眼袋像布袋一般,又黑又皱,但总是爱理不理。看来,要不是见陈风和麻三斤已是熟客了,加上是县里有份量的人物,他可能还真不愿开这一桌呢。

    除了这一桌,也只剩两桌面的客人了:一对大概是母女,还守着孝,黑纱遮着额面。

    另三人看样子是商贾,戴着介帻、幞头,低语浅酌,看样子是今晚要借宿于此地的客人。

    这时已近日暮了。

    山中入暮特别的快。

    鸦声鸟啼,处处可闻,隐约猿声,与涧水瀑声,融成一片。

    近山崖黑得更快。

    因为这店子涂上的是黑漆,一旦夜色来临时,除了一灯如豆,只怕真个是黑夜黑店黑炭堆里遇黑猫了。

    可龙舌兰才不管那么多。

    因为自从麻三斤和陈风提到那伙计要杀的人是“纵剑孙青霞”之后,大家的谈话便入了巷,开到了主题,各人都聚了神了。”

    龙舌兰开始还有些警惕,问道:“你们知道我们此来的目的?”

    麻三斤望了望陈风。

    还是陈风先开门见山:“龙姑娘和铁捕爷南下,为的是捉拿擒杀凶徒淫贼孙青霞,我们是知道的。”

    龙舌兰道:“我知道你们已知道了,但我要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陈风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就算他跟铁手等人来这“杀手涧”,也先行跟身边一名衙里的伙计彭老泥说了,然后才过来的。

    所以他的回答也很小心:像他这种人,自然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活得百岁命”的道理。

    “你是王傅特别请来对付孙青霞这淫魔狗贼的,对不对?”

    “王傅”就是王黼的尊称,字将明,开封祥符人,原名甫,后因与东汉一位宦官同名,宋徽宗赐名为黼。

    王黼其人,可谓一表人材,尽得皇帝赵佶专宠,且与当朝宰相蔡京狼狈为奸,声息相通,故而连连受到提拔擢升,加上他多智善佞,很快就爬到了副相高位,且受赐“城西甲第,徙居之日,导以教坊来,供张什器,悉取于官”,他的官位也由“谏议大夫超八阶,宋朝命相未有前此也”之高。

    故尔他权势大、排场大,影响力也大,大家都尊称为“王傅”,不敢冒犯直呼其名。

    龙舌兰只答“是”字,便等陈风谈下去。

    她虽初会陈风,但很快便明白这人说话做事,都擅于步步为营。

    陈风道:“我和麻三斤也是王傅安插在这儿,接应你和铁二爷的人。我们的目标,都是要打击抓拿魔星孙某。想必王傅已予你一份名单,我们都是你的同路人。”

    龙舌兰直言道:“不错,是有麻三斤的名字,但却没有你的。”

    陈风又笑了。

    脸上又浮现了满是风刀霜剑。

    他说,带点疲倦:“我姓陈,单字为风,外号风尘,人多称我为陈风尘,但因我谙‘敦煌排印掌’法,也有人以陈敦煌、陈排印相称。王傅知我在衙里司职,又有公务在身,不便以原名誊下,故可能用其他的别名……”

    龙舌兰眼睛一亮,恍道:“哦,原来陈排印就是你。”

    这时她又高兴了起来,嘻嘻笑道,“你们两位都是接应我的人,我忒也威风呀!”

    “不止是龙女侠你,还有铁二爷,”麻三斤又用眼睛去观察铁手:“我们也知道诸葛先生特派铁二捕头南下来办孙魔君的案子。”

    铁手否认:“这不是世叔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旨意。”

    麻三斤叹了一声,道:“孙青霞那混世魔头,他的邪行妖孽终也惊动天子了。”

    铁手却道:“亦不然。这是由梁师成太尉上奏天子,皇上才发下手谕,要世叔遣我来查办这事。”

    麻三斤、陈风听了,也不敢多问。须知梁师成日夕处于帝位之侧,偷窃权柄,囊政于朝,势大位高,且一向以权谋私,卖官售爵,贪财纳贿,肆行聚敛,连王黼这种不可一世、穷极富贵的大人物也得事之为父,权势可想而知。梁师成掌管皇帝向外发布之政令文件,凡皇帝御书,号令皆出其手,他更趁此之便,与宰相蔡京勾结,时肆意窜改诏书,名以己意,无法无天,可见一斑。

    龙舌兰却大快人心的道:“孙青霞这混魔连梁师成、王黼这些人都招惹上了,只怕难有好收场了!”她居然敢直呼梁、王等人名号而无讳。

    铁手平实地道:“据我所知,孙青霞也没有招惹过这两人。他们深居简出,扈从如云,要惹他们,还不容易。不过,孙青霞却吃定了江南朱勔,是他请动梁师成和王将明来对付孙一剑的。”

    朱勔,苏州人,与其父勾结为奸,盘踞东南,为朝中梁师成、蔡京、王黼等人作呼应,相济为恶。以献奇花异石于皇帝赵佶为名,总领花石纲事,倚仗权势,横行乡曲,凡运所过,州县莫敢谁何,殆尽劫掠,遂为大患。朱氏父子兄弟,则竟竭泽而肥,鱼肉乡民,城内民无所归,嗟哭于途,悲声冲天。

    朱勔结怨于东南,但上倚势贪横,凌轹州县,无人敢惹。孙青霞寻找朱勔一家人的麻烦,朱勔对付不了,便转而请王黼,以情面请动了龙舌兰;更请梁师成,下圣诏要诸葛先生请出了铁游夏,结伴联袂过来收拾孙青霞。

    以朱家财雄势大,请得的人还真不少,铁手、龙舌兰亦不过其二而已。

    朱勔已恨孙青霞入骨入心,务必除之而后快,杀之始能安枕。

    陈风倒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原先以为是诸葛先生自行指派铁二捕头来诛灭捉拿孙青霞这等人魔,原来不是。”

    铁手坦然道:“这原是太尉梁师成的主意,但梁太尉显然是因江南朱勔提出要求,才面奏圣上,下诏世叔派我来查此案。这儿的人:陈老大、麻三哥、我、还有龙女侠,其实莫不是朱勔父子转折请托下才出面对付孙青霞的。”他口中的“世叔”,便是一手抚养培育“四大名捕”的诸葛先生。由于诸葛先生足智多谋,武功高强,进退有度,多年来在历次宫廷、朝廷斗争中,保住了不少忠良之士,也保住了宋室一点正气与元气。

    麻三斤却说道:“那么说,铁二捕头本来是任由那淫魔逍遥自在的了?”

    铁手即道:“当然不是。孙青霞种种恶行,我也素有所闻。我也早想查明此事,一旦有了真凭实据,确是他所为,就算无人下令请托,我都一定指令他归案。”

    麻三斤笑了一笑,他笑的时候,就像条大肥虫儿搐了一搐、蠕了一蠕。

    “我听说孙青霞武功高绝,他还有一种凭感觉出剑的招法,迄今至此,普天之下,更无招可破,无人可敌。”

    铁手闷哼一声,不说话了。

    只看着手。

    他放在桌上的一双手。

    一双粗,大、厚,朴实的手背。

    忽听龙舌兰尖锐的道:“根本不必查了,还查来作甚!?孙青霞根本就是淫魔狗盗,我非将之挫骨扬灰决不甘心。”

    听她语音激愤激动,麻三斤和陈风都大感意外。

    铁手忙平和地道:“是这样的:龙姑娘有位好友,姓苏,原本跟孙青霞是一对恋人,却不知怎的,孙青霞却看上了苏姑娘的母亲铁氏,迫奸不从,竟杀死了铁氏,这事令龙姑娘一直气愤难平……”

    陈风皱了皱眉,眉心又立即呈现了一道刀纹:“这事我也听说过:‘狂菊’苏眉也是在武林女英雄中非常出色的一位,武功才貌皆十分出众,她母亲还是‘更衣帮’的现任女帮主‘大红狼’铁秀男,她跟铁二爷好像还……”

    铁手对眼前这位陈风的记性记心和广识博闻不禁暗下叹服:“是的。铁秀男是我的一位远亲,不过已多年没往来了。”

    只听龙舌兰厉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光是为了这个关系,他也该来把那淫贼大卸八块!”

    麻三斤当然听出龙舌兰语气中的许多不满,便道:“铁二爷现在可不是来了!他来了,那姓孙的狗崽子还有活的日子吗?”

    龙舌兰不忿地道:“这下他来了,还不是诸葛先生一声令下,他才不情不愿起了程:我早先就要他走这一趟的!要不是江南这一带头面我不大熟,我早就跟他分道扬镳,先一步过来,他这下抽脚拔腿的赶来也只能收孙青霞的尸了!”

    麻三斤、陈风都知龙舌兰凶,都涎着笑脸各自讨好地道:

    “龙姑娘和铁二捕头一并儿来也好,虽然龙女侠武功高强,群小胆丧,但加上个铁二爷,路上总有个照应啊!”

    “其实龙姑娘也不必担忧,这事也不急在一时,那淫魔近日倒销声匿了迹,一时也搜他不着!但东南江浙一带,过去虽少见龙姑娘侠踪,但龙姑娘侠名,早已名震遐迩,你要去哪儿到哪里,做什么要什么,只要开一开口,吩咐一句,哥儿们无有不从,岂有不依的。”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这几番话,龙舌兰也显然气平了一些,噘着红唇道,“我恨死那贼子了,岂能再容让他活上一天半天!苏眉是我好友,是他女友,他居然连女友之母也敢摧残杀害!你们没见过苏眉多痛苦,日日以泪洗脸,做梦也呼他名字!你们没听过苏眉说的那一幕:她居然看到那淫贼自她母亲房门步出,还提着个血淋淋的人头,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娘亲的首级!她娘还死不瞑目,在那姓孙的手里,发给揪着往上直竖,但眼还看着她女儿,好像还要开口叫她报仇哩……”

    陈风和麻三斤虽也历过大场面、大阵仗,但一时仍为龙舌兰说的那相当凄厉之一幕而有些悚然起来。

    龙舌兰说得正气愤难平:“苏眉的爹原是“更衣帮’帮主,跟孙青霞那贼子本有过节,但苏眉的爹苏世尼死后,苏眉不念旧恶,还情愫暗种,一颗心尽系孙青霞身上,却没料这姓孙的王八狼子野心;骗了她身心,还害了她母亲!她本就是他仇家的女儿,凭啥信他?这世上的男人真都是没心没肝没个好东西的,人家待他好,千依百顺的,他就当泥一般踩;人家不瞅不睬,别有居心另有所属的,他就一头撞去缠绵个不死不休,真犯践!真不是路!”

    龙舌兰这一轮骂下来,好像是骂孙青霞,但听到头来,也不知她在骂谁了,反正天下男人,全给她骂进去了。

    麻三斤和陈风见风头火势,连铁手也噤了声,两人便忙着另起话题:

    “龙姑娘真是侠义心肠,替天行道!有龙女侠见过那姓孙的就好了,咱们不是抓不到这泥鳅,而是还活着的,没几个见过他样儿,见过的也不敢再惹这个人,连认都认不出来,那就更不好下手了。”

    龙舌兰听了,却肃起了粉脸,瞅了陈风一眼,又瞄了麻三斤一下,忽然凑近铁手颊边,细细声的说了两句话。

    铁手也低声说了几句话。

    麻三斤和陈风自然都莫名所以。他们既不知龙舌兰和铁手说了什么话,只思疑起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之后,龙舌兰嫣然一笑,先喝了口酒之后,居然向二人一敛衽,道:“对不起,刚才我要骂的是孙青霞那种淫魔狗贼,一不小心,把你们男人都统统骂了,真不好意思。”

    麻三斤忙陪笑道;“龙姑娘说的可是大道理呢!男人更是吃了五谷又想六味,野花总比家花香,该骂,活该受骂的!”

    陈风拿细得又窄又狭的一对眼睛,从缝里看看铁手,又望望龙看兰,才说:“龙女侠确是女中豪杰!像孙青霞这种案子,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毁在他手里了,连‘三丈红’殷色可殷女侠,在三年前要追捕这个淫魔,结果反给他制伏了,脱光了衣服绑在树干上,三天后给解了下来,殷姑娘也疯掉了一半。年前还有位‘天之骄女’朱丽丽朱女侠,名震大江南北,要对付姓孙的,结果不知怎的,只听说有人见她自一家客栈掩面冲了出来,悲泣不已,连声音也给毒哑了,从今便不再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些,不知龙女侠可都听说过?”

    龙舌兰喝了杯酒,眼波一转,反问道:“自然都听说过了。你提起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风一笑,笑刀子又插得满脸纵横,“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女侠:孙青霞是个难惹的魔头,而且还是个不世淫魔!”

    龙舌兰嘿声道:“就是因为他难惹,不好惹,我才偏要惹这个人、抓这个人,要不然,别的小案小事,还用得着我龙舌兰千里迢迢的赶来办他不成!?”

    “是是是,”陈风的笑刀仍一脸都是,“了不起。龙姑娘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舍我其谁的精神气概,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世间少有!”

    麻三斤也涎笑道:“可不止呢,这还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我就说了,除了京里来的紫衣女神捕龙舌兰龙姑娘有这份过人侠义心肠之外,只怕就只有铁手铁二哥有这样的胆色豪气了!要是别人,一听孙青霞,早吓得避风缩头不见了!这种胆气,有机会倒要跟龙姑娘多多请教!”

    这一番赞语,龙舌兰听了,倒十分受落,连喝三大口酒、豪情迸发、英气飒飒的说:“那也没什么。我是个女子,自然要为受害的女子、受屈的女人出气!孙青霞算啥?就算查叫天我也不怕!”说着把一双筷子往桌上“啪”地重重一拍。

    麻三斤听了就很感叹的道:“好!龙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斗志昂盛!”然后他放嗓子大喊:

    “咱再来三斤‘崩大碗’!”

    铁手微笑道:“怎么前三斤未喝完,后三斤又到?”

    麻三斤笑道:“前三斤是咱们相聚趁兴喝的,这三斤是为龙姑娘的盛情壮志而痛饮!”

    龙舌兰更是意气风发,俟麻三斤把酒倒满了她身前的海碗,她一手端喝了,说:

    “我没什么不得了、了不得的!只不过,仗三尺剑,管不了事;凭三支箭,绝不怕事。一个女子,最忌就是安居乐业,贤良淑德,早早找个好婆家嫁出去算了!那贤良给谁看?淑德给谁享?到头来事事都靠夫婿,样样看人脸色,那女人活下来还是不是人来着?我可不管,我走我路,我行我素,我非但要自己找自己钟意、合意的伴侣才嫁,还要找最强最恶的仇敌来对付!”

    这未了一句,陈风和麻三斤可不解了,也解不了。

    他们习惯了对望一眼,这才由麻三斤开口问:“龙姑娘如此出色的人材,自择配偶,理所当然,怕是怕入得了姑娘青睐的世间有几?但找最强的仇敌作对……这,不大自讨那个什么的了吗?”

    “自讨苦吃?真没志气!一个人若不是找比自己强的人来对着干,老是找比自己弱小的人来欺侮,那实在是太不长志气,太瞧不起自己了!”龙舌兰嗤笑得粉脸转绯,绯颜渐红,“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朋友易获,强敌难寻!有好的、强大的、了不起的仇敌,这才能激发你的雄心斗志和实力武功,咱们江湖上闯的男女,岂可连这种斗志都没有!仇人万岁,乃因为他能令我发奋图强!敌人可贵,正因为他们,我才不致苟且偷安!”

    麻三斤和陈风正听得目瞪口呆,龙舌兰却打了一个平空大酒嗝,说道:

    “咦?这酒可真冲的,喝的时候像团火,喝下去之后像胃里生吞了一记拳头。”

    她媚眼向铁手,昵声道:

    “还是你的拳头。”

    铁手见她又想拿一大碗酒要喝,忙用手按住,道:

    “你喝急了。慢慢品尝闲着聊,不更好么?”

    又向麻、陈二人解说:“龙姑娘出身甚好,家世显赫,祖上曾任中书省中县令,其父叔又任职三司使,世胄计相,她又是家里宠爱,加上天资过人,聪敏伶俐,手段高明,所以一入刑部,就办下不少铁案,事业一帆风顺。她今晚灌冲了半肚子酒,话说大了,语落狠了,皆因不胜酒力之故,两位还请多加包涵,不要介意。”

    陈风、麻三斤早知龙舌兰“来路”,都说:“哪里,哪里,还请龙姑娘对咱多加包涵、提点才是。”

    龙舌兰确已给酒力冲得有点发晕,只觉暮色里的瀑布一下子变成一尊弥勒佛,一下子变作一朵花;耳里的水声,一时变作蝉声,一时变为人声,一下子又变成念经的声音了,但她却没真的醉,只扯了扯铁手的臂膀说:

    “你胡说什么?我可没醉。”

    铁手温声道:“你当然没醉,但喝这种酒,不宜太急。”

    龙舌兰一听,更要喝酒,大叫:“小二,小二,却死到哪儿去了!这儿酒不够了,快上酒来!”

    又向陈风、麻三斤道:“你们别听这木笃铁人胡说。我龙舌兰闯江湖、扬名儿、立万儿、入刑部、破案子、办大事,从没抖过我的身世背景,从未靠过我官场亲戚,我,我是靠自己本领、仗自己本事──呃,这酒真像一拳辣椒……”

    话未说完,只听“蓬”的一声,一罐子酒已给大力掷放于桌上,震得连泥封都裂了,还渗出些酒水来。

    众人一怔,只见重重地把罐子掷落的人,竟是这店里的年轻伙计。

    一个神色冷傲,脸有郁色的年青人!

    稿于一九九四年二月十日(大年初一):大吉大利;自成一派诸子游花市;朋友工作室食于大得利比;写稿玩游戏斗智力斗功夫;介绍孙友“扭纹”神州史及唱社歌。

    校于一九九四年二月十一日(大年初二开年)至十六日(人日):对倩绝情已死心;各路各地“老兄弟”入电拜年;终收到“江苏文艺”正版“朝天一棍”上集了;武侠世界将连载“棍”;三鹰翔嗥于我窗外一下午;自方处辗转得知有慧之讯息,已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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