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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杀身之祸

    蹄声得得,车声辘辘,直驰“天桥”!

    这时的“天桥”正是热闹的时候,在那人群中马车缓缓地驰近了那座赌棚,今夜,赌棚出奇的冷静,也许是经过老车把式午间一闹,没人再来上当了!

    赌棚门口,那两个打人的地痞,正抱着胳膊靠在棚子上,瞧那远远的热闹一片。

    一见马车来到,两人一怔,站直了身子,迎着那跳下马车的海腾,投过诧异一瞥,道:“这位是……”

    海腾手中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向两个地痞眼前一晃道:“这儿谁当家,我是‘海贝勒府’来的。”

    两名地痞一见那东西,再一听话,脸上立即变了色,连忙打揖哈腰请人入内。

    海腾却冷然摇头说道:“不必了,麻烦找当家的出来一趟……”

    话声刚落,赌棚里已飞步走出了那姓杜的汉子,他满脸堆笑地嘿嘿笑道:“在下杜时,是云三爷的大徒弟,云三爷跟大内……嘿嘿,都是自己人,这有何见教?”

    海腾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当家的?”

    “不敢!”杜时忙道:“是三爷派兄弟在这儿照顾……”

    海腾冷冷说道:“刚才那句话,是谁教你说的?”

    杜时一惊,一时未能笞上话!

    海腾冷笑说道:“你有几个脑袋敢在这儿胡说八道?这话也是随便说得的么?我看你是自己找麻烦!”

    他居然官腔十足,可是那杜时就吃这一套,连忙带着惊慌陪上笑脸:“是兄弟该死,说溜了嘴,下次小心就是,您这位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海腾把手往前一伸,一直到那杜时眼前,摊开手掌,掌心上,是一块漆黑的腰牌,道:“先看清楚了,我是海贝勒府来的,而且是奉海贝勒爷之命,待会儿再找你说话!”

    杜时忙暗笑说道:“不必,不必,您这是什么话,兄弟我哪敢不信……”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还是向着腰牌溜了一眼!

    海腾收回腰牌,冷冷说道:“你既然信了,我就要找你说话了,听说你们赌场内日里不但玩假施诈,还打人抢钱……”

    这一下杜时可着了慌了,他不明白那乡下佬怎会有这么大神通,一状告到了“海贝勒府”!

    心中虽直打鼓,可是表面上他装作一副诧异神色,瞪目愕然摇头说道:“没有啊,这是谁说的,那才是天大的冤……”

    “枉”字未出,海腾冷哼一声,反手挑开车帘,那位乡下佬,老车把武当门而坐,还直哼哼!

    海腾冷然说道:“你认不认识这老人家?”

    杜时更没想到这乡下佬竟坐了马车来,当下大惊失色,尚未说话,老车把式已然吃力地抬起了手,向着两名地痞一指,带着哼哼地道:“就是这两个!”

    那两名地痞头一低,脚下便要开溜。

    海腾陡然沉喝:“站住!”

    那两名地痞还真听话,一哆嗦,没敢再动!

    海腾冷然转瞧杜时,道:“你怎么说?”

    任凭杜时奸滑狡诈,一时间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

    海腾冷笑一声,道:“你们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你知道他是谁?‘廉亲王’-晋干格格的老仆人,贝勒爷刚才大发雷霆,要亲自来,你知道这要是贝勒爷亲自来了,会有什么后果?多亏了那位格格宽怀大度,不愿把事情闹大,贝勒爷这才要我来一趟,现在废话少说,要你这两个手下叩头赔罪,三个响头,一个不许少。”

    叩头赔罪,虽说离那热闹的一片尚远,不怕人瞧见,可是那多丢人,杜时犹豫了一下!

    海腾变色喝道:“这是贝勒爷的交待,已是天大的便宜,你可不要不知足,要是等贝勒爷找上了云领班,那可就麻烦得很!”

    脑袋要紧,三个头换条命,那也该很划得来!

    杜时机伶一颤,不敢再犹豫,忙白着脸喝道:“该死的混帐东西!你两个还不快向老大爷叩头!”

    那两名地痞哪敢不听,颤抖着跪了下去,乖乖地叩了三个头,还真响,脑门上都青了!

    海腾望着那两名地痞叩完头爬了起来,又道:“把这位老人家的银子,一个不许少的交出来!”

    杜时应了一声,连忙道:“听见了么?快滚进去拿去!”

    两名地痞如逢大赦,三步并两步地跑进赌棚,转眼间手捧着那条裤腰带又跑了出来,战战兢兢地递向海腾!

    海腾接过来之后,转身交给了老车把式,道:“老人家,你点点看,少不少?”

    老车把式真地把银子都抖了出来,这一抖不要紧,十锭银子中有五锭是石头,他立即叫道:“好啊!你们打了人,抢了银子,如今又给我老人家掉了包,拿石头欺骗我老人家!”

    他话未说完,海腾已然变色说道:“姓杜的,你好大胆,这怎么说!”

    杜时既惊又怒,转瞪两名地痞喝骂说道:“不长进的混帐东西,这是怎么回事,说啊!”

    两名地痞直了眼,傻了脸,嗫嚅说道:“不知道,我两个连动都没动!……”

    老车把式带着哼哼叫道:“这么说来,是我老人家讹人?我老人家多少银子没见过?”

    海腾冷哼了一声,杜时连忙陪上笑脸:“老大爷,您别误会,是多少?我照赔!”

    老车把式哼哼说道:“我老人家的银子其是十两,如今只有五两!”

    话未说完,杜时已然向着两名地痞瞪眼沉喝道:“该死的混帐东西,还不进去如数拿来!”

    两名地痞那敢怠慢?飞也似奔进赌棚,捧了五两银子出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向海腾!

    海腾接过五两银子,冷冷说道:“这件事就算了,以后见着这位老人家,要客气点!”

    杜时哪敢说别的?只有连声唯唯!

    海腾转身上了车,龟奴抖缰挥鞭,驾着车驰出“天桥”!

    刚出“天桥”,背后赌棚方向传来了两声杀猪般大叫,这个跟头栽的不小,想必那两名地痞正惨着呢!

    车抵“贝勒府”,海腾进去覆了命。

    未几,海贝勒陪着梅心走了出来,海贝勒要亲自送梅心回去,海心以夜深为辞,称谢婉拒了,于是,梅心在海贝勒的掺扶下上了车,缓缓驰离了“贝勒府”,一直望着马车不见,海贝勒才带着海腾回到了府门!他的神色中有点黯然,也有点依依!

    归途中,老车把式乐不可支,他如今的表现,一点也不像个被人打伤了的人,只听他嘿嘿笑道:“这一顿拳脚挨的值得,不但受了那两个免崽子三个响头,而且还赚了五锭雪花花的白银子,不错,不错,真不错!”

    随听梅心笑道:“我的收获更大,老爹,你看见那几个大内侍卫‘血滴子’了么?”

    老车把式道:“瞧见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尤其带班的那个,好不阴鸷,我瞧着就不顺眼,姑娘,这个人可不好斗!”

    梅小道:“云家十兄弟个个阴险奸诈,此人更为云家十兄弟之最,我一眼就觉得他是个难对付的人……”

    老车把式道:“怎么,您问出来了?”

    梅心道:“我没有问,是海青自己说的……”接着就把适才勾心斗角的事说了一遍!

    只听者车把式击掌恨声说道:“好啊,这一下狐狸们现了形露了尾巴……”忽地改口说道:“不过,姑娘,您要是动动脑筋,趁此机会假他们自己主子之手除了他们,不是更好么?”

    梅心淡淡笑道:“我要是这么做了,岂不令海青动疑?乍听起来,我是帮他们说话,其实,老爹,你等着看吧,我已然在他们之间播下了猜忌,替他们几个种下了杀身之祸!”

    老车把式笑道:“您由来高明,我自活了这么大年纪,要是能及您一半儿,我这一辈子就不算白活了!姑娘,咱们怎么办?”

    梅心道:“回去再说吧!”

    于是,车内寂然无声,只有那马蹄得得声与辘辘车声划破了寒夜的冷寂,传出老远……

    第二天那位郭璞搬进了“四海镖局”,也许由于总镖头的器重,云珠姑娘的热和劲,所以镖局上下都对他刮目相看!

    头一天,没什么事做,只是跟着那位镖局的总帐房熟悉熟悉镖局的帐务,正如秦七所说,他该做的份内事少得可怜,的确是轻松空闲不过的!

    可是总镖头半真半假地交待了,要郭璞除了管管杂帐以外,还要兼个他那掌上明珠的西席!

    于是,一连三天过后,郭璞大部分的时间,都化在那西席的兼职之上,自然地云珠跟他混的很熟!

    除了云珠之外,还有那个“拚命三郎”石秀也跟他很近乎、很亲热,没事的时候总是要找他聊聊!

    聊聊自然免不了各叙身世,郭璞每对人言,总是隐隐地透露着他有意功名,心仪富贵,他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空有一身文武,倘若不能替朝廷出点力,博个一官半职、飞黄腾达,那未免辜负了这昴藏七尺之躯!

    虽然石秀常来找他聊,可是那总比不上云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多,也不知道为什么,石秀来找他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反之云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有时,云珠甚至于待在他房里大半夜才回后院!

    这,大伙儿的眼睛雪亮,肚子里也明白,可是总镖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又敢说什么?

    每当寒夜寂寂,灯下对坐的时候,云珠在那既娇又媚的绵绵情意外,时常有意无意地打听郭璞的身世!

    那自然难免,一个女孩儿家想托付自己的终身,自然是要打听清楚对方的身家来历的!

    郭璞对她说的,跟对石秀说的,几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处,该是他有意功名,心仪富贵的意思,更明显,更强烈!

    言下也表示,云珠的心意他明白,云珠的垂爱,他也至为感激,可是他不愿以如今一袭落拓布衣委曲了云珠,他一定要在有所成就之后再成家!

    静听之余,云珠那一双慑人魂魄的美目之中闪动着异采!那一半是喜,另一半竟是真情!

    这一天晚上,一直到了三更时分,云珠才离开了郭璞的房,回了后院。

    她走后,郭璞的房中熄了灯。

    既然是熄了灯,那便表示他要睡了,本来是,夜已三更不睡干什么!

    可是,就在郭璞房中熄灯的同时,距离郭璞所居那间小屋约摸十多丈外的东墙上,行色匆忙地掠进一条人影!

    那条人影落地之后,四下里只一打量,便要长身而起。

    适时,那西墙根上的一处花丛中,及郭璞所居的房后一片暗隅中,同时响起一声沉喝:“石秀,站住!”

    那条人影一惊转身便欲出墙,那两个发出沉喝之处,同时掠起了两条人。

    虽然是同时起步,可是起自郭璞屋后的那片暗隅中的那条人影,却比另一条人影早了一步地到了那条人影身边,单掌一探,出手如雷地抓住了那条人影的肩井!

    人影一静止,这下全看清楚了,从墙外行色匆匆掠进来的那条人影,是那个“拚命三郎”石秀!

    那站在一旁的一人,头戴瓜皮小帽,瘦高的身形上披着一件长袍,皮包骨的瘦脸上鼠目钩鼻山羊胡,竟是“四海镖局”的总账房吕子秋!

    抓住石秀的那位更惊人,赫然竟是郭璞!

    石秀的一张脸有点白,也带着惊慌,只见他瞪着眼望着郭璞,惊声说道:“郭先生是你?你这是……”

    郭璞扬了扬眉,淡淡说道:“不错,是我,你到哪里去了,这时候才回来?而且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翻墙进来?”

    石秀脸一红,神色惊慌地赧笑说道:“郭先生,每个单身汉都难免有点私事儿,你干什么问得那么清楚,快放手吧,我的骨头都快碎了!”

    郭璞淡淡笑道:“在场的都是男人,你最好说明白点!”

    石秀脸更红,嗫嚅说道:“郭先生,你这人真是,好吧,我是到‘八大胡同’的‘怡红院’去了一趟,行了吧!快放手吧!”

    郭璞仍未放手,扬眉笑道:“你到‘八大胡同’的‘怡红院’跟人争风吃醋,动了刀子么?”

    石秀一怔忙道:“没有的事,郭先生,你可别冤枉人!”

    郭璞淡淡说道:“那么,你胳膊上的血何来?”

    是不错,他左臂上正淌着血,只不过他穿着一身黑衣,黑夜里不仔细看绝难发现而已!

    石秀大惊失色,陪笑忙道:“郭先生,你既看见了我也不好再隐瞒了,‘怡红院’中有个地痞保镖,那小子没事找事儿,冲着我直瞪眼……”

    突然一声沉喝,划空传了过来:“是什么人那么深夜不睡觉,在那儿大声小气地说话?”

    那位总账房吕子秋闻声转过了身应道:“禀总镖头,是吕子秋与郭先生在此……”

    郭璞扬眉笑道:“不错,总镖头来了,有话你对总镖头说吧!”

    随见那画廊尽头夜色中,并肩走来两个人,一个是总镖头云中鹤,一个是俏姑娘云珠!

    郭璞与吕子秋躬身相迎,云中鹤父女来到近前,睹状俱皆一怔。

    云中鹤目眉一轩,沉声问道:“郭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郭璞尚未答话,吕子秋却抢着把适才的事说了一遍。

    云中鹤脸色一变,阴鸷目光落在石秀身上,喝道:“石秀,你老实说,若有半句不实,我打断你的腿!”

    郭璞淡淡一笑,道:“石秀,有什么话,你对总镖头说吧!”手一松,一掌把石秀推向前去!

    石秀仍是老话,慌忙又说了一遍!

    云中鹤听完,冷哼了一声,道:“你挨了人家一刀,‘怡红院’那个保镖的地痞呢?”

    石秀嗫嚅忙道:“禀总镖头,那小子挨了我一腿,伤的也不轻!”

    云中鹤冷冷说道:“上‘八大胡同’那是你的私事,我管不了,那也是每个单身汉难免的事,可是你以后少替镖局惹麻烦……”

    石秀如逢大赦,忙躬身应声,便要告退!

    郭璞突然淡淡笑道:“石秀,你说的都是实话么?”

    石秀回过头来,眼中流露着一股狠毒,可是脸上仍堆着笑,但那笑容笑得有点勉强,道:“郭先生这是什么话,我即或敢骗你,可是我哪有天胆敢骗总镖头?你要是不信,可以到‘怡红院’打听打听!”

    郭璞笑了笑道:“既然是实话就好,你明知道我不会去那种地方……”

    那总账房吕子秋突然目射精光,望着庭院中沉声喝道:“谁?”

    只听那庭院茫茫夜色中有人应声说道:“吕爷,是我,有要事禀报总镖头!”

    随见一个黑夜汉子飞步奔了过来,一见眼前情景,刚一怔!

    云中鹤已然沉声说道:“什么事,说!”

    那黑衣汉子望了郭璞一眼,有点犹豫!

    郭璞一笑拱手道:“总镖头,晚生暂时告退!”

    云中鹤颇为窘迫地点头漫应了一声。

    郭璞又向着吕子秋一拱手,转身欲去!

    俏姑娘云珠突然说道:“韩江,有话只管说,郭先生不是外人!”

    那黑衣汉子漫应了一声,望了望云中鹤,云中鹤只得点了点,含混地道:“好,好,你说吧!”

    那黑衣汉子这才说道:“适才三爷派人送来了信儿,今夜有人跑到赌场放火,被当场抓住了一个,另一个带着刀伤跑了……”

    郭璞有意无意地望了石秀一眼,石秀颇为不安地避开了他那双目光。

    适时,云中鹤脸色一变,沉声喝道:“可知道是哪方面的人么?”

    那黑衣汉子道:“那被抓住的一个,是‘天桥’练把式卖膏药的金虎,杜大哥废了他两条腿,断了他一条胳膊,可是那小子挺硬,竟咬紧牙关一字不说!”

    云中鹤冷哼了一声,道:“可曾看清楚那跑掉的一个,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黑衣汉子摇头说道:“那家伙黑衣蒙面,身手很滑溜,被申二哥在胳膊上砍了一刀,却没看清楚他长得什么模样!”

    云中鹤道:“三爷呢?”

    那黑夜汉子道:“三爷正在问那小子!”

    云中鹤哼了一声,摆手说道:“你去告诉三爷一声,就说我说的,留个活口,这是条线索,别轻易给废了,等我去了再说!”

    那黑衣汉子应了一声,立刻转身飞步而去!

    云中鹤转注吕子秋道:“子秋,以你看……”

    吕子秋冷冷说道:“他随便说个理由都能蒙人,可是他不说一个字,可就见内情绝不简单,那小子身后必然有人!”

    此人不愧老奸巨滑,极具心智!

    云中鹤沉哼了一下,道:“子秋,走,你跟我到老三那儿去一趟!”

    说着,他便要转身,郭璞突然说道:“总镖头,事情太巧,要不要派个人到‘怡红院’问一问!”

    云中鹤脸色一变,阴-目光立刻落向石秀!

    石秀身形一震,突然离地拔起,云中鹤与吕子秋脸色又是一变,便要双双出手。

    郭璞忽地笑道:“我早料到你有问题,你还想走么?”

    单掌疾探,出手如雷,一把攫上石秀小腿,硬生生地把他拉了下来,砰然一声摔落当地!

    他这一手,就是云中鹤也自叹不如,看得云中鹤与吕子秋脸色又复一变,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俏姑娘云珠,却已然是圆睁杏眼、樱口半张地怔住了!

    适时,郭璞指着地上石秀说道:“石秀,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石秀翻身跃起,神色怕人,指着郭璞破口骂道:“姓郭的,我可没有想到你竟会是这种人,不错,云三那个赌场是我跟金虎放的火,我没有什么话说,恨只恨我杀不了你这无廉无耻、丧心病狂的冷血……”

    郭璞脸色一沉,冷叱说道:“你还敢骂人!”

    抖手一掌掴了过去,可怜石秀有躲闪之心却无躲闪之力,被打得牙断唇破血流,一个踉跄险些倒下!

    郭璞冷冷一笑道:“再敢有半句不逊,我拔了你的舌头,吕爷的话你听见了,我也有同感,说,是谁指使你的!”

    石秀满嘴是血,而且往下直淌,他双目圆睁直欲喷火,咬牙切齿地道:“姓郭的,我早知道你有卖身投靠甘为异族鹰犬的打算,只可惜我没能早一点下手除了你,如今既落在你们手中,要割要剁随你,要想我说出一个字,那是痴人说梦,休想,死了我一个石秀不要紧,大汉民族有的是人,你们等着吧!”话落,他牙关刚要用力

    郭璞突然冷哼说道:“你想干什么?”右掌电出,一闪而回!

    那石秀一个下巴应掌脱落,而且身形一晃,跟着倒下!

    郭璞望着他冷冷笑道:“要想在我面前寻死,只怕都不大容易,你不是嘴硬么?那没关系,慢慢地我自有办法让你说!”说着,转向云中鹤拱手笑道:“总镖头,晚生不敢擅自作主,敢请总镖头定夺。”

    云中鹤未予答理,阴鸷目光凝注,一眨不眨,淡淡笑道:“我走眼了,只知道你身怀武学,可没想到先生的身手如是之高,令得我跟子秋都自叹不如,叹为观止!”

    郭璞赧笑说道:“那是总镖头夸奖,晚生自知浅薄,有渎法眼,面对高明本不敢炫露,无如事关重大,晚生又不敢让此人逃脱,所以……”

    云中鹤突然截口说道:“先生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我跟开赌场的云三爷有来往,当知先生的事儿云三爷早派人告诉我了!”

    郭璞笑得很是不安,道:“晚生也是才想通的,为求谋职,斗胆蒙骗总镖头,乃是万不得已,总镖头想必能予大量海涵!”

    云中鹤微微笑道:“那是小事,我不追究,先生也不必耿耿于怀……”

    郭璞拱手说道:“多谢总镖头曲谅!”

    云中鹤脸色一寒,冷冷笑道:“江湖上有句俗话,‘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云中鹤终日打雁,却不敢让雁啄了自己的眼珠子,以先生一身所学,何处不可谋职,怎偏偏利用秦七在我这镖局之中谋一职糊口,恐怕是有为而来吧!”

    郭璞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总镖头,事已至今,话也已到了这儿,我不敢再欺瞒总镖头,不错,我是有为而来,但绝不是总镖头口中所提、心中所想的那回事,总镖头该不会否认,倘若我有不轨之心,不良之意图,凭我一身所学,总镖头与令嫒,今夜不可能都站在这儿说话……”

    云中鹤机伶一颤,插口说道:“那么先生是来干什么的?”

    郭璞淡淡笑道:“总镖头何必再问,只听石秀适才那骂我之词还不够么?”

    云中鹤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先生既有效力朝廷之意,北京城里大小衙门多得是,先生为什么偏偏找上我这布衣草民的镖局。”

    郭璞淡淡一笑,从容答道:“总镖头明智一生,今夜奈何作此语,我一介落拓布衣草民,倘若就这般毛遂自荐地跑到大小衙门陈明心意,他们肯信么?不但不肯信,只怕还会见疑,何如由总镖头这镖局之中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往里走?”

    云中鹤道:“先生,我是问先生怎知我云中鹤真正身分!”

    郭璞更泰然,淡淡说道:“总镖头,那要问秦七‘顺来楼’上酒后失言,他透露了一些!”

    云中鹤脸色一变,冷哼说道:“好个该死的混帐东西……”

    郭璞截口说道:“总镖头,我大胆直说一句,那不该怪他,要怪该怪总镖头自己做事不够机密,律下也不够严谨!”

    云中鹤老脸一红,道:“先生真是江南郭璞么?”

    郭璞平静地道:“总镖头如若不信,可以到江南打听一下,江南武林之中有没有一个走头无路、无可容身的郭璞,我言尽于此,倘若总镖头仍表怀疑,郭璞就此请辞!”说着,举手一揖,便要离去!

    云中鹤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上郭璞手臂,道:“先生,不瞒你说,你要一走,不但我掉了一桩大功、没了管帐的、少了西席,即便是云珠也要不依,我天不怕地不怕,唯有我这个女儿我惹不起,先生,我郑重说一句,且请暂时委曲,一有机会,我必然竭力上荐,以先生之所学,我料绝不成问题,而且飞黄腾达,大富大贵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先生,到了那一天,你可莫要忘了我这渡河之桥啊!”

    郭璞笑了,但随即他正色说道:“总镖头只管放心,郭璞不是过河拆桥、薄情寡义之人,一旦有那么一天,绝不忘总镖头今日提携大恩!”

    云珠此际面绽花朵,眉目生春,突然俏生生地道:“先生,还有我呢?”

    郭璞脸一红,忙道:“姑娘也请放心,郭璞不是薄情寡义负心人,倘有那么一天,我必以八抬大轿来接姑娘。”

    云珠美目中异采闪动,神情一阵激动之后,忽地一黯,凄婉笑道:“我不敢奢望你那么对我,只要你不忘了我,我就知足了!”不知道她怎么忽作此语!

    郭璞刚一怔,云中鹤已然哈哈轻笑说道:“好啦,别说了,天色已不早,我跟子秋还要到老三那儿去一趟,以先生看,这个人该怎么办?”

    他如今反倒问计于郭璞了!

    郭璞扬了扬眉,淡淡说道:“浅薄之见不敢直陈,还请总镖头作主!”

    云中鹤忽然面现狰狞之色,狠毒地道:“既有一个活口,这个毁了他算了!”

    郭璞笑了笑道:“总镖头既打算这么做,我不敢说什么,不过,我以为一个活口总不如两个,万一有一个熬不住死了,咱们手中总还有一个,不至于两头都落了空!”

    云中鹤狰狞之色一扫尽净,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先生及时拦阻,要不然我今夜做了懵懂之人,那么,我想把这石秀交给先生看管审问,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郭璞淡淡说道:“总镖头原谅,责任太大,郭璞不敢从命!”

    云中鹤道:“如今我这镖局之中,武学功力数先生为最,这石秀由先生审问看管最为稳当,先生幸勿推辞!”

    郭璞道:“总镖头既然如此看重,我只好觳觫从命了,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尚祈总镖头俯见。”

    云中鹤道:“先生只管请说,只要能力所及,我无不点头!”

    郭璞道:“多谢总镖头,我总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总会有点什么事情要离开一下,倘若就在我离开那片刻工天中丢了人,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敢请总镖头另派一位跟我轮流看管此人!”

    云中鹤轩眉笑道:“先生说得有理,这样吧,我让云珠做先生的副手,先生同意么?”

    郭璞笑道:“云姑娘胜我十倍,我哪有不同意的?”

    云中鹤笑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跟子秋到老三那儿去一趟,天色不早,先生早些安歇吧!”

    说完了话,他跟吕子秋相偕而去!

    云中鹤与吕子秋走后,出乎意料地云珠也没再缠着郭璞,她要郭璞先偏劳今夜,然后告辞回了后院。

    望着那婀娜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那茫茫夜色之中,郭璞脸上突然浮现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举起地上石秀,向自己所居房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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