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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人街罗斯巷的西新帮是华人区内的最大帮派,帮主阎佬是个五十多近六十的壮年汉子,众人皆知他是个精明能干的强势领导人物,从他接手西新帮后二十多年来,西新帮从一个没没无闻的小小帮派,成长为雄霸整个唐人街的霸主,即使是管区分局也明白,唐人街的平静无事完全要靠阎佬一手来维持而不敢对他稍有怠慢。

    此刻,在他们的总堂口——一栋纯中国式、红砖琉璃瓦的建筑物里,阎佬顺着唇上的八字胡,同时淡然扫一眼八仙桌对面的男女。

    他举杯轻啜了一口香味四溢的龙井茶。“我为什么要帮你?”

    墨维并不想带翩然一块儿来,但是,他更不愿让那四个日本人有机会伤害翩然。同时他也不能让日本人出现在阎佬面前,在唐人街随便问上两句,便可知道西新帮最近和日本区的蟹口组和义大利区的宾斯党不太和睦。

    考虑再三之后,他决定将翩然带在身边,至少他知道阎佬不是个不讲道理的莽撞人物,就算他不愿意帮忙,顶多也只是将他们请出堂口,绝不会对他们有所不利,除非他们先惹翻了他,而墨维自然不会那么傻,故意去挑衅他。

    “因为你我都是中国人,唐人街传言阎佬对所有中国同胞一向是照顾有加,这是阎佬最令人佩服的地方,你绝不会在得意之时忘却你的根。”

    阎佬挑挑眉。“你很会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墨维淡淡地说。

    阎佬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瞧,虽然墨维极力隐藏,但阎佬仍可从他自然散发出的气势中,察觉出他深不可测的力量,而那力量中更蕴箩了令人胆寒的冷酷无情。英俊的五官中刻划着绝对的坚毅无畏,傲慢冷硬在漠然的眼眸深处若隐若现。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阎佬暗下断言,半垂眼帘思索片刻后,他微微侧首,后面的护卫立刻俯下头去恭听帮主的吩咐。阎佬低语数句,个子颇为矮小的护卫点了点头后便离去。阎佬望向墨维正想开口,从进门后便不住左探右瞧的翩然终于忍不住先问道:“你愿意帮我们的忙了吗?”虽然墨维出门前千交代万吩咐她绝对不准开口。

    阎佬微微一笑,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回问:“这位方小姐是……”

    墨维警告地瞄她一眼,同时保护性地搂住翩然。“我的未婚妻。”

    翩然欢愉的附和着应道:“是啊,是啊,我们就快要结婚了。”她询问地看着墨维。“只要我们办完事回到台湾后就要结婚了,对不对,墨维?”

    “是没错,可是哪有人像你脸皮这么厚大声嚷嚷出来……”墨维好气又好笑地摇头叹息。“你不会不好意思吗?”

    翩然噘了噘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可是盼了好久了呢!”她咕哝,“或许我刚刚应该说明天就要结婚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墨维忍耐地闭闭眼。“翩然,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的,你就不怕阎佬笑话吗?”

    阎佬有趣的瞧着翩然不悦地嘟高了嘴,他习惯性地摸摸八字胡。“不会,不会,我很欣赏方小姐的坦直爽朗,呵呵呵,比矫揉做作的千金小姐们好太多了。”

    翩然得意的朝墨维扬扬下巴。“听见没有,墨维?这叫坦直爽朗,不叫脸皮厚!”

    墨维再叹气。“翩然,闭嘴!”

    翩然哼了声愤然撇开头,墨维又摇了摇头后才朝阎佬颔首。“对不起,阎佬,翩然是率性了些,希望阎佬多多包涵。”

    阎佬摇摇手。“我说过不会在意就是不会,不必那么拘礼!”

    “那么……”墨维谨慎地望着他。“阎佬是愿意帮忙了?”

    阎佬瞥了他一眼后,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来闻了闻。“我有那么说吗?”

    翩然又想开口,墨维面无表情地用力搂了搂她暗示她少开口。“阎佬不乐于帮忙?”

    阎佬笑笑。“我好像也没那么表示吧?”

    墨维眼观鼻、鼻观心。“那么阎佬的意思是?”

    阎佬喝了口茶,然后放下。“你没说错,我是很乐于帮助咱们中国人,异乡异地的,自己人不照顾自己人又有谁会来照顾你呢?靠他们美国人吗?”

    他冷哼了声。

    “全世界最自私的民族就是美国人了!不管他们讲得多好听,什么民族熔炉……哼!他们的排外作风也是最彻底的。”

    墨维没出声,同时也硬抠着翩然不让她多嘴。

    “不过一般来讲,小事小麻烦都是下面的人在办,我根本很少去管。但是像你这种事就比较复杂了,”阎佬意有所指地瞟他一眼。“这不是让人去说两句就算了,而是要深入探查人家的隐私。就算我想帮你的忙也得有个名目吧?否则人家不就要说我阎佬随便让个外地人指使办事,我阎佬的名声可就要毁于一旦-!”

    借口!

    墨维明白阎佬以上所说皆属废话,真正的重点在后头,只要他问一句:“阎佬要什么名目?”答案就会出来了。

    “这个吗?”阎佬审视打量他。“人家一向知道我欣赏有能力的年轻人,我想用这个名目应该是最恰当的。但是……”他摸摸八字胡。“我不喜欢说谎,所以就得看看你能不能拿点真才实料来让我‘欣赏’一下-!”

    墨维漠然注视他。“你为什么认为我有什么料子会让你看得上的?”

    阎佬呵呵笑着。“你想我能把西新帮从一个快要灭亡的绝境扩到今天有声有色的大帮大派是凭了什么?告诉你,”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就凭我这双眼,我会看人,而且八九不离十。是忠是奸、是良才或窝囊废,我一眼就判断得出来。不过……”他蹙了蹙眉。“老实说,虽然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人物,却探不出你有多深的底了。”他盯视墨维。“你是几十年来唯一让我摸不清底的莫测高深人物!”

    墨维依然不动声色。“阎佬想怎么样?”

    阎佬突然站起来。“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墨维嘴角微微一撇,他搂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翩然站起来,跟着阎佬后头走去,而刚一出厅口便看到就在铺着麻石地的宽敞院卓立着两排一望即知是身手不凡的精壮汉子,高矮肥瘦不一,但同样举止沉练潜稳、气势如虎。

    后知后觉的翩然终于感到不对劲了,她紧张兮兮地揪住墨维的袖子。

    “墨维,他们想干嘛?你不是说他们虽然是帮派份子,但还算是相当正派的人吗?怎么摆出这种不友善的架式来?”

    阎佬回身过来一笑。“谢谢方小姐的夸奖,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试试康先生的身手,我想康先生应该不吝于指教一番吧?”

    翩然倏地瞪大了双眼,“试试他的身手?”她不赞同的皱眉,“那不就是要打架了?又没什么仇怨打什么架?”她猛摇头。“不必打了,墨维很厉害的,你们绝对打不过他的!”

    墨维暗叹,真是越描越黑!果不其然,阎佬笑容加深、语气更友善了。

    “朋友之间切磋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

    翩然仍然不同意。“又不是拍武侠电影,有什么好切磋的?”

    阎佬转望墨维。“康先生也这么认为吗?真这么看不起我们吗?”

    这语气够重的!

    墨维用力搂搂还想推拒的翩然,“翩然,没事的,只是点到为止,不会伤到任何人的。”他抚慰地说。

    翩然怀疑地睨着他。“你保证?”

    墨维举起右手。“我保证。”

    翩然又犹豫了好一会儿,“好吧!”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开,墨维又安抚地对她笑笑后才转向阎佬,阎佬对他点点头。

    “如果康先生不反对,我想先让……”

    “一起上吧!”墨维打岔道,同时掀起运动外套露出一圈圈黑呼呼、像蛇一样盘绕在他腰间的东西,“这样节省时间一点。”他说着并迳自解开腰间那条黑蛇般的鞭子并将之在手上绕成圈状。

    那是一条约有三条手臂长的黑色软鞭,黑墨莹亮不知何物所制成;最特殊的是,鞭子上回应出日照闪烁着缕缕金光的丝丝金线。而如果你仔细观察把手处,将可发觉上面巧妙的嵌着一只鹰头的形状。两只鹰眼则是由两颗精纯细致碧绿透彻的翡翠镶嵌而成,在晃动间摇曳着诡异的光彩。

    墨维话刚说完,阎佬便双目异采连闪,而两排壮汉中除了前头两没未见丝毫动容之外,其他六没全都涌起一股愤怒不满之色。

    墨维状似随意实则全身酝满了无穷劲力的慢慢走下台阶,他沉稳地站立在八位壮汉的前面,然后他习惯性地在动手前眯起双眼。

    “一起上吧!”他重复道。

    前后不到两秒,墨维不止形态中隐隐流转着肃煞之气,周身尤其散发出一股无可言喻的冷酷。在残酷血腥的圈子里打滚了将近二十个年头,在暴戾与凶狠串连起来的日子中生活了那一大段光阴,他早已习惯于在处身动手的场合中以全副情神与力量来应付即将来临的场面,即使只是一场没有恶意的切磋。

    不止翩然,就连阎佬都有点心惊动魄地瞧着墨维在一刹那间的转变,更别提那八个壮汉的惊异眼光。

    只有翩然知道她现在看到的是鹰眼,不是墨维。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宛如一只变色蜥蜴般在她眼前从一个温柔的情人变成冰冷的杀手,冷酷、无情、危险、致命、随时准备杀戮。

    然而她更明白,不管是墨维或是鹰眼,同样是她所爱的人的一体两面。

    她爱墨维的本性,同时也自然而然地接纳他因为环境所造就的另一面。

    她不会要求他刻意去除他的另一面,因为那就是他,必须是墨碓和鹰眼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一个人,而她就爱这完整的一个人——她的男人。

    六对期待的目光聚集在阎佬脸上,两对微带忧虑的眼神则依然逗留在墨维身上。

    阎佬抿了抿唇。“你们六个一起上吧!”

    后面六个壮汉立刻跃出,六个人双手各握一把比刀短小、比剑宽长的变形锯齿状匕首,分自六个不同的角度又狂又疾的挥向墨维身上!

    墨维身形文风不动,双目凝注一点,两肩水平,右臂倏翻,恍惚只见一条黑蛇悴似闪电,破空之声尖啸如泣,六名扑杀上来的壮汉已有四位怪叫着抛肩挫趺,每个人的肩胛骨部位,都是衣衫碎裂但并未伤到皮肉。剩下的那两位,慌不迭地闪身暴退,双双一个踉跄,几乎就摔成了一堆。

    十二柄变形匕首分散各处,就是不见有任何一把逗留在主人手上。

    再一次,翩然嘴巴张得大大的,依然是尚未来得及出声一切便已结束了!

    而阎佬不只是震惊,更是困惑不已。他当然早就察觉到墨维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所以才会想出这个方法来试探他。但却未曾料到他的身手竟然达到这种惊人的地步,自己的六名护卫全是精挑细选出来并经过严苛的训练,经历过的阵仗不可谓不多,水里火里也闯过许多回。如今居然在眨眼之间,三对便栽了两双,另外两个也是窝窝囊囊的逃了开去。

    这么厉害,和这么恐怖的角色居然是个名见经不传的普通人?!

    还是他消息还不够灵通,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棘手人物他却懵懵懂懂地犹不知情?

    不待阎佬吩咐,两位未曾动手、应该是阎佬贴身保镖的三十多岁汉子自动上前,墨维记得阎佬对他们的称呼是唐明和雄仔,他们同时时掀开外套露出两侧肋下的双枪。

    “请指教。”右边的瘦小男人唐明恭谨地说。

    墨维随意瞄一眼,随即闲散自如地收起黑鞭盘回腰间,同时懒懒地说:“好枪,HKMARK23,点四五口径,可加装雷射瞄准器、灭音器和战术照明灯,后座力比一般枪枝少三成。十一发装弹量,弹匣十发,枪膛一发,枪管中装有耐高温的0型橡胶环至少能承受两万发的射击,并能在徒手的状况下在数杪内更换完成。可耐水、盐雾、沙尘、泥浆、冰屑等严酷考验,精准度和可靠性可称手枪中最佳者,它的市价是美金一千九百九十五元,不过……”他嘴角微微一撇。“你们应该不是循正常手续进货,而且是大量进货,我想应该会便宜很多吧?”

    左边中等结实身材的男人雄仔诧异地望着他。“美金一千六百五十元。”

    墨维不带笑意地笑了笑。“我能看看吗?”

    雄仔尚未回答,右肋下的枪已到了墨维手中,唐明震惊地盯着伙伴的空枪套,雄仔也呆呆地低头瞪着自己的右肋下。墨维熟练的把玩手枪,唐明与雄仔面面相觑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完全没看清楚手枪是如何到墨维手中的,就像是手枪原本就在墨维手中一样。

    虽然墨维是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取得,但是以他们西新帮帮主贴身保镖的身分本就该随时处于戒备的状况,自然不能拿这理由当借口。

    他们不由自主地望向阎佬,他也微张着嘴发愣,看样子他也没看清楚。

    翩然自然也没看清楚,她拉开喉咙就喊道:“喂,墨维,你是怎么拿到他的枪的啊?我都没看清楚耶!”

    墨维转头朝她微微一笑,“这样啊……”他的手若有似无地动了动,枪又回到原处。“我再拿一次好了,这次你可要仔细看喔!”

    这次两个男人都有了万分的准备,他们谨慎地防备着。可是又仅是一晃眼,枪又到了墨维手上,“看清楚了吗?”他灵巧地转了转手枪问道。

    两个男人倒抽一口冷气,同时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机伶伶地又打了个冷颤后再退一大步。

    “还是没看清楚啊,你好像根本没动过嘛!”翩然嘟着嘴。“你就不能慢一点吗?”

    墨维好笑地摇摇头。“你大概近视了,记得回台湾后先去配副眼镜。”

    “是吗?”翩然疑惑地搔搔脑袋,“我真的近视了吗?”她喃喃自问。

    “有灭音器吗?”墨维朝雄仔举举手枪。“要是随便露出枪声,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唐明望向阎佬,阎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雄仔便掏出灭音器交给墨维,墨维接过来装上并说道:“不简单,耐特公司的灭音器要经过NFA的许可才能取得,你们居然也能拥有,真的很不简单!”他顿了顿。“给你们一个忠告,这种手枪中的极品若能保养好它的滑套与枪身,至少还能有两万发的延长寿限。”

    两个男人有点无助地互觑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而先前灰头土脸的那六条好汉也傻怔愣地瞧着墨维打量着敞院另一头六、七十公尺远处的大树,只见他举起枪来就是一声闷响。

    众人正纳闷他不晓得要干嘛?他却快步冲向院墙,飞身跳往墙面蹬一脚后,凌空旋身又射出一枪,落地后半蹲身,枪交左手的同时又是一枪,接着就见他不停飞来跃去,每每在无法瞄准的时刻枪击;最后一发他更是出人意料之外的背转身从左肋下往后盲目射击。而后他把枪远远地、却又准确无比地投入雄仔的枪套,雄仔同时接住投射过来的灭音器。

    “谢谢,那枪真的很不错。”墨维说着望向远处的大树。“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去帮我看看成绩如何?我好久没动枪,也许已经退步了。”

    依然没有等待阎佬的吩咐,唐明和雄仔同时应声。

    “我去!”

    两个人争先恐后地跑过去,其他六人也跟上前。墨维缓援走向翩然,翩然蹙眉斜睨着他靠近过来。

    “你刚刚又是在干嘛啊?好像耍猴戏似的!”

    “老实说……”墨维搂住她。“我也这么觉得。”

    阎佬又兴奋又期待的眼光依依不舍地从大树那头转回来。“到里头坐坐吧!”

    三个人又回到八仙桌旁坐着,阎佬深思地看着墨维半晌。

    “能告诉我你是做什么营生的吗?”

    墨维刚张嘴,翩然便抢着说:“他是我的店员。”

    愣了愣,阎佬不解地重复道:“店员?什么店员?”

    “我开的是社区超商,他是我的超商店员。”翩然说:“我有付他薪水喔!虽然不多,但是管吃管住,算是不错的啦!”

    阎佬愕然哑口。

    “不过,”翩然又说。“我们结婚后,他就是超商老板了,我要乖乖待在家里替他生孩子。”

    墨维摇头喟叹。“这下子连生孩子你都说出口了!”

    “女人结婚后本来就要生孩子的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翩然理所当然地回道,然后她又转向犹在发愣的阎佬。“墨维是孤儿,所以我要多替他生几个宝宝,基本上……”她沉吟一下,“就先来半打吧!如果墨维喜欢,一打也行!”

    “一打?!天哪!”墨维抚额。“翩然,你什么时候变成母猪了?”

    翩然才一瞪眼正要反击,唐明和雄仔急匆匆地跑进大厅来,阎佬迫不及待地立刻开口询问:“怎么样?”

    唐明先震惊而不可思议地看了若无其事的墨维一眼,外后他伸出右手,十一颗子弹滚落桌面上。

    “我在树上只发现一个小洞,恰好一颗子弹大小的洞口,然后在同一个洞里弄出这十一颗子弹,它们都是头尾相接排成一直线,最前面一颗的尖端刚好穿出大树另一头。事实上……”唐明忍不住又瞧了墨维一眼。“我从这一头用粗钢丝使力桶一桶,所有的子弹便从那一头掉出来了!”

    阎佬惊讶地瞪大双眼,还不及开口说什么,翩然即可笑地开口问:“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准?”她皱眉,“应该是吧?照理说十一颗子弹应该可以打倒十一个人,结果却只打到一个,嗯……这种成绩绝对不算理想!”

    她“公正”的评断道。“墨维,你这样很丢脸的喔!”

    阎佬、唐明和雄仔同时张口结舌地瞪着她,墨维更是啼笑皆非。

    “翩然,你……”他长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怎么?你也知道要惭愧呀?”翩然斜瞟着他。“说你刚刚在耍猴戏还真的给我说中了呢!又跳又比了半天;最后还敢看都不看就乱射,脸皮都丢到姥姥家去-!”她哼了哼。“你要是肯乖乖站着仔细瞄准啊,说不定就能多射出几个小洞洞来了!”

    墨维倾然垂首,阎佬嘴角抽挡着,唐明和雄仔也转头看着酸枝矮几旁的明朝骨董大花瓶,他们是如此专注的研究着,仿佛他们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名贵的花瓶。

    但是,他们的肩膀同时也很可疑的不停颤动着。

    “这个、呃、方小姐……”阎佬很努力的忍住失声大笑的冲动。“要制造很多个小洞并不困难,”他咬了咬唇才没让笑声溜出口。“要让很多子弹射中同一个目标才是真正的厉害!”

    翩然孤疑地瞄了瞄墨维,再斜睨着阎佬。“真的吗?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哦,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墨维忍不住大叹一声。“我发誓,翩然,下次绝不带你出门了!”

    “耶?!那怎么可以?”翩然士立刻举双手双脚投降。“好嘛,好嘛,我不拆你的台就是了嘛!”她撒娇地双手抱着墨维的手臂。“哪!从现在开始,我只听不说,这总可以了吧?”

    墨维无奈的摇头。“你能安静个十五分钟就不错了!”

    翩然不满地捏了捏墨维的手臂,但是她谨守诺言不出声,墨维这才转向阎佬。“阎佬,如何?”

    阎佬缓慢地抬头盯着墨维,他的眼神若有所思。“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分吗?”

    “翩然说了不是吗?”墨维淡淡说。“我就只是她的超商店员而已。”

    阎佬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我明白了。”他注视着墨维。“其实我已经派人去查问了,如果是在唐人街发生的事,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但是如果是这以外地区,就得多花费一些时间了。”他瞟一眼唐明。“这样吧,我让人准备午餐,两位就留下来用餐,顺便在等待期间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正题终于端上台面了,墨维望着唐明急步出厅时想着,他冷漠地端起茶来喝了口。

    “说吧。”

    “我想,这事恐怕要先从唐人街的情势讲起。”阎佬沉吟。“数十年前,百老汇街原本是唐人街和北部海滨义大利区之间的分界线,但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变迁之后,两区之间开始产生重叠现象,原来的分界已经不存在了。不过,义大利区宾斯党原来的老大和我尚有点默契,重叠地区我们就视之为中立区,彼此依然井水不犯河水,尽量不想引起纷争。”

    他苦笑。“很多人都以为帮派中人都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其实不然,如非必要,我们也只想平静的过日子而已,至少我是如此。”他叹息。“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一年多前,宾斯党原来的老大病逝,他的儿子多明尼继任老大之后,头一个大动作就是找我洽谈分界的问题,因为重叠区有越来越形扩大的现象,而且地区富庶的情形也颇为令人眼红。所以我也没有反对,我想就依照原来的分界来区分一下也无不可。没想到……”

    他摇头叹气。“多明尼却不这么想,他坚持重叠区应该归宾斯党所有,理由是区域内的义大利人比中国人稍微多一些……”

    听得入迷的翩然忘形的想插上几句,墨维及时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暗示她,她才硬将批评的话吞回肚子里,但还是忍不住瞪了瞪墨维。

    “他这理由实在很牵强,任何人都知道他是在他父亲病重无法管事时,特意派人搬进重叠区里的,而搬进去的人甚至只把户口迁进去,人却依然住在义大利区内。”

    “于是,争执就这样产生了!”阎佬看着墨维。“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是不能让步的。”

    墨维点头赞同。“他不会就此满足的。”

    阎佬欣慰的笑笑。“你果然了解,很好。”

    墨维没再说话,阎佬深深看了他一眼。

    “谈判不成后,他自然时时找机会挑衅,我尽量避免引起流血争执,但是他始终不肯放过我。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年来,他终究得不到什么满意的结果,而重叠区却仍然在扩大当中,然后,也许是年轻人没什么耐性,他决定要快速且一了百了的解决这件事。”他冷笑道:“我得到可靠的消息,多明尼花重金请到名列世界杀手十大排行榜中之一的卷毛虎,他预备简单俐落的干掉我,而就在我归天的同时,他也要纠结人手趁乱夺取我的地盘……”

    墨维皱眉,“卷毛虎?”他喃喃低语。

    “虽然我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但是卷毛虎毕竟是世界十大杀手之一,我绝对不敢轻视他,听说他是个杀人手段狠酷的男人……”

    “女人,”墨维打岔道:“卷毛虎是个女人,她只是有扮男装的特殊嗜好而已,而她的声音是因为幼时一场严重高烧之后,才变得低沉沙哑。”

    “女人?!”阎佬惊呼。“你怎么知道?”

    墨维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想如何?”

    阎佬迟疑地咬咬牙后毅然道:“请你先去干掉卷毛虎,解决对我的威胁,同时也给多明尼一个警告!”

    翩然惊喘地抓紧了墨维的手臂,但是她仍然忍耐住不出声。墨维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黑蓝色的双眸深处掠过一抹只有翩然意会得到的抚慰。翩然略微松了手劲后,墨维才高深莫测地望回阎佬。

    “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能力除去卷毛完?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去动手?”

    “老实说,我原本并无意请你动手,直到亲眼瞧见你的身手之后才有这个想法。”阎佬承认。“我曾经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就是另请一位杀手来对付多明尼。但一来我和他父规尚称旧识,他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实在不忍心对他下毒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去对付卷毛虎。二来……”他苦笑。

    “十大杀手的前六位不但价码高得吓人,而且他们也不是随意接CASE的,就连想联络上他们都不是简单的事。而下面排名第七的魔手听说被杀了,虽然未经证实,但的确都找不到他的行踪。第八的王子被某一位阿拉伯酋长请去做长期保镖,第九就是卷毛虎了。也就是说……”他无奈叹息。

    “我找不到比卷毛虎更厉害的人去除掉她了!”

    墨维默然无语,阎佬只好接下去继续说:“我从没有看过像你这种身手,不、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他顿了顿。“我在猜想你可能曾是佣兵,而且是很厉害的高手,所以才能拥有这种高绝的身手,你应该有能力除去卷毛虎才对。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他希冀地看着墨维。“为了避免西新帮和宾斯党争斗时的大量伤亡,希望你能答允我的要求。”

    翩然终于被好奇心打败了耐性。“十大杀手是哪些人啊?”

    墨维倏然皱眉。“翩然,别多话!”

    “可是人家想知道嘛!”翩然无辜地睁大双眼。“我想阎佬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事实上翩然是想知道墨维有没有在排行榜上,墨维当然知道她的用意,却苦于无法明着阻止她。阎佬也颇为了解女人的好奇心,虽然也不知道翩然的真正用意。

    “第十是飞将军,第九、八、七刚刚提过了,再往上是排第六的幽灵、接着是牛仔、山猫、枪手,屠夫名列第二……”

    墨维当然不可能是最厉害的第一杀手,翩然想。她悠然地端起茶杯并随口问道:“第一呢?”

    阎佬深思地半垂下眼帘。“说到这位世界上最厉害的杀手,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非常神秘的人,而且很有格调。”他抬眼说道:“听说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或看过他的真面目,而且他一向秉持三不的原则接CASE:女人不接、孩童不接、无辜者不接……”

    翩然下意识地瞄瞄墨维,他的脸上仿佛带了一副面具,文风不动,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而且他都能干净俐落地解决掉标靶,绝不伤及旁人,也不让目标承受太多痛苦。从他出道至今,未曾有过失手的纪录,无论标靶躲藏得多隐密,或是有多少保镖、甚至军队在护卫着,他都能像只鹰的眼睛一样精准锐利的命中目标。

    “所以他的外号就叫……”闾佬微笑道:“鹰眼。”

    喀咚!

    翩然手上的茶杯突地掉落在桌面上,剩余的茶水泼散开来,从桌沿滴落到她的大腿上,可是翩然恍无所觉,她双眼发直地瞪着墨维。

    “鹰眼?!他叫鹰眼?”

    墨维忙着接过雄仔递过来的面纸替翩然擦拭着,双眼则瞬也不瞬地回视着翩然。

    “是的,他叫鹰眼。”阎佬莫名其妙地回道:“有什么不对吗?”

    翩然死盯着墨维。

    酷!墨维老兄,原来你就是世界第一杀手啊!

    是的,我是。这令你害怕了吗?

    害怕?!翩然挑挑眉。才怪!老兄,你才惨了呢!

    墨维孤疑地望着翩然嘴角突然浮现的狡诈笑容。

    “我说,阎佬,你不会刚好也知道那位……嗯哼、第一杀手的酬劳是多少吧?”

    “我听说过,三百万,每一次动手的代价是美金三百万。”阎佬回答。

    “哇咧!美金三百万!”翩然双眼睁得更大了。“我发了!我发了!”

    她喃喃道。

    阎佬询问地望着墨维,墨维耸耸肩。突然间,翩然以相当嗳昧的态度搂住墨维的手臂,并仰望着他。

    “我说,墨维未婚夫,在我的印象里,你似乎是个很节省的人,从来不乱花钱的哦?”她嗲着嗓音娇滴滴地问道。

    墨维小心翼翼地看着形色怪异的她。“我喜欢平淡的生活。”

    翩然更加搂紧了墨维的手臂,她露出谄媚可耻的笑容。“那么,如果我要求结婚后把你所有的财产都登记在我名下,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她还拚命眨眼示意是哪些财产。

    墨维诧异地瞪大双眸。“为什么?”

    翩然嘿嘿两声,“我妈说的,男人要是荷包有很多麦克麦克,脑袋就会胡思乱想,所以最好把他的荷包掏光光,这样他就不能乱来了!”

    墨维有趣地瞧着她。“你妈说的?”

    翩然用力点着头。“还有我姊姊的例子做证明。”

    “就这样?”

    翩然搓搓鼻子。“当然不止,你瞧,我们要养一打孩子耶,孩子们的生产费、养育费、教育费、就业基金等等,这些都要不少钱呢!况且,如果我打算鼓励孩子们替我们多生几个孙子,那我们最好替他们分别预备好大房子,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的尽情生产报国啊!”

    墨维好笑地摇摇头。“好吧,随便你!”

    “哇!我真的发了!”翩然兴奋地大叫,甚至不顾还有两双好奇的眼睛注视着,便忘形地在墨维唇上重重“啵”!地一声,接着,又一脸急躁不耐烦地说:“墨维,我看我们干脆就在这儿结婚好了,这样快一点……”她笑得好开心。“就明天吧!”

    “你疯了!”墨维不可思议地瞪她一眼,随即转向阎佬。“如果我能让卷毛虎放弃这件案子,离开这儿呢?”

    他急于转开话题,而翩然也果然被引去了注意力。

    “咦?真的,你要怎么做?”翩然好奇的问。

    墨维送上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同时沉声威胁:“信不信我明天就将你扔上回台湾的飞机?”

    翩然委屈不满地呶了呶嘴,“人家只是好奇嘛!”她细声咕哝。

    不再理睬她,墨维询问地望着阎佬,等待他的回答,阎佬若有所思的蹙蹙眉。“你认识她?”

    一句简单的问话,惹得翩然顿时眯起双眼狐疑地瞅着墨维,墨维点点头,阎佬则思索了半晌。

    “既然你认识她,那就这样了。不过,你有把握她肯听你的吗?”

    墨维冷冷一笑。

    “她不敢不听!”

    ★★★

    旧金山的义大利住宅多数集中在华盛顿广场一带,而广场对面便是圣彼得和保罗教堂。在义大利区里布满了成人酒吧、小餐馆和小戏院等等,也有著名艺术家聚集的场所。

    就在广场边上,有一栋文艺复兴时期的义大利式建筑,精致细腻的浮雕和罗马式弯曲的弓型结构窗,砖石及半木材结构的楼阁,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另一栋供人参观的历史建筑,而事实上它却是宾斯党老大多明尼的住宅。

    夜半更深时刻,在三楼的客房里,宽大的四柱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倏然惊醒,他立即反应地伸手到枕下……

    “如果我要杀你,你连醒来的机会都不会有!”

    角落暗影中的低沉话声制止了床上人的动作,他、不、她低呼:“老鹰,是你吗?”

    她极目望去,却只能见到角落锦榻上隐约有个人影安稳地坐着。

    “好久不见了,卷毛,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卷毛虎悠然坐了起来,被单滑下她丰满的胸脯。“九年了,老鹰,九年了!”

    她抬手轻撩满头鬈发。“尤其孤狼死后,就连你的音讯也不再出现在任何地方,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黑影轻吁。“我收山了。”

    “果然,”卷毛虎喃喃道。“我和笨猫都在猜测你可能是收手了,你一向都积极表现出你对这一行的厌倦,从第一次开始就是了!”

    黑影没说话。

    “你现在在干嘛?不会是还在做苦工吧?瑞士银行里的钱你真的不打算去动用它吗?”卷毛虎问。“如果你真的不要就送给我吧,对我来说,钱再多也不嫌多。”

    黑影轻笑,“如果你早半天问我,我会立刻答应你,但是很不幸的,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你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卷毛虎诧异地重复道:“是山猫先要走了吗?”

    “不是。”黑影在黑暗中微笑着。“是我未婚妻要走了!”

    “你……你……”卷毛虎惊讶得口吃了起来。“未……未婚……婚……”

    “未婚妻。”黑影替她说完。“她说要替我生一打孩子,所以需要很多养儿育女的费用。而且……”他耸耸肩。“她怕我荷包太满了会到外面乱来。”

    卷毛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半晌。“她……她……”

    黑影了解地笑了。“放心,她不是为了我的钱,在她还认为我只是一个身无恒产的普通人时,她就已经死死认定我了。”

    卷毛虎扬了扬眉。“她知道你是……”

    “知道。”

    “那她说什么?”

    “真酷!”

    “真酷?!”卷毛虎讶然道:“她说真酷?!妈的,她几岁啊?”

    “她已经二十三了,只是个性比较率真,所以偶尔有点脱线。”

    卷毛虎失笑。“原来你喜欢脱线的女人啊!”

    黑影再次发出轻笑声,卷毛虎微微点头。

    “看样子,你也是碰到她之后才学会该怎么笑的-?”

    “她教会我很多事,笑只是其中之一,而最重要的,”黑影坦然道:“是她教会我什么是爱。”

    “爱?”卷毛虎嗤笑。“哼,没听过!”

    黑影不以为意地笑笑。“以后你就会了解了,卷毛。”

    “不谈这个了!”卷毛虎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黑影毫不迟疑地说:“放弃这次的工作!”

    卷毛虎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这么说!”黑影冷然道。

    卷毛虎对上黑暗中那对闪烁着狠辣阴森的目光,不觉暗暗打了个咚嗦。

    “我懂了。”卷毛虎不得不认输,她太清楚老鹰的能耐了,毕竟他们同是从野兽窝训练出来的。

    “警告多明尼别再想什么鬼点子了,否则先倒楣的必定是他!”

    “明白了。”

    角落里的黑影站了起来。“那我走了,你再继续睡吧!”

    “老鹰!”

    黑影从阳台前回过身来。“还有什么事?”

    卷毛虎有点哀伤地望着他。“野兽窝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黑影沉默了下。

    “我知道,有空我会和你们联络的,我想,你们应该也算得上是我的亲人吧!”

    ★★★

    接着,事情就急转而下,有了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

    阎佬查到的消息是黄兴乙最后接触的对象是日本区的蟹口组,而蟹口组恰好是藤田组的美国分部。所以墨维将消息传给那四个日本人,让他们自己去询问,他则带翩然到渔人码头去游逛。

    渔人码头是旧金山最受欢迎的观光地区之一,这里的餐馆林立,从华丽的高级餐厅到平价消费的速食式小馆都有。海鲜是来到这里必尝的美味,其中尤以大闸蟹最为人所津津乐道。而墨维与翩然恰好赶上每年十一月到次年三月的螃蟹丰收季节。

    他们先是到有成群海狮聚集的三十九号码头,坐在码头上,悠闲而惬意地观赏这些野生海狮恣意的游玩、叫喊,接着去欣赏海湾、金门大桥,还有各个小岛的美丽景致。

    到了下午两、三点,码头边(介于Alioto-s餐馆和四十七号码头之间)

    便挤满成群满载而归的渔夫,他们将海产和肥蟹出售给码头上的餐馆。而沿街的店家会纷纷在马路旁搭起炉灶,当街煮起来。

    虽然这里的异国珍馐是吸引游客的主因之一,但是费用昂贵得惊人,不过……反正墨维有钱嘛,偶尔享受一下也不过分吧?翩然想。

    留下一大堆大闸蟹的尸骸之后,翩然又忙拉着墨维在渔人码头各家礼品店里,为自己和亲友选购礼物。直到晚餐前他们才回到旅馆,结果,那四个日本人却还没回来。

    啃着在著名的超市连锁店Safeway买的,廉价又新鲜的Sourdough,翩然又开始和墨维争执着要尽快在美国结婚。

    “老天!翩然,你到底在急什么啊?”墨维奇怪地问:“你不想要一个盛大华丽的婚礼吗?你不想要所有亲朋好友都来参与分享你的喜悦吗?”

    翩然翮翻眼。“笨!不会回去再补办吗?”

    墨维审视着她再次问道:“你到底在急什么呢?”

    翩然叹了口气,她四肢张得大大的仰躺在床上,然后双眼盯着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是想……早一点有你的孩子,这样一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就会有第二个亲人了,当然我哥和姊姊也是你的亲人,但是这个孩子,将会是真正与你骨血相连的亲人。我说过,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生上一打,然后,我们的孩子们也会生很多孙子,到时候你就会有很多很多亲人,墨维,你将永违不会再寂寞孤独了。”

    墨维呻吟一声,他整个人覆到她身上将她紧紧搂住,他的身体颤动,在翩然的深情和无条件的接纳下,他感到一生的苦涩和辛酸都逐渐消失殆尽,喜悦的新生命在他身体内流窜。

    “翩然……翩然……”他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微微颤抖着。“我爱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天啊,我爱你爱得心都痛了……”

    “我也爱你,墨维。”她温柔地抚摸着墨维的头发。“这是不是表示你愿意早一点和我结婚了?”

    他抬起头露出深情的微笑。“我们一回台湾就先去公证结婚。”

    “老天,”翩然受不了地大叹一声。“你怎么这么顽固啊?好吧,那你先上好了!”

    “先上?上什么?”墨维茫然道。

    “笨蛋!”她蓦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亲吻他的下巴、他的脸颊,最后来到他的唇,“先上我嘛!”她在他唇边低喃。

    墨维不自觉地阖上眼,陶醉在她足以融化钢铁的炽热亲吻里,他的自制力逐渐崩溃,当男性腺体分泌的荷尔蒙终于战胜逻辑理智时,他开始几近疯狂地蹂躏着她柔嫩的红唇,双手奋力撕开她的上衣,嫩黄色的胸罩被抛弃在床下,他的下身在她娇躯上不停地蠕动着。

    他的唇、他的吻缓缓移到她雪嫩的胸前,恣意侵袭,一声声荡人心魂的娇吟,止不住地由她微张的小嘴中传出,他轻咬住她香甜红嫩的蓓蕾,舌头灵巧的逗弄着她。

    “啊……天哪……”

    她倏然紧揪住他的头发,情不自禁地将胸部用力往上凑,他移到她身边,右手用力拉扯她的长裤,她也急切地扒开他的上衣。而当她正想办法要褪去他的长裤时,一阵陌生而惊人的痉挛颤抖的从双腿之间传至全身,她几乎窒息地喘息着,紧闭着双眼,享受着一波波由他灵活的手指在她的双腿之间的幽密处揉搓出的快感。

    快感一层层往上堆积,直至她受不了的哀呼。

    “求求你,墨维,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帮我脱掉长裤。”他粗哑地说。

    她想干脆撕掉他的长裤,但是她的力气不够,只能徒劳而急躁地拉扯。

    墨维的手指毫不留情地继续揉捻着,导致她的手颤抖不已,她的全身也震颤不已,她再次颤声哀求。

    “墨维,求求你,求求你……”她恨本无力脱下他的长裤。

    墨维终于停手,他起身脱去长裤和内裤,翩然惊讶而饥渴地紧盯着他壮倾坚梃的男性,她喘着气抬眼望向墨维,他的眼光火热地令翩然几乎感觉得到烧灼感,但是他不动,似乎正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于是,翩然又一次恳求。“求你,墨维,别再折磨我了!”

    才刚聚积起来的一丝丝理智,瞬间瓦解在她的哀求声中,男性贺尔蒙大增,墨维无助地低喃。

    “该死!我不应该现在就和你做爱的!”

    他诅咒着在她大张的双腿间跪下,缓缓半俯下身让坚硬的顶端抵住她柔嫩潮湿的入口。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于是他再一次诅咒,并猛力冲入他渴望已久的禁地。

    她惊喘一声,旋即闭上眼,咬紧牙关忍住被骤然撕裂与强力撑开的痛楚,不到片刻,痛楚迅速减缓,一股奇妙的紧绷充实感逐渐渗透全身,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坚硬和巨大,真实而舒适。

    他终于是她的了!

    她快乐地想着,然后慢慢睁开眼,她看到墨维也阖着眼,但是他的神情却透露着痛苦,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沁出来,濡湿了他的头发也滴落在她胸前。仿佛感受到她的注视,他也睁开了双眼。

    “还痛吗?”他沙哑地问。

    翩然摇摇头,“你好大、好硬喔!”她惊奇地说。

    这话是种剌激,令他忍不住开始用他那又大又硬的部位在她体内揉擦,但他仍然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进行太快的冲剌。他缓缓抽出,慢慢送入,不断重复着,动作不大,但是,他却喘得越来越厉害,面颊肌肉越绷越紧。

    而她惊异的眼睛也越睁越圆,“天哪,好舒服……”她喃喃道。“你能不能……快一点?”

    一听见她的话,他发出一声崩溃的呻吟,猛踩油门,动作逐渐加快,不断的刺入、抽出。盘旋而上的快感再次包围住她,这次更激切更深刻,她双手用力揪住床单,汗湿的脑袋在枕中辗动,销魂的呻吟一声强过一声。

    突然,他跪坐起来,双手捧起她的臀部,然后开始以她渴望的速度猛烈撞击她。一次又一次的刺入,深入到底,再完全抽出……她的身躯挺起拱成弓状,痛苦地渴望解脱的来临,突然高潮就像翻天巨浪般淹没了她,她忍不住尖叫出她的欢愉和销魂,她的身体一再抽搐,无法自己的抖动再抖动。而当她尚沉浸在高潮余波中时,却突然听到墨维的声音。

    “你要我的孩子……”他喘息着说。

    翩然睁眼望向他,他阖眼仰头,动作继续加快,汗水像雨滴般洒落在四周,颈部露出一条条青筋,双臂肌肉高高贲起,瘦削的臀部不断向前摆动。

    “你要孩子……”他咬牙说着:“我就给你……孩子……”突然,他痛苦地呻吟。

    “啊……我、我要……天哪,我……啊……”他全身一阵抽动痉挛之后是剧烈的颤抖。

    翩然着迷地盯着他的脸,因为痛苦和欢愉两种极端的感受而扭曲,同时感到一股股热流冲入她体内深处,她知道,他把孩子给她了!

    他颓然趴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她收缩子宫紧紧护住他留在她体内的种子,同时双手揽住他的脑袋,怜爱地抚摸着,就如同抚摸心爱的儿子一般。当他的喘息慢下后他开了口,但出口的话却颇为令人发噱。

    “他妈的你这该死的妖精!你不该引诱我婚前和你做爱的!而我也他妈的该死,为什么要受你引诱!”

    她忍俊不住失声大笑,他慵懒地抬起头看着她开心的笑靥。

    “很好笑吗?”他不满地说:“我自制了这么久,却在这一刹那全被你抹杀掉了我过去所有的努力!你这妖情!你很得意是吗?”

    笑声再次扬起。

    墨维翻翻眼。“妈的,我过去的生活已经够不正常的了,现在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婚后再发生关系的正常传统婚姻这也不行吗?”

    “怪你的‘小弟弟’不听话吧!”翩然笑道。

    墨维正想再唠叨几句,电话铃声迫使他暂停,他左手无力地抓起原是没多少重量,此刻却重逾千金的电话筒。

    “喂?”

    就这么一声,然后他就久久没出声,最后,他甚至什么告别话也没有的就挂上电话。

    忍不注好奇的翩然立刻问道:“是谁啊?”

    墨维懒懒地趴回她的颈项里,一点回话的迹象都没有,翩然不高兴地推推他。

    “喂,说话呀!”

    墨维将脸孔更深入地埋进她的颈间,语声模糊不清的传出来。

    “我们可以回台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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